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名著名译文库·歌德集:亲和力(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24 11: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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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歌德

出版社:上海三联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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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名著名译文库·歌德集:亲和力

世界名著名译文库·歌德集:亲和力试读:

“世界名著名译文库”总序

柳鸣九

我们面前的这个文库,其前身是“外国文学名家精选书系”,或者说,现今的这个文库相当大的程度上是以前一个书系为基础的,对此,有必要略作说明。

原来的“外国文学名家精选书系”,是明确以社会文化积累为目的的一个外国文学编选出版项目,该书系的每一种,皆以一位经典作家为对象,全面编选译介其主要的文学作品及相关的资料,再加上生平年表与带研究性的编选者序,力求展示出该作家的全部文学精华,成为该作家整体的一个最佳缩影,使读者一书在手,一个特定作家的整个精神风貌的方方面面尽收眼底。“书系”这种做法的明显特点,是讲究编选中的学术含量,因此呈现在一本书里,自然是多了一层全面性、总结性、综合性,比一般仅以某个具体作品为对象的译介上了一个台阶,是外国文学的译介进行到一定层次,社会需要所促成的一种境界,因为精选集是社会文化积累的最佳而又是最简便有效的一种形式,它可以同时满足阅读欣赏、文化教育以至学术研究等广泛的社会需要。

我之所以有创办精选书系的想法,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专业是搞文学史研究的,而搞研究工作的人对综合与总结总有一种癖好。另一方面,则是受法国伽利玛出版社“七星丛书”的直接启发,这套书其实就是一套规模宏大的精选集丛书,已经成为世界上文学编选与文化积累的具有经典示范意义的大型出版事业,标志着法国人文研究的令人仰视的高超水平。“书系”于1997年问世后,逐渐得到了外国文学界一些在各自领域里都享有声誉的学者、翻译家的支持与合作,多年坚持,惨淡经营,经过长达十五年的努力,总算做到了出版七十种,编选完成八十种的规模,在外国文学领域里成为一项举足轻重、令人瞩目的巨型工程。

这样一套大规模的书,首尾时间相距如此之远,前与后存在某种程度的不平衡、不完全一致、不尽如人意是在所难免的,需要在再版重印中加以解决。事实上,作为一套以“名家、名著、名译、名编选”为特点的文化积累文库,在一个十几亿人口大国的社会文化需求面前,也的确存在着再版重印的必要。然而,这样一个数千万字的大文库要再版重印谈何容易,特别是在人文书籍市场萎缩的近几年,更是如此。几乎所有的出版家都会在这样一个大项目面前望而却步,裹足不前,尽管欣赏有加者、啧啧称道者皆颇多其人。出乎意料,正是在这种令人感慨的氛围中,北京凤凰壹力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的老总贺鹏飞先生却以当前罕见的人文热情,更以真正出版家才有的雄大气魄与坚定决心,将这个文库接手过去,准备加以承续、延伸、修缮与装潢,甚至一定程度的扩建……与此同时,上海三联书店得悉“文库”出版计划,则主动提出由其承担“文库”的出版任务,以期为优质文化的积累贡献一份力量。眼见又有这样一家有理想追求的知名出版社,积极参与“文库”的建设,颇呈现“珠联璧合”、“强强联手”之势,我倍感欣喜。

于是,这套“世界名著名译文库”就开始出现在读者的面前。

当然,人文图书市场已经大为萎缩的客观现实必须清醒应对。不论对此现实有哪些高妙的辩析与解释,其中的关键就是读经典高雅人文书籍的人已大为减少了,影视媒介大量传播的低俗文化、恶搞文化、打闹文化、看图识字文化已经大行其道,深入人心,而在大为缩减的外国文学阅读中,则是对故事性、对“好看好玩”的兴趣超过了对知性悟性的兴趣,对具体性内容的兴趣超过了对综合性、总体性内容的兴趣,对诉诸感官的内容的兴趣超出了对诉诸理性的内容的兴趣,读书的品位从上一个层次滑向下一个层次,对此,较之于原来的“精选书系”,“文库”不能不做出一些相应的调整与变通,最主要的是增加具体作品的分量,而减少总体性、综合性、概括性内容的分量,在这一点上,似乎是较前有了一定程度的后退,但是,列宁尚可“退一步进两步”,何况我等乎?至于增加作品的分量,就是突出一部部经典名著与读者青睐的佳作,只不过仍力求保持一定的系列性与综合性,把原来的一卷卷“精选集”,变通为一个个小的“系列”,每个“系列”在出版上,则保持自己的开放性,从这个意义上,文库又有了一定程度的增容与拓展。而且,有这么一个平台,把一个个经典作家作为一个个单元、一个个系列,集中展示其文化创作的精华,也不失为社会文化积累的一桩盛举,众人合力的盛举。

