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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06 16:5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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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之后如何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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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1618

密室1618试读:

Chapter one

第1章 奇怪的女人

“过了今晚,我就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我觉得我可能已经死了……”

我是做法律咨询的,在繁华的A市。

这行其实很普遍,街面上的小律师咨询公司到处都是,随着近几年房地产异军突起,与之相关的律师事务所更是遍地开花。因为按照行业的规律,只要一个行业火了,必然带动周边行业,房地产也不例外,这个强大的行业支柱催生了无数附带的行业,法律咨询算是其中之一。

在此之前,我的小店并没有多少生意。因为这行并不好干,门槛低、买卖少,法律看上去高深莫测,其实就像是未经风情的少男看少女,远看高贵冷艳,一旦追上了神秘全无。

有钱人自己有专门的律师,根本轮不到我们出头。普通的法律咨询其实没多少油水,店面吃住都要钱,所以日子过得着实一般。但房地产风生水起之后,立马螳螂产卵一般生出无数专攻房地产的小型法律咨询公司,每家都超火爆。我的小店也算迎来了春天。

鼎盛时期来我这里咨询都得预约,不然我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客人——我甚至为此雇了一位姑娘做助手,芳名琳琳。长得一般、不丢人也不招人,关键是人比较实诚、做事细心、口齿伶俐、思维敏捷,咱一小店能雇得起人已经算是不错了,找个美女招事儿,也伺候不起。

彼时小店时常人来人往,事务繁杂无序,干什么的都有。有找我咨询打官司的、有找我核查合同的,甚至有找我陪他们一起去见中介的,这都正常,现在的社会信任感已经不值钱了,到处被肆无忌惮地践踏,人们的警惕性倒是大幅度提升,对房地产更是如此。对很多普通百姓来说,这就是一举定终身的事儿,说不好听一些,这中间要出了一点纰漏,几代人的幸福全得搭进去,所以任谁也不敢马虎,都瞪着牛样的眼睛恨不得把那合同揉碎了看出花儿来。

但有这么一位的要求却让我觉得怪异,以至于我问了三遍还觉得不可思议。

她居然让我陪她去看房子。

为什么我吃惊?很简单,做我这行的从不和客户去看房子,那是中介干的事儿,我们就负责法律咨询,哪条合适哪条不合适、现在的政策对客户是否有利、你这种情况是不是需要缓缓再购房或者抓紧时间上赶着买——整天琢磨这个。要说到看房子那可就跨界了。

再说一个搞法律的跟着别人看房子也着实无厘头,对于走势、小区物业什么的我也不懂,去了也没用。通常贴心一点,我在人家签合同那天跟着去凑个热闹,把买卖合同从头到尾捋一遍,让客户放心。其实市住房买卖合同都是制式合同,我们看不看意义不大,只是客户图个放心、我们图个生财,皆大欢喜。

不过,眼前这位知书达理的女人不一样。

之所以说她知书达理是因为她说话细声慢气,进门的时候还冲自己身边那位对着琳琳大呼小叫、满脸横肉、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的矮胖子皱了皱眉头,然后擦擦额角的汗水自动站到一堆客户的后面,静静地等着。

隔着一群满脸焦躁的客户,我仍然一眼看到了她。没办法,打扮太惹眼了。上身一件墨绿色的贴身小马褂,外面披着一层白纱,下身深色套裙,精致的高跟鞋边上还有一圈细小的流苏,低调又雅致。

她并不急于上前来找我,只是站在远处默默地等着,这一等居然就是三四个小时。直到中午店里一个人都没有时,她才凑上前来,先是看看椅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坐下,拉拉披肩轻声对我说:“程先生,你好!我是来咨询的……”

我抬起头来的时候,她似乎一下子愣住了,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您是……程功先生?”

肯定是长相吓着她了,我心知肚明。见过我的都知道,我一米八二的个头,一脸凶相、面目冷峻,看着着实不像好人。一般人听说谁是做法律咨询的,都以为对方是个白面书生,彬彬有礼、言语斯文,结果碰上我这么个冷面壮汉,有点儿疑惑也是正常的。

所以我丝毫没有介意的意思,反而笑了笑说:“对,我就是程功。长得有点抱歉,您担待,不过您放心,我办事一定包您满意。”

这下轮到对方不好意思了,连忙解释说:“不……我不是这意思,我没见过您,所以……”

我笑笑,抬头看看对面墙上的挂钟,12:15,然后有些疲惫地说:“您……有什么事情要咨询?”虽然我肚子饿得咕咕叫,但顾客就是上帝,上帝说话了,我就只能答应着。“我请您吃个饭吧。”她利落地从包里拿出一块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然后迅速放回去。

我抬头看看有气无力的空调,条件反射地谢绝:“不用了,好意我心领了,您不用客气。有什么事情在这里说就行了,我们……”我侧头看看正在打电话订盒饭的琳琳,“有工作餐。”

其实客户请吃饭也不少见,不过没办事前就请吃饭的实在是稀少。比较常见的情况是我们的活儿办得称心如意,客户满意之余请我找个地方撮一顿,然后说一些肝胆相照、感人肺腑的话,席间少不了感慨购房或卖房的不易,然后常常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充满虚荣的优越感,多少说点人生哲理,最后大家尽欢而散。

这种情况我一般不去,除非对方人比较实在、百般邀请。实在是为那百八十块钱再去拍一通马屁感到累心,就因为这个琳琳还数次调侃说我是个穷命,别人请客都不去。

嘁,老子这叫职业操守,你懂个屁——我常常昂着头一脸正义地撂一句回去。

对着这样一张精致美丽的脸,我这么有职业操守的人更是立马生出一份责任感。也许脸色过于正义了,对面那个女人脸上突然飞上了两坨酒红,低声解释说:“程先生,这里说话实在是不方便……我有些事情要单独跟你咨询一下,比较……严重。”

我相信。我晃了晃自己沉重的大脑袋,义正词严地正告自己:你小子想多了,人家根本没打算请你吃饭,不过是找个地方说话。

必然想多了。因为我看见她的手在微微颤抖,而刚才她拿手帕的时候,手还没事儿。我心里明镜儿似的,自己的长相既算不上吴彦祖那么帅也和刘德华靠不上边儿,绝不至于要和我独处就激动成这德行。

那么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个女人情绪失控到浑身发抖?

我侧身站起来,欠过身子让出一个可以过人的空当,里面一个接待室的单间露了出来。

走进去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琳琳一眼,意思是盒饭订到没,老子快要饿死了。没想到正对上这丫头一双愤怒的杏眼,看来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略大,让这丫头听见了,意识到她被排除在谈话之外十分不爽。

唉,女人的嫉妒心啊。我俗气地感慨了一句,甩手走进接待室。

进去才知道,麻烦大了。

等我坐下之后,女人小心地将门关好——关门前还特意露头看了看外面。确定这里没有人偷听之后,她才放心地坐下。我心想至于吗,好像要聊什么国家机密似的。“我……叫潘若岚。”她说出自己的姓名,然后迟疑一下,“我下面说的话,请您不要生气。我知道会耽误您的时间,所以等到人都走光了才来找您。”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其实,我这次来不是为了咨询法律问题。”她看我脸上没什么表情,紧张地呼出一口气,接着道,“我是来请您去和我一同看看房子。”

我愣了一下,眯着眼睛轻轻拍了一下桌子问:“您说什么,我和您去看房子?”“对。”她突然瞪大了眼睛,身子往前面一探,语调也慢下来,“一起去看看我的房子。”

我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谨慎地又问:“您的意思是,这栋房子是您的,但既不卖也不买,只是要我和您一起去看一下是吗?”

