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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2 23:3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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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淑霞

出版社:北岳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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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撒哈拉沙漠

去撒哈拉沙漠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去撒哈拉沙漠作者:高淑霞排版:skip出版社:北岳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04-01ISBN:9787537850506本书由安徽新儒文化传媒股份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序人间美好情怀的礼赞——读高淑霞的《去撒哈拉沙漠》

高淑霞是北京石景山区作协的会员,2013年才开始文学创作,却势头很猛,先后创作了长篇小说《爱过恨过》,中篇小说《走出抑郁》《谁是凶手》,一篇短篇小说还获过一个全国大赛的奖,起步不长,却成绩斐然,实在不易。她的勤奋,她的才华,都是她取得成功的重要因素。近来,她又开始了小小说和闪小说的写作,仍然是卓有成效。这本小小说集《去撒哈拉沙漠》的出版,就是一个明证。小说集的内容比较丰富,有对社会上丑恶事物的抨击和揭露,这些作品对我们有警示作用,但我觉得,她更多的篇目讴歌了人间的真情,这是她小说的亮点。纵观我们当前国内的小小说,多是批评型的。这部分小小说有它的社会意义和流传的价值。但我以为,宣传正能量,传承中华民族传统的美德,激励人们积极向上,对匡正日益颓废的世风,特别是对青少年的健康成长,意义更为重大。可惜,当下这类作品偏少,精品更是鲜见。从这个角度说,高淑霞的小说,自有它存在的重要性。《嘉措,我懂你》写一个叫嘉措的藏族青年,在一次火灾中救了四个小孩,自己身负重伤。特别是他为了让自己喜爱的人不为自己担心,假说自己去世了。小说表面写得很平静和淡定,但字里行间,却蕴藏着汹涌的激情,使我们受到深深的震撼。《安教授的秘密》时间横跨了几十年。写一个叫秋花的女子,当初为了安教授能获得真爱,毅然牺牲自己的幸福,主动退出婚姻。到了安教授的晚年,她又来照顾教授。小说的主人公是个很弱小的女子,却又有非常博大的胸怀。她的真挚,她的深情,让许多身在高位的或声名显赫的人汗颜。小说实际是一本很好的教育我们怎么做人的教科书。不图回报,不为私利,多为他人着想,在道德缺失的年代,非常值得深思和倡导。《你这个孩子啊》是一篇很精彩的小说。前半部用了大量的篇幅和很多的层次,极力写陈家老太对二儿媳的不满。这样写,有两个作用:一方面,给读者造成一种思维定式,对二儿媳形成很差的印象,为后面的陡转做了很好的铺垫;另一方面,让读者误以为又是一篇婆媳不和的俗套故事。结尾却出人意料:二儿媳主动放弃应得的房子遗产,回到农村。一个深明大义、胸怀宽广的农村女子的形象跃然纸上,令读者钦佩。小说对儿媳的笔墨寥

寥几笔,人物形象却分外突出。《3栋502号女人》,写了一个卓尔不群,似乎很 “另类”(与一般人的行为截然不同)的女人,最后却揭出她是一个园林设计师,退而不休,继续做有益于社会的事。小说没有讲述惊天动地的伟业,在平淡无奇的常见事物的叙述中,突出人物的不凡情怀。《窗里的女人》所写的人物与现实生活中的人物大相径庭。一个女子被车子撞成重伤,导致了下肢瘫痪。其结果是婚姻告吹,工作失去,她终身与轮椅为伴。但她却对撞伤她的司机没有一点怨言,甚至为司机着想。联想到我们生活中多次报道的 “碰瓷”事件,不禁让人感慨万千。也许,这是一个理想化的人物,但是,榜样的力量毕竟有着极大的教育作用。《那一抹高原红》写了一对藏族姐妹的故事。姐姐为了照顾病重的妈妈,放弃了学业,让妹妹继续读书还上了大学。值得思考的是,作者没有按照常见的小说套路来写,而是别出心裁地设计了一个特殊的情节:妹妹是被收养的,与这一家人没有血缘关系。这样,不仅使小说让人感到新颖,而且人物的境界更提升了一个层次。高淑霞的小说不仅在意蕴上有自己的精神追求,而且,在写作的技巧上,也是颇下苦功的,她善于探索多种构思方式。如《瞪大眼》,用前后对比的方法,写出人物由嚣张一时到偃旗息鼓的过程,人物的形象非常鲜明。我曾多次提出,小小说篇幅极

短,因此,它必须寻找与中、短篇小说完全不同的创造方法。对比就是其中一个事半功倍的好策略。另一点是,注意情节的曲折。著名作家孙方友曾提出小小说情节 “翻三番”的论断,但这是极不容易的。在小小说这么短的篇幅里,要做到跌宕起伏,是需要有一定功力的。《为了玲儿》就是一篇有多重曲折的小说。小说中李海为了追求韩冰,与妻子鲁璐离婚。韩冰诱惑了李海,又刻意让他看到了与自己男友周杰缠绵的情景,旨在无情地耍弄李海,目的是为了替被李海抛弃的家乡的女友报仇,而李海的女友玲儿原来是韩冰的表姐。事情到此应该结束了,可作者又设了一层转折:那 “男友”周杰竟是韩冰雇来假扮男友的。层层转,情节扑朔迷离,但却是天衣无缝。如此巧妙的设计,令人拍案叫绝。结尾的陡转,是小小说这种文体最大的特色。这就是人们所称的欧100171亨利式的结尾。但要运用得脱俗、新鲜,却很不容易。前面所提到的《你这个孩子啊》,就是一篇成功之作。《脸上有刀疤的男人》也颇不平常。前半部极写一个男子的粗俗,后半部笔锋突然一转,写他在歹徒动刀的危急时刻,挺身而出,以震天动地的气魄,一击制胜,让人大开眼界!小小说陡转的关键,在于前面大力的渲染,以及 “转”得出人意料。这篇小说的处理都很到位。《梦醒时分》和《隐秘的情人》等,都有异曲同工之妙。限于篇幅,不一一分析。由此可见,陡转在淑霞的小说中不是个别

的现象,而是一种有意为之的风格,也说明她对小小说这种文体特质有比较明确深刻的把握。如果说,淑霞的小说还有提升的空间的话,那就是有的小说的结尾还显仓促了一些,需要再好好设计与推敲。但航向已明,风帆已经扬起,努力前行,太阳就在前方。是为序。顾建新2016年8月小小说嘉措,我懂你

望着车窗外明镜似的错那湖和湖的尽头蓝天下连绵起伏的群山,她不禁有些战栗。他说过,他的家就在大山深处,那里的风景美极了。

她和他是在大学校园里认识的。两所大学离得很近,她经常去旁边的民族大学玩。

那天她正低头赶路,“哐当”撞进了他怀里。他掐着她的两个肩头,盯视着她:“喂,想什么呢?”

