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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0 03: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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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穆良城

出版社:江苏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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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一秘(上册)

大清一秘(上册)试读:

前言

明清两代是幕友(俗称师爷)群体的活跃期,上至总督、巡抚,下至州县主官,几乎没有不聘请师爷的。师爷队伍中最负盛名者,乃是妇孺皆知的绍兴师爷。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流人物,是乾隆、嘉庆时期的浙江绍兴府萧山县人——汪辉祖。

汪辉祖,字焕曾,号龙庄,是清朝最具影响力与传奇色彩的一代名幕。后人之所以把他视为官场楷模主要有三个原因:

其一,汪辉祖一生辅佐了不少官员,始终正直清廉,擅长决断疑难案件,无论是为人品德还是业务能力,在同行中都是出类拔萃的。

其二,他在从政期间写下诸多经典的官箴著作,晚清时期的幕友几乎人手一册汪龙庄先生所写的《佐治药言》与《学治臆说》。

其三,他先从幕,再做官,最后辞官归乡成了治学名儒,其人生历程符合儒家“立德、立功、立言”的三不朽标准,堪称官吏与师爷的榜样。

谚云:梅花香自苦寒来。大清一秘汪辉祖的成长经历,也堪称一部励志大片。

由于父亲早逝,一家八口的生计皆由其生母徐氏和庶母王氏承担。汪辉祖三岁时才能走路,是个体弱多病的药罐子。在两位母亲的呵护与督导下,少年汪辉祖自立自强,发愤读书,修得一肚子好学问。

然而科举之路步步艰辛。汪辉祖虽学富五车,但屡试不第。随着全家的经济压力越来越大,汪辉祖选择了当时常见的“以幕养学”的谋生办法。

当时过高的人口密度与并不优越的工商环境,促使绍兴人纷纷到外乡发展。绍兴的文化教育事业发达,几乎每个乡村都设有私塾。尽管科举兴盛,但有限的录取名额让竞争异常激烈,这使得绍兴每年都有大量科考落榜生。为了维持生计,这些落第书生往往选择游佐官府,做个管司法诉讼的刑名师爷或者管财政的钱谷师爷。他们一边协助幕主处理政事,一边参加科举考试,期盼着有朝一日能上榜,成为真正的朝廷命官。

乾隆十七年(1752年),王宗闵出任江苏松江府金山县令。此人正是汪辉祖的岳父。汪辉祖应岳父之邀入幕,执掌书记,开始了长达三十余年的师爷生涯。

汪辉祖可能缺乏考试运——他从乾隆十一年通过童子试后,应考了九次乡试,直到乾隆三十三年乡试才考中第三名举人。此后,汪辉祖又参加了四次礼部组织的会试。当考中进士时,他已经46岁了。

比起科场经历的曲折,汪辉祖在从幕期间的表现可谓风生水起,可圈可点。

汪辉祖学识广博,帮助历届幕主处置了不少疑难问题。乾隆时沿海各省流行一种叫“宽永通宝”的铜钱。这种铜钱并非清朝官方铸钱,于是乾隆皇帝下令严查此钱源头。谁知满朝文武竟然没人知道此钱来历。

当时汪辉祖正在苏松常镇太粮储道台衙门做师爷。他得知此事后,代替江苏巡抚庄有恭草拟了一份奏疏,指出“宽永通宝”是东南商民与日本交易时流入的日本铜钱。这件事让汪辉祖一时声名鹊起。

在从幕期间,汪辉祖主要担任刑名师爷。他执法廉平,爱民省事,颇有美誉。在处置狱讼时,汪辉祖非常注意调查案件真相,审理案件从来都是运用技巧取胜,坚持不对嫌犯动刑。儒家“引经决狱”的法律思想,被汪辉祖发扬光大。他在审判时往往设法为无辜之人脱罪,甚至对情有可原的重犯也慎用死刑。据其著作《佐治药言》载,汪辉祖做刑名师爷二十六年,只判了六个人死刑。

清朝吏治在乾隆后期走向腐败。汪辉祖亲历了乾隆前期政治清明的年代,对吏治腐化深恶痛绝。他一边佐幕,一边参与科举,一边总结幕学,试图改变官场的不良风气。最难能可贵的是,汪辉祖无论是从幕还是自己做官,都坚持公正廉明的处事原则。以他对大清律例的熟悉程度,若像其他师爷、胥吏那样徇私舞弊,必定会做得滴水不漏。然而,刑名师爷汪辉祖却勇当业界良心,为了司法公正,不惜得罪同僚甚至幕主。

有一回,汪辉祖发现案情疑点,重新查证,找出了真相。然而他草拟的判词却被幕主屡屡否决,因为幕主担心翻案会影响自己的政绩考核。但汪辉祖据理力争,宁肯辞去刑名师爷的职务,也要坚持翻案,最终迫使幕主不得不接受翻案意见。由于这件事,时人送了他一个外号叫“汪七驳”。

汪辉祖交游谨慎,从不参与宴席应酬。他作风节俭,常用旧纸办公,油灯只留一条灯芯,冬天也不让人生炉火。但他非常注意维护百姓的利益。

经过不懈努力,汪辉祖终于通过科举考试,完成了从幕友到官员的转变。这在师爷行当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部分师爷一辈子都只是别人的幕僚。不巧的是,汪辉祖做官之时的朝政远不如他初入幕业时那般清明,但汪辉祖没有被大环境腐蚀,依然洁身自好,勤政爱民。

担任宁远知县时,汪辉祖发现宁远县卖的是淮盐。淮盐不但常常缺货,价格也比广东的粤盐高出八倍。当地民众迫于生计,不得不偷买广东的私盐。朝廷派兵稽查时,汪辉祖冒着被问罪的风险,一面为民请命,一面下令取消零盐之禁。所幸,总督毕沅赞赏其义举,才挺过这一关。

由于汪辉祖常有善政,所以官声颇佳。于是,总督命湖南州县官员皆以他为榜样。

出色的政绩与优秀的人品让汪辉祖深受上司赏识。上司数次想调他到富庶地区任职,但他淡泊名利,只想在偏僻贫困之地造福百姓。后来,汪辉祖调任道州知州,却因意外之伤未能及时赴任,被朝廷以迁延规避之罪革职。宁远百姓与官场师友们得知后,都为他感到惋惜。但他心态豁达,顺势回归故里,远离官场是非。

此后许多地方大员都开出重金邀请其入幕,均遭到汪辉祖婉言谢绝。汪辉祖深感幕道日下、吏治不清,于是将多年为幕做官的经验整理成册,写下《学治佐证》《佐治药言》《续佐治药言》《学治臆说》《学治续说》等官箴。

清朝学者洪亮吉称赞道:“计君一生,在家为孝子,入幕为名流,服官为循吏,归里后复为醇儒”,他的评价代表了当时社会各界对汪辉祖的看法。

古人最推崇“智圆行方”的处世之道。汪辉祖耿直做人,敢于据理力争,是典型的品行端方之人。入幕入仕期间,他事上驭下讲究方式方法,注意情理法的结合,圆通智术堪称一绝。与此同时,这位大清一秘还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思想财富。