女人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了几摞钱,轻轻放在桌面上。我目测了一下,大概是五万块。

我一下哆嗦起来。

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钱,是没这么轻易见到这么多钱。这个女人也没提什么非分的要求,只不过让我跟她去看一下她的房子,这就值五万块?

不可能——我竭力装出老奸巨猾的世故样,轻轻敲了敲桌子,说:“这么大一笔钱,您不会只让我去看看房子吧?还有什么其他要求吧?”“当然有。”她的语气马上和刚才的细声慢气不一样了,变得冲动而急切。因为距离近,我甚至能看到她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你得负责搞清楚我的房子到底怎么了,还有我到底怎么了。”

我听了有些啼笑皆非,这算什么要求?沉住气之后,我尽量平静地问她:“潘女士,您还是没有说清楚,您找我到底要干什么?而且您提出这要求和我业务也没关系啊,我就算想帮您,也不知道从何下手。”我接着指指墙上的挂钟,摊摊手说,“要不,您想清楚再来找我?我下午可以第一个和您谈。”“不,就现在谈。下午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我可以简单告诉你,不过你得保证你不会拒绝我。”这女人突然变得十分执拗,眼神死死地盯着我,仿佛在和我辩驳着什么。

送上门的钱为什么不要,老子干的是合法生意,挣的是良心钱。“您说吧。”我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谨慎起见,我没答应她,打算先听听再说。“我的房子有问题。”她直言不讳地说,停歇了几秒钟,又咬了咬嘴唇重重地说,“我觉得房子里闹鬼。”

这句话没有吓到我。坦白说,我不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神经质的女人了。这行做得久了,总会碰到几个客户称自己住的房子有古怪,或者会发生灵异事件。

可这女人下面说的一句话让我在这个闷热狭窄的房间里突然一个激灵,似乎刚才所有的热度都离我而去,只剩下瞬间被戳入大脑的一束冰凌。“而且我觉得不只是这样——”她的瞳孔突然放大了,抬起一个手指慢慢指着自己姣好的脸庞说,“我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

听了这话,我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手脚顿时变得冰冷。这话什么意思?坐在我对面的是个死人?死人会说话?开什么国际玩笑?

按我平时处变不惊的风格,这样的天方夜谭我听到后应该是冷笑一声。不过我居然从那女人脸上看到了一丝不苟的认真,这让我感到害怕。她丝毫没有吓唬人或恶作剧的意思,就像是在跟我谈论一桩买卖一样郑重其事,正常得有一丝邪气。

怕归怕,绝不能表现出来。我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脸上露出微笑说:“潘女士,您这个玩笑开大了,您生龙活虎地坐在我面前呢,怎么说自己已经死了?”“你当然不会信。”她毫不吃惊地看着我,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指头,然后将手握紧从桌子上拿了下去,站起身来对我说,“信不信是你的事儿,反正我信。”

这话耳熟——死人居然还有幽默感。这句话一出口,我的一颗心就落了地,没见过这么与时俱进的死人。别扯淡了,我倒要看看你能生出什么三头六臂来。再说了,只是去看看房子五万块轻松到手,这样的事儿谁不干?

女人看我直勾勾地看着她,若有所思,脸色纠结,似乎以为我正在犹豫,她挺了挺胸脯站起来:“这是五万元整,你到底去不去?”

我一抬头,拉开接待室的门对着琳琳大吼一声:“盒饭留着,中午不吃了。走人!”

我干。闹鬼也去!我还就不信了,自己做生意这么多年,经历了无数的风霜雪雨,还真就没碰上过鬼,这次难道遇上了凶宅?

事实证明,凡事不可轻言,世上之事没有绝对。这次,果然是个“凶宅”。

走出小店的时候艳阳高照,热气带着一股肆无忌惮的气势奔涌而来,琳琳小步勤挪跟在我们后面,左手提着我硕大的公文包,右手举着一把浅蓝色的遮阳伞,一脸的不情愿。

出了门,女人就不说话了,她变魔术一样从包里掏出一副硕大的墨镜,还戴上了两条长长的白手套,遮住了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自顾自地走在我们前面,步伐极快,刚刚在店中的温文尔雅的姿态瞬间消失了。似乎头顶上这毒辣的日光照射掉了她的三魂六魄,她急于躲避。

不对。我突然想起来之前那句冷飕飕的话,如果她……是个死人,难道不应该害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吗?

这想法一露头,就被我一个耳光扇了回去。老子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无神论者,会相信一个死人在将近四十度的街面一溜小跑?还是考虑考虑目的地是哪里比较现实吧。

想到这点,我一下反应过来,这女人到现在也没有说她的房子在什么地方。要是那栋神秘的房子坐落在很远的地方,我和琳琳不是要走到深夜?

身后的琳琳也顶不住了,一边喘粗气一边对我说:“这女的是竞走运动员啊,怎么走这么快?这倒是要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啊,程哥你知道吗?”看我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她一脸无辜的样子,她马上反应过来,“你也不知道?去哪里都不清楚就跟着人家乱走,你不担心自己安全也得考虑一下我啊!”

我当然不能告诉她凶宅和死人的事情,不然非把这涉世不深的丫头吓坏了。不过她说得也有道理,我稍一思忖,便迈上几步,一把拉住正在疾行的女人。

我一米八几的个子,身材又魁梧,所以这一拽力道非常大,女人被拽得一个踉跄。还没等站稳,女人就将头转向我,厉声问:“干什么?!”

我看看身后气喘吁吁的琳琳,问:“潘女士,您到底带我们去什么地方?要是您那房子远的话,我们打个车行吗?”想了想我小人之心地添了一句,“我出钱。”

潘若岚听了之后几秒钟没有动,定定地站在原地,然后慢慢把漆黑的墨镜凑近我说:“我们马上就到了,你不要着急,就在前面……”

我一怔,愣在原地,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身后的琳琳也听到潘若岚的话,她粗声大气地对我说:“走吧,既然潘姐说就在前面,那估计也就是几步路的事儿了。你一个大男人还不赶紧走,怎么,没吃饭没力气了?”