她被那双眼睛迷惑了,那是她今生见过的最明亮的眼睛,像两潭清澈的湖水。还有那棱角分明的脸,那闪着釉光的皮肤。

后来他们相爱了,她知道了他叫嘉措,他是一个孤儿,来自那块神奇的土地——西藏。

他讲起家乡时神采飞扬,使她对那块纯净的土地充满了向往。他们相约,毕业后去他的家乡当一名老师。

两年后他们毕业了,她跟妈摊牌,要去西藏。老妈一脸惊讶:什么?去西藏?那个蓝天白云,离太阳最近的地方?那是传说!前年你小姨心血来潮去西藏旅游,下了飞机就折腾,头疼、恶心,吸着氧,看了一眼布达拉宫就往回跑。

妈看她一意孤行,就拿死来威胁她,最后犯了心脏病住进医院。

他劝她:妈是舍不得你,怕你受苦。要不你先在北京找个工作,陪着妈。我先回西藏。

她只能依了妈去一所中学当老师。妈不容易,爸在她8岁时出车祸走了,是妈一个人把她抚养大。

他们远隔千山万水,但他们的心更近了。他们在QQ上天天见面,他给她发了很多照片,告诉她照片上的女孩叫梅朵,家住在很远的大山里;那个很瘦的男孩叫诺布,父母在一次洪水中去世了,跟着奶奶生活;那一簇簇紫色的小花叫格桑花,像北京的野山菊;那片树林是西藏的柳树,比北京的坚挺粗犷;那……

她在他的描述中陶醉,仿佛飞到了那片蓝天白云下,躺在浓绿的草地上枕着一湾清水。她吸了吸鼻子,似乎闻到了草原的味道。

有一天,QQ沉默了,她怎么呼唤也没有回应。这时她才感到她是多么粗心。她只有他的手机号和QQ号,其他一概不知,包括他学校的地址、电话。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人瘦了一圈。

半个月后,QQ上有了一条回复:你好,我是嘉措的同事,嘉措在一次火灾中受伤,经抢救无效去世。他临终时让我转告你,让你忘了他,开始自己的生活。

她当即昏厥过去。醒来时,躺在地上,妈哭着摇着她喊:吓死我了,你这是怎么了?

她推开妈,腾地跃起,查看QQ,冰冷的屏幕上仍是那段尖刀般刺骨的留言;手机也是死一样的沉寂,任她千呼百唤,没一丝回应。

她疯了似的在网上搜索,搜索他的信息,搜索他教书的那所学校。她要去看他。

妈说:看什么?他已经死了。

她说:我去看那所学校,看他出生的地方。

妈劝道:去,也不必这么着急。还是等到放暑假吧,你不能丢下学生不管啊!

从春到夏,她熬过了101天。放暑假时,妈又查出了肝癌,急需做手术。为了妈的医药费,她在小姨的撺掇下嫁给了药店老板的儿子。嘉措死了,她的心也跟去了,嫁谁都一样,何况是为了救妈。

一年后她生了一个女儿,如今女儿已经9岁了。

拉萨的会议结束后,她几经周折终于寻找到了那所学校。校园里很静。她看见了照片中的那片柳树,在校园西侧排列着,树干粗粝,枝叶摇曳。

她推开了传达室的门,一个有着高原红的男人问她:你找谁?

她说:我想进学校看看。

男人说:学校放假了,不让看。

她问:这里有过一个叫嘉措的老师吗?

男人笑了:你找他呀,他就住在楼后的平房里。

她急问:是中央民族学院毕业的嘉措?他不是烧死了吗?

男人说:谁说的?他只是烧瞎了一只眼睛,毁了容。那次宿舍着火,他救出了4个学生后,又冲进了火海,一根烧着的木头砸到他的脸上。

她的心像被磨盘碾过一样,勉强挤出一句:他成家了吗?

男人回:没,他收养了3个孤儿。

她强忍着想见他一面的渴望,向学校相反的方向走去,眼泪一滴滴打到地上,像她的血。(本文发表于《精短小说》2016年第8期)安教授的秘密

安教授走了,留下了一个难解的谜。

人们不明白安教授为什么把遗产都留给了后老伴,一个糊涂、瞎眼、土里土气、八十多岁的乡下老太太!

八年前,安教授的妻子去世了。办完丧事,安教授像被人抽去了筋骨,团在沙发上闷头抽烟。烟雾中安教授的眼睛由明变暗,由暗变明,头发从灰白变成雪白。

安教授的这种状态持续了三天。三天后安教授向家人宣布他要回趟河北老家。

安教授的大儿子说:好吧,回老家散散心也好。我们从没去过老家,正好陪您回去看看。

安教授不同意,你们跟着干吗?像打狼似的!

孩子们拗不过安教授,只好随他。

半个月后,安教授从老家回来,领回来一个黑瘦干瘪的老太太。

孩子们不反对老爸再婚,但老爸再婚也得找个体面有知识的女性啊。

安教授一意孤行,不仅和老太太领了结婚证,还出来进去地带着她。到外地讲学也把她带去。

那时候,老太太的眼睛还没坏,身体也可以。儿子们想想,唉,随老爸去吧!儿子们都有家都要忙工作,从此也就很少管安教授了。

现在安教授走了,老太太的眼睛突然失明,傻傻地抱着安教授的照片呆坐着。她的手在照片上反复摩挲,手上的皮肤像葱皮一样薄,上面布满黑斑,凸着蚯蚓似的青筋。

安教授的大儿媳把家人聚到客厅,随手关紧老太太的卧室门,说:我们要遵照爸的遗嘱为老太太养老送终。但,爸的房和存款不能白给她。

安教授的二儿子捅捅身边的媳妇:喂,你也说说。

二儿媳说:老太太倒没什么,关键是她乡下的亲属,万一哪天老太太走了,她的亲属要继承财产怎么办?所以我们必须起诉,把财产要回来。

话音未落,卧室里传出巨响。众人一愣,随即冲进卧室。卧室内老太太大睁着双眼,混沌的眼球盈满了泪水。散了架的镜框摊在地上,闪烁的玻璃迸溅出一地碎片。

二儿媳捡起地上的镜框,叫道:看,后面还有两张照片!一张是爸和妈的,一张是?

二儿子拿过媳妇手中那张黑白照片,沉思着说:这张好像是姑姑。突然他脸色煞白,手哆嗦着:老太太就是姑姑!

大儿子夺过照片,惊得张大了嘴,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是她!

姑姑藏在久远的记忆里。他恍惚记得,那时候姑姑和姑父每月都来他家。他们每次来都带来很多好吃的东西。爸妈也带他们去过一次姑姑家,那家很小很破。

后来,就没记忆了。

太荒唐了!老爷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安教授的两个儿子决定回趟老家,把事情弄清楚。

在老家他们见到了老太太的亲侄子,听到了一个凄婉的故事。

我姨妈叫秋花,秋花20岁的时候和小她两岁的安少爷洞房花烛结了婚。安少爷结婚当年考上了辅仁大学。家人担心安少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到外面受不了苦,就让秋花陪着他去了京城。

到京城后,他们在西城租了间房。安少爷上课,秋花在家洗衣做饭料理家务,小日子过得安逸幸福。后来时局变动家里没钱寄去,生活变得艰难,秋花就接些浆洗缝补的活,挣钱贴补家用。再后来生活更难了,秋花就白天做用人,晚上浆洗缝补。安少爷嫌家里脏乱,住到了学校。

在学校安少爷爱上了一个女生,爱得如痴如狂。女生家在湖北,家境一般。所以安少爷读书恋爱要花很多钱。他很少回家,回家主要是为了取钱。

秋花什么也不知道,只想拼命做活供安少爷读书。

1950年,安少爷毕业,他向秋花坦白了一切,并提出离婚。

秋花说:行,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和你们做亲戚。

安少爷结婚后,秋花嫁给了一个火柴厂工人,一生没有子女。

那时候经济贫乏,买什么都要票证。秋花夫妇就用每月节省的粮票、油票、钱,贴补安家。为了省钱,他们每次去安家要步行4个小时;为了省布票,他们穿补丁摞补丁的衣服。

1965年春天,秋花的丈夫去世,秋花回了老家。

8年前,满头白发的安少爷回来了,他对满脸褶皱的秋花说:她走了,你跟我去吧!

