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日]盐野七生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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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军的故事：全四册试读：
十字军的故事绘图版
盐野七生致读者
当我最初计划写关于十字军东征的四卷历史故事时，我想的是把其中第一卷用古斯塔夫·多雷（Gustave Doré，1832—1883，法国版画家——译者注）的版画做插图，但最终我没有那样做。30年前的我，还没有开始写关于十字军的故事，我所关心的也不是中世纪的十字军，而是文艺复兴时代的威尼斯。也就是在那时候，我遇到了多雷的版画。
在我造访威尼斯的旧书店时，读到了19世纪上半叶法国作家弗朗索瓦·米肖的《十字军的历史》，该书的配图，就是生活于该世纪后半叶的古斯塔夫·多雷的版画。我所读的意大利语译本于1941年在米兰出版，书中有百余幅插图。虽然那时的我并不关心十字军东征的故事，却也为这些精美的插图而倾心。
此后30年间，我都不能忘怀这部著作。写完文艺复兴的故事，我的注意力转到了古罗马。完成《罗马人的故事》，我把兴趣转到中世纪：首先以《罗马灭亡后的地中海世界》二卷本，书写了中世纪1000年间南欧基督教世界与北非伊斯兰世界之间的对立；再用本书叙述整个西欧基督教世界与中近东整个伊斯兰世界之间的对决，便是顺理成章的了。
而当我开始挑战十字军东征这一内容的时候，自然回忆起多雷的版画，总希望能以他的作品来装帧我的一册书。
多雷的版画，完全是为了米肖作品的插图所作。这种在日本称为“木口木版”的木版画方法，是先用自来水笔描摹出原画，再在上面勾勒出浓淡不同的细墨线，阴影部分由雕版师加以精巧的补缀再现，最终印刷出来。多雷的版画几乎都是这样完成的——他绘制的《圣经》《神曲》《堂吉诃德》等版画插图，奠定了其作为19世纪世界著名美术家的地位。
然而，在原书中，多雷的版画都是搭配米肖原文的。现在我要在不采用米肖原文的情况下出版绘图本，又该怎么做呢？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全面的思考之后，我决定这样做：
首先，在左右对开的绘图本的左面页，全部是多雷的原画，而右面页则分成上下两部分。上半页以一幅地图介绍事件所发生的地点在全局的位置，下半页则对插图进行简要的解说。历史和地理知识就这样融为一体，通过对开页面的小小空间，达到了我的目的。
于是，通过插图本，我把十字军东征的故事图像化了。应该说，这种图像化也是简略化的处理。我无法保证读者仅通过阅读插图本，就能达到将十字军东征历史尽收眼底的程度。毕竟，十字军东征是世界两大宗教之间的冲突。拙作也不是提供教科书般的视角。如果要理解十字军东征对后世所造成的善恶两方面影响，就必须详细考察这一事件是如何开始，如何进行，以及如何结束的。
那么，这插图本与之后《十字军的故事》（上、中、下册）的关系，就像意大利歌剧的序曲、第一幕、第二幕、第三幕一样了。
随着帷幕缓缓落下，幕前演奏的序曲便告一段落。再随着帷幕渐渐升起，第一幕适时开始。
如果读者以为我只重视多雷的插图，而忽略米肖的文字，那恐怕就是对我的误解了。出于学术原因，当代学者早已对米肖的作品不屑一顾。但在这位200年前生活在法国的基督徒笔下，对十字军的态度是非常连贯的。米肖在启蒙运动和法国大革命的时代成长，那个思想和社会都十分激荡的时代里，对宗教和民族之类概念的把握跟我们这个时代完全不同。在我看来，米肖有相当多的客观描述，这点跟200年后今天，因为顾忌宗教因素影响而笔法迂回的很多作者截然不同，可以说是如实直书。
多雷的插图则是完全基于米肖的作品而绘制的。如果说米肖的历史是紧扣十字军的英勇气概而作，多雷的版画就刻画了十字军最强的对手萨拉丁，和十字军中最大的英雄狮心王理查，这两个完美的形象。
因此，在我的想象中，如果有读者翻看了这本绘图本的《十字军故事》，只要他不是过于极端，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不快的感觉。