面对上述的客观现实,我们的文库会有什么样的前景?我想一个拥有十三亿人口的社会主义大国,一个自称继承了世界优秀文化遗产,并已在世界各地设立孔子学院的中华大国,一个城镇化正在大力发展的社会,一个中产阶级正在日益成长、发展、壮大的社会,是完全需要这样一个巨型的文化积累“文库”的。这是我真挚的信念。如果覆盖面极大的新闻媒介多宣传一些优秀文化、典雅情趣;如果政府从盈富的财库中略微多拨点儿款在全国各地修建更多的图书馆,多给它们增加一点儿购书经费;如果我们的中产阶级宽敞豪华的家宅里多几个人文书架(即使只是为了装饰);如果我们国民每逢佳节不是提着“黄金月饼”与高档香烟走家串户,而是以人文经典名著馈赠亲友的话,那么,别说一个巨大的“文库”,哪怕有十个八个巨型的“文库”,也会洛阳纸贵、供不应求。这就是我的愿景,一个并不奢求的愿景。2013年元月

译本序

高中甫

歌德一生共写了三部长篇小说,一部是在他狂飙突进时期完成的《少年维特之烦恼》,一部是他分别在1796年和1829年完成的《威廉·迈斯特的学习时代》和《威廉·迈斯特的漫游时代》,而另一部就是《亲和力》,它完成于1809年,时正值歌德的花甲之年。如果说《少年维特之烦恼》是一部基于青年人感情的激越之作,而《威廉·迈斯特》出自一位年已八十的老人的睿智,其中更多的成分是理性,那么不妨说《亲和力》,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一部作品。

什么是“亲和力”?这是一个化学术语。1775年瑞典化学家托本·柏格曼出版了一部学术著作,1782年德国化学家海因·塔巴把它翻译过来,用亲和力来表述其标题,歌德利用这个术语,自然不是为了进行自然科学上的探讨,而是如他在1809年7月同里迈尔谈话时所指出的:“自然科学中的道德上的象征(例如伟大的柏格曼所发现所应用的亲和力)是更为机智的。它们同诗歌,甚至同社会比同其他方面的联系更为密切。”作为一个勤奋的科学家,歌德承认并熟悉无机物之间的亲和现象,那么在人际社会中呢?歌德当然不会把物质间的这种亲和与人类之间的类似亲和力现象混为一谈。他在亲自为这部作品写的广告中说道:“在物理学上的持续不断的研究促使作者用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标题。”正如他在自然科学中看到人们为了说明问题,经常借用伦理学上的比喻一样,他要在一个伦理事件上用一个化学术语来表达他的思想。这个思想就是他在与里迈尔的一次谈话中所指出的:“象征地、冷静地去表现社会的关系及其冲突。”

和歌德的大多数作品一样,这部作品也是他本人一次爱的激情的折光。他在完成这部作品后开始着手写的自传《诗与真》中有这样一段话:“在我的一生中我所不能偏离的一个方向就这样开始了。这就是说,把那些使我痛苦和欢乐的事或者其他我所从事的事情转化为一幅画、一首诗,以此为自己做一了结,便于去校正我对外界事物的理解和使我的内心得到安宁……”歌德一生的写作就遵循和证实了他为自己所确定的这一方向。他以《少年维特之烦恼》一书,卸下了他感情上的一个重负,了结了他同夏洛蒂·布芙的爱情。在《塔索》中,他为自己在魏玛宫廷的生活和与冯·史泰因夫人的关系做了总结,校正了自己的方向。在《罗马哀歌》中,他反映了他与乌尔庇尤斯同居时精神和肉体上的欢乐。在《西东合集》里,他把他同玛里雅娜·魏勒迈尔的爱情转化为瑰丽的诗篇。他用《玛里昂巴特哀歌》摆脱了对乌里克的爱的激情,恢复了内心的平衡。在《浮士德》《威廉·迈斯特》和他的许多重要作品里,我们都不难从中发现歌德本人的影子、歌德本人的经历。

1807年,歌德在耶拿再次见到了业已十八岁的美丽少女米娜·海尔茨利布。他早在她儿童时期就认识了她。再度相逢,使歌德对她的父亲般的情感逐渐转化为兄妹间的情谊,到后来,又不可遏止地发展成为一种爱慕之情,时歌德五十八岁,已近花甲。他在那时写的一些十四行诗中,表达了他对这个妩媚少女的炽热的感情。但是理性的堤坝阻止了激情的波涛的冲击,他以一种断念(Resignation或Entsagung)的人生哲学遏止了本性力的进逼。他把对她的爱和这爱带来的痛苦倾注在那些优美的十四行诗里,把他的激情及其断念倾注在这部《亲和力》里,以求得内心的安宁和自由。歌德本人在他的《年志》中有一段话透露了他的心曲:“《潘多拉》和《亲和力》一样,表达了匮乏的痛苦之情。”这匮乏是爱情的匮乏。他更进一步写道:“没有人在这部长篇小说中会看不到一道深深的激情的伤口,这伤口害怕愈合,这颗心畏惧康复。”无疑,歌德对米娜的爱情孕育了这部作品的生命。正如没有他同夏洛蒂·布芙的爱情和失恋就不会有《少年维特之烦恼》的诞生一样,没有他对米娜的爱和断念,也就不会有这部《亲和力》。

