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最具精悍性的微型小说(5)(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13 15: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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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阅读文库》编委会

出版社:北京艺术与科学电子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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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最具精悍性的微型小说(5)

世界最具精悍性的微型小说(5)试读:

乳酪汤——都德

这房间很小,而且是在六楼。但可以照到充足的太阳。当夜幕降临,就像此时这样,这间房便和整座屋顶一起,与无尽的黑夜和烈雨狂风融在了一起。不过房间舒适、温暖,让人觉得那的确是一个家,愈是风狂雨暴,这种感觉便愈强烈,这也稍微弥补了它面积小的缺陷。不过此时鸟巢是空的,房间主人不在家。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屋里的一切,好像都在盼他回来似的。有一只很小的锅子放在那座封好的炉子上,里面似乎还煮着东西,微微地响着一阵心满意足的声响。对于锅子来说,这夜太慢长了。尽管这锅子外边都烧黑了,似乎这已经不是它第一次熬夜了,可它仍不免显出焦急的模样,锅盖不时地顶起来,蒸汽便趁机争先恐后地往外钻。它们在房间里四面散开,变成了喷香的奶的味道,令人垂涎欲滴。啊!香喷喷的乳酪汤……炉子那边时不时地也闪一下,柴火上的灰烬掉落了,便燃起了小火,从炉门下边耀亮房间,虽然只是闪亮那么一下,但足以将屋里的一切检查一遍。啊!是的,一切都井然有序,主人是个很爱干净的人,窗上那简单素雅的窗帘将屋子遮得密不透风。床边舒适地挂着幔帐。一张大安乐椅摆在壁炉旁边。餐桌放在房间一角,餐具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而且主人一定是个关心国事的人,因为在桌子边上有一大堆报纸。孤单的主人一定是一边看书一边用餐的……正如锅子被熏黑了一样,餐具的花饰也被水泡褪色了,报纸也只有上面几页是新的。房间里的摆设无法使人觉得舒服,因为东西又破又旧,而且少得可怜。人们觉得主人一定天天如此,深夜方归,进屋第一件事就是看看他那美妙的热汤。因为这大概是屋子里面惟一富有生命的东西。啊!香喷喷的乳酪汤……从房子的摆设与装饰,我想像主人一定是位职员,而且时间观念非常强,每天进行着忙碌而井然有序的工作。这样晚还没回来,那他一定是在邮局或电报局当差。我几乎看到他和同事们在寂静的大楼里面迅速而安静地工作,戴着绒帽,在分拣信件,盖邮戳,数着蓝色电报纸条上的字,为整个巴黎明天的邮电业务而忙碌。哎,不对,也许我猜错了。炉子里泄露出来一线火光,照亮了房间,也映出了墙上挂着的大相片。于是,从黑沉沉的暗影中,露出了奥古斯都皇帝、穆罕默德、罗马骑士、亚美尼亚统治者费利克斯等人威严的镶着金框的肖像。还有一顶顶王冠、战盔、教皇的三重冕、苏丹的头帕,在这些头冠下面始终是同一张脸,他神情严肃,并没因如此多的冠冕而乐得不能自抑,这就是这间房子主人的脸。炉子上嘟嘟翻滚的汤将成为这位先生的晚餐。啊!香喷喷的乳酪汤……看来他不是做邮差的活儿,而是皇帝,就是拥有对本国人民生杀大权的统治者,他们每天晚上演出,只消说一句:“禁卫军,抓住他!”那个被抓的人只有几秒钟的自由时间了。此时,他正在河对岸他的宫殿里,为台下的观众卖力地演出,念诵着悲剧里的大段独白,似乎是在打发时间。的确,面对一排排的椅子来表演帝王将相,要提起兴趣的确挺不容易的。奥德翁剧场上演悲剧时,显得如此冷清!……突然,似乎有什么东西让皇帝兴奋起来。他的鼻孔张开了,舌头忍不住舔了一下上嘴唇……他想起回家后,屋里暖融融的,餐具都已经摆好,灯盏已经上好油,家里的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戏台上,他必须做一个举止过分张扬的角色,在私生活里,他便用整洁规矩来补偿……他仍旧在远处感觉乳酪汤的香味……啊!