这话明显是气我中午没吃她辛苦订来的盒饭,一听就是冷嘲热讽绵里藏针。不过彼时,我就像一个傻子一样愣在原地,大脑突然转不过弯儿来,连周围轰鸣不已的车喇叭声都充耳不闻,更别提她这几句牢骚话。

琳琳走出几米之后也发现不对了,她连忙转回来拉着我的胳臂不好意思地说:“哎呀程哥,我也就是开个玩笑,你别在意。赶紧走吧,你看人家都走远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容,咧着嘴机械地对她说:“没在意,没在意,走走!赶紧走……”

然后我拔腿朝前面追了过去,几秒钟的时间,就只能看到潘若岚一个墨绿色的身影了——她已经像一阵风一样走出了十几米远。

走着走着,我的汗就下来了。

这并不是因为天气热,虽然烤箱一样的天气确实让人难受,我身上也黏糊糊的出了不少臭汗,但这次不同,我出的是冷汗。每个毛孔都滋滋地往外冒着冷风,仿佛所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直挺挺地立在皮肤外围,身上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一样,冷得不时哆嗦一下。

这次,我真害怕了。刚才拽潘若岚胳臂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我觉得有些东西不对了。

最让我心惊胆战的是,我突然意识到,潘若岚可能没有骗我——她说的可能是真的。

刚才我疾步向前去拉扯潘若岚的时候,她停下脚步匆匆回过头来,黑漆漆的墨镜挡住了她大部分的脸庞,不过我仍然能够透过阳光照射下的墨镜隐约地看到那双眼睛。

问题就出在这眼睛上。

刚才在店里还明眸善睐的一双大眼睛,此刻在墨镜后面竟然没有一丝光亮,整个眼睛的部位全部是黑色的,完全没有眼白——近距离见过别人戴太阳镜的人都知道,不管多黑的墨镜,都只能遮住一部分光线,特别是对于眼睛这个部位,如果距离足够近的话,就可以看到眼镜后面眼睛的眼白部分。

不过我刚才从潘若岚那黑色镜片的后面,居然什么都没看到,连眼珠的大概轮廓都没有。放眼望过去,潘若岚的眼部似乎在里面蒙上了一层黑纱,空洞无物。

当然,里面是有东西的,而且的确有眼睛,因为我看到了墨镜的后面。在她说完话扭头回去的瞬间,我无意中从她扬起的头颅下方看到了她墨镜后的那双眼。

血一样的颜色,是一双鲜血一样红的眼睛。

刚才十几秒钟的时间里,我突然反应过来了。难怪在墨镜后面看不到眼白,因为她整个眼睛都是红颜色的,一双血红的眼球根本没有眼白。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一出店门就将墨镜牢牢地戴在脸上,估计现在她取下墨镜,我和琳琳都得吓得魂飞魄散。

我这时重新想起当初潘若岚说的那句话——“我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越想越觉得可疑,刚才店里好好的,突然到大街上就变得两眼通红,是有点邪门儿啊。莫非之前她说自己死了的事情……

刚想到这里,就听见琳琳大声嚷了一句:“程哥,愣什么神儿呢!到了!”

我一个激灵,一抬头,果然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区。

难怪潘若岚说步行就到了,这地方离我的咨询公司确实没有多远——说起来这小区还挺有名气的,虽然地方很小,只有三栋楼,但名字起得大气磅礴,听上去极其响亮。小区对面是一所名校,站在楼上能清楚地看到小学操场上做运动的小朋友,距离这么近自然算是学区房了,寸土寸金。多少家长削尖了脑袋往这里涌,楼盘价格自然水涨船高,最少也得十万一平方米了。

我站在楼下一个烤肉串的店门口,看着潘若岚大踏步地往中间一个楼门那里走,犹豫良久,终于跟在琳琳后面进了门。

琳琳因为不明所以,所以毫无顾忌,大步流星地走在我和潘若岚中间,一路高歌进了电梯。我们三个人站在狭小的空间里一路上升。琳琳无所谓,我可就惨了。刚才那双血红的眼睛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浮现,令我胆战心惊。“几层?”因为没有人说话,空气沉闷得让我感觉身上又开始冒冷汗了,无奈之下开口问。“十六层。”潘若岚没吭声,倒是琳琳快言快语地答道,“刚才上楼的时候潘姐按的电梯,程哥你没看见。”

老子看见了,你个傻丫头。我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娘,本想找个话题刺探一下对方的反应,没想到半道上被琳琳截住了,我气不打一处来,索性不吭声了。

十六层到了。

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着潘若岚不慌不忙地走出电梯,迟疑一下,快步跟了上去。

1618。停下来之后,我一抬头正看见门牌号,数字倒是挺吉利,再一转眼,正对上潘若岚大大的墨镜。原来她已经开了门站定在门口等着我们两个了,身体挺得笔直,前后脚搭着,一副标准的有教养的范儿。

隔着墨镜,我也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我能够感觉到,她现在不像刚才那么急切了,似乎一进这座楼她整个人的气场就不一样了,刚才那种从容不迫的雍容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她身上。“这就是我的房子。”她的语调听上去倒是很温和,已经不像刚才在街面上那样冷冰冰的了。我们跟着她走过一条很短的走廊,转眼便进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我的妈,好大的厅。”琳琳看着面前几十平方米的客厅不由自主地感叹了一句。

的确很大,至少五十平方米。我也有点吃惊,没想到这个只有三栋楼的小区居然有这样开阔格局的房子,虽然我还没有看其他房间,但从这个客厅的面积来看,整个房子最少也得一百五六十平方米,在这个地段这房子最少值一千五百万。而且从客厅里的摆设来看,这房主的品位还不低,沙发茶几全都是名牌,装饰得简约现代又不失风雅,一看就是大手笔。侧壁的墙上还挂着几幅后现代的画作,看上去也是价格不菲的样子。

有钱人——难怪一出手就是几万块,不差钱的主儿啊,我暗想,又条件反射地看了看琳琳手中的公文袋。那里面装着潘若岚给我的五万块,她连收条都没要,就在出门的时候直接塞给我了。

潘若岚回头将钥匙扔在茶几上,然后转身去了一旁的小房间:“我去趟洗手间,你们自己随便看看吧。”

她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拐角处,我就像被抽了筋一样软软地倒在暗黑色的沙发中,用手使劲地搓着自己的脸颊,试图把之前那些混乱的思绪全部揉碎。

法律咨询公司不止我一家。事实上,这周围一共有六家法律咨询公司,业务也都说得过去,如果说我这里有什么优势,也就是平时我比较实在、回头客稍微多一些。

不过从这女人跟我接触的情况看,她似乎是直奔我来的,目的非常明确,毫不拖泥带水。她一进门就耐心地等了三个小时,似乎铁了心要找我,大有非我莫属的意思。

这就奇怪了。周围法律咨询公司这么多,她问的事情还跟法律完全沾不上边儿,坦白说这应该算是封建迷信了——她为什么一定要来找我办这邪门儿的事情?

我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即便她不说,我似乎也能猜到个大概。

可她那血红的眼珠子是怎么回事儿?

眼疾?不太可能,如果是生病了不可能在我店里眼睛没问题,一出门就红成一团了,难道这发病还分时辰?