然而,生活、经历、直观、材料并不就能造就出一个伟大的作家,并非就能创作出一部伟大的作品。一个伟大的作家必须能超越自身,摆脱直感,他才能真正地把握现实,驾驭生活。席勒有一段话说得精辟:“有两点是属于诗人和艺术家的:他超越现实,他停留在感官世界之内。这两者结合之处就是审美艺术。”(1794年9月14日致歌德的信)歌德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清醒地、有意识地把两者结合起来,既不把自己拘禁于感官世界之内,也不用想象去代替现实,代替经验。他在同埃克曼的一次谈话里直接谈到了这个问题。埃克曼转述道:“这部小说里没有一笔是没有经历过的,但也没有一笔写了是怎样经历的。”(1830年2月17日)这句话的前半句说明了作者感情上的真实、经验上的真实,而后半句提示了作者对直观的概括、对生活的提炼。歌德赋予这部小说以更多的自身经历之外的内容。有的批评家称这部作品是成熟了的、成长起来的《少年维特之烦恼》。比起《少年维特之烦恼》来,这部长篇小说的容量更大了,发掘得更深了。如果说《维特》更多的是激起人们感情上的共鸣,那么《亲和力》更多的是激起人们理智上的思考。读者能为维特这个人的遭际一洒同情之泪,而《亲和力》中爱德华和奥狄莉的爱情悲剧却把读者逼上一条反思之路。

这部小说的主旨究竟是什么呢?歌德曾多次,在多处谈到过这部作品,并称这是他最好的作品。这自然对我们理解这部著作有益,然而这些阐述却是隐藏在透明和半透明的面纱之后。(见歌德1809年8月26日致蔡尔特尔的信。)多年以来,这部小说使许多批评家和阐释者茫然。歌德的一位研究者本诺冯·维泽为此写道:“《亲和力》这篇小说是歌德所写的最捉摸不透,也许是最多义的书。”奥托·孔拉第在他的《歌德传》中指出,这部作品必须逐章逐页解释才能理解。

读完这部作品,人们不妨掩卷而思,我想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先是清醒,随之就感到困惑。作品的多义性和它的哲理内蕴给人们对它的理解带来了困难。小说的情节并不复杂,然而它却像一个多面的球体一样,角度不同,光度不同,发现的也就不同。时代的变化,人们视野的扩大,就更使得对这部作品的理解不一;或许可以这样说,每一种理解都似是而非,似非而是。当你觉得若有所得,准备做出某种结论时,立刻就会跳出对你不利的论据,你便顿时踌躇起来。这是一个爱情悲剧,但说它是命运的悲剧?是社会的必然?是性格的使然?都不是,可又都有一点点。是对婚姻制度的维护?是对它的抨击?都像,又都不像。是对传统道德的批判?是对人的自然权利的维护?都可以讲,但似都嫌不够。以几个主人公而论,是对爱德华见异思迁、藐视道德的谴责?显然不是。歌德本人对他怀有同情,曾说过:“他对于我异常珍贵,因为他的爱是无条件的。”(1810年2月1日致卡尔·弗·冯·莱因哈特的信)。是对奥狄莉逸出常规,蔑视伦理行为的鞭挞?更不是。她是作者的一个心爱人物,任何一个读者都看得出这点。正如贝娣娜在给歌德的信中指出的“歌德,你爱上了奥狄莉……”在书的结尾,他甚至把她圣徒化了,有如《浮士德》中的甘泪卿那样。对于夏洛蒂,还有上尉,对于他们的激情、他们的爱、他们的克制以及他们的断念,作者都是以赞许的态度加以描写的;夏洛蒂这个人物甚至使人想起车尔尼雪夫斯基笔下的罗普霍夫的形象。在她的身上有着一种新人和新人的感情的萌芽。

在这部作品里没有通常意义上的反面人物,作者怀着一种不偏不倚的态度,冷静地描写他的那些人物、那些事件、那些相互冲突和相互对立的感情和思想,避免直接流露出自己的爱憎和好恶。在许多地方作者利用了象征、对比、寓意的手法,甚至穿插单独的故事来隐晦曲折地表达自己的意图。歌德在1809年6月1日致蔡尔特尔的信中就这样说过:“我在这部小说里放进了许多东西,有些是把它们藏在里面的。”

理解这部作品有一定的困难,连聪颖的斯达尔夫人在谈到这部小说时都说,她不知道作者构想出这个故事是为了说明什么问题。当然这不意味着她没有自己的观点。一些批评家、理论家都先后对这部难以捉摸和意义多歧的作品做了解释,这里我先谈谈我自己的理解。