香喷喷的乳酪汤……此时,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新的活力似乎一下子被注入到了他的身上,大理石的台阶、柱廊的陡峭,都不能妨碍他大步行走。他用情地表演着他的角色,从普通的走步到高难动作,他都表演得非常到位。你想想,假若阁楼间的炉火熄了,情形会怎样?……随着时间消逝,他与香喷喷的乳酪汤,暖融融的小房间相距也越来越近,他的演出就更加生动、传神,这真是让人不可思议!前厅的那些戏迷,剧院的常客,一个个都来了精神,觉得这个马兰古演得出神入化,越看越带劲,不时会送出一声叫好。在那关键性的几场戏里,如手刃叛逆、公主出嫁等,皇帝的表情更是出奇的完美。虽说情绪如此激动,念了那么多的独白,但毕竟没有吃东西呀,可是他觉得已回到了自己的小阁楼里,得到了乳酪汤。他带着动人的微笑,注视着西娜和马克西姆两人,渐渐地,他们变成了香香的乳酪汤。第一勺汤汁进了肚子,那真是太美了。

地窖——吉·塞斯勃隆

国王将他的一个决定公布天下:每月要出宫一次,进入寻常百姓家,并和他们共进晚餐。朝廷的反对派立刻对国王的这种做法加以评论。国王无论干什么,反对派准会发表点攻击性的评论,评论是各种各样的:什么“毫无主见”啊,“怯懦无能”啊,等等,这已经成为他们每天的必修课。在他们眼里,国王所做的一切都有问题,就是国王的所作所为虽然达到了与他们一致的目标,却没有完全听从他们的意见,也是国王不尊重他们,无视他们存在的表现。这回国王去臣民家里进餐一事,他们只报以耸耸肩膀,鄙夷地斥之为“收买人心”。但这一次,他们彻底错了。因为国王的这项决定,看来事情不大,但却是国王的一番用意。国王喜欢研究历史,他明白要坐稳他的王位,人民的支持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而国王本人,自从登基以来,已经觉察到一些深深扎根的危机,要越过这堵墙,还真得费点力气。猜疑本身就是卫兵,从隔阂发展到互不体谅是顺乎情理的。而今国王就是想打破这种局面,也许用的不是最好的方法,但应该是很有效的。总之,国王的主意已定。看来他并未被反对派的言论所影响。他的大臣们几次劝阻都没有奏效。警察总长对此事尤为惶恐。他在警察局工作了二十年,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但对付一家一户、要一一防范,那日常生活的细节太多了,他真有点不知所措了。其他大臣害怕的却是另一回事。过去,国王把他们当成自己的耳朵,现在如果知道自己已经受骗多时了,那会怎样惩罚他们!那些高官显贵、朝廷的在野派、新闻界、各种工会,无不声称自己是代表民意的,但他们从不给机会让百姓说话。谢天谢地!幸好人民已被压迫得无法喘息,自然也就没机会说话了,但如果……第一次的出宫让国王非常高兴:在豪华的王宫里,有一道菜是国王不好意思点的,那就是布纪依风味牛肉。但是他在一户普普通通的家庭里面却吃到了这个菜。他们又怎么知道国王一直盼着能大杯痛饮都兰纳的葡萄酒呢?国王关切地问过每一个人的情况:名字叫什么,学习怎么样,身体有没有病等。然后,他竟要求与孩子们谈谈政治。“有什么实际意义吗,”孩子们的父亲说道,“俺倒不是恭维您,我们也想做些大事来维护自己的国家。俺常——不信您问孩子的妈,俺说,俺要是个当官儿的,也不会比现在那些当官的做得更好了。”他妻子点了点头,但又有点难为情地补充说:“如果在假期方面能做些小的变动就好了。”国王非常开心,说:“这正是最近教育大臣向我提出的建议。年轻人,你们呢?有什么为难的事尽管说出来,我会帮你们解决的。——还有布纪依牛肉吗?这真是棒极了。”“为难到是谈不上,”大孩子的话音渐渐平稳下来,“但是关于服兵役,我希望您能够满足我的一个请求。”他的问题和王宫大臣的要求又一次不约而同。这时候,孩子们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许多建议被提了出来,这些建议在王宫里曾议论过多次,但总是迟迟未解决,其中有几个,恰恰是国王本人在内阁会议上一直持反对意见的。这时,国王用心记下了这些问题,决心回去好好研究一下。真是个善良的国王,不是吗?夜深了,国王和他的臣民依依不舍地分手了。国王脸上的笑容一直未退。一直在简陋的屋门外焦急地等候着的三位大臣和警察总长终于舒出了一口长气。一位大臣说:“我们有些东西要送给这户人家,陛下觉得如何?”“你真是个细心的人,”国王说,“如果以我本人的名义来送,倒可能引起误解。明天见吧,先生们,今天过得真棒!”三位大臣恭敬地送走了皇帝大人后进了屋,向出场的七个演员付了预定的酬金。但有些什么声音在屋子里回荡。“哎呀!”警察总长大声喊道,“快把这一家真正的主人从地窖里放出来,记得别让他们乱说……”

无罪的女佣——莫泊桑