那是什么原因?我脑子里重新涌现出她在接待室里说的话,那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像轰炸机一样在我脑海里嗡嗡作响。

太邪门儿了。

静观其变吧。毕竟人家把钱给我了,这至少说明她是有诚意的,我摸着脑袋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这事情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保不齐就是个眼疾什么的,肯定是先前她一惊一乍的话语,把我给吓到了。

刚刚心里宽慰了一点,我就听见侧面一个房间有抽水马桶的声响。也就是几秒钟之后,潘若岚从洗手间里出来了。

刚看见她,我心里就冷不丁哆嗦了一下。

她竟然还戴着那副硕大的墨镜。

你见过在自己家去洗手间戴墨镜的吗?虽然我知道原因,但正是因为这个,我禁不住又紧张了起来,暗暗地开始担心她要是一下子把墨镜拿下来,我该怎么面对她,搞不好琳琳会被吓晕过去的。

正想到琳琳,就听到她在我耳边悠悠地说了一句:“房子真大啊,装修得漂亮极了。潘姐你真是个有品位的人!”

潘若岚听了这句恭维话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她欠欠身子从茶几上拿起钥匙,向着左侧一个阴暗的走廊走去:“我把衣服换一下,你们自己随便找地方坐,桌子上有水果,想吃自己拿,别客气。”

这话说得不咸不淡,一听就是场面话,我和琳琳谁都没动桌子上色彩斑斓的水果。

不过我和琳琳不同,她是出于职业素养没有拿,我是真不敢。在等潘若岚出来的时候,我又慢慢紧张起来,她刚才说要去换衣服,总不会戴着眼镜换吧——那一会儿她摘了眼镜从里屋走出来,我到底会面对一个怎样的场景?

我担心地看了看琳琳,没想到她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听见她压低了声音说:“在家里还戴墨镜,她当自己王家卫啊……奇怪的人。”

她不是王家卫,她是吸血鬼。我心里默默地回了一句,脸上尴尬地一笑,没说话。

琳琳撇了撇嘴巴,将身子坐正,脸上重新挂上了一副职业的笑容,还轻轻捅了捅我。

我意识到潘若岚要出现了,不由自主地慢慢握紧了拳头,身子也在沙发上绷直了。

潘若岚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琳琳大吃一惊,我则长舒一口气。

她一身居家休闲服,脸上仍然戴着那副大大的墨镜。

这情景太怪异了,好像我们面对的是一个盲人一样。琳琳表情僵硬地看着潘若岚坐在自己旁边,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说出话来。

潘若岚却开口了:“你们怎么了?吃水果啊,我这里平时很少来人,所以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招待你们。你们不要介意。”

没等我和琳琳接茬儿,她侧头对我说:“程先生,我想和你单独谈谈,你看好吗?”

又单独?我差点把这话说出口,刚才在接待室不是已经把话都说清楚了吗?怎么还要单独谈?

其实我远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琳琳。她听到这话的一瞬间脸就憋红了,身体都微微地开始颤抖起来,房间里的空气几秒钟之内似乎热度都上升了。

不过还好琳琳也知道客户就是上帝,既然上帝开口让回避,她也就只能去旁边的房间了。看得出来她很愤怒,从我旁边经过的时候她鼻息粗重、脚步凌乱。她慌不择路,径直朝着潘若岚刚才出来的卧室走了过去。“你站住!”潘若岚看到琳琳朝着她的卧房走过去,明显急了,顾不上我还在旁边坐着,直接站起身来大声喊道,“那个房间你不能进去!”

她站起来的时候我毫无防备,眼前的潘若岚猛地就不见了,只看到一双膝盖出现在我的脸旁。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陡然发现自己的眼前多了一副偌大的墨镜。

我突然意识到,刚才情急之下潘若岚估计看不清楚,无意中就把墨镜摘下来了。

我一下子也跟着站起来了,不过眼睛并非看向潘若岚,而是盯住琳琳,因为她刚才被潘若岚吓得一哆嗦,我都听到她的脚步更重了一声,她一脸惊恐地回过了头。

等到她弄清楚刚才的一声暴喝是潘若岚发出的,吓得一下子站直了,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

我正奇怪她怎么能这么淡定地面对摘了墨镜的潘若岚,扭头一看才明白,潘若岚的红眼睛竟然恢复正常了。一对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只不过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惊恐。

我有些迟缓地坐了下来,下意识地对慌乱的琳琳说:“你去潘女士房间干什么?”

潘若岚刚才一直紧张地看着琳琳,似乎琳琳已经触动了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听到我这句话才回过神来,紧张地对错愕的琳琳说:“那是我的卧室……你进去不方便,请你离开。”

这话出口的时候带着明显的颤抖,可见她内心是多么激动。

琳琳脸上有些挂不住,作势理了理头发,尴尬地说:“我不知道这是卧房,不好意思潘姐,我……”

我忙看看潘若岚,怕她接着发作。不过,她只是笑笑,然后对傻站着的琳琳解释道:“是我刚才太唐突了,不过那个房间确实去不得。我有些事情要和程先生单独谈,不过你不用离开,我们去书房说就可以。几分钟就完,你在客厅这里等等吧。”说着她拿起一个漂亮得像玻璃一样的苹果递了过去,“吃个苹果压压惊,不好意思啊……”

琳琳一看人家给台阶了,立马借坡下驴,脸上瞬间就堆上了笑容,几步回到茶几旁说:“没事没事,潘姐您太客气了,我这人胆子小,平时程哥说话大点声我都哆嗦,我在这里等,你们聊你们聊……”

说话间,她看潘若岚拿苹果的手一直伸在半空中,就借势将苹果接了过去。

一拿到手,再放下就不合适了。说实话,我看琳琳也没有放下的意思,当着我们的面也不好意思开口咬,就那么在手里摩挲着。

千万别吃——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潘若岚这家里什么地方不对,似乎琳琳手里拿的那个苹果是王后给白雪公主的毒苹果,吃了就会七窍流血地横死在沙发上。

我紧张兮兮地想这想那,都没听见旁边的潘若岚轻声说了句什么,等我回过身来的时候,她已经说第二次了:“程先生,走吧。”

听清楚这话,我噌地就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无辜的琳琳,便跟着潘若岚去了另一边的房间。

一进门,我就觉得这房间很怪异。

这是间书房,不过并没有多少书,空荡荡的书橱里竟然摆满了装照片的镜框,密密麻麻地放得完全没有章法,似乎是慌乱中有人将所有能翻到的照片都塞到了高大的书橱中。我有种预感,那些没有透明玻璃遮挡的书橱下部,估计也是横七竖八地装满了各种镜框。

最奇怪的不是这个,而是那些镜框里都没有照片。

全是白纸,上面既没有图像,也没有文字。

我环顾了一下周围,这个房间似乎没有装修,只是简单地粉刷了一下,连地板都没有铺设外面的木质板材。四周白色的墙皮处处透着一种诡异阴森的气息,和外面淡雅的壁纸完全不搭调。

潘若岚坐下后,用眼睛示意我落座。然后她的脸上渐渐失去了笑容,眼睛也不再看我,手指轻轻摸着桌面说:“程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

果然,我心想。摆上一副诧异的表情后,我习惯性地用手指敲敲桌子,故作吃惊地问:“我也很奇怪这点。您这要求和我的业务完全没有关系,突然给这么一大笔钱,又带我来您住处,到底是什么情况?”