秋花说:我不去,我不能拖累你啊。

安少爷说:孩子们都单过,我没人照顾。

秋花就跟着安少爷去了北京。(本文发表于《天池》2016年第10期)怪人吴老太

在街坊眼里,刚搬来不久的吴老太是个怪人。

嘿,看见没?吴老太戴了个牙套!

什么牙套?

嗨,就跟我小孙女牙上的一样,亮晶晶钢丝掐成了小花,一朵朵贴在牙上,笑死人了。哎哟,六十多岁的人了,臭美什么啊!

癞子妈不光是议论,还专门等在楼门口,待吴老太出来,便嬉皮笑脸地凑过去,龇着两颗黄腻的龅牙问:她吴姨,你怎么还带个牙套呢?

吴老太笑道:想美啊!

街坊们觉得吴老太怪,是因为吴老太和她们不一样。吴老太没子女,没子女就应该唉声叹气,就应该愁眉苦脸低着头走路。吴老太不是,她从不像别的老太那样站在当街聊天或躲在阴凉处打牌。吴老太总是干净利落脊梁挺得倍儿直从街边走过,那脸白皙明亮,手挎着老伴的胳膊。

吴老太还学画画,背上的画板包在阳光底下一晃一晃的,晃得树荫下的一帮老太太心里痒痒,舌头飞转。吴老太的今夕过往就从那些舌根底下流淌出来……

唉,这老太也够惨的,当了一辈子孩子王,却没一个孩子。

谁说没有?她生过一个女儿,十几岁时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唉,我也是听说,好像是车祸。

吴老太猜到人们的议论,却从不解释。她退休后开始学画画,是因为女儿喜欢画画,女儿那张获奖作品《花儿灿烂》一直挂在她的床头。她喜欢背着画夹子和老伴去写生,当老伴端着相机四处拍照时,她就坐在山顶或大海边的礁石上一边往画布上涂抹颜料,一边和女儿喁喁私语。那一刻,她能听到风撩起发丝的低语,能感觉到海水漫过脚趾的轻柔。风吹动云朵,脚下的海浪层层推涌,她把眼前的美景描画给女儿。她相信女儿的眼睛一定在某一个地方注视着她,欣赏着她的画。

每当吴老太手握画笔冥想远眺时,老伴就默默地坐下来,从不去打扰她。他知道吴老太又想起了那个暴雨肆虐的夜晚。

那天傍晚下起暴雨时,她正给高三学生上课。老伴在单位忙一项实验。11岁的女儿是在给她送伞的路上被车撞倒的。她和老伴赶到医院时,女儿已经停止了呼吸……她虽然哭得死去活来,还是忍住撕心裂肺的痛在捐献遗体的文件上签了字。她颤抖的手指救活了6个人,也让她感觉女儿还活在世上……

女儿走后,她把全部精力都花在了工作上。她带出的高三毕业班,高考成绩在全市名列前茅。

女儿活着的时候很爱美,经常摆弄她的长发,一会儿盘成发髻,一会儿编成花辫。还向爸爸夸耀:妈妈是我们班同学的妈妈中最漂亮的!所以她不能邋遢,必须把自己打扮得漂亮得体,她要让女儿在天堂里也为她感到自豪。

前些日子她牙痛,看完牙后,她问大夫:我的前牙有点外凸,牙缝也越来越大,什么原因啊?

大夫说:岁数大了,牙龈开始萎缩,时间长了会改变咀嚼功能,影响身体健康。

她问:有办法治吗?

牙医说:可以用牙齿矫正器,俗话叫戴牙套。不过一般老年人不戴,她们不仅是怕花钱,是觉得老了不需要美了。

她说:我做。

她戴牙套不仅是为了美,还是为了健康。她要有一个好身体,她还要干一件大事。

两个月以后,街坊们又有了新的话题——吴老太失踪了。吴家老头天天愁眉苦脸地自己遛弯。

癞子妈兴奋到跺脚,拦住吴家老头打探,吴家老头说,去西藏了!

癞子妈像打了鸡血到处爆料:嗨,吴老太又作疯呢!丢下老头不管,自己跑去西藏。唉,那老头真可怜啊!

吴老太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没人看见。只记得一个春光明媚的上午,寂静的楼道突然变得异常热闹。吴老太夫妇被一群有头脸的人簇拥着走出楼门。阳光下,吴老太的脸平静如水。

消息又从癞子妈嘴里传了出来:吴老太夫妇用一辈子的积蓄,在西藏捐建了一所小学。他俩这是去学校当志愿者,要走很长时间。前段时间吴老太是去西藏打前站,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这次回来是接老伴的。(本文发表于《小小说大世界》2016年第7期)露 儿

露儿是我的房客,一住就是5年。

露儿25岁,一个白皙文静、有点忧郁的姑娘。

露儿是本市人。本市人不住在家里,跑到外面租房住,很让我疑惑。更让我疑惑的是她从来不回家,即使是过节,即使是大年三十。

露儿不怎么上班,也很少出门。据说找过几次工作,都是只上了几天,就辞职了。

露儿经常出去旅游,旅游时就让我帮她照顾猫,回来时给我带些礼品表示感谢。露儿不缺钱,房租准时交,快递三天两头来——她什么都用快递,服装、日用品、猫粮,连她吃的水果、蔬菜都快递。

露儿有些孤僻,5年来除了露儿妈和露儿的一个女同学外,再没有其他的人登过露儿的门。

露儿妈是做水暖生意的,黑瘦憔悴。

露儿见着妈脸黑的像阴云,弄不好就是一场疾风暴雨,露儿妈就在风雨中掩面离去。

露儿妈来时总赶上露儿出门。每当露儿妈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满脸是汗、气喘吁吁地敲不开露儿房门 (我住六楼)来敲我门时,我就好奇地问:你来时怎么不事先跟她打个招呼呢?

露儿妈说:打了,这丫头不知怎么就出去了。

好几次都是这样的对话,好几次都是我把东西接过来,露儿妈一脸无奈地离去。

半个月前,露儿妈给我打来电话:大姐,露儿最近好吗?她上班了吗?

我答:上了吧,最近她好像每天早上都出门。

露儿妈说:啊,那我就放心了……她这个月的房租交了吗?

我答:交了。

露儿妈说:好,要是她下月没交,你给我打电话。不等我回话她又接着说:这孩子跟我赌气,已经三个月没理我了,打电话,也不接。年前我给了她两万,怕她花光了,没钱交房租。

我一阵心酸,劝道:你别担心,她这么大了,有事会自己想办法的。

露儿妈说:是啊,我就是放不下心,又不敢找她,怕她生气。

露儿妈很挂念露儿,经常给我打电话问她的情况。每次都叮嘱:您千万别让她知道我给你打过电话,知道了她不高兴。那样子,诚惶诚恐,像做贼似的。

这母女俩怎么这么拧巴?露儿的爸怎么从没来过?疑问像屋外的雾霾,迷离,神秘。

三天前,露儿来敲我门:阿姨,我明天去日本旅游,您帮我照看一下猫吧。说着她把钥匙和一张写满字的纸给我,反复叮嘱:您每天要给猫喂两次猫粮,一盒罐头……如果猫有什么异常要及时跟我联系,我会24小时开机。

一只猫,至于吗?我心中不悦,答应完,就要关门。露儿赶紧挡门,急着说:您一定要按纸上写的做啊!