珞莎丽·白吕唐是一个女佣,在莽台村瓦郎博家干杂活。她在东家毫无察觉下成了怀孕的妇人,并且在一天夜晚,她在她所住的房间里面把小孩生了下来,随后又将小孩弄死,埋在园子里。这种事情对女佣而言本属于常事,但有一件事情却不能轻易放过去,原来那次在这个女佣的卧房里所进行的检查,竟发现了一套完整的婴孩衣服。这些东西却是珞莎丽本人花了三个月的夜工,亲手剪裁缝纫的。她当时因为这种长时间的工作,用了抵押品购买蜡烛,现在那卖蜡烛的杂货店的老板,也到庭证明了此事。并且还调查到本村的那个接生婆,曾因知道她的情形,已经给了她一切的指导和一切的经验上的劝告,以备那件事在一种不及求助的情况下应急。此外,这个接生婆还在巴昔村给这个叫白吕唐的女子找了一个位子,她早就料到了东家会停止她的工作,因为瓦郎博夫妇对于道德要求一向很严。这两夫妇也都到了庭,他们是外省式的小资产阶级。他们愤愤地攻击这个玷污了他们房子的贱人,竟然想不等到法庭裁判就将她问斩,并且以他们所处的举发者地位的口吻,用憎恨的陈述来使她屈服。珞莎丽·白吕唐算是下诺尔曼第漂亮的女子,也有一些学识。此时,她哭得梨花带雨,并且什么问话也不回答。因为一切的事实,都证明了她早愿意保留和抚育她的孩子,由此大家便认为她不是在一种失望而发狂的时节做出了这种野蛮行为。那庭长又费了一番心力劝她说话,以取得口供。他用一种极和蔼的态度感动她,让她明白他们法庭之所以这样做,绝不想置她于死地,而且还能给她伸冤。她这才决意把一切都说出来。那庭长说道:“这就对了!请您先把那婴孩的父亲是谁告诉我们。”在这庭长未曾说这句话以前,她一直极力遮掩着这一层。这时她忽然瞧着她那两个刚才正带着激怒来控告她的东家,大声回答道:“就是约瑟先生,瓦郎博先生的侄子。”瓦郎博夫妇闻言大吃一惊,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这不可能!她说谎!这是一个无廉耻的女人!”那庭长止住了他们的狂叫,接着又问道:“继续说呀,我央求您,并且请您告诉我们这件事的过程是怎样的。”于是女佣放开胆子,在这几个一直被她当做仇敌和执拗的审判官看待的严酷的男人们跟前,放开了她那颗久受拘束的心,那颗寂寞而被捣碎的可怜的心,倾吐她的伤感,她真的下定决心把一切都公布于众:“对呀,就是约瑟·瓦郎博先生,当他去年告假回来的时节。”“他是做什么的?”“他是个炮兵上士,先生。他夏季里来这里住了两个月。我,我那时什么想法也没有。最初他开始注意我,随后又向我说些殷勤的话,又经常巴结我。在我,我听其自然,先生。他对我说,我长得非常漂亮,十分中他的意……在我,他也中我的意,确实中我的意……您要我怎样呢?一个人听见这类的话,当这个人是孤单的,她会被这些话感动的。我是孤单的,在世界上,先生……我的烦恼,竟没有一个人可以告诉……我没有父亲了,没有母亲了,也没有兄弟姐妹,我一个亲人也没有,所以当他与我亲切交谈的时候,就使我拿他当做一个回家的弟兄。并且随后,有一天晚上,他要求我同他到河边走走,使我们可以高声说话而不惊动别人,我便去了,我……我知道什么呢?我知道以后的事吗?……他把我拦腰抱住了……说句确实的话,我没有这个想法……我没有能够……那时节天气尽管好,可我想放声大哭……满天的月光……我没有能够……没有,我向您发誓……我没有能够……他便照他所要做的做了……这件事玩了三个星期,当他住在家里的时节……我可以跟他走到天尽头……他却动身去了……我那时不知道我已经怀孕,一直到一个月以后,我才知道!”说着她又痛哭起来,看样子,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止住哭声。随后,那庭长仍然拿教士们在忏悔台前所用的态度说道:“好了,请继续讲下去吧!”她又继续说话了:“我知道我已经怀孕时,便去通知接生婆布丹师母,对她说明原委,并且我还请教她那种不能等她帮忙、措手不及时的办法。随后,我夜夜缝那些婴孩衣裳,一直到一点钟为止,天天如此。在这以后,我又求人找了份工作,因为我明白我一定会被人辞退,但是我要尽力在固有的地方一直蹲到底,以便多赚几个铜板,因为我本来没有多少钱,而为那个婴孩我必须多赚些钱……”“这么说,你原先并没有把婴儿弄死的想法?”“不错,先生。”“那为什么后来您把他弄死呢?”“请您听我说这件事罢。这件事比我所计算的来得早一些。当时我正在厨房里洗那些碗盏,他却已经在我身上发动了。”“那个时候,瓦郎博先生与太太早已进入梦乡。我扶着楼梯的栏杆,费了很大劲才走到楼上,进了房间,我躺在那楼板上面,免得把我的床弄脏。这件事也许熬了一个钟头,也许两个,也许三个,我当时痛得已忘记了时间,随后,我用全身之力把他向外一送,我便觉得他已经出去了,接着我把他抬了起来。”“是啊!是啊!我那时真高兴!照着布丹师母告诉我的话做过了一切。随后我把他放在床上,正在那个时节,又一阵剧痛从我身体内部传来,天啊!