那就让我们愉快地欣赏这部序曲吧！
穆斯林向朝圣路上遇到困难的基督徒伸出援手
《古兰经》是穆斯林心中的圣典，其中有这样的描述：每位穆斯林一生至少要有一次去麦加朝圣的经历，这是他们的重要义务。因此，从根源上来看，穆斯林应当理解基督徒前往耶路撒冷的朝圣行为。然而，无论是基督徒还是穆斯林都不承认其他偶像真实性，从这一点来看两者都是坚定的。倘若要过分强调这一点的话……
所谓的十字军东征其实就是由一神论拥护者打着宗教的旗号掀起的一场战争。
夜夜受冤魂惊扰的富尔克
安茹伯爵富尔克是一位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他将自己的妻子们一个个杀死，对领地的民众也是百般苛待。在11世纪中叶的法国，他的罪恶行径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讽刺的是，这样的恶棍竟然也会过上夜夜被冤魂惊扰、苦不堪言的日子。为此，他不辞劳苦从法国西北部出发前往中近东的巴勒斯坦，开始了漫长的朝圣之路。
抵达耶路撒冷后，安茹伯爵富尔克和其他朝圣者一样穿着简陋的朝圣服跪地朝拜，归途中他还一路向贫穷的朝圣者施以馈赠，直至回国。
不久之后，安茹伯爵富尔克又开始了他的第二次朝圣之旅。这一次他购买了很多基督徒的信物，还有穆斯林眼中微不足道的圣遗物。回国途中经过罗马，又将这些物品全部送给了教皇。鉴于安茹伯爵富尔克的种种善行，教皇赦免了他之前所犯的罪恶。安茹伯爵富尔克感激涕零，于是又开启了第三次朝圣之路。
在当时的西欧，安茹伯爵富尔克的故事被当作“浪子回头”的经典佳话广为流传，即使是恶贯满盈的人只要去朝圣就能得到救赎。
十字军的第一次东征开始于这个故事之后的半世纪。
隐士皮埃尔，在法国各地呼吁圣战
“Hermit”一词被翻译成隐士，这里的隐士和修士有所不同。修士（frate）往往通过在修道院的集体生活加深对上帝的信仰，而同样以接近上帝为终极目标的隐士选择生活在沙漠中的洞穴或者人迹罕至的深山里。因此，对于正常社会中的那些司空见惯的事情，隐士往往会产生过激的反应。在耶路撒冷停留了9个多月的皮埃尔想必也目睹了穆斯林对基督教朝圣者的某些蛮横行为。倘若将其视为一神教的集体魔怔过不了多久便会释怀，然而作为隐士的皮埃尔却对其产生了一种近乎执念的愤慨，而这股愤慨在返回欧洲之后进一步发酵。皮埃尔四处呼吁：要想解除基督徒在圣地所遭受的迫害，就必须征服圣地。
热衷于扩大基督教影响力的罗马教会忠心耿耿地信奉着皮埃尔的箴言。高举
“神的期望”
这一旗帜的十字军就此诞生。“神的期望”这句话的威力超乎常人所想。在中世纪的欧洲，基督徒深信日复一日的小罪恶必将让肉体在死后堕入地狱。
然而，罗马教皇向信徒们承诺，只要加入皮埃尔组织的以夺回圣地为目的的十字军，之前所犯的罪行可以全部免除。为确保死后能在天堂有一席之地，很多人不惜抛家舍业，跟随十字军跋山涉水前往遥远的东方。
很快，十字军的气势就到达了法国，之后又跨过莱茵河蔓延至德意志，甚至越过多佛尔海峡直逼英国。没有被这股狂热的气势波及到的也只有伊比利亚半岛的穆斯林和身处战火中的西班牙人，还有和中近东世界一直有贸易往来的诸意大利海洋城市国家。
愤怒的匈牙利人挥剑阻挡十字军的去路
隐士皮埃尔煽动起来的十字军队伍囊括了各个阶层的人，农民、没有主人的骑士，甚至还有女人和孩子，规模达10万人之多。然而，这支队伍既没有军备也没有充足的粮草，说到底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过，但凡追随十字军的人都被看成是基督教的勇士。也有人认为其他基督徒理应对十字军的正义之举施以援手。
可是突然之间涌来10万多人的队伍，他们衣衫褴褛、饥肠辘辘又毫无纪律可言。沿途的百姓连正常通行都成问题，这种影响早已超出了打扰的界限，甚至可以说是威胁。这就是为什么同为基督徒，匈牙利人却用武力抵制十字军队伍的原因。
攻占布拉迪斯拉发的十字军
皮埃尔率领的贫民十字军原以为能得到援助，当期望落空时他们的愤怒被点燃了。
于是在和穆斯林的战斗打响之前，愤怒的战士抛开十字军的名号先和自己人发生了争执。
倘若军队要远征，事先了解兵站的补给情况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可是纵观十字军历史，对兵站的关照极其欠缺，这一点实在难以置信。既无法从当地调配，又不想花钱购买，那么依靠武力夺取也就成了他们的惯用手段。