1796年歌德完成了《威廉·迈斯特的学习时代》,随之就开始构思这部小说的下篇《威廉·迈斯特的漫游时代》。这中间经过了十年时间,直到1807年才开始着手,在这一年的五月他完成了第一章。此后时断时续,直到1829年才最终完成。引人注目的是这部作品的标题全称是:《威廉·迈斯特的漫游时代,或断念者》。断念对于我们理解这部长篇是至为重要的,同样,对于我们理解这部《亲和力》也是一个关键,因为歌德原本就是要把这个题材写成一个故事(Novelle),放进《漫游时代》中去,只是在写作过程中才把它铺展成一个长篇。《亲和力》是服务于断念这一主题的。在我看来,通过一个爱情悲剧,一个道德事件,提示出本性力量与既定秩序的冲突,表达了断念在人生中的重要作用,这便是《亲和力》的主要思想。

歌德这部作品反映的是世纪交替时期的德国。法国大革命,德意志民族神圣罗马帝国的解体,拿破仑的崛起,这一系列重大历史事件必然给时代以推动,给人们的思想感情打下印记。书中贵族出身的爱德华、夏洛蒂业已资产阶级化了。他们的庄园尽管地处偏僻,表面上似乎没有受到剧烈的震动,但是他们和上尉一道在庄园和四周进行了一些改革。这些在作品里只做了“象征性”的描写,可以说是虚写。而实写的是他们思想和感情的变化以及变化着的思想和感情同现存秩序的冲突。人的本性力量如果得不到满足或是升华,那在任何时代都与现存的秩序处于一种对立的地位,在时代发生急剧变革时,这种冲突就更为强烈。这部小说中的冲突有着时代的烙印和特殊的内容,本性的力量外化为一种爱的激情,它与动荡时期的婚姻制度发生了尖锐的对立。爱德华在青年时代屈服于秩序和传统的道德,被迫牺牲了自己的爱情。事隔十余年(这中间爆发了一系列重大的历史事件),在他的执意要求下,他同夏洛蒂结合了。这与其说是爱情本身,还不如说是他对自己青年时代屈从的一种复仇,是对他青年时代的愿望的一种补偿。这个结合给他带来的与其说是幸福,还不如说是安宁,一种缺少激情的安宁。这样的生活一旦由外界得到刺激,就必然引起变化,遭到破坏。因此,上尉和奥狄莉到来后所发生的变故就成为十分自然的了。另一方面,人的感情必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环境的变迁而有所改变。业已资产阶级化的成年人爱德华已不再恪守青年时代加于他身上的陈规和传统的道德,他的目光是向前而不是回顾。他在同少校谈话时说:“若是有谁到了一定的年纪还要实现他从前青年时代的心愿和希望,那他就是在永远欺骗自己。因为人的每一个十年都有他特有的幸福、他特有的希望和前途。”(第二部第十二章)我们不应把这段话单看作是遁词或是辩解,它有着合理的成分。原有的激情失去了它的动力和营养,很快就失去活力,为新的激情所取代。因此,当奥狄莉和上尉来到庄园后,不仅爱德华热烈地爱上了奥狄莉,夏洛蒂也对上尉产生了爱慕之情,在这个交叉的爱情中,他俩成为主动者和鼓励者。所不同的是,在夏洛蒂身上理智占了上风,她能够断念,借助自身的力量摆脱了激情,重新获得了自由。爱德华则截然不同,这种爱的激情使他无法自持,他的心、他的灵魂、他的整个存在都被这种激情所左右。对奥狄莉的爱把他驱到迷信的歧路(刻有他俩名字开头的字母的玻璃杯),把他驱上战场去寻求死亡,这爱驱使他理直气壮地向传统的道德发出挑战,使他把婚姻制度看得一钱不值。在奥狄莉身上,激情表现得虽不像爱德华那样强烈,但却更执着、更深沉。她宛如一个梦游人一样,滑出了自己的正常轨道,被寻求幸福、寻求爱情的本性力量所主宰。无须去思想、去意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德华。小说中有一个情节是值得玩味的:爱德华喜欢吹笛子,但技巧拙劣,无论是夏洛蒂还是上尉都无法为他伴奏。而奥狄莉却无须怎么练习就能迎合他那不合节拍的吹奏,演出悦耳的二重奏。两人确是心有灵犀啊。从本性上看,奥狄莉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少女,她不会轻易去爱,然而一旦她去爱了,这爱就会执拗地、顽固地存在下去。伦理道德和宗教习俗,只能使这种爱的激情被遏制,却无法把它消灭根绝。夏洛蒂生了一个男孩,这曾使奥狄莉的激情一度净化。“……她的爱情。为了使它圆满,必须完全是无私的。是呀,在某些瞬间她相信她达到了这个高度。她祝愿她的朋友幸福,她相信她有能力舍弃他。”(第二部第九章)当孩子死了时,她也下决心断绝对爱德华的爱,斩钉截铁地对夏洛蒂说:“我知道你同意离婚之时,也就是我在同一个湖里为我的过失和我的罪恶赎罪之日。”(第二部第十四章)她也曾在信中写道:“我的决心是纯正的,就是要断绝对爱德华的痴念,远离开他。”(第二部第十七章)然而这种断念只是暂时的,表面的。爱的激遭到了压抑,但它的力量却依然存在。就是这种力量像魔力一样把她和爱德华吸引到一起。“他俩同住在一个屋顶之下,甚至无须想到,即使各做各的事情,被其他人拉来扯去,他俩也会靠近。如果他俩同在一个客厅里,那不要很长时间,他俩便会相对而立,并肩而坐。”(第二部第十七章)奥狄莉为了表明舍弃的决心,执意缄口不语。不说话尚且如此,何况开口?在她的心灵中,强烈的激情不断地冲击着薄弱的理智的堤坝,她无法自持,只有死才能使她恢复自由。她终于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死是一种解脱,是激情在强大的秩序和道义的压力下的一种悲剧的解脱。