后世之人若能以龙庄先生为楷模,借鉴其为人做事的智慧,善莫大焉。第一章清心为治本——择幕求官的律己之心

治无成局,清心为本

欲行其志者,不可不立品

能辨吉凶者,不行非分之举

俭用以范家

广交游而不滥交游“信”乃为政之基,从幕之本。

从某种意义上说,社会是由信用构成的。人们通过货币交换商品,是因为承认了货币的信用力。日常的生产生活也处于各种信用体系中。例如出现不良消费记录的话,用户可能会被运营商列入信用黑名单,不再为其提供普通用户可以享受的服务。

道德伦理堪称古今中外最重要的信用体系之一。品行优良者能得到社会更多的信赖,得到更多的发展机会。至少在社会秩序正常时是如此。

古人特别强调道德教化,试图把人们培养成信用良好的有德君子。但遗憾的是,无论社会宣扬的主旋律价值观如何,实践效果与指导思想难免有所偏离。即便是能把孔孟经典倒背如流的读书人,最后也未必能成为合乎儒家规范的君子。

幕业就职者多为落第书生,正因如此,这个群体鱼龙混杂。而事实上,师爷的地位与作用十分特殊,更需要正确的职业道德观来约束。

汪辉祖深刻地认识到只有取信于主官,才能直言进谏。想让主官听从自己的计策,首先得让对方不怀疑自己的一言一行。他坚信做人要以清心为本。唯有律己立品之人,才能彻底获得主官推心置腹的信任。

而汪辉祖强调清心律己不光出于求职就业的需要,也是为个人立身树立一个标杆。每次择幕就馆之前,他首先以严于律己的品行取信于人。而每次辞职去馆之后,他也继续保持清心律己。于是乎,一代名幕在官场上的口碑就此树立。一.治无成局,清心为本

读书人考科举是为了进入仕途,然后施展治国理民的抱负。汪辉祖也是读书人出身,自然怀着完全相同的儒者理想,但他也深知做个名垂青史的好官绝非易事。许多失足官员在最初也有一番雄心壮志,但在官场这口大染缸待久了,初心和良心往往都被染得漆黑无比。勿要为官,为官必贪,这种观念深入人心。

尽管明知官场是口大染缸,但汪辉祖依然以入仕为目标。因为他很清楚,官场越是不尽如人意,越是需要清正廉明之人挺身而出。从事幕业不仅仅是为了衣食生计,更是为了造福一方百姓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当时有句谚语:“官断十条路。”地方行政长官的权力比较集中,同时履行多种职能,可以从各方面轻易断绝小民的活路。佐治主官的师爷也有同样的破坏能力。权力集中导致公务繁重,再加上清朝官员的理事技能整体偏低,地方官只能把许多具体事务委托给心腹师爷全权负责,自己只做个盖印的甩手掌柜。

师爷虽非正式职官,却常常替幕主审理案件、制作公文、管理印章,手中的实权不可小觑。汪辉祖有感于权力对人心的侵蚀,时刻提醒自己立心一定要正。《佐治药言》中有言:“操三寸管,臆揣官事,得失半焉,所争者公私之别而已。公则无心之过,终为舆论所宽,私则循理之获,亦为天谴所及,故立心不可不正……正心乃为人之本,心正而其术斯端。此言操存有素。临事又以公私之别。敬慎之至也,勿误认有事方正其心以辞害意。”

为幕之人代替主官手执权柄,为公为私全在一念之间。再老练的师爷也有出纰漏的时候,但只要平时一心为公,舆论也会宽恕你的无心之过。那些以权谋私的人即使办事滴水不漏,但天网恢恢、报应不爽,就算不为公法所诛,也迟早会遭到天谴。所以,公门中人不能不端正自己的心思。心思端正才能以公正的态度处置政务。而不以私心妨害公理,也就不会落得个赃官恶吏的骂名。

汪辉祖这番话说得虽无干云豪气,却也实在得很。务实,一直是他最主要的优点。

在那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眼高手低缺真才”是读书人普遍的毛病。儒家教义博大精深、提纲挈领,可是四书五经诞生的年代太过遥远,书中的常识早已与清代社会生活脱节。别的不说,五经中的《礼记》是汉朝儒家学者考证的西周礼仪(其实更多是经过春秋战国改革的礼仪),但异族入主中原形成的大清王朝,从上到下都有自己的一套礼仪风俗。也就是说,作为科考必读书目之一的《礼记》,在当时完全没有操作的可行性。

如此一来,考上科举的读书人未必真的有治国之能。少数佼佼者能在翰林院的庶常馆获得三年学习政务的机会。他们在完成学习后要经过“散馆”考试。如果文辞不工整或满文不及格就不能“留馆”,要么补授他职,要么放到外地做知县。科举出身的地方州县官员虽然满腹经纶,但学习的东西基本脱离基层实务。

由于清朝地方官员普遍不长于政事,难免会出现一些事与愿违的“惠政”,落得个费力不讨好的下场。在这个背景下,汪辉祖自然不会生出“平治天下舍我其谁”的大儒豪情。

在汪辉祖眼中,做人“立心端正”比“才华横溢”更为根本。这种理念的源头来自北宋名臣司马光的人才观。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指出:德才兼备者为圣人,无德无才者为愚人,德胜于才者为君子,才胜于德者为小人。后世儒者的人才观受他的影响颇深。

按照清朝世俗的主流观念,世人愿意宽容“有德无才”的君子,但恐惧并憎恶“有才无德”的小人。因为,君子只是好心办坏事,若能得到有才贤良辅佐,肯定能为百姓带来福利。小人则不然,才华越出色越能把“官断十条路”这句谚语发挥得淋漓尽致,而且小人不会找君子辅佐,只会与其他小人蛇鼠一窝,鱼肉百姓。

所以,汪辉祖特别强调做人做官应当先正心,树立一颗勤政爱民的公心,否则,就不堪为经世致用的儒者。

孔孟之道,仁政为本。仁政之要,首在爱民。尽管古时候没有“为人民服务”的口号,但宋朝大儒张载也把“为生民立命”视为儒者四大终极追求之一(其余三个分别是“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许多儒门书生除了圣贤书之外,一不知经济民生,二不懂带兵打仗。故而世人常常讥讽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是,两汉之后的治国能臣,鲜有不学孔孟之道者。儒家学问虽不涉及军政司法与科学技术,但在其仁政观念指导下,人们却可以更好地将这些实用学问用于造福百姓上。

汪辉祖曾经在《学治臆说》中指出:“治无成局,以为治者为准,能以爱人之实心,发为爱人之实政,则生人而当谓之仁,杀人而当亦谓之仁。不然,姑息者养奸,刚愎者任性,邀誉者势必徇人,引嫌者惟知有我,意之不诚治于何有?若心地先未光明,则治术总归涂饰。有假爱人之名而滋厉民之弊者,恶在其为民父母也。故治以实心为要,尤以清心为本。”

时代一直在变,古今政策迥异。而且每个地域有自己独特的民生情势,没有万世不易、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万能治理模式可用。主政之人必须因时因地安排政事。法无定法,治无成局,只要效果好,就是治理有方。

在汪辉祖看来,能以仁爱之心对待百姓,能推行惠民政策,就是治理有方。儒家仁政讲究“生人”,即顺应民心,给予百姓希望得到的东西,舍弃百姓反感的东西。这也是孔孟先师主张以教化为主、少用刑罚的根本原因。