我答:好!又要关门。

露儿又挡门,说:还有,我妈要来了,你别让她进我屋。

今天上午,露儿妈真来了。

望着满脸失望的露儿妈,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把她请到我家歇息。

露儿妈坐在沙发上,满脸愁云,迟疑着开口:我再婚后,露儿就搬出来住了,她骂我离不开臭男人。可我这般岁数了,越来越干不动了,想找个依靠啊!

我说:孩子慢慢会理解的。

露儿妈说:露儿恨我。

我说:怎么会啊?

露儿妈说:她恨我和他爸离婚,离婚后不久,她爸就病死了,她说我害死了她爸。

我脱口而出:是啊……

露儿妈眼里含着泪水:可那时候她爸总和我吵,骂人、摔东西,再说谁会想到他会两年后病死啊?

啊……我陷入了沉默……寂静像冰山般压来,沉重,冰冷。

露儿妈在寂静中爆发:可露儿不是我们亲生的,她爸就是为了她才和我打架的!

我惊讶得瞪大双眼。

露儿妈躲开我的目光,望向窗外:那是一个夏日的黄昏,我刚结婚不久,散步时捡到了露儿,她躺在花丛里冲我笑,那一刻,我的心醉了……我怕露儿受委屈就决定:今生,不生孩子……她的眼睛由迷离变得明亮。

我问:露儿知道这些吗?

露儿妈摇头:不知道,我不想告诉她,我怕她受不了。

瞬间,一股热辣在我心中涌起,热泪如雨。(本文发表于《黄河文苑》2016年第2期)好世界舞厅

她问:喂,你在哪儿?

他答:我在外地。

她埋怨:你怎么还在外地,我都三天没跳舞了。

他笑道:你先约别人吧!

她说:算了,我还是窝家看电视吧!

他放下电话,冲出家门,向好世界舞厅奔去……

她是他的舞伴。

那晚离婚不久的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正对着眼前一群甩手扭屁股的男女运气。老婆就是这么扭着,扭着,扭到别的男人怀里的。这狗屁交谊舞竟有那么大魔力?实在让他想不通。

他迷迷糊糊就被她带进了舞池。对,迈右脚,走,走,搂住我,走……随着她越贴越紧的躯体和呼出的热气,他竟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感觉让他……

后来她就成了他的舞伴,她教会了他跳三步、四步、伦巴……她带着他从露天广场跳进了好世界舞厅。他越来越迷恋昏暗迷离的舞场,越来越喜欢在闪烁的灯光下旋转的感觉。

跳完舞他们就坐在旁边的酒馆喝酒。几碟小菜,两盘水饺,他们可以坐上两个小时。

她问:你离婚了?

他答:嗯。

她说:我没离婚,跟离婚也差不多,老公做生意,黑白不着家。

他答:嗯。

她哈哈大笑,你可真沉稳,半句话不多说。

他别过脸看向窗外,他不喜欢她的笑,具体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大概是像他的前妻吧。他想起舞厅中另一个女人,瘦瘦的,皮肤雪白,安静地坐着。那个女人让他充满幻想,让他……

嗨,想谁呢?她用酒杯磕着桌子。

清脆的响声,让他慌忙回头,环顾四周。那些好奇的眼神让他脸红,他急忙扭过脸,说:小点声!

她盯着他问:怎么了?我又没偷没抢。

他端起酒杯低头喝酒。他讨厌她看他的样子,像看一件物件,肆无忌惮。他喜欢那个女人忧郁、迷蒙的眼神。

夜深时他们走出酒馆,她挎着他的胳膊让他送她回家。他顺从地随着她走,树影婆娑,灯火阑珊。她贴紧他,呼呼地喘着热气,胸前的东西一颤一颤的,手……自此他们成了情人,成了情人后,她除了和他跳舞就是拽着他坐在暗处看着舞池里的男女评头论足。他虽然觉得这样很低俗,但他还是依着她。他正好可以看那个女人。

她说:东面那个女人太妖,嘴太大。

他答:嗯。

她说:那个穿红裙的女人太黑,屁股太撅。

他答:嗯。

她说:那个穿黑色长裙的女人太瘦太白,像个病秧子。幽幽怨怨的一点都不喜庆。

他的心一颤,答:嗯。他讨厌她说那个女人。他嘴上应和,心里在笑。笑她浅薄,笑她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她拽了他一下,说:嗨,就那个男的,和那个瘦女人跳舞的男人,原来是我的舞伴。是我教会他跳舞的,跳着,跳着,他就把我甩了。那男人是花心大萝卜,跟好几个女人扯不清,现在又搭上了这么个女人。

他的心一揪,脸腾地红了。他感觉她像是说他,他摸摸脸,有点庆幸:多亏了坐在暗处,否则又要被她发现,追问他又看上了哪个女人了。

他觉得自己有些无耻,自己怎么能一边和她睡觉,一边想着那个女人呢?可他就是按捺不住。

他越来越烦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值,自己怎么会被这么个女人俘虏了呢?

前几天他决心逃离她,哪怕是从此不进舞厅。他就跟她撒了个谎,说到外地出差。

他在家憋了三天,总是想舞厅,想那个女人。

他边走边想,想搂着那个女人娇柔的细腰跳舞,想把她揽在怀里抚摸她白皙的皮肤听她说话,他想她说话一定有趣。

他有些急切,不由得抬头看前方。

舞厅门口肥硕的她正堵在中央,高挺的胸脯迫使鱼贯而入的男女兵分两路……

他像耗子一样蹿进黑暗,盯着她的身影暗想,难道她识破了我的计谋,等在门口想抓我现行?

突然,她向一个男人奔去,叫着:嗨,你怎么才来啊?我等半天了。她挎起男人的胳膊走进舞厅。

他心酸溜溜的,很失落。他想,不对啊,我应该高兴才是啊。(本文发表于《河北小小说》2016年第2期)去撒哈拉沙漠

她在这里已经坐了许久。

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她隐约记得自己上了一辆公交车,被售票员从迷离中唤醒时,她已经来到了这座山脚下。她茫然地随着游人走进公园,循着一条小路来到这里。

她的生命已经走过了57个年头,对于死她有过考虑。

那次到深圳出差,赶上洪水,火车在东莞遭遇路基塌方,停了7个小时。她第一次感到死亡的临近。

那次,上铺的女孩上去下来,攥着手机不停地和老妈哭诉;对面铺上的男人,脸色煞白,左脸的肌肉不停地抽搐,一遍遍向人们打探情况。

她闭眼躺在卧铺上,朋友临终的情景在她眼前浮现:瘦成骨架的躯体上插满了管子,缠着绷带的头挤着蜡黄的脸,脖颈处血肉模糊。朋友的老公邋遢萎靡,撑着一张凄苦的脸,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只半年时间,什么招都使了,人还是走了!

她睁开眼时,对面的男人正望着她,问:你哭了?

她坐起身,答:啊,没事。

于是,他们聊了起来。

男人问:你怕死吗?

她脱口而出:不怕,只是怕死时的无奈和尴尬。

男人调侃:嘿,你好像看透了生死?

她笑了:是啊,死是归宿,谁也无法抗拒。就像我们来到这个世上一样,没被通告,就被抛到了舞台上。

男人也笑了,做出倾听状,一摊手:继续。

她有些得意:我们像木偶一样被命运的线绳牵引,随着幕后的那只巨手舞蹈,我们对自己的感知随着台下的掌声、喝彩,时而陶醉时而沮丧。

男人问:现在呢?你是陶醉还是沮丧?