在这部作品里,爱的激情所冲击的,或者说扼制激情的,是现存的婚姻制度。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婚姻制度?书中的米德勒曾洋洋洒洒地发表了一通议论,这对我们了解这种靠宗教保护、受习俗力量支持的婚姻大有益处:“婚姻是所有文明的肇始和顶峰。它使粗鲁变得温顺,最有教养的人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来表示出他的温顺了,它是不可能解除的,因为它带来那么多的幸福,使所有的个别不幸都变得微不足道了。人们谈论的不幸是什么呢?它是一种不时侵袭人的不耐和焦躁,随之就被说成是不幸。若是这短暂的时刻一成为过去,那人们就会为这样一种长久的婚姻关系还依然存在而感到幸福,夫妻离异是绝没有充足的理由可言的。人的状况被置于如此极度的痛苦和高度的快乐之中,这使夫妇之间彼此有负于对方的根本就不值一提。一笔无尽的债务也只有通过永恒才能偿还。”(

第一部

第九章)从这段话中谁都能明确无误地理解到,这种婚姻的基础不是爱情,它的目的也不是幸福。它不仅是一种沉重的义务。这段话出自一个迂腐死硬的老光棍之口,确是具有讽刺意味的。然而这种蔑视爱情、鄙夷幸福的陈腐之论在当时具有一种非同小可的道义力量。就是在今天,它出自一些人之口也还是振振有词呢。

随着进入一个新的时代,这种违反自然、有悖人性的婚姻观受到不断的冲击。十九世纪初,在德国,文学作品中的婚姻题材几乎成为文学的唯一社会任务了。在此时崛起的浪漫派作家的作品中,对不自由的爱情的批判,对婚姻和家庭的挑战,对传统道德的否定,对感官欢乐的觉醒都成了主题。弗·史莱格尔的《路清德》、他妻子多洛苔娅的《弗洛伦婷》、蒂克的《威廉·洛威尔》、布伦塔诺的《戈德威,或母亲的石像》等莫不如是,这一切都带有时代的印记,特别是法国大革命的影响。

弗·史莱格尔的《路清德》(1799)遭到了激烈的指责,浪漫派的新教神学家施莱依马赫为这部小说做了辩护,写了《关于〈路清德〉的书信》(1800)。从这位当时卓有名声的神学家的笔下,我们可以更清楚他们对婚姻所持的观点:“人身上的一切精神不都是从一种本能的、模糊不清的内在冲动开始的吗?不都是逐渐通过自发行为和习惯才发展成一种明确的意愿和意识,一种自身圆满行为吗?……那么,为什么爱情要不同于其他一切呢?难道作为人生最高性能的爱情,经过第一次最轻微的感情尝试,就能达到圆满的成果吗?……当然,即使在爱情中也一定有初步的尝试,从中不会得到永久性的成果,但是它却使感情更加明确起来,使爱情的前景显得更加伟大而高尚。在这些尝试中,同一定对象发生的关系只能是偶然的,最初常常只是一种幻想,而且永远是一阵过眼云烟,正像当时的情感一样倏忽短暂,它不久就让位于另一种更明确、更深的情感了……按照事物的本性来说,情况也一定是这样,在爱情上既想保持忠实又想建立永久性的关系,乃是一种危险而又空调的幻想。”在另一篇文章里他提出了这样的观点:“如果让三四对夫妇聚在一起,并且允许互换配偶,那么真正的好姻缘就会出现。”2这在当时,甚至在今天,都够得上是惊世骇俗之谈。然而我们不能把它看成是一种淫乱观点,施莱依马赫是从理性的角度对现行的婚姻制度提出诘难的。为了从更大的范围内了解浪漫派对待爱情和婚姻的态度,我们不妨再引述法国浪漫派作家乔治·桑和英国浪漫派诗人雪莱的观点。乔治·桑在她早期的小说《雅克》(1834)中通过主人公说:“依据我的看法,婚姻是古往今来最可憎的制度之一。我不怀疑,如果人类在正义和理性的轨道上前进一步的话,这个制度就会被废除,那时将代之以一种更合乎人性的、其神圣性由此而见少的结合。”雅克为了不妨碍妻子与另一个男人的爱情而自杀。他指责那种合法而没有爱情的婚姻“比猪猡的变爱还要低劣,还要粗野”。2雪莱在为他1813年发表的长诗《麦伯女王》所写的注释中,激烈地维护了爱情的自由,否定了现存的婚姻制度:“答应永远爱同一个女人,其愚蠢程度不亚于答应永远遵奉同一个信仰……我断然相信,废除了婚姻制度,将会产生正当而自然的性关系。我决不认为这种性关系会变成一种杂交,相反,由于父母和儿女的关系,这种结合一般会是长久的,而论及宽厚及诚挚,它将超过其他一切结合……事实上,目前状态下的宗教和道德形成了一部不幸的奴役的实用法典。”3虽说施莱依马赫与乔治·桑、雪莱的观点并不一致,追求也不相同,然而他们都对现行的婚姻制度持批判和否定的态度。