汪辉祖一方面继承了这种观念,另一方面又在此基础上提出“杀人而当亦谓之仁”的观点。这里的“杀人”当然不是对平民百姓滥用刑罚,而是指用刑罚杀死违法作恶的歹人。

通常来说,仁政的一大要义是忠恕,是宽赦犯罪的百姓,给他们重新做人的机会。但这个美好的理想,屡屡被残酷的社会现实粉碎。汪辉祖办案无数,见过许多地棍滋扰善良百姓。他担任刑名师爷时极少判处罪犯极刑,不过对于该重罚甚至该杀之人,他也绝不姑息。刑杀恶人,除暴安良,这对守法百姓来说也是仁政。

但是,无论“生人”还是“杀人”,为官为幕者都应本着一颗公正的仁义之心。那种姑息迁就的态度会助长奸恶之徒的气焰,万万不可取;而内心刚愎自用之人会任性作为,迟早伤及百姓;贪图名誉之人会为了沽名钓誉而贪赃枉法;避嫌之人自私自利,毫无责任心,不会为民着想。

汪辉祖认为这几种人对治理地方毫无益处。他们内心都不光明磊落,所做之事不过是冒充政绩的面子工程罢了。打着爱护百姓的名义做出危害百姓利益的事,这样的官员不堪为地方父母官。

清朝一代名臣,嘉庆朝首辅、太子太傅、东阁大学士王杰对汪辉祖有极高的评价:“子尝谓,子孙不以能文得官为贤,唯愿以知廉耻、明道义为贤,穷通知有命在,读书不为利禄,则出处俱可自信。年兄(指汪辉祖)与愚可谓同志者。”

王杰是乾隆二十六年的状元郎,历任多个要职。他为官清廉,耿直刚正,曾参与审理大清第一巨贪和珅的案件。连他都把汪辉祖视为同道中人,可见汪辉祖的人品有多高洁。

王杰一方面很器重汪辉祖,另一方面又尊重其个人选择。汪辉祖辞官归故里时,不少朝廷要员想高薪聘请他做师爷,但他全都婉拒。王杰十分赞同其做法。

纵观汪辉祖的一生,始终贯彻着清心为本的做人思想。他不仅在做师爷时保持着清廉公正之心,成为正式的朝廷命官后也谨守着“为生民立命”的从政初心。可见,王杰对他的赞誉恰如其分。二.欲行其志者,不可不立品

老天最爱磨人才。汪辉祖年幼丧父,家境十分贫寒,考试运也不太好。为谋全家生计,他选择了落第读书人最常从事的工作——给地方官员做师爷。

当师爷有三个好处:其一,师爷的脩金(薪水)比较高,可以让全家衣食无忧;其二,师爷的任务是代替主官处置具体公务,可以锻炼出科举考试所不能提供的执政技能;其三,师爷是主官的左右手,通过主官能积攒官场人脉,若是有朝一日有幸做官,也有政界朋友照应。当然,得到这三个好处的前提是能被聘为师爷。

在过了最初的求职关后,从幕的士人还要面临同行的挑战。

在制度设计上,清朝地方官手中抓了各种权力。相应的,各类公务也随之变得繁多起来。前面提到,清朝官员的整体理政能力比之前朝代的官员下降不少。所以他们不得不依赖各种胥吏和幕友(师爷)来分担繁重的公务。

胥吏与师爷不是一个层级,不构成与汪辉祖的竞争关系。但主官往往会聘请好几个幕友来充实自己的幕府,根据各自的能力和人品来分配具体工作。在各种师爷岗位中,执掌司法狱讼的刑名师爷和负责赋税转输的钱谷师爷待遇最高、事权最重,也最得幕主信赖。因此,想要让幕主对自己言听计从,就必须比其他同僚表现得更加优秀。

总而言之,从事幕业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取得幕主的信任,让他把自己安排到重要岗位上,不光是为了那多少不等的脩金,更是为了能让自己平生所学得以尽情发挥。汪辉祖对这一点有着十分清醒的认识,但他的思路不同于以曲意逢迎为手段的所谓“官场之道”,而是反其道而行之——主张以诚信品行赢得幕主的青睐。

汪辉祖的《佐治药言》中有言:“信而后谏,惟友亦然。欲主人之必用吾言,必先使主人之不疑吾行,为主人忠谋,大要顾名而不计利。凡与主人相依及效用于主人者,率惟利是视不得遂其所欲。往往易为媒孽。其势既孤,其闲易生,稍不自检,毁谤从之,故欲行吾志者,不可不立品。立品是幕道之本,下文素位自洁俭用慎交皆其条目,而尤重自洁。俭是立品之本,品立而后能尽心尽言。”

开头的“信而后谏”,用到了《论语·子张》中的一段典故。对于孔夫子的高足,儒家西河学派创始人卜子夏曾经说过:“君子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己也。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谤己也。”

卜子夏的意思是说:君子应该先树立信用,然后再任用百姓做事;假如没能取信于民就行动,百姓就会觉得自己被虐待了。君子应当先取得君主的信任,然后再提出谏言;假如还没取信于君主就行动,君主会觉得自己遭到了诽谤。

汪辉祖的“立品”说,不仅是立世修身的警语哲言,也是为幕之道的真知灼见。

大家都知道对待朋友要讲诚信。假如失信的话,友谊也就到头了。师爷又称“幕友”,以此可见幕主并不是把师爷当成奴仆,而是当成共同谋事的师友。在社会各界眼中,师爷的形象大体上是圆滑、刻薄、精明、斤斤计较的负面形象。但汪辉祖非常明白,玩弄小聪明是末流做派,只有信用度够高的师爷才能成为幕主的心腹。师爷不光要把幕主当成上司来尊敬,还应该与之诚意相交。这样双方合作才能更加融洽,事业才走得更远。

师爷的主要工作方式是向幕主献计献策,经过商量,幕主同意之后再全权执行已定计策。因此,师爷的价值大小,主要反映在幕主采纳意见的多少。

但凡做师爷的人,都生就一副装满谋略的头脑。要想在竞争中胜出,除了让计策比同僚更高明外,最关键的还是“立信立品”。汪辉祖总结的诀窍是只考虑名节而不必计较那些得失利益。

从某种意义上说,师爷与幕主,甚至人与人之间,都是以利益为纽带的交易关系。幕主需要师爷的知识技能,而师爷需要幕主发放的脩金。一个供应银两,一个贩卖计谋,所谓各取所需。所以,投奔幕主的师爷多为“以幕养学”之人,总会或多或少有牟利之心。为了谋求幕主信任,他们会绞尽脑汁宣示忠诚,什么溜须拍马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这种“会来事,会做人”的师爷,也的确容易讨得幕主欢心,一时之间顺风顺水。

然而,以交易相结交者,必定会因交易破裂而散伙。那些唯利是图的师爷一旦发现不能达成愿望,就会与幕主心生隔阂,甚至做出一些有损幕主声望的事情。最终东窗事发,宾主两败俱伤。

汪辉祖主张“顾名而不计利”,指的就是爱惜名誉,不要迷失在追逐蝇头小利的歧路上。因为师爷与幕主是一体共生的合作关系,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幕主的不检点会牵涉到师爷的前途安危,而师爷的胡作非为也会让幕主面临牢狱之灾。所以,一名优秀的师爷平时就该树立良好的品行,取信于幕主,忠诚地为其谋划计策,该提意见时绝不曲意逢迎。这样做符合双方的长远利益。