潘若岚竟然冷笑了一声,接着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我:“你真不知道?”

我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要坏事。“这话怎么说的?咱们素不相识,从来也没有过交集,从进家门到现在我就觉得不对劲儿,要是您今天再这么云山雾罩地逗我玩儿,我把钱退给您,这活儿我不接了。”我心里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突突地顶着猛烈跳动的心脏。如果让我猜中了,不如趁现在事情还没有走偏,赶紧撤。“你就是做这个的,还不知道我想让你干什么?”潘若岚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她脸上挂上一种怪异的表情,似笑非笑地冲我说。

完蛋了。我就知道。

我心里其实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谨慎起见,还是心存侥幸——万一不是呢,这女人我也不了解,是个骗子也说不定——其实那时我思绪已经乱了,就算潘若岚是个骗子,她想骗我什么东西?完全说不通。

不过我那时的想法的确就是这样,脸上却波澜不惊,问:“哦,潘女士您这话就有意思了,我程功堂堂正正凭本事吃饭,不偷不抢不违法,我做什么的?您说我做什么的?”

这话其实也是实话,我虽然担心,但并不觉得心虚。毕竟在此之前的那件事上,我是没有责任的,而且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潘若岚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将放在桌面上的手轻轻交叉在一起,意味深长地说:“程先生,你的能耐,我是从我D市的一个朋友那里听说的。他很信任我,所以对你的事情我也算是知道不少,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这话一出口,我就知道她并非玩儿虚的,果然是有备而来。

说起来,那就是个笑话,这里我只简单说一下梗概。

因为是学法律出身,我有一帮司法界的朋友。几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一个警察朋友办了一件奇怪的案子。情况需要,在他的要求下,我配合着当了一段时间的风水先生。目的就是引犯罪嫌疑人上钩。

这完全是骗人的,没有丝毫的技术含量。就是请了一帮群众演员每天大呼小叫地过来找我算命,然后山呼海啸地吹牛说多么多么准。当然,不可能公开干这个,所以当时还是以我小店的名义,挂着法律咨询的牌子,却净干些五行八卦奇技淫巧什么的糊弄人,反正是演戏,帮朋友一个忙,何乐而不为。

犯罪嫌疑人如愿被吸引来,后来案子破了,我的配合工作也到此为止了。但因为持续了好几个月,竟出现了意外的广告效应。外界看来我的小公司第二业务开展得那是相当风生水起,尤其是对于当地一些大富之家来说,那段日子在他们眼里我几乎是手眼通天的主儿——居然有很多当地的富商都在一些重大事情之前来我这里求个警醒,以策平安。这可不是好兆头,等到那项调查工作一结束,我便找了个借口关门了事,陆陆续续地将那些慕名而来的相客打发走,从此销声匿迹了。

来到A市,我重挂牌开了一家新的法律咨询公司,渐渐也在A市谋得了一点立足之地,不过那段调查中的一些情形至今让我觉得有些梦幻,好像自己真的当过风水先生一样。

但是从今天发生的一切来看,“贼船”好上不好下啊。

第2章 那是“我”的脸

“您从D市朋友那里听说的,这能说明什么?”心中有数之后,我反而不慌了。“程先生的功力我朋友至今念念不忘,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改行了,不过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对此也不感兴趣,但是——”潘若岚突然笑了,说,“我慕名而来的时候,实在没有把握让你跟着我来到我家,因为据那朋友说,你行事很有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我最近从天上落地了,吃饭租房都需要钱。”我冲门外努了努嘴巴,挥挥手指指琳琳的位置,“我不吃饭,手下还要吃饭。所以你就赶紧说正事吧。”

我心里清楚,潘若岚今天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所以我也省了面儿上那套客气话,口气也硬了起来。毕竟能够通过自己朋友专门辗转找到我的人,一定不会轻易放手。我想走是不太可能了,不过钱已经到手,潘若岚摸不清底细,认为我是此中高人,那我不妨顺水推舟,看看其中到底有什么玄妙。

更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到底什么原因让她必须找我来处理这种事?还有她那个朋友是谁?

潘若岚听了我生硬的回答,脸上并没有怒意,只不过神色慢慢凝重起来:“我刚才其实已经告诉你了,这房子有古怪,闹鬼。”“怎么个闹鬼法?”我不露声色地问,“闹鬼有很多种。”“果然是行家里手。”潘若岚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接着说,“这房子我很久没有住过了,上个月才搬进来。自打搬进来之后,就听见厨房和厕所里总是传出阵阵女人的哭声,嘶嘶哑哑的。”“白天还是晚上?”我接着问,心想这不是恐怖片里的桥段吗,够老套。“晚上。”她声音越来越轻,好像陷入了遐思,“十点多钟到午夜之间,十分准时。我开始以为是水管出了问题,还专门让修下水道的师傅来看过,没有任何异常。”“就这个?”我撇撇嘴,莫名其妙的怪声说明不了任何问题。抛开潘若岚故弄玄虚的话语不提,很多房子中都有这样的现象存在。而且人的暗示能力是非常强大的,即便是一些平时十分正常的动静,在特殊的条件和想法驱使下也会变成令人心惊肉跳的声音,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这只是个开始。”潘若岚突然停住了话语,站起身来将后面的门轻轻打开一道缝隙,朝外面注视了很久才重新坐回到桌子前。

我想了想,决定问一个我心里琢磨了很久的问题。“你好像很关心我的助手,为什么?”说出这话的时候,我特意盯着潘若岚的眼睛。

她听到这话,迅速把眼皮垂了下去,过了几秒钟才抬起头来说:“程先生眼力果然很刁钻,什么都瞒不过你。等你听完我说的话就明白了,我并不是要对她做什么不利的事,你放心。”

潘若岚看我没说话,就接着说:“我搬进来一周之后,有一天晚上很早就上床休息了。说实话,虽然那种若有若无的哭声已经出现了几天,但我并不是很在意,我这人粗枝大叶的,当时心里也没有往那方面想,就以为是水管出现了问题,改天来找维修工查看一下就好。“哪知道有天晚上我突然醒了过来,又听到了那种哭声。不过那次,我记得很清楚,这哭声并不是从厕所或厨房传过来的。”潘若岚说到这里脸色变得苍白,手也禁不住微微地颤抖起来。

我不由自主地将身子前倾,全神贯注地等着接下来的故事。“那天晚上月光很亮,我就在刚才琳琳进去的那个卧房睡觉。如果你进去看过就知道,那里面连着一个非常宽敞的阳台,视野很好。我当时听到的那种哭声,就是从阳台上传来的!”潘若岚急促地说道,一双白皙纤细的手紧张地蜷缩起来。“你过去查看了?”我轻声问,心里大概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不!”潘若岚声音突然高了起来,“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我一下子被她惊惧的样子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面撤了一下椅子。潘若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促地甩了甩头,仿佛空气中也有什么东西冷冷地看着她。“我看到……我看到……”她脸上挂着一种被极力压制的恐怖,乃至整个五官都扭曲起来,颤抖着说,“我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趴在阳台的外面,嘤嘤地哭着!!”