粗略地了解浪漫主义对爱情、婚姻、性爱的观点,这有助于我们理解歌德的这部作品。歌德在这部作品里处理的是与浪漫派作家同样的题材,他对现行的婚姻制度虽然不像浪漫派作家那样激烈地加以否定,却也持严厉的批判态度。在爱德华的激愤言辞里,在伯爵所说的那段主张婚姻以五年为期、人一生可结婚三次的言论中,明显地看到他们与浪漫派作家笔下那些人物的亲缘关系。然而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它表明浪漫主义对歌德的某些影响,当我们做进一步观察时,就发现了歌德与浪漫派的分歧和争论。于是我们就接触到断念的问题。

对浪漫派作家说来,不存在断念,他们以放纵的形式宣泄自己的激情,不受任何传统道德、社会习惯的束缚,一任幻想和激情的驱使。在他们的作品里是这样,在他们的个人生活中也是如此。像乔治·桑和雪莱,人们对他们私生活的放荡无羁业已熟知,德国浪漫派作家亦多半如此。在德国浪漫派中曾发生一桩有名的风流公案;奥·史莱格尔迷上了已婚的才女卡洛琳。卡洛琳离婚之后与他结婚。她与歌德、赫尔德尔、费希特、谢林、黑格尔、蒂克、施莱依马赫、诺瓦利斯等人都有交往。几年之后,她与谢林相爱,两人难舍难分。奥·史莱格尔爽快地同意离婚。在她与谢林结婚之后,三人依然保持着友好关系。在浪漫派作家的圈子里,三角恋情,甚至四角、多角,追求已婚的妇女,动辄离婚,几乎成为一种风气。

歌德则不然。从意大利旅行归来(1788)之后,断念即在他的作品中成了一个重要的思想。与他在狂飙突进时期相比较,区别明显可见。在《葛兹》《普罗米修斯》《少年维特之烦恼》中,激情的表达形式是抗争,而进入古典文学时代的歌德,断念便成了一切激情的归宿。在《伊菲格涅在陶立斯》《塔索》《威廉·迈斯特》,特别是在这部《亲和力》中,客观的限制、道德的规范、社会的制约被认为是一种必然,内在的激情基于一种理性的认识受到了克制,断念成了内心安宁和平衡的一种确切的保证。

在激情与现存秩序的冲突之中,浪漫派作家是以宣泄的形式,青年歌德是以抗争的形式,古典文学时期的歌德,例如在《亲和力》中,是以断念的形式,为激情找到了一条出路。

对歌德来说,断念意味着对社会限制和自我限制的必要性的认识,这种认识是基于对秩序力量强大的肯定和认可。社会在任何时候都必然要表现出它对个人的约束,个人的情欲和意志都在不同程度和不同时间上同社会发生冲突。歌德认为通过断念,人可以同社会取得和解,重新赢得自由,它导致人在道德上的自我完成。他对政治的冷漠,对身边事件的无动于衷,对几次爱的激情的克制,都表明了他所持的断念态度。歌德的一个研究者卡鲁斯称这是“高尚和自愿的自我限制”。在这部《亲和力》中,歌德形象地,也是象征地表现了断念在个人对生活、个人对社会的关系上的重要性。

作为译者,这里应向读者说明:本书译自《歌德文集》汉堡版第六卷,参考了《歌德选集》柏林版第十二卷,这两个版本的注释以及后记,对我的帮助甚大。

译者不瑞学识谫陋,文字功力不逮,将歌德的这样一部名著译成中文,唯一的希望是愿读者通过这个译本能对歌德的这部作品有所了解。

我的老师冯至先生对我的这项工作给予鼓励,我对此深表谢意。高中甫1986年8月

这次再版付印前,我对照原书进行了仔细的校核,改正了一些错讹,亦对个别文句做了修正。高中甫2015年4月第一部

第一章

爱德华——我们这样称呼一位正值年富力强、家道殷实的男爵——于一个四月天的下午在院庭里消磨了最美好的时刻,把新弄到的鲜枝嫁接到嫩干上;他把各种工具收拾到袋子里,满意地观察着他的劳动成果。这时园丁走了过来,为主人的令人赞赏的勤奋面露笑容。“你看到了我的夫人吗?”爱德华问道,这时他已准备动身。“在那边的新建筑里,”园丁回答说,“她在府邸对面岩壁旁边修建的庐舍今天就要完工。一切弄得漂亮极了,老爷您一定喜欢的。那儿的景致十分幽雅:下面是村庄,稍右的地方是教堂,越过教堂的塔尖还能望到远处,对面是府邸和庭院。”“说得对,”爱德华说,“离这儿几步路远,我看到有人在劳作呢。”