那种痛苦简直无法用语言描述,倘若你们男子体会一下这种疼痛,你们这些人就不会那么欢喜干那种事了!我因疼痛而跌倒了,随后我又仰面躺在地上了,末了,这阵疼痛又闹了一、二个钟头,仅仅这一阵……随后又出来了另外一个……另外一个婴孩……两个……是的……两个……我如同对付那第一个一样把第二个婴孩放在床上,这个靠着那个——两个——这是做得到的事吗?请您说罢,两个孩子!我是一个一个月只能赚得二十个法郎的人!请您说罢……这件事叫我如何处理?一个,行的,省俭一点,可以做得到……但是两个就不行了!这件事那时真使我想昏了脑袋。您知道吗?我能够选择吗?请您说罢。”“尊敬的庭长先生,我别无选择,我下意识拿起我的枕头压在他们的上面……我不能够两个一齐保留……于是我再躺在上面。随后,我又在上面滚着哭着,一直到我从窗子看见天明才停止,那两个婴孩无一例外地都死了,于是我拿胳膊夹着他们,便下了楼,到了菜园里,寻了种菜的锄头,并且尽我的力量深深地在这边埋了这一个,随后又在那边埋了另外的那一个,我不能把他们放在一起,这样他们死后就不能在一起议论我了。“随后,我便很不舒服地睡在床上,不能起来。有人找了医生过来,接下来的事,都很清楚了,不用我再说些什么了。庭长先生,请您照那个能够合您的意思的办法办罢,我已经预备停当了。”多数陪审员拿出手帕去擦鼻涕,以免眼泪流出来。许多女客已经在旁听席上呜咽了。庭长问道:“您把另外的那一个埋在什么地方?”她却转而问道:“您们找到了哪一个?”“就是……那个……那个埋在种白菜的地里的。”“啊!另外的那一个是埋在种蛇床子的地里,就在那井边。”她又开始痛哭了,那哭声悲悲切切,听了让人难受。令人感到欣慰的是,珞莎丽·白吕唐最终被法庭宣判无罪,并当庭释放。

猫的天堂——左拉

在我姑母死后留给我的遗产中,有一只肥胖的安哥拉猫。在我看来,它不但肥胖,而且愚蠢。下面是它在一个冬天的夜晚,给我讲的一段它的经历。“两岁时,我幸福地生活在您善良的姑母家里,那时,我鄙视一切无所事事的家庭生活,然而我应该怎样感谢老天爷啊!他把我安置在您姑母的家里。她非常宠爱我。在一个大橱里面我有一间真正的卧房,还有羽绒的垫子和三层厚厚的毯子。吃的和睡的一样好,虽没有面包和汤,但却有充足的鲜肉。”“然而,这样的生活已使我厌烦。我只有一个愿望、一个梦想,那就是从半开着的窗子溜出去,逃上房顶。抚摸让我觉得乏味。我的床太柔软,让我感到厌恶。我胖得连我自己都恶心。我因为生活幸福而整天感到厌倦。”“我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极大的渴望,我时不时伸长脖子看正对着窗户的屋顶。那一天,有四只猫在房顶上打架,浑身的毛倒竖着,尾巴翘得老高,他们在太阳下的青色板瓦上打滚,我被这种欢乐的场面迷住了。从那以后,我的信心就非常坚定了。真正的幸福就在这扇被关得严严实实的窗子后面的房顶上。我给我自己的解释是:在这样关好了的橱门后面藏着肉。”“我决定外逃,我认为生活决不仅仅是这样,它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这就是未知,就是理想。一天,厨房的窗子忘了推上。我趁机来到下面的一个小房顶上。”“多美的屋顶啊!方顶边沿的檐槽宽宽的,散发出扑鼻的香味。我快活地沿着这些檐槽走去,我的爪子陷在稀稀的烂泥里,烂泥极其暖和、极其柔软,那感觉如同走在天鹅绒上。在太阳下面是暖烘烘的,非常舒服,简直好像要把我浑身的油都晒化了。”“不怕你笑话,快乐是快乐了,但也有很多惊险事。我尤其忘不了有一次我吓得真够呛,差点儿一个跟斗栽到街上去。三只猫从一所房子的屋脊上朝我冲过来,当时我被吓昏了,他们说我是大傻瓜。他们告诉我,他们喵喵叫,是叫着玩的。我也开始跟他们一起喵喵叫,真有趣。这些家伙都不像我那样长得脑满肠肥的。当我像球一样在被太阳晒热的锌板上往下滑时,他们发出极其快乐的笑声。在这些猫中,一只老雄猫向我表示了他的友好。他主动提出要承担教育我的任务,我怀着感激的心情接受了。”“啊!让那些带血的鲜肉去见鬼吧!我喝污水坑里的水,加了糖的牛奶也从来没有这么香甜可口。在我看来,这里的一切都是既美好又完善。一只迷人的雌猫走过,我一看见她,心里顿时充满从未有过的激动。过去,我只是在梦中见到过这种脊梁柔软得可爱的尤物。我们,我的三个同伴和我,迎着这个新来者冲过去。我跑在他们前面,正要向这只迷人的母猫致意的时候,我的伙伴中的一个出其不意地在我脖子上来了一口,我大声嚎叫起来。”“‘算啦!’老雄猫一边对我说,一边把我拉开,‘这样的事你以后会遇到很多的。’”“在快乐一个小时以后,我感到有些饿了。”“‘在房顶上吃什么?’我问我的朋友老雄猫。”“‘找到什么就吃什么。’他很有学识地回答我。”