我的心脏突然紧缩起来,气喘得也有些急了。“你说……趴在阳台外面什么意思?”我的思维一下子转不过弯儿来,问道。“我看到那个女人的头发都披散在脸上,在我阳台外侧的玻璃边上一点点地抽动……”潘若岚几乎要哭出声来了,“可是我这里是十六层啊!!”

没错儿。我在心里默默地点了点头,刚才我不明白的也是这里。

潘若岚住十六层,怎么可能有人趴在她的窗户外面。别说是午夜出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就是白天,这种事情除了擦玻璃的工人,谁办得到?“会不会是你看错了?”我试探着问了一句。“不会的!”潘若岚抬起头,死死地看着我说,“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记得我当时还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挂钟,晚上十二点整!”“会不会是一个别人家的东西被风吹到你玻璃上了,比如一个黑色的塑胶袋什么的……”我安慰她道,不过心里也清楚一个塑胶袋可不会嘤嘤地哭泣。“绝不可能!”潘若岚现在已经跟刚进房间时判若两人,浑身都被汗浸透了,脸上也挂着丝丝缕缕的头发,圆瞪着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我——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有种感觉,她的眼睛又要变得血红了。

还好没有。不过事实上我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因为接下来我又听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我看到……我看到那个女人的脸了……”潘若岚喃喃地说,像个精神病人一样茫然地看着空气。“你看到她的脸了?”我也急切起来,“你是怎么看到的?”“她让我看到的……”潘若岚接着断断续续地说,“我看到那个女人的头慢慢从玻璃窗上抬起来,然后又一点点贴到了玻璃窗上!”“我看到……我看到……”潘若岚终于忍不住一下子抓住自己的头发,深深地将头埋了下去,一点细若游丝的声音从桌子下面飘动出来,却像巨石一般击中了我的神经—“我看到那个女人的脸……那个女人的脸……就是我自己!”“你自己的脸?”我脑后一阵冷风吹过,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确定吗?”

潘若岚微微抬起头,目光中带了些怒意:“当然,我自己的脸我还能不认识吗?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把身子慢慢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沉默了几分钟,潘若岚显然沉不住气了,焦急地问:“程先生,你以前碰到过这种事情吗?”“看见一个和自己面孔一样的男人披头散发地出现在夜晚的窗户外吗?”我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潘若岚绝望地叹了口气,甚至都没有听清楚我提出的一个问题,直到我问第二次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刚才你说你搬进来一周之后就发生了这么……奇怪的事。”我斟酌着用词,尽量不去刺激她脆弱的神经,“那为什么你直到现在才来找我?”“我一直在四处找人解决这件事,只不过碰上的都是些江湖骗子,有几个还被吓跑了……”潘若岚苦笑了一声,交叉着手指若有所思地说,“后来才从朋友那里听到你的大名。于是,我就登门拜访了。”“你这个朋友是谁?”我不紧不慢地将这个问题抛了出去,心里则紧张不已。“我不知道。”潘若岚的回答我并不意外。看见我表情轻松地挑了挑眉毛,她进一步加重语气道,“不瞒你说,我从头到尾也不清楚对方的身份,我知道的,就是找你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如此而已。”

这就奇怪了。我心里隐隐地感觉整件事情背后有另一番蹊跷,很明显有人有意地将潘若岚引向了我,这又是为什么?“说说你是怎么得知我的情况的。”我简单明了地问。如果潘若岚所说的都是真的,所有这些问题的答案很可能和那个提供给她有关我消息的“朋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个“朋友”才是一切问题的关键,甚至不排除是他(她)制造了这一切。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也许一切都是个幌子,将我拉进这潭浑水才是他(她)的目的。潘若岚身上发生的那些怪事,不过是一个烟幕弹。“我不能说。”潘若岚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我,语气坚定地说,“等你帮我弄清楚这房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就会告诉你。不过在此之前,关于你关心的那个人我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显然她十分清楚我感兴趣的并非这间奇怪的房子,甚至不是那个出现在窗户外面的女鬼——潘若岚自己。我叹了口气,看她一脸决绝的样子,估计是不会套出什么内容了。“除了这个……女人,你还发现别的什么怪事吗?”我调整了一下情绪,尽量不激怒这个情绪起伏的女人,并开始对这场我十分不情愿掺和进来的鬼事产生了兴趣——我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进入了一个别人设下的局,很明显,不顺着这个逐渐扩大的旋涡往下走,我便时时处在一种被算计的威胁中。不如接着往下走。“还有……”潘若岚注意到话题回到了她的遭遇,语气也变得真切了很多,“发生那件事之后,我就搬出去住了。我没有其他房子,只能隔三岔五地换个旅馆住,说实话,别看旅馆卫生条件不佳,我反而觉得很安全。因为至少周围住满了人,不会因为夜里突然出现什么东西吓得魂飞魄散……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什么异常也没有出现……”潘若岚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直勾勾地看着我身后的门。

那门,慢慢地开了。

说实话,我并不觉得诡异。这大白天的门开了,就只有一个可能。

果然,琳琳的脸露了出来。“我敲门了……”她怯生生地说,“你们还没谈完?”

胡说。我心里想,你敲什么门了?就潘若岚谈话这风格,要是冷不丁响起一阵敲门声,我和她都得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这丫头一定是在外面百无聊赖,忍不住了进来看看,催我呢。“没谈完。”我冷冰冰地对她说,“你耐心等等,要不再吃个苹果。”我猜她已经将那个苹果吃光了。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然后什么都没说就退了出去。门轻轻地关上了。

潘若岚一直瞪着进来的琳琳,什么都没有说,不过脸上挂着一种奇怪的表情。“你这么关注琳琳,能告诉我原因吗?”我决定从这里开始入手,面前这个对我死守严防的女人嘴巴如此严密,却对大大咧咧的琳琳这样感兴趣,我得知道原因。

潘若岚把脸转向我,稍稍迟疑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一字一顿地说:“程先生,我想让琳琳小姐陪我在这里住一晚上。”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顿时明白了一切。

这当然不行,我毫不犹豫地否定了她这个荒诞的想法。琳琳是个好丫头,虽然平时嘴巴贫了些,不过为人义气、做事利落,人也单纯善良,我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和潘若岚这样诡异的女人住在一起——况且半夜在窗台还会出现披头散发的“女鬼”,挂着一张和潘若岚一样的面孔?更别提她平白无故就变得血红的双眼——这会把琳琳活活吓死的。“你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我平静了一下情绪,并未把心里的话说出口。“我知道这想法很不近人情,不过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潘若岚倒也不掩饰,直截了当地回答,“我这样飘在外面终究不是办法,我左思右想也不敢再独自回来,所以我觉得让琳琳小姐陪我一晚比较合适,这样也方便你获知调查情况。”