她调侃道:我舞了大半场,已趋于平淡。

男人问:假如你现在得了绝症,你想怎么退场?

她一惊,思索着说:我?我就默默离去,去海边,向海的深处走去,当海水淹没我胸部的时候,我服下安眠药,仰游着漂向远方;或者走进深山,选一片寂静的树林,吃完药,靠在树干上慢慢地睡去,很久以后我会化成树下的泥土。

男人有些激动:因为你不想让亲人为你痛苦?不想让他们为你治病变得一贫如洗?

她盯着男人,眸子闪闪发光: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不堪的样子;我不喜欢人们围着棺椁瞻仰!

男人变得阴沉:你太自私了!

她说:只自私一次。

男人痛苦地说:我老婆得了肺癌,晚期。

她嘴角抽搐:肺癌,晚期?

男人塌了肩,像晒蔫的茄子:她没打招呼,就走了。一个朋友在深圳看到过她,我这是去寻找她。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连声道歉……

刚才医生婉转而含蓄地告诉她病情时,她差点瘫在地上,心像被刀剜了一下又被扔到旷野似的疼和空寂。

她在心里反复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命这么惨?我会怎样煎熬着走完最后的一段路?

一阵风吹过,吹动眼前的花草、树梢,引着她的目光掠过对面一座座山峰,她感到,心中另一个自己在涌动。那个自己渴望辽阔和狂野,想去看沙漠和戈壁;只有那里才驰骋得下她那颗狂放和孤寂的心。

她有了决定,她要在生命的最后,活另一个自己,去撒哈拉沙漠,让苍鹰为她送行,让大漠做她的墓地。

她掏出手机,想订机票。开机后铺天盖地的信息和来电提示让她眼晕。

医生弄错了,赶快开机。

你在哪儿?快回电!

急死我们了,别干傻事!

老公的留言让她震惊:医生来电话,说CT片发错了。那个片子是一个肝癌晚期病人的,她这次复查没问题,医生和她都觉得奇怪,仔细追查,才发现问题。你们同姓名,只是她比你年轻。

她急忙找出CT片查看,还真是,年龄标注:45岁。

她泪流满面,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好像已经死过一回。她苦笑着自语:还去不去撒哈拉沙漠呢?唉,再等等吧!多好啊,还有机会

那天早上他从梦中惊醒,惊出一身冷汗,头下的枕头湿湿的,散着酸臭的气味。

他洗漱完,走到餐桌前抓起面包撕了两块塞进嘴里,嚼了嚼吞进肚子,一仰脖灌进半杯牛奶。他摩挲着胸口,抽了张餐巾纸边擦嘴边向门外走。

从厨房走出的老婆冲着他的背影喊:急什么!

有事!他的回答像被门夹住了尾巴。

他匆忙下楼,还未站稳就向对面楼望去,幽深的门洞旁一把破旧的竹椅在秋风中摇曳,发出吱呀的声响。他的心骤然抽紧,想起了那个梦。

梦里那把竹椅飘飘悠悠变成了一个花圈,瞬间又变成了男人的遗像,遗像向他移动,他僵立着,像被灌了胶,想说话,说不了,想走,动不得。遗像越来越近,就要撞到他的鼻尖了,他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难道梦是在暗示什么?他疑惑着绕过绿地走到那把竹椅旁,问正在扫地的大妈:您好,坐在这里的那位大哥今天没出来?

大妈没抬头。从扬起的尘烟中蹦出两个字:走了!

走了?他一激灵,边躲避弥漫的灰烟,边念叨:真的走了。

他是旁边那所大学的教授,住到这个小区很多年了,出来进去从楼前走过,很少关注对面楼的情况。

他隐约记得对面楼门口总坐着一位黑胖的六十来岁的男人,手托把泥壶,时不时嘬一口。男人悠闲地摇着竹椅,望天看地观风景,偶尔喊一句:谁家的孩子,大人呢?或是指着路上的一堆狗屎嚷:谁家的狗,随地拉屎,摔着人怎么办?

春夏秋冬基本天天如此,太阳没出来时男人就坐在那儿,太阳落山了他还没走。男人的身边总坐着一群人,下棋,打牌,很是热闹。

他猜想,那些人可能是搬迁来的,或是退了休没事干。不管怎样那些人跟他不搭边,他只是偶尔瞟一眼,从没说过话。

两个月前他下班回家,走到楼门口突然肚子疼,刀绞似的疼痛让他瞬间跪到地上。

他大汗淋漓,一手支着地,一手捂着肚子。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侧头向对面楼门望去。

竹椅上的那个男人正看他,随即端着泥壶向他跑来,跑到他身边俯下身子问:你怎么了?

他说:我肚子疼,很痛。

男人说:上医院吧?叫120救护车?

他闭着眼,点头:快!

那次他得了绞窄性肠梗阻穿孔,被120拉到医院就做了手术。

老婆说:多亏了那个男人叫了救护车,否则你就没命了。

他说:是啊,出院后要好好谢谢人家。

出院后,他就忙工作,像上了发条的钟表似的不停地转,一直没时间向男人道谢。

可从此他就有了念想,每次从楼门口经过就会往对面楼门望一眼。竹椅上的男人好像早就等在那儿,不等他开口先问一句,上班啊?或者,回来了?

他就回一句,嗯,您早啊!或者,您还没吃呢?

他总想有时间绕过那片绿地和男人好好聊聊,向人家道谢,但始终没有。

他闷着头去了学校。他一整天都感觉憋闷,好像有块石头堵在胸口,堵得难受。他很后悔,为什么不早点跟那个男人聊聊啊,人家救了他,他却连人家姓什么,住几楼,都不知道。

他没等下班就往家走,走到那把破竹椅旁,正好碰见一位刚从楼门里走出来的中年女人。他截住女人问:您好,您知道坐在这个椅子上的男人是哪天走的吗?

女人说:你问李哥?

他点头:对,李哥。

女人说:走一星期了吧!

他问:他得的什么病?

女人疑惑地回答:病?李哥没得什么病啊。

他问:那他怎么走了?

女人答:嗨,他闺女怕他一个人孤单,接他走了。

一股热辣涌到他的嗓子眼,他颤抖着声音问:什么?他没死?

那女人怀疑地看他一眼,扭头就走,边走边嘀咕:死?人家活得好好的,说什么死。

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像风一样向物业奔去,他要跟物业要李哥的电话号码,给李哥打个电话和他好好聊聊,他想见李哥。(本文发表于《大观》2016年)隐秘情人

她和他刚认识5天,却像相识了千年。5天前,一撞到那双深邃的眸子,她就知道,她逃不掉了。

来北海开会前她心静如水,静得没有一丝涟漪。现在她躺在宾馆里像个初恋的少女,一点点追忆着5天来她和他发生的一切。

那天傍晚,树影婆娑。凉亭下,几个人围桌而坐,喝茶聊天,她就坐在他对面。

她低头品茶,很少插话。她感到他在看她,忙望过去,他迅速逃离。月光下,一张极具男人魅力的脸,让她出神遐想。“这样一个男人,会……特别是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即使是在微笑也透着智慧和冷峻。”

第二天早上,她散步时又和他相遇,他们像老朋友似的交谈,从专业谈到了文学,从曹雪芹谈到巴尔扎克。他们彼此发现,他们是那么相似。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同别人这么交谈了。在这个欲望横流的社会,他们找不到,也羞于和别人这么交谈。