古人奉行“学而优则仕”的官本位思想。就实而论,古代的农工商文教体等实业不如当代发达,除了做官施政之外,也没有太多布惠于民的好手段。故而读书人削尖了脑袋想挤进仕途,哪怕是以幕友之类的特殊形式“曲线救国”,也要栖身于衙门之中。

假如抛开具体的职务身份来说,科举出身的朝廷命官与科场失利的幕友,都是被儒家孔孟之道熏陶出来的知识分子,都以施展执政治国的抱负为最高人生追求。这也是众多落第士人甘愿从事幕业的重要原因之一。

悲观地说,就算一辈子考不上科举,有经世济民志向的读书人还可以辅佐一位廉明的主官,在青史留下一页美名。例如北宋著名清官能臣包青天身边那位机智博学的公孙策师爷,就是这种社会思潮下诞生的文学形象。

汪辉祖从幕多年,却告诫人们不要轻易为幕。这毕竟不是入仕正途。尽管汪辉祖更多地把幕业视为养学的饭碗,但他也并未因此荒疏对幕主的辅佐,甚至比那些决定终身以幕为业的师爷更加勤勉尽责。“欲行吾志者,不可不立品”,汪辉祖十分看重这点。何为幕友之品?食人之禄,忠人之事,以信用佐治,以诚意相交,公事不迁就,私托不接受。

乾隆朝前期的一流名臣,东阁大学士陈宏谋在《在官法戒录》中说,主官与胥吏的理想关系是——“共事公门,朝夕相对,有朋友之谊,即当有体恤之情”。陈宏谋在各方面对汪辉祖影响很深,也包括这个理念。只不过,陈宏谋讲的是主官与胥吏,而汪辉祖将其引申为主官与师爷的理想关系。

佐治政务的师爷,虽然称呼主官为主人,但并不是真正附庸于主官的奴仆。奴仆没有选择主人的自由,而师爷可以“良禽择木而栖”。明清师爷的性质,有点像先秦时代的门客。按照春秋战国士人的主流价值观,门客事主君以忠诚,主君事门客以英明。这是一种双向选择所形成的盟友关系。故而主君与门客相敬如宾,亲密如友,在庙堂与沙场之上共进退。譬如著名的晋国刺客豫让,在中行氏、范氏家里当门客时表现平平,却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舍命替智伯报仇。理由无他,智伯拿他当心腹之士对待而已。

清朝人不似先秦人那般崇尚节烈敢死的价值观,而是更在乎个人利益得失,所以很难形成那种背靠背的、朝着共同理想携手奋斗的盟友关系。

汪辉祖的为幕之道没有完全照搬春秋大义,却又比寻常幕友更为真诚。他明白只有与幕主建立长期互信机制,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佐治才能。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终身律己立品,在幕业中打出了忠信敬事、精明干练的品牌。若非如此,汪辉祖也不会成为人人争相效仿的一代幕学大师。三.能辨吉凶者,不行非分之举

趋吉避凶是人的天性。哪怕是悍不畏死的猛士,也不可能愿意天天活在凶劫中。人们烧香拜佛放河灯,无非是祈求一个吉利的好兆头。无论这个世界的主流价值观如何变化,祈福的方式如何调整,吉凶观念都牢牢地占据了我们的头脑。

变幻莫测的未来,让人充满了不确定感与不安全感。古代人对自然规律与社会规律的认识不如今人深刻,往往通过占卜算卦来卜问吉凶。据史书记载,上至天子,下至万民,都会为大事占卜吉凶,并以此作为决策依据。例如周武王发动灭商之战前曾经占卜战事吉凶,结果却是不吉。就在诸侯群臣打算放弃之时,姜太公一脚踩碎占卜的龟甲,力排众议进兵朝歌,这才让周军赢得了关键的牧野之战。

汪辉祖作为一个饱学鸿儒,自然也颇懂吉凶祸福之类的神秘文化知识。他本人也常常求神算命卜问吉凶,一来增加心中底气,二来也是想了解上天给自己定下了何种“宿命”。也就是说,对于当时所有人都信奉的风水问题,汪辉祖同样也非常重视。

按照传统观念,墓地风水的好坏与子孙的祸福是直接挂钩的。古代社会把偷坟掘墓定为重罪的原因之一,就是认为这种犯罪行为会祸及墓主全家甚至子孙后代。汪辉祖曾多次为亲族成员选择墓地,并买下一块吉地做汪氏族人的公墓。

与普通官民相比,汪辉祖的吉凶观有一定的灵活性。

他信奉天道鬼神的理由,正如道家创始人老聃所说:“人之所畏,不可不畏。”秦朝官府培训吏员的教材中就有辨识吉凶用的《日书》(战国版《老黄历》)。清朝虽然不再拿这类书籍做社会风俗的教材,但官吏们在执政时也依然顺应根深蒂固的古老民俗。汪辉祖和普通人一样烧香拜佛选墓地,也不乏幕友体察民情风俗以便施治的考量。

然而,老聃在《道德经》中还说过另一句话:“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可见,老聃不否定鬼神存在,但坚持“以道莅天下”的态度。也就是说,在吉凶问题上,“道”高于“鬼神”。而大儒汪辉祖也是这样看的。

什么是“道”?这个字在诸子百家中有着不同的含义。汪辉祖选择的是儒者之道,学而优则仕,修身齐家经世理民。官场多险恶,宿命有吉凶,但这一切都不能阻止他迎难而上,施展自己的远大抱负。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按照古代神秘文化学派的观点,“命”是上天注定的,“运”却是可以自己把握的。通过辨认吉凶,避开凶厄,把握福祉,就能积累更多的好运,弥补“命”的不足。

汪辉祖算命后得知自己“运利于水”,所以在从事幕业的数十年中一直没离开江浙等带“水”的地方。他甚至认为,在湖南宁远做官顺利,是因为宁远古称“冷道”(两点水),后来调任到与“水”不挂钩的道州就不走运了。

尽管对“运利于水”的说法深信不疑,但汪辉祖无论为幕还是做官,都没有靠占卜问卦来处置公务。在他看来,真正的吉凶不在风水,而在于人事。特别是公门中事,求神算命可以预知天命吉凶,但只有律己立品才能真正趋吉避凶。此外,大丈夫为所当为,以道义公理为本,不因吉凶祸福而犹疑。

汪辉祖在《学治臆说》中指出:“趋吉避凶,理也。公而忘私,不当存趋避之见,惟贪酷殃民,业业脞矿职,及险诈险谋,因而获罪者,咎由自取。外是则皆命为之矣。然福善过淫,天有显道,以约失鲜至觉不罹大戾,恣行威福之人,幸保今名,百无二三。不败则已,败必不止发黜。能辨吉凶者,为吾分之所当为,而不为吾分之所不当为。自符吉兆而远凶机,趋避之道,如是而已。”

趋吉避凶是万世不易的道理,没有谁喜欢凶兆和劫数。然而为官之人担负着一方安危,应当以公事为重,忘却私意,不该存在什么趋吉避凶的念头……汪辉祖一上来就把趋吉避凶的观念当成负面因素来批评,是不是对官员过于苛刻了呢?