“说实话,我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我搜寻了半天,一点儿食物都没找到。最后我看到在一间顶楼里,有一个年轻的女工人在准备午饭。窗子下面的台子上放着一大块排骨,颜色红红的,非常吊胃口。”“‘我找到我的食物了。’我十分天真地想。”“我跳到台子上,去咬那块排骨。但是女工人发现了我,用扫帚狠狠地在我的脊梁上打了一下。我丢下肉,一边逃走,一边发出狠狠的咒骂。”“‘难道你是个乡巴佬?’老雄猫对我说,‘放在台子上的肉是供你我远远地望着的,食物应该到垃圾堆里去找。’”“我对这个回答迷惑不解,但那时已无暇顾及,因为我肚子越来越饿了。叫人伤心的是,老雄猫对我说要等到夜里,那时我们可以从房顶下去到街上的垃圾堆里去寻找。等到夜里!他说这句话时平静得像个冷酷无情的哲学家。我呢,只是想到挨饿的时间还得延长下去,就感觉好像天要塌下来了。”“那个黑夜来得特别迟,而且异常寒冷,最可恨的是还下着冷雨,在一阵阵狂风的鞭打下,这濛濛细雨一直湿透了我们的皮毛。我们从楼梯上装了玻璃的窗洞下去。街道此时在我看来多么丑陋啊!没有了温暖,没有了大太阳,没有了我们在上面如此舒服地打滚、被阳光照成一片白色的房顶。我的爪子在泥泞的路面上打滑。这时我不由得记起了我的三层厚厚的毯子和我的羽绒垫子。”“走了没多久,老雄猫突然之间瑟瑟发抖,一副害怕的样子。他把身子偷偷地贴着房子朝前溜,并且叫我紧跟着他。等到他遇到一座能通车辆的大门,便立刻躲到里面,此时他才发出满意的呼噜呼噜的叫声。我问他为什么要逃,他反问我一句:”“‘您看见那个背着一个背篓,拿着一个钩子的人吗?’”“‘啊!对,是有这么一个人!’”“‘嗯!如果他看见我们,就会打死我们,穿在铁钎上烤着吃!’”“‘穿在铁钎上烤着吃!’我惊叫起来,‘你的意思是说街道属于他们而不属于我们?我们非但没有吃的,反而要被吃掉?’”“然而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一切只有添饱了肚子再说。我怀着绝望的心情在垃圾堆里搜寻。我找到了两三块沾满了灰、没有肉的骨头。这时候我才知道新鲜的肉有多么鲜美。我的朋友老雄猫像位艺术大师那样扒拉着垃圾。他镇静自若,领着我一直跑到早上,把每一条街都转到了。我被雨淋了将近十个钟头,冻得浑身直打颤。丑陋的街道,饥饿的自由,那时我是那么想念我那失去的监狱啊!”“天亮以后,老雄猫看见我走起路来踉踉跄跄,便用一种奇怪的口气问我:”“‘你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吧?’”“‘啊!的确,我受够了。’我回答。”“‘你想回家吗?’”“‘当然,不过我已找不到我的那所房子了。’”“‘来,昨天早上看见你出来的时候,我就明白一只像你这样的胖猫是不配享受自由带来的充满苦难的快乐的。我认识你的家,还是让我把您送回去吧!’”“这只可敬的老雄猫,直截了当地对我这么说。不久,我们回到了您姑母家。”“‘再见。’他对我说,没有一点激动的表示。”“‘不,’我叫了起来,‘我们不能就这样分开。您跟我一起去。我们分享同一张床、同一块肉。我的女主人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停吧!’他粗暴地说,‘你这个没有骨气的家伙!那样的生活会使我忧郁而死。您的优裕生活只适合那些杂种猫。自由的猫决不会用监狱作为代价来换取肉和羽绒垫子……再见。’”“他欢快地跳上房顶。我看见他又高又瘦的侧影在初升太阳的抚摸下舒服地抖动着。”“我回到家里以后,您的姑母拿起掸衣鞭揍了我一顿,我心甘情愿地接受这顿打。我没有任何怨言,甚至还在想挨打之后的美食。”“您从中得到了什么?”我问。我的猫在舒服地伸长了身体,下结论说:“真正的幸福天堂,我亲爱的主人,就是关在一间有肉吃的屋子里挨打。”

屠杀不朽的人——让·雷维奇

我叫杰罗姆·杜波瓦萨。我年轻时那段时间过得又穷困又悲惨;但是在我发表我的第一部小说《一座坟墓的探求》之后,也就是在我获得龚古尔奖金的那一天,我的命运发生了转变。我当时二十五岁,干的是六年级教师这行可憎的行当。在我的成功公布一个钟头以后,我的名字传遍了法国的大街小巷。在我的出版商的客厅里,有上百个新闻记者问我:“您比较喜欢哪些作家?……您是不是受了福克纳的影响?……”摄影记者喊着:“杜波瓦萨先生,头朝这边!”他们好像用身体形成一道屏障,把我跟客厅里挤满的人群分开了。最后我终于挤到了这群人中间。我认识了许多文人,他们握着我的手,说:“我非常喜欢您的书。”我常常听见“才能”这个字眼,这个字眼是文学的本钱。这种以我为中心的热闹场面,我并不觉得讨厌,我发觉光荣带来的第一个感觉是对这个世界感到陌生。但是,我对这个文学世界还是很中意的。