第三天,他的眼神变得兴奋而热烈,她躲避着他的眼神又情不自禁地追逐他的声音和身影,她感觉他的每句话都像是对她说的。她不由得也没话找话地和旁人搭话,那声音甜美而生动。她感到无比喜悦和快乐。

第四天,他的眼里燃烧起火焰,那火焰让她躁动不安,让她害怕、痛苦。她感到自己像只扑火的飞蛾渴望瞬间的烈焚!她……

突然,手机响了,“去喝茶好吗?我在大堂等你!”“好!”她浑身战栗,翻身起床,开始装扮……

鬼使神差,他们没去喝茶。他们走进一个酒馆,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酒馆淡雅幽静,昏暗的灯光下,稀落地坐着几个客人,默默地喝着酒。“我的家乡有很多这样的酒馆,简陋但安静。”她环顾四周,回想起那个烟雨朦胧的江南小城,还有美好的童年。那柔美的声音,那漆黑迷蒙的眼眸,让他感动。

他慢慢地谈起了自己。“我的家乡在陕北,那是一个寒冷而贫困的山村。我上面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他们只有小学文化,全家人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从小我就努力学习,盼望有一天走出大山。我们村离县城很远,上学要爬过两座山,早上4点就要起床,后来我考上了大学。”说罢,他盯着她,“你知道吗?我是我们县第一个,也是当时唯一的一个考到北京的。”

她的眼睛湿润了,眼里闪着泪花,看着他不住地点头,“知道,我知道!”

他喝了口酒继续说:“在大学里,我拼命读书。大学毕业,我分到机关,娶了上司的女儿,买房、生子。我没谈过恋爱,生活单调而沉闷,闷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像个没了灵魂的躯壳,在人世间游荡。”说罢,他又看向她,那眼神痛苦而忧郁。

泪水从她的眼中涌出,她没去擦拭,任由它流淌。她浑身抽紧,心在颤抖,一口喝光杯中的酒。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说:“最近我遇到了她,第一次见面,我就感觉她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这种气质吸引我慢慢地走进她。我越走进就越发迷惑了。我弄不清哪个是真正的她,是那个文雅恬静的她,是那个淡定睿智的她,还是那个敏感尖刻的她?”说着,他欠身握住她正要取杯的手,“我想探求!我渴望了解,那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她又有一个怎样的绚丽多彩的过去。”

泪水在她脸上凝固,她的脸变得冰凉。

他握紧她的手,眼里闪着光亮,急促地说:“允许我吧!付给我权利,去探求那颗高傲而孤寂的灵魂。让我们的灵魂相互碰撞,相互温暖!”

这些话你也对另一个女人说过?她问。

什么?他有些诧异。

我的闺蜜。原来你就是那位隐秘的情人。

她嘴角挂上一抹嘲笑,抽出自己的手,向黑夜中走去。(本文发表于《神州》2016第8期下)黑色派克笔

我中邪了,被魔鬼附了体。

妈是这么认为的,从她的眼睛里我读出了这个信息。

此刻我正坐在书桌前,用一杆黑色派克笔勾画我小说里的人物。

这支笔是爸给我的,爸说笔是过世的安叔叔送的。他看我喜欢写作,就把笔送给了我。爸没把笔送给哥、姐,而是送给我,足见爸是喜欢我写作的。

妈和爸不一样,妈烦我写作,烦的样子让我哭笑不得。就像她看见了一只被魔鬼附体的小羊,正兴高采烈地扑向火坑。“吱呀”,门开了,门缝中挤着妈的脸:月儿,歇会吧!

哎哟,您又来了!

好好,我不打扰你。唉!妈叹着气,缩回脸。门没合上,我知道那是妈故意开的。

我写写停停,不时扭头看门。妈的眼睛躲在门缝里一闪一闪。“吱呀”,门又开了。我给你把茶满上。妈的声音先挤进门来。

唉……我把笔扔到桌上,无奈地看着妈。

妈低垂着眼,端茶的手有些抖。

一股酸楚涌到我的喉咙,我的眼湿了。

妈抬起头:月,别写了!

妈,我不累!我把妈哄走,关紧门。我刚进入状态,“吱呀”声又来了,妈挤在门口举着一个苹果冲我笑。她嘴角使劲往上裂,眼睛幽深,像两口枯井,藏着恐惧和怜惜。

您到底想干什么?让我安静点好吗?我崩溃了,大声地叫喊。

妈冲过来,夺过我手中的派克笔:我干什么?我为你害怕!我害怕得哆嗦!

哼,你为我害怕?我在写文章,我想当作家!

写,你早晚写出事来!妈盯着我,浑身战栗。像看到了魔鬼!

我急了,大喊:愚昧!你懂什么?

我愚昧?我不懂!

好,不懂就不要瞎管!

妈哭了,把派克笔摔在桌上:好,我不管,我不管你!

派克笔还在桌上蹦,妈的背影已关到了门外。我跌坐在椅子上,泪水夺眶而出。我知道自己太过分了。妈是爱我的,我是家里的老小,哥和姐都插队去了。我和哥只差一岁,当初插队时,我俩可以留一个。别人劝我爸妈,让我去插队,把哥留下。可爸妈却把我留下了。

妈从没跟我发过火,这是头一次。我害怕得要命,不停地在屋里踱步,盼望爸早点下班。

爸回来了,我一边往我房里拽爸,一边对他使眼色。

爸问: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我关紧门,把刚才的事跟爸讲了一遍,讲完还不服气地说:妈也是,什么都不懂。我不就是喜欢文学吗?她却怕得要命!

爸脱口而出:她是怕你像你爸一样,疯了。

我爸?我瞪大了眼睛。

爸急忙掩饰:啊,我……我说错了。

我盯着爸躲闪的眼神:说错了?

嗨,我告诉你吧!爸松垮地靠在椅子上,像被人抽去了筋骨。爸说:你不是我们亲生的,安叔叔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什么?安叔叔?我的眼前浮现出精神病院里,那张清瘦、木讷的脸。小时候,爸妈常带我去看他。

是啊,你爸妈都是我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分到同一个单位。你爸迷上了写作,文章常在报刊上发表。他说,他痴迷那种把自己的文章变成铅字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成了右派,1958年被遣送西北劳教。你妈偏要跟着去。临走时把你托付给我们,那时你才两岁,瘦得跟小猫似的。爸拿起桌上的派克笔,眼里闪着泪光:你妈到那儿的第三年病死了,你爸一着急就疯了……爸把派克笔递给泪流满面的我: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就轻松多了。我们早就想告诉你,想让你到他们墓前磕个头,可又怕你知道了受不了。

爸……我扑到爸怀里放声大哭。哭声撕心裂肺,回荡在1979年深秋那个特殊的夜晚。(本文发表于《邯郸文艺》2016年第5—6期)3栋502号的女人

9点10分,她从容而优雅地从楼前小路走过。

小路旁随即掀起一片涟漪。

拽着孙子的李阿姨,撇嘴斜眼地开口:瞧,瞧啊,又出去了。快六十的人了,描眉涂粉的,成天穿成那样,干什么呀!李阿姨边说边抖着像锥子似的豹纹腿。

旁边的贺阿姨应和道:是啊,50多岁的人了,天天背个大包,怎么看怎么别扭。

哦……人家那包里装着跳舞的行头,你们知道吗?李阿姨松开孙子,凑近我们,神秘兮兮地说:去那地方还得换衣服……灯一黑,男女搂抱在一起,蹦嚓嚓蹦嚓嚓……李阿姨说着扭动起豹纹屁股,屁股蛋儿一颠一颠的,像两个花皮球。

说实话,我倒觉得那女人的烟色紫花套裙比李阿姨的豹纹健美裤文雅多了。特别是她随意挽在脑后的发髻和发髻下白皙修长的脖颈,总让我想起三毛或张爱玲。

旁边,玩牌人的议论也钻进我的耳朵:嘿,你们看那娘们,和咱们就是不一样;装样,有什么了不起的,一副假清高的德行!