一点也不算苛刻。权力越大,责任越大。地方长官与幕友接触辨识吉凶的学问,是为了掌握民情,更好地治理社会,当然不可存趋吉避凶之念。老百姓出门办事可以挑选个黄道吉日,碰上“诸事不宜”就索性躲在家里避开凶兆,但是官府却不可以这样做。古代官府行政与司法不分,百姓上诉告状,官员和幕友若是以今日“不宜诉讼”为由拒绝受理,分明是渎职之举。

此外,为官任事面对的社会情况非常复杂。官吏若有太多趋吉避凶的心思,就会有意回避那些费时费力却利泽百世的惠民措施,也不会认真处置繁琐曲折的民间纠纷。如此一来,官府就会沦为只收赋税不干事的寄生机构,除了给老百姓增加负担外,完全无法履行公共治理职能。而这也恰恰是吏治整风的重点打击对象。

正因为如此,平时也去占卜算命的汪辉祖力倡官员要公而忘私,为了履行职责不惧任何凶险。在他看来,这既是执政之人的本分,也是佐治之人的义务。

当然,汪辉祖也不是要求公门中人完全远离吉凶。当时有一句民谚叫作:“刑名吃儿孙饭”。在清朝人看来,常人多做善事,可以为子孙后代积累阴功,而刑名幕友主持阴气沉沉的刑杀之事,会损伤不少阴德。这就是说,刑名治狱之人不但无法为后世积德,反而提前消耗了子孙的福报。这种观念导致许多读书人对刑名师爷的职位敬而远之,就连汪辉祖也不大赞同族人子弟从事幕业,尤其是主持刑罚的刑名师爷。

不过话说回来,汪辉祖认为官吏的吉凶观应当以人事为本。具体而言就是,律己立品,洁身自好,遵纪守法。能把人事做好,哪怕是刑名师爷也能补回一些自己的福报,最起码不会遭致恶报。

老百姓通常觉得衙门里面尽是黑幕。官员贪婪残酷,胥吏压榨百姓,为了捞钱可以使出五花八门的阴谋诡计,为了满足贪欲可以逼得百姓倾家荡产。汪辉祖断定这些赃官污吏就算不被朝廷法办,也会遭到上天报应,最终落得个咎由自取的下场。

天网恢恢,疏而不失。行善积德之家,必定会获得更多福祉,纵然不是大吉大利,至少也能消灾渡劫;为非作恶之家,必定会招致更多凶劫,纵然能得意一时,也逃不过天道轮回。

那些奸恶之徒,平时骄奢淫逸,多行暴虐,却想靠占卜算命趋吉避凶,保全一个好名声。这样的奸恶之人能成功的一百个里面也不过两三个。他们所做的坏事一旦败露,只怕不光要被罢官免职,说不定还会殃及家人和子孙后代。

既然如此,那什么才是正确的趋吉避凶方法呢?

真正擅长辨别吉凶的人,知道什么是该做的本分之事,什么是不能做的非分之事。本分之事勤快去做,非分之事切莫涉足。能做到这两点,自己的言行举止就能符合赏善罚恶的天道。顺应天道之人,自然能得到上天庇佑。在汪辉祖眼中,真正的趋吉避凶之道并不玄虚,不过是立品守正,勿做非分之事罢了。

事实上,汪辉祖是个善于趋吉避凶的人。他的吉凶观表面上顺从天道宿命论与因果报应说,实际上处处以“人事”为本,立足于人们平时的所作所为。

虽然在古人眼中每个人的天道宿命是固定的,无法逃脱,但“运势”是可以通过努力而改变的。在某种程度上,多灾多难的“命”也可以靠修德积善所带来的“好运”来弥补。反之,大富大贵的“命”也可能为作歹损阴德而招致的“厄运”所抵消。

赃官污吏和地棍恶霸也有吉凶观念,只不过他们趋吉避凶的手段不是律己行善,而是一面胡作非为,一面烧香拜佛,弄得好像神佛都是“收人贿赂,替人舞弊”的腐败分子。这种做法在汪辉祖看来,恰恰与天道背道而驰,真正亵渎了无处不在的神明,反而会招致祸端。因此,他始终律己立品,修德守节,最终平安走过了自己丰富多彩的一生,为时人与后人树立了不朽的榜样。四.俭用以范家《大学》讲的内容不是古代高等院校制度,而是儒者的人生进阶路线图: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以说,所有的古代读书人都是沿着这一条人生进阶规划图前进的。只不过,能治国平天下的人少之又少,许多人甚至连修身齐家都做不好。

为幕之人以学问计策换取主官发放的脩金。他们的收入在读书阶层中比较高。再加上久居官场,社会关系复杂,幕友往往向往风雅奢华的享乐生活。这在汪辉祖看来,并不是什么可取之事。

汪辉祖的《佐治药言》中有言:“古也有志俭以养廉,吾辈游幕之士,家果素封,必不忍去父母离妻子,寄人篱下。卖文之钱,事畜资焉。或乃强效豪华,任情挥霍,炫裘马,美行滕,已失寒士本色。甚且嬖优童,狎娼妓,一咽之费,赏亦数金,分其余赀,以供家用,嗷嗷待哺,置若罔闻。”

假如汪辉祖活在今天,把这一段话以长微博形式发出,想必转发、评论、点赞的人会有很多。特别是那些生活不得志的落第读书人。

静以修身,俭以养德。古代的贤能是这样教诲子孙修身齐家的。想要躬行其志向,就得先树立良好的人品口碑。口碑好了,主官才会信任你,聘用你,对你言听计从。立品贵在律己,律己先得清心,清心首在节俭。倘若沉溺于纸醉金迷的奢华生活,心思必然不能保持清静,行为难免放荡不羁,律己立品也就无从谈起。

寻常幕友的生活观念是赚了钱就花,以及时行乐为最高。汪辉祖始终铭记自己是“以幕养学”,而不是“以幕养奢”。他对幕友的角色与处境,有着极为清醒的认识。

读书人靠做幕僚维持生计,虽然能得到不少脩金,但职业并不算非常风光。选择从事幕业的人,几乎都没有任何家庭背景,也没有丰厚的家财。这意味着他们无法通过举荐、恩荫、捐纳、军功等途径做官,唯有科举一道可走。偏偏科举又受挫,才不得不辞别父母妻儿,跟随幕主在公门谋生。说穿了,这也是一种寄人篱下的生活。

幕友通过贩卖计谋来赚高工资,若是平时勤俭节约,把银两积蓄起来,也可以积累一笔较为宽裕的家财。这笔家财养活全家没问题,也能为自己参加下次科举提供所需经费。

虽然在汪辉祖看来,勤俭节约是治家的正道,但并非所有的幕友都这样认为。

汪辉祖辅佐过多位幕主,大部分同事都是不知俭用范家的享乐主义者。他们的脩金未必比汪辉祖高多少,却效法豪富的奢靡生活,肆意挥霍钱财,经常炫耀自己买下的裘衣和良马。更有不懂洁身自好的人,招养优童,猥狎娼妓,放纵淫乐。他们越是摆出挥金如土的富豪做派,就越是偏离寒门士子的本色。

吃一次豪华酒席,光是打赏小费就要花掉好几两银子。而汪辉祖最初在松江金山县做书启师爷时,一年的脩金为三十六两银子。你看,吃一次豪华酒席,就抵得上县政府书启师爷一两个月的工资。若是隔三差五地高消费,很快就会把钱花光的。

让汪辉祖非常鄙夷的是,那些乱花银子享乐的幕友对自己家人反而非常抠门。吃喝玩乐之后,才把剩下的钱用于供应家人生活。特别是那种花天酒地的人,家里往往有嗷嗷待哺的小儿。对家人的生活置若罔闻,可谓无情无义。这样德行败坏的家伙,又怎能不被熟知底细的故交鄙视呢?