据别人告诉我,那一天,我的态度“自然”得令人诧异;我自由自在地谈话、微笑、行吻手礼。其实,一个人要想在交际场中应付自如,只要把自己当作是在许多影子中间就行了。庆祝一直到夜里很晚很晚才结束;我真巴望它永远延长下去。写一本书其实很简单。每一个大学生都办得到。课程表的目标就是把平庸的学生培养成一个作家,或者说得正确一点,培养成一个批评家。在得到龚古尔奖金以前,我的作品没有人注意;这个成功给它带来了上百篇的文章;我只记住一篇:“二十五岁的杜波瓦萨得到了龚古尔奖金。没有一个人反对嘉永广场的评判员的裁决。但是一个这样辉煌的成功预示着他将来不会有任何好结果。我们可以打赌,杜波瓦萨将来一定是个只有一本书的人。”成功不久,我离开了教育界;六个月后我又出版了《在一个城市里散步》。这本书受到的批评非常严厉:“杜波瓦萨未免太急躁了一些,在他的第二部文体极不统一的书中,无法再找到他头一部书里受到别人那么称赞的坚实思想。”但是,公众并不同意这个看法,我的才能获得大部分人的认可。从今以后,法国又多了一位作家。十年里出了八部小说,四本论文,三个剧本。我对光荣和财运已经习惯了;我因为写人不免一死的情况写得太多,所以已经失去了虚荣心。在我那个时代,有才能的人相当稀少。但是,我也并不是惟一的一个出名的人,弗特隆也胜过他同时代的人百倍。况且公众认为我们俩的才能不相上下。我呢,是一个不信教的人,一个无神论者:我的作品观察人生,在两个虚无(它出来的那个和它回去的那个)之间来考察它。弗特隆是基督教文学的作家,这种文学虽然并不新奇,但是好像给他革新了,他这个家伙把那些宗教上的伟大主题——罪恶啦,通奸啦,爱情上的赎罪啦——变得有声有色,甚至就好像生活中真有其事一样。我们在朝着荣耀上升的过程中互相监视着。我相信尽管我们有许多不同的地方,但这也并不是说我们之间毫无相似之处。当然,我很早就想到学院了。但是一个手上握着剑,头上戴着尖角帽的三十五岁的人是不可能跨进学院的门的。那些院士我都认识;没有一个写得像我那么多;但是我们必须听他们的。在文学方面,多谈比多写更能使人成功。我根本没有耐心等待七八个年头。说到这儿,我还得承认我的弱点:我的每一本书,跟头一本一样,写的时候都不知道最后会受到怎样的批评,但是都得到了成功。然而每一次成功,都不像头一次胜利那样,给我带来甜蜜的陶醉之感。现在,我常常想,要想获得同等的快乐,只有进入学院。真正的光荣,就是龚古尔奖金和法兰西学院。在一场疯狂的梦中,瑞普兰这个名字来到我的心里。这个梦想越来越明确,而且到了最后我认为它是完全可以实现的。瑞普兰以杀人为职业。近二十年来,杀人的行当有了很大的发展。到下层社会去找凶手的时代也早已过去,杀人的买卖掌握在巴黎和外省的五六家企业手里。瑞普兰领导的企业是其中的佼佼者,常常替银行、教会,甚至替政府办事。我要求瑞普兰谋杀十个院士;他回答我:“不简单。”接着他双手捧着头,考虑了很久。最后,尽管他认为事情很棘手,但还是满足了我的要求。一个礼拜以后,他交给我一张名单。我同意了这张名单,因为牺牲这个院士或者牺牲那个院士关系都不大,只有院士的席位才是重要的。在四月二十五日到二十六日的那个夜晚,屠杀成为现实。十个遭难的人,有的是鳏夫,有的是光棍。都在半夜到早上五点中间这段时间里被闷死在他们的枕头上了:显然,这是一个凶手干的事。这件案子激起了极大的恐慌。表示哀悼的、而且在危险中的学院由警察守卫着。三十个活着的院士由暗探保护。不久,怀疑集中到有给文学家写信的怪病的人身上。三十个人给抓起来了;有三个自动承认,可是后来又否认了。我看到一份专事敲诈的刊物上登了这样一篇报导:“难道不应该在这次犯罪行为对他们有利的那些人中间去寻找罪犯吗?”但是我对此毫不担心。经过两个月的徒劳的搜索,警察局也好像厌倦了。我造成了一些幸运的人;大伙儿已经在谈论着后继的人选了。出殡的那天,我在教堂前面挂着黑布的空场上遇到了弗特隆。我们握了握手,一句话也没有说。我不相信他会疑心到我,但是他的忧郁却比以前少了很多。一直哀悼了一年,我心平气和地等待着。选举的时候终于到了;我放过了前面的八名;这是个很好的策略,弗特隆也这么做。等到选到倒数第二个空缺的时候,我认为时机已到,于是递上了申请书——这无疑是我的作品中最成功的杰作。弗特隆也模仿我,他打算弄到最后一个空缺。他也跟我一样,不肯去拜客。一个公众认可的作家可不能降低身分去做这种事。十年以前,在得到龚古尔奖金之前,我去拜过客吗?等到选举以后,我当然要去道谢的。可不久,我就后悔了,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没有当选。比起我来,别人更喜欢一位海军上将;弗特隆也被一位主教打败了。可是他的失败一点也不能减轻我的苦恼。在那段日子里,是我一生中最阴暗的时期。