十年前她刚搬进3栋502号时,我就很欣赏她的气质。一件黑色无袖高领背心,一条白色棉麻长裙,竟让一个快五十岁的女人穿出超凡脱俗的美。

欣赏是欣赏,但我不敢效仿。我一直认为:人必须求同,必须和大家一样,哪怕大家都做癞蛤蟆,你也必须做癞蛤蟆。你要是想做青蛙,或是做了青蛙,那就麻烦了。想做青蛙,你就要痛苦纠结;做了青蛙,你就会被打进十八层地狱。

我是想做青蛙的那种人;所以我一边与癞蛤蟆为伍一边做着青蛙的梦;她是做了青蛙的人,因此她被大家所不容。

人们常在背后议论她,有的说:她不像正经女人,正经女人成天忙着买菜做饭,伺候老公孩子,哪有时间打扮自己;有人说:她一定是在舞厅工作,你看她那身条,像个小姑娘似的,准是成天跳舞跳的。这样大家就断定她是在舞厅工作了。

本来嘛,大家都想让她在舞厅工作。她只有在舞厅工作了,大家的心理才能平衡,才能在老公面前理直气壮地邋遢。

她好像不食人间烟火,十年来她一直早出晚归,不和人搭话。迎面碰上人也只是点头微笑,问声好。

近半年,她每天出门的时间晚了。9点10分她准时从这条小路走过。有人说:她退休了,她那种人,退休了,也不会在家做贤妻良母,也得往舞厅跑。

我不认同那些人的说法,我不止一次地看见她一边挽着先生一边挎着女儿在河边散步的情景,那种融洽甜美的气氛,让我觉得她一定是一个好妈妈、好妻子。

我觉得她像医生或是教师,但又不像,因为我就是一个退休教师。医生和教师是接地气的,不会那么超然。

她就像一个谜,人们越贬低她我就越想揭开这个谜。我甚至有一种想告诉她别人在议论她的冲动,好让她站出来澄清自己。

然而,我一直没有告诉她,一直没有机会……

第二天我上医院,赶到公交车站时,汽车正要关门,我慌忙上车。一抬头,她正冲我微笑:你好,你坐吧。她往里挪了一下,把边上的座位让给我。

谢谢!我坐好,紧挨着她,可以把她看得很清楚。她根本没描眉涂粉,时间的磨盘同样残酷地在她白皙的脸庞上碾下凌乱的褶皱。她的眼睛像年轻人一样晶莹明亮。

我没话找话地指着那个紫色皮包赞叹:您这个包可真大啊!

她说:大包装东西方便,书啊,本啊,菜啊,都可以往里塞。

我问:您这么早上哪儿啊?

她答:上班。

我问:您还没退休?

她答:退了,单位又返聘了。

我问:您在哪里工作,这时走不晚吗?

她答:在设计院,单位照顾我,不给我规定时间。

我问:您是设计师?

她答:对,我是学建筑的,偏爱园林设计。

园林设计师!我想到了苏州园林,想到了林徽因……(本文发表于《河北小小说》2016年第2期)它,飘向远方

夜深人静,树影婆娑,我的魂灵在树林上空游荡。

我早就死了,43年前的一个冬夜,我把自己吊在了那棵树上,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人们像风一样赶来,我在如海的人群中看到了好朋友,梅。

我和梅是同班同学,正在读初三。梅是班长,我是数学课代表,梅是一个高挑漂亮的女孩,比我高半头。我们俩的性格正好相反,梅开朗自信,我孤僻自卑。但梅不那么看,梅说我表面谦卑,骨子里藏着清高。

梅喜欢语文课代表涛,总是拽着我假公济私地找涛谈事,我对梅的小伎俩看得明明白白,但我不点破。我甚至特别渴望那种机会。

梅每次问我对涛的印象,我都装出不屑的样子。

我们仨在一起时,我对涛爱答不理,心却慌得要命,耳朵伸得倍儿长。回到家,躺倒床上,一遍遍回想白天的情节,是我最美的享受。因为我发现,涛看我的眼里闪着异样的光。

我渴望那眼光,渴望独占那颗心。可梅怎么办啊?再说,我也比不过梅啊!万一我亮剑失败,我会死的!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自尊的心。

妈总说:我们要低头做人,要忍让。

小妹问:干吗要低头?

妈说:因为,我们不如人。

小弟问:我们怎么不如人?

妈不答,扭头看被打成右派的父亲。

走,学习去!每当这时我就赶紧把弟和妹拽走。学习好,是我们仅存的骄傲。那骄傲让我们昏暗的生活有了光亮。

梅总是仰着头,笑得灿烂。因为梅的父亲是工宣队队长。

涛的眼神让我那点骄傲变成了火苗,那火苗让我总想像梅似的仰着头笑一次。

为了克制这种奢望,我把自己埋在爸偷藏的一箱子书里。可那些书让我心中的火苗越烧越烈。

一天中午我竟把那本我最喜欢的《复活》放到了涛的课桌里,里面还加了一片枯黄的落叶。我为自己的举动激动不已,第一节课,我一直处在恍惚中,我想:他看到书,会想到我吗?如果没有,我会比喀秋莎还要痛苦啊!

第二节自习课,我趴在课桌上继续幻想。“米雪,这是你的书吧?”天啊!那本书怎么跑到班主任手里。我大瞪着眼睛,头脑一片空白。“你不要抵赖,已经有人揭发了你。哼,自己看黄书,还想拉别人下水。小小年纪,思想竟然那么肮脏!你要彻底反省,这件事,没完!”妈呀!我要死了,我恨不得立即消失。

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出教室的,天黑得很快,我没敢回家。我也不敢在街上行走,我感觉每个人都在看我,人们指指戳戳:流氓,女流氓!我想到了游街的场景,无数的人拥挤着向被剃了阴阳头、胸前挂着破鞋的人扔石头,叫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坦白……

我向旷野奔去,那里有一片树林。前几天我们仨还在那儿聊天,涛还开玩笑:米雪,你那小脑瓜是怎么长的,功课门门第一!那一刻,我扭头看梅,梅一脸鄙夷;那一刻我赶紧低头,心却在笑,脖颈和腰板挺得倍儿直。

可今天,涛为什么要揭发我呢?因为我不如梅?他压根就没看上我,是我自作多情。梅会怎么想呢?我真后悔啊!我抬头望着天空叫喊:为什么,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呢?为什么要自取其辱?

我跌跌撞撞地往前奔。狂风怒吼着:这事,没完!这事,没完!我仿佛看到了妈妈哀求的脸,看到了我被批斗的景象……

我走进了那片树林,靠着一棵大树坐下,狂风吹打着树枝,发出怪叫,我并不害怕。我害怕天亮,害怕人。一想到人我哆嗦起来,裹紧棉袄。

天快亮了,我不能等到天亮啊!我站起身,拽到了那个树杈。但我又放下了,我想起了家里的小火炉,想起了全家围着火炉烤窝头片的情景,我流下了眼泪,我真不想死啊!