也许有人会说私生活是个人自由,与公事无关。但汪辉祖久处公门,对此另有看法。

他在《佐治药言》中严肃地指出:“当其得意之时,业为职者所鄙。或一朝失馆,典质不足,继以称贷,负累既重,受恩渐多。得馆之后,情牵势绊,欲洁其守,终难自主,习与性成,身败名裂。故吾辈丧检,非尽本怀;欲葆吾真,先宜崇俭。”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却是难之又难。人一旦过惯了奢华的生活,就会食髓知味,难以抽身。当经济收入不足以维持奢靡时,他们不会省吃俭用,反而会选择靠着典当抵押过日子。假如家里穷到连能够典当的东西都没有了,他们就只能靠借债度日。长此以往,重债压身,同时接受他人的恩惠也越来越多。

这种人在幕府找到工作后,必然被人情牵累。债主会挟恩要求回报,迫使他们以权谋私。到那个时候,他们就算想痛改前非,坚持操守,也早已无能为力了。且不说长期的恶习难以纠正,就算能纠正,也难逃身败名裂的下场。

根据汪辉祖的总结,奢侈作风至少有两大害处:

其一,奢靡的家风背离了儒门士子应有的为人准则,少不了被亲友们鄙夷。

其二,一旦失去经济来源,就不得不以借债典当度日。债务像滚雪球一样增多,他人的恩惠也累积如山。假如有朝一日重新被聘为师爷,不免碍于人情世故,难以据实断事、秉公执法。

于私受制于人、遭人唾弃,于公不能坚持原则、施展抱负。

汪辉祖认为人的悲剧源于平时生活的不检点。若想保持自己的真实本色,挺直腰板做人,必须发扬勤俭节约的家风。他在《佐治药言》中说:“古人云:人之于财,常患其来处少,而不知其病在去处多。每见小席脩微,尚堪仰事俯畜,而千金大多幕,反多支纳。甚或有困窘败检者,正患去处之病耳,故欲洁和必先俭用,合下条看。”

理财持家无非是把握好开源与节流两关。汪辉祖发现那些脩金不高的师爷足以养活父母妻子,反倒是脩金上千的大牌师爷因支出过多而陷于困窘。他由衷感慨道,读书人若是自己不保持节俭,就不足以做全家的表率。  汪辉祖还在《佐治药言》中说:“身自不俭,断不能范家。家之不俭,必至于累身,寒士课徒,数月之脩少止数金,多亦不过数十金,家之人,目其艰,是以节啬。相佐游幕之土,月脩或至数十金,积数月寄归,则为数较多,家之人以其得之易也,其初不甚爱惜,其后或至浪费,得馆仅足以济失馆,必至于亏,谚所谓搁笔穷也,故必使家之人皆知来处不易,而后可以相率于俭,彼不自爱者,其来更易,故其耗更速,非惟人事,盖天道矣。”

在儒家理念中,修身是齐家的基础,齐家是读书人最初级的功业。假如自己都奢靡享乐,根本不可能让家人学会勤俭节约。家庭生活若不节俭,最终会累及到自身。

没有背景的穷书生办学馆教学生,几个月辛苦下来也不过能挣几两银子,最多也不过几十两银子。家人目睹赚钱之艰辛,所以在平时花费时也就特别省吃俭用。

而那些在幕府佐治的读书人,收入状况比教书之人要好得多。每月的脩金就能达到几十两,积累几个月,寄回家的钱财也就比较多了。家人只知道来钱多,却不知这钱赚得辛苦,所以用起来没有节制,铺张浪费。到头来,幕友在府中的劳动收入基本上都被家人花光了,甚至可能会陷入亏损。这正如俗话所说的“放下笔就穷”(搁笔穷)。

因此,必须让全家所有成员都明白挣钱的艰辛。唯有如此,家里人才能领悟到勤俭持家的重要性。那些不懂勤俭节约的人,钱来得容易,去得更轻松,不光是个人咎由自取,大概也符合上天的法则吧!

需要指出的是,汪辉祖提倡的节俭与吝啬有很大区别。他在《双节堂庸训》中说:“俭,美德也。俗以吝啬当之,误矣。省所当省曰俭;不宜省而省,谓之吝啬。顾吝与啬又有辨。《道德经》‘治人事天莫若啬’注云,‘啬者,有余不尽用之意。吝,则鄙矣。’俭之为弊,虽或流于吝,然与其奢也,宁俭。治家者不可不知。”

该节约的地方节约,这叫作节俭。不该省钱的也省钱,这叫作吝啬。“吝”与“啬”也有区别。啬是指有节余而不用完;吝则是真正的抠门。节俭若是超过必要的度,就会沦为“吝”。不过,汪辉祖认为不能因此而否定节俭。

由于终身保持俭用的习惯,汪辉祖的家道渐渐殷实起来。他从幕多年,不乱花一文钱,虽未发大财,积蓄却也足够养活全家,甚至为族人慷慨解囊。汪氏族人中,凡是绝后之人,汪辉祖都出资为其购买基地。嘉庆皇帝于即位元年(1796年)颁布恩诏,命地方推荐“孝廉方正”。萧山乡绅十余人上书举荐汪辉祖为“孝廉方正”,罗列了其十四项德行,其中就包括“关爱亲族”。

在清朝,只有新君登基之时才会举孝廉方正,由此可见,这是清代士人莫大的荣誉。当时的萧山县令方于泗、绍兴知府高三畏、浙江督学阮元等人都表示赞同。此事本已是板上钉钉,然而,汪辉祖出于种种考虑,还是婉拒了众乡亲的好意。尽管如此,他的高风亮节依然让萧山县官民引以为傲。

俭用足以范家,此言诚不欺也。五.广交游而不滥交游

人际关系在人们日常生活中占有至关重要的地位。特别是在现代职场中,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往往被视为员工最重要的能力之一。对于从幕之人来说,人际关系的重要性不亚于肚子里的学问。人脉不通,就馆困难。这是所有幕友的共识。事实上,想做师爷这一行并不容易,第一道坎就是幕业人脉。

就算你不认识汪辉祖,最起码也应该听说过“绍兴师爷”。纵观清代幕业,做师爷的未必全是绍兴人,但“无绍不成幕”的民谚足以说明绍兴人对这一特殊行业的强大主宰力。其实早在明朝,绍兴人就以精通幕学而闻名于朝廷的六部各院。幕学多由世家传承或以师带徒的方式延续,绍兴同乡自然有机会获得冠绝诸省的幕学技能。绍兴人还特别讲究同乡帮衬,通过拉帮结派几乎把其他地方的读书人排挤出了幕业。由此可见,“绍兴师爷”之威名正是来自于同乡交游、相互帮衬。说得不雅一些就是地域小圈子扎堆。