园丁接着说:“还有,右边的山谷豁然展开,越过茂密的长有树木的草地直望到令人愉悦的远处。通往崖石的山径铺得十分雅致。尊敬的夫人很在行,在她手下工作令人高兴。”“你到她那儿去,”爱德华说,“让她等着我。告诉她,我希望看看她的新作,我为此自己也高兴高兴呢。”

园丁匆匆离去,随之爱德华跟着前往。

爱德华走下平台,顺路查看温室和暖畦,一直走到水边。跨过一座小桥就是一条通向新建筑的山径,它在这儿分成两股岔道。一股穿过教堂墓地,几乎直达岩壁。他弃此而走向另一股岔道。这股岔道在左边稍远的地方穿过一片优美的树丛蜿蜒向上。在两股岔路重新会合的地方,他在一条安放得体的长凳上坐了片刻。随后他走上山径,这条狭小的山路时而崎岖,时而坦缓,他登上了所有的台阶和平台,最终到达庐舍。

夏洛蒂在门前迎接了她的丈夫,让他坐在一个通过门窗能把一幅幅犹如置于相框中的景色尽收眼底的地方。他满怀喜悦,希望春天不久会使万木竞荣。“我只是想到一点,”他说,“我觉得庐舍有些过于狭小了。”“对我们两个人来说,它够宽大的了。”夏洛蒂回答说。“那当然,”爱德华说,“就是有一个第三者,地方也够用了。”“为什么不呢?”夏洛蒂说,“有一个第四者也够了。若有更多的人,那我们还准备了其他地方。”“现在我们俩单独在这儿,无人打搅,”爱德华说,“心情都十分平静愉快,因此我得向你吐露近来一些时候我的一件心事,这是我必须而也愿意告诉你的,可却一直没有能够。”“我已经有些看出来了。”夏洛蒂回答道。“我得承认,”爱德华接着说,“若不是明天早晨邮差会来催促我,若不是我们今天必须做出决定,那我也许还要沉默下去呢。”“究竟是什么事?”夏洛蒂亲切地问道。“关于我们的上尉朋友的事,”爱德华回答说,“你知道他现在的可悲处境,和其他人一样,他并非由于自己的过失而落到这步田地。一个有着他那样的知识、才智和技能的人却无所事事,这该是多么痛苦。我不想再长时间克制我对他的愿望:我想请他到我们这里住一段时间。”“这要好好地斟酌斟酌,得从多方面考虑。”夏洛蒂回答说。“我准备把我的意见告诉你,”爱德华对她说,“在他的最后一封信里隐约地流露出了极为深沉的苦闷心情。这不是因为他缺少某种必需之物,因为他完全知道自己约束自己,我已为他准备了必要的费用。他也不会因为从我这里接受什么而惴惴不安,我们二人之间在有生之年里相互欠对方的太多了,无法计算出彼此贷借的情况究竟怎样。他无所事事,这才是他的痛苦。他所受的教育能每天每时给他人带来益处,这才是他唯一的乐趣,甚至是他的激情。把两只手插进怀里,或者继续攻读,再去学习本事,他不需要他已经充分占有的东西了——够了,亲爱的,这是一种可悲的处境,他在自己的孤独中两倍、三倍地感觉到这种境况的痛苦。”“我记得,”夏洛蒂说,“有好多地方向他提出过建议。我自己也曾为他给某些做事的男友和女友写信,而就我所知,这也并不是没有效果的呀。”“完全正确,”爱德华回答说,“但是,甚至这些不同的机会、这些建议更给他带来了新的痛苦、新的不安。这其中没有一样是适合他的。他不是去干一番事业,是牺牲他的时间、他的思想、他的本性,这他是绝不肯的。我越是看到这一切,越是感觉到这一点,让他到我们这儿来的愿望就越是迫切。”“你对朋友的处境这样殷切地关怀,确实是你的可亲可爱之处;只是请允许我向你提出要求,为你,也为我们着想。”“我已经想过了,”爱德华说,“与他接近只能给我们带来益处和愉快。关于费用方面是无须谈及的,如果他到我们这儿来住,无论怎样对我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如果这同时我有什么特别要考虑的,那就是他的到来不会给我们造成哪怕是一点点最小的麻烦。他可以住在府邸的右厢,其余的一切都是现成的。这会给他带来多少好处,与他交往又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快乐,是啊,什么样的益处啊!我早就想对田产和周围进行丈量,他会领导和办理此事的。一旦现在的承租人期满,就自己动手管理庄园,这是你的意愿。可这样一项工作是多么吃力啊!他这方面的一些知识能给我们带来多大的帮助啊!我越来越觉得我缺少这样一个人。当地的人有足够的知识,但他们的报告却是混乱的,是不诚实的。来自城市和大学里的有学问的人,虽然头脑清晰,办事井井有条,但是他们缺乏实际的观察。