我不写文章了,一心痛悔着自己有责任、而让别人得到好处的、徒劳无益的屠杀。有一天晚上,不过也只有一天晚上,我甚至真的感到了良心的责备。我还要等多少时候才能等到一次自然的死亡让出一个空缺来呢?瑞普兰知道结果以后,对于我的失败他也很伤心。有一天他来按我的门铃。“我想为您再做点事,”他对我说,“但是,我请求您下一次利用一切机会,出去拜拜客!”我俯下头,答应了。他接着说下去:“最近几个月来防备当然要松多了,但是这些先生们还是不很放心。到他们家去杀人是不可能的,只能在大街上行事。我要杀死比阿托瓦。在弄死人以前,在大街上跟他们。这就是我的职业。我甚至得到了与观察野兽的自然学家和打猎的人得到的相同结论:每一天它们在回到巢穴以前,都要走过相同的路线,穿过相同的沟渠,停在相同的树丛里。人也是一样,我们可以看见他们每天在同一时刻离开他们的家,沿着同一条街走,走进相同的铺子,连一举一动都是一样的。人的一生就这样反反复复地过着。多么美丽的一个小说题材啊……比阿托瓦应该是一个诗人,每天夜里都要在河边游荡好几个钟头,而且路线从来不变。这给我的行动带来了极大的方便。”大约过了一个星期,比阿托瓦就在河边被人打死了。我连忙去向杀人者致谢;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瑞普兰却已经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对我说:“你谢错了人!”接着他告诉我:“那天晚上,我隔着一段距离跟着我要猎取的对象。时间已经很晚很晚,河岸几乎连一个人也没有。很显然,这是下手的最好时间和地点。于是我向比阿托瓦走去。可是在我还没有走出我的藏身之处之前,有一个人从黑地里窜出来,用棍子照准院士的脑袋上狠狠地打了三下,这三下连一头牛也可以打死。“看见他打,我决不会相信他是个新手,当时我离得相当近,所以认出了这个凶手。”瑞普兰笑笑;我也笑起来了。“弗特隆!”这个名字从我的嘴里漏了出来。接下来的事情恐怕大家都可以猜到。在我的隐名埋姓的告发下,弗特隆第二天就给抓起来了;他当时就承认自己谋杀了比阿托瓦;但是他却不承认那十个人也是他谋杀的。尽管如此,我的良心还是得到了平安。文学界的一场大屠杀就这样结束了。弗特隆被认为是疯子,他将要在一个疯人院里了结他的一生。在角逐这个院士空缺时,我去拜客了;我的当选当然没有问题了。我度过了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不久以后,我还要尝到手握雕花的剑柄,走进黑暗的坟墓的那种快乐。

通向天堂的弯路——埃·哈乌奥法

马鲁的衬衣后面有这样一行清晰的字:“宗教与教育摧毁原有的智慧”,衬衣的前面则印着“影响过度”的字样。穿这种印字衬衣者,是蒂科这地方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虽然马鲁阁下德高望重,可他乘坐的汽车是转手的旧汽车。这是实话,绝无虚言,他在这方面可以算得上是这个王国里惟一能讲真话的人。我这么说,并不意味着我们民族的人都是说谎的专家,而是说指实话,各有其不同程度:有时候真实成分多些,有时候真实成分少些,却从来没有真正的事实。例如,猪被邻居泰维塔·亚拉诺阿偷去了,而他却在被逮住后辩解说,他只吃掉一只猪腿,这是说的四分之一实话。但他却肯定地说,他偷的是他舅舅家的猪,因此泰维塔就不能算是真正的贼。这时,他只说了一半实话。在他被带走时,他又说是:舅舅家的猪,他可以不告而取。但舅舅却朝他鼻子击了一拳。他这时讲的却是百分之九十九的谎话了。如果你少讲些实话,一半或四分之一,那样可以安然无恙地脱身。大多数人,的确这样做了,而且经常乐意于按此行事。可是,讲百分之一实话要想安然逃脱,那就太难了。君不见,泰维塔在说了百分之一的实话后仍被打得鲜血淋淋吗?即使讲百分之一实话,也需要具有相当复杂的技巧,起码要在教会学校里受过六年的现代教育。我们来看看伊诺克·尼马瓦维的案子吧。他被送上法庭的原因是冒领了100元餐票。在对《圣经》起誓之后,伊诺克争辩说,这全是蒂科银行里那个内斜视的出纳员的过错。据被告声称,是银行的职员将1.00元看做了100元。那一元钱的小小款项,伊诺克是用以付去医院探望他临危的母亲的出租车费。法官问他为什么不把99.00元还给那个犯错的银行职员呢?伊诺克声泪俱下地以反问作答。在那暖洋洋的、暖洋洋的十月之晨出席法庭的每个人听到他的反问都心伤欲碎。他问道,他对快要进天堂的母亲十分挂念,根本没想那么多,哪里会考虑到钱的问题呢?诚然,当时又怎么会考虑到还钱呢?天使们落泪了,法官也落泪了,于是判伊诺克服劳役六个月。可怜的伊诺克,同伴们给他起个绰号叫“00”。这样称呼他,可就大错特错了,因为他在波托波托学院读书时是个高材生,而且数学更是他的强项。