作为绍兴师爷中的第一流人物,汪辉祖也很清楚交游对打通人脉的好处。若能得到绍兴老乡会的推荐,读书人就有更多的就馆机会。然而,他在主张“广交游”的同时,还主张“慎交游”。

汪辉祖在《佐治药言》中说:“广交游,通声气,亦觅馆一法。然大不可恃。得一知己,可以不憾。同心之友,何能易得。往往交太滥,致有不能自立之势,又不若轻便自守者转得自全。且善善恶恶直道在人,苟律已无愧,即素不相识之人,亦未尝不为引荐,况交多则费多,力亦恐有不暇给乎。交而曰慎,择损益也,滥交不惟多费,且恐或累声名。”

广交朋友,互通声气,这也是读书人寻找就馆机会的一种常见手段。但是,汪辉祖说此法不一定都可靠。

人生得一知己,就可以无憾了。然而志趣相投、同心同德的益友,怎么可能轻易找到呢?可如果交友太过泛滥,致使自己无法独立自主,倒不如做个固执己见、闭塞于一个小圈子的人,这样反而更能保全自己。

世间万事,过犹不及。古人非常重视交友之道。什么样的朋友可以结交,什么样的朋友该绝交,都有一套完整的经验。例如南华真人庄周有言:“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礼记·表记》中也有这样的言论:“故君子之接如水,小人之接如醴;君子淡以成,小人甘以坏。”

君子之交淡如水,平时保留各自的生活空间,需要帮助的时候则仗义出手。表面上看起来关系疏远,实际上情义深厚。而小人整天黏在一起,看起来亲密无间,但一碰到事情就作鸟兽散。所以,古人推崇“淡以亲”的“君子之交”,而不赞成那种只求表面亲切的立足于利害计较的人际关系。

从幕之人广交游,通声气,是为了寻找一份好差事,带有强烈的功利主义色彩。而汪辉祖则更倾向于交几个志同道合的知心朋友,其他人脉没必要过多扩展。与其因交游太滥而失去了自己的人格独立性,不如“孤僻”一点,保持自己的本色不受干扰。

对于如何与他人搞好关系,汪辉祖也有自己独到的认识——律己立品,行善积德,自然讨人喜欢,自然有人愿意帮助你。

除了少数三观不正者,绝大多数人都喜欢善良之辈,厌恶奸恶之徒。按照天道轮回的原理,做好人有好报,做恶人有恶报。选择做善人还是做恶人,全凭一己之念。假如平时严于律己,不做亏心事,那么就算是素不相识的路人遇见了你,又何尝不想引荐你入馆呢?

积善之人,自有人助。光是广交游而不做善事,那么知名度虽然高,他人却未必会愿意举荐你入馆做师爷。绍兴老乡会重视乡谊不假,却也不会随便向官场举荐没有操守的同乡,以免连累整个绍兴幕友群体。所以说,广交游不如结善缘。

况且,按照上述的俭用原则,应当尽量少把工资花在无谓的人际应酬上。读书人交游越多,应酬所花费的钱财也越多。每个人的时间和钱财都有限,恐怕无力承担过多的交游吧!花费多了,自己家负担重;花费少了,别人又会说你不够朋友。所以说,交游应当慎重,千万要选择合适的人作为结交对象。滥交朋友不光花钱如流水,恐怕还会令自己落得个不好的名声。如此一来,反而不能打通人脉,顺利就馆。

就馆之后,是否应该多和官场同僚结为死党呢?不,汪辉祖认为没有这个必要,甚至也不主张攀龙附凤、巴结上司。

他在《佐治药言》中说:“登高之呼,其响四应。吾辈声名所系,原不能不藉当道诸公齿牙奖借。然彼有相赏之实,自能说项。如攀援依附,事终无补,非必其人自挟资自大也,即甚虚怀下士而公务殷繁,势不能悬榻倒履,司阍者又多不能仰体主人之意,怀利投谒,徒为若辈轻薄,甚无谓也……总之彼须用我,自能求我,我若求彼,转归无用,故吾道以自立为主。自立是敦品励学,求其在我。”

如果站在高处振臂一呼,响应你的人就会从四面八方赶来。那些达官贵人好比是高台,只要给师爷点个赞,师爷在官场上的声誉就会顿时响亮起来。这就是为什么许多幕友极力依附幕主的根本原因。

汪辉祖认为理是如此,但却没必要这么做。他更相信勤勉刻苦才是最好的升迁之道,攀龙附凤反而不好。

假如你的实际表现能与权贵之人的赞誉相符合,自然能在政坛得到更好的名声。若是直接去攀援依附这些权贵之人,实际上对自己帮助不太多。

此话怎讲?身份显贵之人大多眼高过顶,目中无人,他们往往对比自己地位低的人比较蔑视。当然,也有不因身份尊贵而托大的有识之士。不过,官府公务繁忙得很,纵然招聘了几个幕僚辅佐,工作依然很紧张。即使他们的确有礼贤下士的情怀,也会因为太忙而没法抽时间接见士子。

春秋战国时期处处弥漫着“敬士”之风,一个外邦来的寒门士子可以直接向国君或权臣游说献策,看门的仆役大都会通报主君。游说者的运气好的话,可以被拜为客卿,运气坏的也能得一笔路费赞助。

但大清朝不是春秋战国,寒门士子想要游说显贵,他们的仆役门人未必能放行。这些仆役大多不能体察主人的敬贤礼士之心,生就一副狗仗人势的嘴脸。那些读书人带着名片请求拜见主人时,往往遭到这些宵小之辈的轻薄与羞辱。

在汪辉祖看来,读书人拿着名片四处求人收留,实在是有失水准的无谓之举。他认为:那些头面人物真打算用人时,自然会来邀请我们;我们若是主动拜见,反而容易做无用功。由此可见,汪辉祖的处世之道以自立为主,巴结朋党、攀龙附凤绝非他的作风。

历史证明,脾气耿直的汪辉祖没有在官场受阻,反而越混越受欢迎。一方面,他的业务能力实在是出类拔萃,特别是做刑名师爷时,审案明察秋毫,论罪兼顾情理法;另一方面,汪辉祖洁身自好,律己立品,始终保持极高的诚信度与人格独立性。当时许多从幕之人以钻营求发达,以攀龙附凤为能事,这让以自立为本的汪辉祖在口碑与才能上可谓鹤立鸡群,自然比那些滥交游的攀附者更能进入朝廷大官的法眼。第二章良仕择主而事——入幕事主的恭上之学

佐人以为治,入幕宜谨慎

就馆宜慎,不合则去

尽心事主,做事办案勿分畛域

忠言直谏,报德莫如尽言

读书贵致用,公事当精熟

称职在于勤

宾主各有本分

在人际关系中最重要的是处理好与上司之间的关系。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自从官僚制度诞生以来,主官就有罢免属吏的权限。吏员的升贬基本上都要由主官的意志决定。在政治清明的时代,主官升贬属吏必须符合律令要求并要走完严格的法定程序。倘若不幸遇到政治昏暗的时代,主官就会无视法制,肆意妄为。因此,属吏们常常对主官阿谀逢迎,多方行贿,以求获得一个保护伞,方便自己以权谋私。