因而，最先厌恶十字军的就是远征途中遇到的中欧和东欧的基督徒。
被东方的奢华震撼到的十字军战士
在皮埃尔率领的贫民十字军开拔数月之后，由封建诸侯率领的骑士十字军也从欧洲出发了。在法国，诸侯的地位仅次于国王，他们率领的是一支正规军队，训练有素并且军备充足。
这支正规军队完全具备强行调配粮草的实力，但是在经过中欧和东欧时却没有发生任何冲突。拜占庭帝国的皇帝不允许皮埃尔以及他所率领的贫民十字军进入首都，却对诸侯率领的十字军敞开了城门。
话虽如此，骑士十字军的普通士兵只能在城外野营，只有诸侯以及地位较高的骑士才能进入拜占庭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
于是，进入城内的诸侯以及骑士们得以目睹东方的奢华场面。相比当时（11世纪末）的东方，欧洲完全就是乡野山村。
戈德弗鲁瓦穷追皮埃尔所率领的贫民十字军
在封建诸侯率领的十字军中，正值壮年的主帅洛林公爵戈德弗鲁瓦·德·布永拥有法国东北部广阔的领土地，杀敌勇猛，行事慎重，在士兵当中拥有很高的声望，同时还有坚定的信仰，是率领十字军的最佳人选。
皮埃尔率领的贫民十字军的目标仅仅是圣地，虽然到达了小亚细亚，但最终被诸侯率领的正规十字军收编。
从此以后，第一次十字军指的就是欧洲诸侯和骑士们组成的十字军。
尼西亚攻防战
进入小亚细亚其实也就来到了伊斯兰世界。如果将巴格达视作伊斯兰世界中心的话，那么从拜占庭帝国抢占来的小亚细亚就是其边境地带。因此，小亚细亚的防卫就交给了伊斯兰世界的新兴民众——塞尔柱人。
作为新兴民众的塞尔柱士兵的勇猛之名广为人知。因此，十字军刚一踏入小亚细亚就遭到了迎头痛击。
位于小亚细亚西北部的尼西亚是最早承认基督教合法性的罗马皇帝君士坦丁一世召集各地主教，召开第一次公会议的城市。因此，这里的防守十分坚固，加之有勇猛的塞尔柱士兵守护，不可能轻易被攻破。再者说，十字军也不可能莽撞攻入尼西亚，很容易腹背受敌。
将一千名穆斯林士兵的首级扔进尼西亚
尼西亚有坚固的城墙做掩护，基督教士兵和穆斯林士兵在城墙周围展开激战。持续的激战让两方的耐心逐渐消磨殆尽。十字军一方割下战败士兵的首级，一半扔进尼西亚市内，另一半装进口袋送到拜占庭帝国皇帝手中。
经过此事，拜占庭帝国皇帝深信只有穷乡僻壤的野蛮人才能做出如此恶劣的行径，继而提高了对中世纪北欧人野蛮之力的戒备。
先行者的末路
皮埃尔率领的十字军虽为乌合之众，但在数量上占有一定的优势。其中大部分人不知总结反思只是一味地向前冲，中途倒下的不在少数。
有些人遭到当地穆斯林的袭击命丧黄泉，还有一些人在饮水和食物无法得到保障的异国他乡迷失了方向，最终迎来死神的召唤。有说法称，当初从欧洲带领出来的10万人在从东欧前往小亚细亚的途中就已经锐减到2万人。
由此可以说，封建诸侯率领的十字军是踏着基督徒同伴的尸骸一步步走向圣地的。
鼓舞士气的神职人员
基督徒在十字架面前宣誓加入十字军，对于他们来说只要对手是穆斯林，那么所有的战斗都是“圣战”。
假如是普通的战斗，开战之前在战士面前鼓舞士气是司令官的职责。在十字军中，这一职责是由司祭或者修士来履行，而赋予这些神职人员权威的正是身着华丽教袍的主教或者大主教。
洛林公爵戈德弗鲁瓦率领的勇猛无畏的十字军
从小亚细亚的西北部穿越到东南部对于十字军来说是一次强制性的艰难的行军。
战士们早已习惯了和平时期的马上枪术比试，这一次的战斗虽然和平日里并无不同，但却被视作神所期望的战斗。面对以勇猛著称的拜占庭帝国的穆斯林士兵，洛林公爵戈德弗鲁瓦率领的十字军也表现出同样勇猛无畏的气概。
战斗结束后为阵亡将士做法事的神职人员
与十字军同行的大量神职人员中除了普通的修士，还包括不少地位颇高的主教，他们的职责就是在开战前鼓舞士气，此外还会在战斗结束后为阵亡的将士做法事，安抚亡灵。
另一方面，十字军是为神和基督教而战斗的。所以在战场上阵亡的将士被誉为“殉教者”，而非“战死者”。
第一次十字军就是在“鼓舞士气、战斗、做法事吊唁”这一流程的循环往复中向东方进军的。
无论是在攻方基督教还是守方穆斯林的记载中，对于阵亡将士的称呼都是“殉教者”。
翻越陶鲁斯山脉的十字军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