若百分之一的实话脱身困难,那么讲比百分之一还要少的实话,这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在蒂科,骗子少得可怜。骗子们一张口,他们马上就会散发出气味来而被人嗅到,因此大家都叫他们“罗伊埃罗伊”,意为“臭气熏人的骗子”。我们的人民,没有哪一个喜欢闻怪味,特别是从人嘴里吐出的臭气,正因为如此,说谎的人就很难自圆其说了。凡是正直的好人都不应该前来我国访问,不然,他们会被引向园中小径,或被出卖,或被骗到什么地方。真实,是具有弹性的,可以这样弯,也可以那样曲,或倒立或被藏进箱子里,也可以当板凳坐。那又直又狭的路只有马鲁肯走,却无人追随其后,因为这种道路仅存在于他的头脑里。在我们群岛上,极狭极弯或坑坑洼洼的路大多数是真正的路。在这种道上行驶,从斐济进口的旧公共汽车没有一辆能够使用到半年以上。当然,无坑无洼的直路也有几条,都分布在丛林深处,没有什么用处。《圣经》上说,诚实的人走的是直的狭的路,可是天啊!我们的直路却又太宽了,盗贼们利用这些路可轻松地进入邻家的园子。不存在于马鲁头脑中的路,条条都与《圣经》里的训诫相违背。这些路,不是直而宽,就是狭而曲。政府大楼里的行走空间,甚至更为危险。在那些部门里,路根本就不存在。文职人员在不整洁的办公桌之间步履维艰地行走,往往一绊陷入旁道,就是上帝的祷告对此也无济于事。某一日午饭后,赛米西·诺库图回到他那部门的办公室里,那时同事们还没上班。他是个堪为楷模的公务员,是个忠厚老实,可以信赖的人。当他在这晴朗的下午,绕着弯儿在不整洁的办公桌和文件柜之间行走的时候,脚一绊,碰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瞧地板上躺着一个棕色的大信封。他捡起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有200元。因为他是一个一半诚实的公务员,所以放回100元。下班回家,他为教会的年度捐款留出了50元。在恳求上帝宽恕之后,花了25元买啤酒独酌,剩下的钱给他那位苏瓦风派的女友买了一条薄如轻纱的粉红色裤子。赛米西做事总留有余地,从不做过分的事情,所以侵吞这100元,除了他自己和上帝,是没有人知道的。后来,不幸的是,这件事居然被捅出来了。在他退休的前夕,即出事后的20年,他得了中风,左半身从头到脚麻痹不灵。他还变得半疯半颠,他把一生中的罪过当众供认了,也包括办公室里那只信封的事。悔过,对他并没产生好的结果。后来,他右半身也麻痹,终于去见上帝了。牧师在他葬礼上宣布:赛米西已经进天堂了,他得到了上帝的宽恕。做生意的人往往七颠八簸地坠入魔道,没人相信竟有一位诚实的资本家做出这样的事来。奥法·卡卡是图西以前拥有一个最大的摩托车队的拥有者,在全科蒂从事最兴旺的贩卖花生的生意,还曾在家乡的教会保管委员会中担任司库一职。几年前,该地教会在年度的传教筹款中收到两万元。这笔捐款,大部分来自在新西兰逗留过久遭到麻烦或迫害的汤加侨民。在收到捐款的当天上午,奥法便搭乘飞机去帕果,还随身带去了两万元钞票。人们听到他的最后消息是他已经去了加利福尼亚,乔装为美籍萨摩亚人,然而他并没有去见上帝。按照马鲁的说法,牧师们也是经不起诱惑的,这些圣职人员都在村里住。那里的道路极狭,又弯曲,又泥泞,有时候只有村民才能在上面安全行走。若夜黑如漆,两个人在同一条道上迎面走来,准会产生事故或糟糕的事儿。就在这种如漆般的夜里,一男一女在同一条狭路上真的迎面走来了,其中一个便是当地牧师。可想而知,两人撞在了一起。第二天,那位牧师便被驱逐出境了,因为他对教区的一位女性居民干出的事,与基督教徒的身份极不相称,事情是被一帮行为不端的小伙子在劫掠哪家果树回来时亲眼目睹的。被放逐的牧师,在另一个岛上的教会农场里住了一段时期,祈求上帝宽恕,祈求死后能进天堂。“上帝,宽恕我吧,就像我们宽恕了别人对我们犯下的罪过那样……”宽恕犹如三月里的雨,倾盆而下,又快又慷慨。在这个王国里,人们狂热地追求着、实践着。只要你去祈求,上帝肯定会宽恕你的,不管你的罪过有多大,而你也要同样地去多多宽恕别人。因此,每个人都应该宽恕所有的事,无论是过去的还是未来的。就在昨天,我宽恕了费伊哈拉的高祖对我的高祖所犯的罪。前不久,5位重要的人物共同侵吞了无权据为己有的50万元公款,他们向上帝祈求宽恕,他们也互相宽恕,所以仍稳居原位,但也没归还任何赔款。于是,马鲁的衬衣后面又印上了“光荣属于您”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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