第3章 满墙照片

我心里默默地点了点头,我在潘若岚家陪她倒真是不方便,但琳琳确实有优势。不过话说回来,让我留下我也不会留,这可不是什么福利。“你这想法牵强了点吧?”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若是要找人陪你,大可找个你的女性朋友过来一起住一晚上不就行了?何必非要找琳琳?另外——”我咳嗽了一声,以示庄重,“琳琳是我的助手,不能随便陪人家过夜。”

即便是个女人,我心里默默地说。“不,你说的情况我做不到。坦白说,我也没有条件做到。”潘若岚并没有理会我后面的一句澄清,我愣了几秒,不知道这没头没脑的话什么意思。不过她马上又开口了,脸上挂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无端地给人一种莫名的感觉:“我没有朋友,至少现在没有了。”

这句话听上去稀松平常,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也只当是潘若岚人生地不熟或者因为人孤僻朋友远离。一个女性居然没有一个朋友——似乎有那么一点怪异,不过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在经历过之后发生的事情,有一天我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真正的含义。再重新回想起当初她说起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时的表情,顿时感到脊背发凉,身上冷不丁地哆嗦了一下。“没有朋友?”我想了想,仍是干脆地拒绝了潘若岚的要求,“琳琳肯定不能在这里陪你,我得对她的安全负责。”没等潘若岚回答,我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们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公司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的委托恕我接受不了。”

说话间我伸手提过带来的公务包,取出那五万块钱,轻轻放在桌子上。

潘若岚并没有生气,她脸上呈现出一种颓然的表情,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既然程先生执意不肯帮忙,我也不好勉强。不过钱你可以留下,送你了。祝你生意兴隆。”

最后一句话勾起了我浓烈的好奇心,我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这女人贼心不死,估计还想借此要求我接着调查——这是我的第一个反应,所以我很有正义感地说:“潘女士,这就小看我了。虽然我不是什么有钱人,但职业素养还是有的,无功不受禄,这钱我不会要的。”

潘若岚笑了,紧接着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你误会我了,程先生。我并不是仗义疏财的人,我的意思是,这钱对我来说没有用了。”

接着潘若岚幽幽地说:“过了今晚,我就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听了这话,我一下子愣住了。

这句话一出口,潘若岚反而放松了很多,她也缓缓地站起身来,拉开我面前的门,脸上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再见,程先生。”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出了房间。

琳琳已经等得快七窍生烟了,看到我出现在门廊上,像是屁股着了火一样跳起来,捋了捋已经发皱的裙围,挺直了腰站在我身后。

出门的时候,潘若岚默不作声地一直跟着我们来到电梯旁。刚才房间中她最后一句话带给我非常纠结的心情,以至于我一路无语。直到走进电梯,我都感到背后的潘若岚似乎一直冷冷地看着我,像是在嘲笑我对一个生命即将逝去的冷酷和无情。

电梯门一点点合上的时候,看着对面脸色苍白站在门外的潘若岚,我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支支吾吾地说:“潘女士,你……”

没等话出口,潘若岚的声音已经从刚刚闭合的电梯门缝中细若游丝地飘了进来:“你放心,程先生,我不会自杀的。”

显然琳琳也听到了这句话,因为她粉色的脸庞一下子变得煞白。电梯中明亮的灯光下,我看到她额头之上渐渐冒出了一层汗珠,嘴唇也紧紧地咬住。不过不知什么原因,她没有开口,只是无声地站在我身边,身体慢慢僵硬了。

待到我们重新出现在炽热无比的街头时,身体瞬间被一层无处不在的闷热笼罩,我陡然开始怀念起潘若岚家中冷气充足的空调,似乎将刚才的一幕抛到了脑后。

我大喘着气,快步朝着店面的方向走过去,琳琳也一路小跑地跟在我身后,全然没了刚才的拘谨。

等到把店里的空调都开了,一股股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我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琳琳慢慢坐在我旁边,倒了两杯水放到桌子上,然后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睛道:“说吧,程哥,那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我一口气将手中的水喝完,咽了一下唾沫反问道:“你什么意思?有什么不对吗?”

琳琳轻蔑地笑了一下说:“蒙我呢,程哥,那女人有问题。你可别说你不知道。”

我心里抖了一下,脸上还是尽量装作若无其事。扶正桌面上的杯子,我垂下眼皮问:“这话怎么说?你……说说看,哪里有问题。”“我说了之后,你得把实情都告诉我,可不能再蒙我了。”琳琳是个急性子,她快言快语地说。看我点点头,她顿时兴奋了起来,把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凑到我跟前,压低嗓音说:“我去那个潘若岚不让我进去的房间了。”“什么?!”我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吓得琳琳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上。我顾不上那么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问:“你说你去她卧室了?”“你在她卧室里看到什么了?”我有些紧张地问琳琳,之前潘若岚令人生疑的举动让我隐隐有些兴奋。“没什么。”琳琳的回答让我十分扫兴,她一脸无辜地看着我说,“说实话进去的时候我也很期待能发现什么……”她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我就是抱着这个想法打算进去看个究竟,不过等我进到房间才发现,她那么神神秘秘的都是故弄玄虚。那房间还算是正常,除了……”

我眼睛一下子瞪圆了:“除了什么?”“你先告诉我这女人什么身份,干吗的?”琳琳吊我胃口一般地停下了话头,眼睛明晃晃地看着我。

看来今天必须告诉她点什么了。

我清了清喉咙,不知为什么有点紧张。思索了一下,才慢条斯理地将整个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除了潘若岚说自己已经死了和血红的眼睛那部分。“果然是有点奇怪啊!我就知道这女人有古怪,但没想到这房子居然闹鬼……”琳琳显然比我想象得坚强,她皱着眉头坐了下去,嘴巴里嘀咕着什么。

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并不急于催促。以琳琳的风格,她会主动告诉我的。

果然,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当时推门进去还算正常,不过走到阳台那个位置的时候,我才发现她卧室的侧面一面墙上贴满了照片!”“程哥,整整一面墙。”她皱着眉头想了想,脸上晃过了一丝恐惧,“她有整整一面墙都是照片。密密麻麻的。”

我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下子没说出话,顿时明白了这事儿有点不对头。

没错,我想到了书房里的相框。

里面全都是空的,只有薄薄的一张白衬纸,没有照片、没有文字。

莫非里面其实本来是有照片的,不过都被取出贴到了卧室的墙上?