狂风一直在刮,我在小树林里一直走,一直想……最后我还是把自己吊在了树上。

我的魂灵继续游荡,我看到了那棵树,树下站着苍老的梅。她在诉说,是我把那本书交给了老师,在你放书的时候,我正走到教室门口……我那时太愚昧,以为自己在 “革命”。

天啊!我的魂灵长叹一声,向远方飘去。它可以安宁了!(本文发表于《洛神》2016年第4期)你这个孩子啊

陈老二躺在抢救室里和阎王爷较劲,陈家的老少都在大玻璃窗外抓耳挠腮地着急。他们不是为陈老二的性命着急,医生说陈老二熬不过今天夜里;他们是在为另一件事闹腾。

陈老大攥着手机向大家宣布:老二闺女一会儿就到。

陈老三对着手机喊:二嫂你不能不管啊,你……话说半截,声音立马变小,因为媳妇正戳他后腰:嗨,嗨,小点声。

其余的人,伸舌头,撇嘴,嘀嘀咕咕。

陈老太坐在这群人中间,脑袋像扎进了马蜂窝,嗡嗡乱叫。但她努力使自己镇定,她不能乱,她不能让那个外地娘们得逞。按说,快八十岁的人了,一听说儿子要不行了,不瘫在床上,也得哭晕过去。但陈老太没有,陈老太和别人不一样,陈老太心里憋口气。

两年前,离了婚的陈老二,又要结婚。陈老太死活不同意,那个外地娘们长得葱心似的水灵,说话有板有眼,比老二小11岁,还带着个半大小子。图什么?图的就是你的房。你的房不是大风刮来的,那是血汗换的!那要留给我孙女,虽说孙女跟她妈走了,但怎么说也是陈家的骨血啊!可老二不听,不仅把婚结了,还在房本上加了那娘们的名字。陈老太气得差点吐血。但那时陈老太也没像现在这么焦急。她想:慢慢来吧,日子还长着呢,我们这么多人就斗不过你一个外地娘们?

现在陈老太表面上平静,心里却像炸开的油锅。她闭着眼,耳朵像侦察兵似的直立着。她捕捉到了旁人的闲言碎语,探测到了针尖似的眼光。她慢慢地睁开眼,瞄一眼玻璃窗内趴在老二床边的女人,拽了一下正给律师打电话的女儿:四丫,我们回家。有事,家里商量去,别在这让人笑话!

……

陈老二走了,丧事是那个女人一手操办的,像模像样。面对满脸悲哀、眼睛哭得像对桃子似的女人,陈老太叹服:这个外地娘们可太会演戏啊,演得跟真的似的!转瞬陈老太又犯嘀咕:难道这个女人真的和老二有感情,真像老二说的那么好?

迷蒙的小雨像张昏暗的网笼罩着枯黄的落叶,低沉的哀乐滚过灰黑混沌的人群撞在对面的墙上扇着冰凉哀伤的翅膀,葬礼显得凄凉和诡秘。诡秘来自一些人的眼睛,那眼睛里分明燃烧着仇恨、贪婪、兴奋的火焰……

此刻,陈家大小心里都揣着一把算盘,老二没有什么钱财,值钱的就是五环边上那套一百多平方米的住房。那套住房,至少值四百万,这四百万不能便宜了那娘们。老四已经向律师打听过了,那房应该算老二的婚前财产。婚前财产就应该全是老二的,就应该一半给老二闺女,一半给陈老太。陈老太的就是大家的,要分到每个儿女手里就应该是……但律师也说了,要是房本上是夫妻二人的名字就悬了。想着,那把算盘就变成了燃烧的火,越燃越烈。

嗨,一会儿别走,直接去老太太那儿,那娘们儿有话说。刚出墓地,陈老大就挨个叮嘱众人。

谁?嘿!她倒先拉开阵势了!陈老三嚷道。

嚷嚷什么?有劲一会儿再使!陈四丫,白了陈老三一眼。

陈老太的客厅里坐满了人,孙子辈的有的倚在沙发边上,有的靠在门框上,唯有老二闺女低着头坐在陈老太身边。陈老太端坐着,一脸凝重,像个指挥作战的将军。

屋里死一样寂静,所有人的眼都盯着那个一身黑衣满脸肃穆的女人,像盯一条恶狼。女人缓慢开口:妈,我今天本不该说这事,但我知道您老惦记这事,所以我今天要把这事交代完。说着女人把一个红本递给陈老太。

还没等陈老太把红本拿稳,陈老大就抢了过去,陈老大刚看了几眼,陈老三又……红本像翻飞的蝴蝶在人们手中翻转,随着红本的翻转,人们的眼睛盯向女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出,房本的名字没改?

女人说:没改,老二让我改,我没去。老二骗你们,是怕你们找他闹。老二走了,我也不想在北京待了,过了三七我就回老家。老家的父母都老了,我也该回去尽孝了。

你……陈老太哆嗦着 “你”了半天,终于喊出:你这个孩子啊!泪水夺眶而出。(本文发表于《神州》2016年第4期下)瞪大眼

第一次见到瞪大眼是因为一棵丁香树。

我妈住一楼,窗外有一棵花繁叶茂的丁香树。那年夏天雨水多,丁香树疯了似的开枝散叶,硕大的树冠像把墨绿色的雨伞罩住了整个窗户,不仅挡住了太阳的热情还挡住了夏日的微风,弄得我妈成天坐在昏暗憋闷的屋里望着丁香树运气。

那天,我妈拽着我站在丁香树旁边,正为怎么给它做手术犯愁,一个光着脊梁,穿着拖鞋的老头冲过来:嗨,你们可真笨!烧几壶开水,从上往下浇!他说着照着树干咣咣两脚。我望着枝叶乱颤的丁香树,脱口而出:太残忍了!“什么?残忍?”老头眼瞪得像灯笼,冲着我:有不残忍的,“咣咣”给它两斧子,痛快!

我妈赶紧搭话:嗨,这树是物业种的,怎么弄?还得请示物业。“物业?”老头双手叉腰一梗脖子:姥姥!物业?我叫他尿裤子!

他看到我惊讶的眼神,瞪圆了眼珠子喊道:怎么,不信?手拍屁股,两脚一跺,哈哈大笑。嗨……试试呀!说完甩手而去。那样子好像刚教训完一个无知的小孩。

妈妈用眼角瞄了一眼老头远去的背影,低头小声告诉我,那老头姓邓,外号叫瞪大眼,住在后面那栋楼上。

我想起老头刚才瞪我的样子,问道:不只是因为他姓邓吧?

妈说:是啊,主要是他总跟人瞪眼。

我说:这个老头,够横的。

妈说:可不,在整个小区都有名。逮谁跟谁打,从不吃亏。他住2单元4层,跑人家5单元一层屋后种菜,西红柿、豆角、鬼子姜,什么都种。豆角秧爬满了人家阳台护栏。人家找他,他还跟人家瞪眼睛骂大街。物业也拿他没办法,听说他从来没交过物业费。

我问:他有多大岁数了?怎么这么混啊?

妈说:快六十了。都当爷爷的人了,还成天惹事。他弄了个假残疾证,为了坐车不花钱。那次超市面粉打折,他买了四袋。他拎着四袋面坐公交车回家,下车时还用残疾证。售票员甩了一句:您这样,还残疾呢?他就开口骂街……后来人家报了警,是他老婆从派出所把他领回来的。回来后还到处显摆,说:他和警察都敢拍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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