胥吏奉行奴性十足的恭上之学,是因为其对官场有高度的依附性。而师爷的情况不同。

如果说胥吏是长官的爪牙,那么师爷就是长官的心腹。师爷不是正式的朝廷命官,与幕主是雇佣关系,而非完全依附于幕主的仆从,在官场的自由度也略高于胥吏。最起码,胥吏不能选择自己的长官,而师爷可以自由选择给谁当文胆智囊。从这个意义上说,师爷的事上之道可以不卑不亢,不需要违背良心道义替贪官恶吏背书。

可令人遗憾的是,那些常伴主官左右的师爷们,也往往与胥吏们拥有同样的价值观。不少师爷为虎作伥,与幕主沆瀣一气、危害一方。这也是当时社会各界认为做师爷(特别是刑名师爷)有损阴德的主要原因。

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就没饭吃吗?汪辉祖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他从幕多年,始终正直坦荡,恭敬事上而不抛弃原则。按照世俗观念,这样的人注定要被官场“逆淘汰”。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汪辉祖不但没有像诸多正直吏员或幕友那样被埋没,反而在官场如鱼得水,屡屡受到上司器重。“劣币驱逐良币”的格雷欣法则并没在他身上生效。其中奥妙在于汪辉祖那一套独特的恭上之学。一.佐人以为治,入幕宜谨慎

汪辉祖从幕三十四年之久,先后辅佐幕主十六人,兢兢业业,多有善政,也得罪了不少人。他毕生致力于推广幕学,弘扬为吏正道。这与清朝吏治的大环境息息相关。

清朝地方官的来源有多种途径,科举是最主要的入仕渠道,军功、保举、恩荫、捐纳也是清朝官员的重要来源。然而,通过科场层层拼杀出来的官员,一心只读圣贤书,摆弄八股文,满肚子诗文,却普遍缺乏最基本的执政技能。科举考试的题目从儒家《四书五经》中出,考试内容既不包括法律政令,也不涉及经济理财,所以,文化素养较高的科举出身的官员往往不具备实务能力。而从其他途径入仕的官员,文化素养较低,更加玩不转千头万绪的地方政务。

清代地方行政制度的特点,催生了以“绍兴师爷”为代表的幕业。因此,清朝司、道、府、州、县各级衙门,无不聘用师爷协助理政。由于地方官大多不通律令与财务,辅政的师爷几乎成为地方行政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特别是刑名师爷与钱谷师爷,在师爷行当里堪称最重要的两大岗位。

长期从事幕业的汪辉祖非常重视对幕学的研究,他认为幕友是官员的左膀右臂,其使命是“佐人为治”。汪辉祖的朋友邵晋涵也曾指出:大清吏治靠的是幕宾(师爷)、书吏、随从三类人,官员实际上是坐拥虚名。

师爷“佐治”具体表现在以下三方面:

其一,补充幕主缺乏执政技能的缺陷。

清朝是马背上取天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满族官员不熟悉汉文化,更不精通公文律令。而那些科举入仕的官员,早年专心于读书科考,对国情民生与公文律令同样陌生。此外,清朝加强了任职回避制度,候选官员不得在原籍任职,只能在五百里以外的地方补缺,空降到外地的官吏人生地不熟的,根本无从开展工作。

清朝地方官权力比较集中,政、军、财、司法等工作都管。如此繁重的工作,哪怕是精通实务的能臣也不得不启用群吏协助工作,更何况那些只知孔孟不通政事的官员呢?如此一来,世代钻研刑名文书、官场经验丰富的师爷就有了用武之地。

师爷大多出生于当地,或者在当地侍奉过几任官员,他们深知风土人情与地方弊政,无论是打理日常政务,还是制定新政方略,都是一把好手。无论哪种背景出身的官员,都需要这些政务专家来替自己处置公务,否则,地方官府根本无法正常运作起来。

其二,纠正幕主的决策错误。

汪辉祖在《佐治药言》中写道:“谚云:官断十条路,幕之制事亦如之。操三寸管,臆揣官事,得失半焉,所争者公私之别而已。公则无心之过,终为舆论所宽,私则循理之获,亦为天谴所及,故立心不可不正。”

这段话的大意是:遇到模糊的案情,官员断案的选择就有很多种,让刑名师爷来负责断案也是一样。在这种情况下,断案的准确性可能得失参半。引起争论的是公心与私心的差别。如果用心公正,就算断错了案,也是无心之过,会被社会舆论宽容对待;假如包藏私心,就算歪打正着办对了案,也必遭天谴。所以,佐治之人的用心不能不正。

由于官员大多不熟悉大清律例,或者出于私心,或者限于能力,可能会制造一些冤假错案,这时候就需要用心公正且业务精熟的师爷来纠正幕主的错误。对下保护无辜百姓的合法权益,对上避免幕主因错断冤案而遭受刑罚。汪辉祖脾气亢直,责任心强,屡次为了一桩案子据理力争,甚至不惜反驳上司批复。时人戏称他为“汪七驳”,却又尊其为决狱“神君”。

其三,帮助幕主督察群吏的不法行为。

如前所述,清朝吏治是靠幕宾、书吏、随从三类人实际操持的,因此,吏治腐败问题有时候不是长官贪赃枉法,而是众书吏勾结地方豪强恶霸所致。正所谓清官难逃滑吏之手,清正廉明的长官因业务能力局限不得不依赖一群书吏施政,如此一来,群吏就可以利用授权欺上瞒下,蒙蔽长官的视听。为了督察群吏,官员往往会借助师爷的力量。

汪辉祖说:“幕友之为道,所以佐官而检吏也。”做师爷的不光要“佐官”,还要能“检吏”。与地方空降的长官不同,师爷大多是本地人或者是在本地居住已久之人,社会关系无孔不入,且刑名钱粮一干事务无所不精,书吏们既不能把师爷架空,也不能在业务上糊弄师爷,可以说,师爷是群吏的天敌。因此,替幕主约束及督导书吏,也是师爷的一项重要职能。

从某种意义上说,“康乾盛世”离不开师爷们的贡献,甚至在后来的“同治中兴”中,湘军领袖曾国藩等名臣,也少不了师爷们的鼎力支持。

既然师爷这个职业如此重要,那么有志经世济民安天下的读书人是否应该将幕业作为奋斗目标呢?

研究幕学最深的汪辉祖,恰恰并不赞成读书人从事幕业。他在幕学名著《佐治药言》中公然写道:“勿轻令人习幕。”汪辉祖亲自撰写幕学文章,从事幕业多年,却又不赞成后辈读书人研习幕学。他没有人格分裂,其观点反而更符合当时的主流态度。

汪辉祖在《佐治药言》中有这样的言论“吾辈以图名本就,转而治生。惟习幕一途与读书为近,故从事者多。然幕中数席,唯刑名、钱谷岁脩较厚。余则不过百金内外,或止四五十金者,一经入幕,便无他途可谋,而幕脩之外,又分毫无可取益。”

汪辉祖回忆了自己的经历:他原本是想通过科举考试做个有编制的朝廷命官,但最终迫于生计,不得不通过从事幕业来谋生。在他看来,三百六十行里唯有幕业这条路与读书最为接近,故而很多科考不顺的读书人从事幕业。在那个年代,做教书先生(童子师)的年收入不过百金,而幕业收入要多出许多,特别是刑名师爷和钱谷师爷。

由此可见,汪辉祖选择从事幕业,不是出于个人理想,完全是为现实所迫的结果。他走的是当时常见的“以幕养学”路线。在多年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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