琳琳说“密密麻麻”,那就是说数量很大,恰好我在书房看见的镜框也是到处都是、铺满了硕大的书柜——这就对上了。

一个女人卧室里满墙贴满了照片,似乎有点奇怪,但也不至于让人觉得害怕吧?我有点诧异琳琳刚才的表现,从她说话的样子和郑重其事的表情来看,似乎这背后有什么让她心神不宁的东西。“然后呢?”我着急地问了一句,催促琳琳说得详细点。“我当时看到那一面墙上的照片还心想这女人真是个神经病,品味好奇怪,家里装得挺雅致的,卧房反而不讲究,横七竖八贴了一墙的照片。”琳琳咳嗽了一声,继续说着。“因为时间很仓促,我害怕你们突然从书房里出来,就有点慌乱。”琳琳不好意思地看看我,想必想到了她和潘若岚尴尬的对话,“进去之后我就大概地浏览了一下,看到那面墙之后都准备出去了。不过我好奇心比较重,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去想看看照片上的人都有谁,顺便了解一下客户……的情况。“当时我心脏跳得咚咚响,紧张得要死,所以也就是粗略地扫了几眼,再加上那墙上的照片很多,穿什么衣服的都有,还在不同的地方拍的,姿势各异,所以我看了半天也没摸到什么头绪,正打算往房间外面走,才终于意识到那些照片的奇怪之处。”琳琳压着嘴唇轻轻地点着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场景。“我发现……我发现……”琳琳抬起头来跟我说,“那些照片虽然乱七八糟的,但照的都是同一个女人。”“这有什么奇怪。”我忍不住插了一句,挑挑眉毛说,“本来那就是潘若岚的家,全是她的照片很正常吧。”“问题就在这儿。”琳琳终于抬起头,紧皱着的眉头没有丝毫舒展,反而愈发拧在了一起,“我仔细看了又看,最后终于肯定,照片上的女人根本不是潘若岚。”

这句话一出口,我心里就哆嗦了一下,瞬间沉默了。“程哥,你说她自己的卧室贴人家的照片算怎么回事儿啊?”琳琳看我不说话,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杯子,忍不住把她的困惑一股脑说了出来,“我看那些照片都是生活照,那女的长得和潘若岚年龄差不多,也挺新潮的。就是比她看上去稍微小一点,不过也小不了多少。”

我心里有个想法在慢慢膨胀,让人感觉心惊肉跳的,我深呼吸了一下,甩了甩头才勉强把注意力转到现实中。“是不是她偷拍人家?”我试探着问琳琳,“说不定潘若岚和那女的有仇,暗地里调查人家来着。小三什么的,你明白吧?”我生怕自己说得不够通透,提醒琳琳,“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哥你真是电影看多了——”琳琳表情舒展了些,马上斩钉截铁地一口否定了我的想法,“不可能。我仔细看过了,那些照片都很自然,眼睛也都是看着镜头的,几乎全部都是摆拍的,所以毫无疑问对方知道在拍照。就是很传统的生活照,去哪里玩啊拍的那种。”琳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数量很多,所以显得比较乱。”“这就怪了。”我搓着手自言自语道,“既然不是偷拍,她卧室里贴那么多别的女人照片干什么?”“谁说不是呢!”琳琳拍着大腿说,“真挺瘆人的。我告诉你,开始我是没注意,后来弄明白了这照片的事儿我一身鸡皮疙瘩就起来了,总觉得照片上的女人一直都盯着我阴笑。还有程哥你记得吧,她死活不让我进那房间,看见我握着门把手跟看到鬼了似的,大喊一声吓坏我了。我长这么大都没这么害怕过,哆嗦着手扶着门从房间里出来了。我坐在客厅沙发上越想越害怕,还特意去书房看了看你还在不在,门都忘敲了……”

我苦笑了一下,想起当时的情景,顿时感到自己有点过分了。“对不起啊,我当时说话语气……”我话还没出口,就被琳琳打断了,“程哥你别逗了,你还在那儿喘气儿,我都激动地快哭了。你知道我是多怕一进门你没了,就那女人一个人坐在那里冲着我龇着大白牙笑——那我非疯了不可!”

这都什么话啊,我心里骂了一句娘。不过看来这丫头是被吓得不轻,说话都不怎么过脑子了。“其实你想想也没什么。”我安慰琳琳说,“不就是一墙别的女人的照片吗?是奇怪,不过也不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吧,这中间有什么故事咱也不清楚。你胆子也不用变得这么小吧?”我捎带着调侃了一句,“我看你平时挺胆大的,怎么这次变得一惊一乍的?”

第4章 重回1618

“程哥你就别笑话我了。”琳琳这次丝毫没有给我留面子,“你去她家的时候也吓得不轻,我在电梯里就看出来了。当时我觉得你不对劲儿,问你话,你都没搭理我。我那个时候就知道这客户有问题。”她说到这里显然有些得意,眉头都松开了,“我还没那么傻,你糊弄我我还是能看出来的。说实话,我还从没见过你紧张成那样呢,一脖子都是汗,脸上肌肉都有点哆嗦。我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你蒙谁呢?”

我一下就尴尬了,原来这小丫头片子心里明镜一样。

既然被她戳穿了,我索性放开了不再隐瞒:“你都这么说了,哥哥我也就不客气了。下午关门,不做生意了。你在里面招待室休息休息,我给你把门放风,你踏踏实实地睡个好觉,晚上我们出去吃一顿好的。”

琳琳一下子蒙了,连刚才的愁容满面都瞬间没影了。她瞪大眼睛看着我,一脸的惶恐:“程哥,我就是开个玩笑,话是说得难听了点儿,这不是吓傻了吗?你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儿就辞退我吧?”“别胡说了,我辞退你还请你吃顿好的?”我突然反应过来了,大笑,“哦,散伙饭是吗?你做梦吧,我真把你辞了,你得请我吃顿好的。”

琳琳这才踏实了,一扫刚才的惊恐,笑嘻嘻地问:“那你有什么安排,突然这么关怀下属?”

她也就高兴了几秒钟,因为我话一出口,她脸色立刻就变了——“晚上吃了饭,我们再回那个小区一次。”

琳琳听完我这话,嘴巴张开后半天没有合上:“程哥,你什么意思?”

我看看她一脸惊恐的样子,随手拿起茶杯小心地喝了一口,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什么意思?返工呗。”“疯了。”琳琳眼神复杂地从我身边站起来,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后,若有所思地走到一边的座位上。

老实说,琳琳的反应让我觉得有点意外。我本来还想再好好地做一下这丫头的思想工作,甚至已经有了迎接一场暴风骤雨的准备——没想到她这么淡定,反而让我局促起来。“表个态,去不去吧。不去也行,我把工资开给你。”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连忙解释道,“不是辞退你,等这事儿过去了,我再喊你回来上班。”“嘁,你就那么肯定我还等着你?”这小丫头片子还摆上谱儿了,潇洒地跷起二郎腿,高跟鞋细细的鞋跟一抖一抖地冲着我,“万一我不回来了呢?”

我面无表情地回答:“那我祝你前途似锦、平步青云。人各有志,绝不强求。”

这话虽然透着一股子硬朗的骨气,但其实我心里虚得不行,因为今天晚上这一趟探寻,缺了琳琳还真不行。

琳琳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脸上仅有的一点温和也不见了踪影,一脸严肃地看着我,眼神犀利,全然不像她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我心里虽然打鼓,但面上却平静从容、几无波澜。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至少一分钟,琳琳才重新站起身来,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几步来到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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