我的这位朋友兼备两者之长,并且此中还会有上百种其他令我赏心的乐事,这与你也有关,我预见到有好多益处呢。我感谢你和颜悦色地听了我这一席话。现在你也要无拘无束、爽爽快快地把你要说的话都说出来,我不会中间插嘴的。”“那好,”夏洛蒂说,“我开头先谈一点儿泛泛之见。男人们更多的想到个别,想到现实,这是有道理的,因为他们的使命在于有所作为,在于有所影响;女人们则相反,更多的是想到生活中彼此相互关联的一切,这同样也是有道理的,因为她们的命运,她们家庭的命运与这种彼此关联是休戚与共的,并且她们所要求的也正是这种联系。因此,让我们看看我们的现实,我们过去的生活吧,那你会向我承认,聘请上尉一事与我们的意愿、我们的计划、我们的安排并不相关。”“我非常喜欢回忆我们早年的情况!在年轻的时候,我们彼此热烈地相爱,可我们被分离开来。你离开了我,因为你的父亲出于对财富的贪得无厌,把你同一个年岁相当大的有钱女人结合在一起;我离开了你,因为我没有什么好指望的,只得嫁给一个富裕的、我所不爱但却值得尊敬的男人。我们又都自由了,你更早一些,你的那位小母亲似的妻子给你留下了一笔巨大的财产;我比你晚一些,正是你远游归来的时候。这样我们又在一起了。这回忆令我们欣然,我们爱做这样的回忆,我们能够不受干扰地共同生活了。你急于结婚,我却没有立即同意,因为我们的年纪差不多相同,作为妻子我是老了一些,而作为丈夫你却不然。最终我不愿拒绝你,你像是把结婚看作你唯一的幸福。你要在我的身边得到恢复,摆脱掉你在宫廷、在军队、在旅行中的一切苦恼,要振作起来,享受人生。但是你只愿同我一个人在一起,这样,我把我唯一的一个女儿送进寄宿学校,在那里她能受到多方面的教育,比在乡间要好;还不仅只她一个,就是我亲爱的外甥女奥狄莉,我也把她送到那里去了,她若是在我的指点之下,也许会成为一个操持家务的好手。这一切都经过你的同意,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单独生活,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不受干扰地享受我们从前渴望的,但却姗姗来迟的幸福。这样我们才来到我们的乡间居住。我照管内务,你负责外部和全局。我的布置处处是迎合你的,也仅是为你一个人而生活;至少有一段时间让我们试试看,按这种方式生活,我们能持续多久。”“像你说的相互关联,这本来就是你们的特点,”爱德华说,“因此人们自然不能在一种情况下听从你们所说的话,或者认定你们是有道理的;你的话到今天也还是有道理的。直到现在我们为我们的生活所做的安排是够好的了,可难道我们不应当在上面再建造点什么?难道不应当再进一步发展?我在庭院和你在花园所做的一切,难道只是为遁世隐居之用?”“说得对!”夏洛蒂回答道,“好极了!只是我们不要把任何陌生的、有碍的东西弄进来!你要考虑到,我们的计划,还有我们的消闲,在某种程度上,仅只与我们双方的共同生活相关。首先你应当把你的旅途日记按着顺序念给我听,借这个机会把某些与此有关的散页理出个头绪,在我的参加和帮助之下,从这些珍贵无比但却杂乱无章的本本里,整理出一份使我们和其他人喜爱的完整东西。我答应帮你誊清,我们想的是那么快乐,那么美好,那么惬意,那么亲切。在回忆中我们去漫游我们不曾共同看到的世界。是啊,开头部分已经做完了。到了晚间,你就再次吹起你的笛子,为我的琴声伴奏,还有邻居的彼此往来和相互拜访。从这一切之中,我为自己筹划出我在生活中渴求享受的第一个真正快乐的夏天。”

爱德华摸摸额头,回答说:“你对我说的是那么情真意切,那么通达明理。只是那个念头总是萦绕不散,我觉得上尉在场不会有任何妨碍,甚至能加速这一切的到来,更有生气。在漫游中他也与我同行了一段路,他也用不同的感受记录下来,我们可以共同利用它,那样才会整理出一份美好完整的东西呢。”“让我坦率地对你说吧,”夏洛蒂带有几分不耐地说道,“我的感情与此事相悖,我有着一种不祥的预感。”“你们女人大概都是用这种方式表明是不可征服的,”爱德华回答说,“先是通达明理,人们不能反对,随之是充满情爱,使人乐于顺从,然后是情真意切,使人不愿与你们为难,最后是预感不祥,使人惊恐不安。”“我并不迷信,”夏洛蒂说,“我不看重这样一些幽暗的冲动,若它们仅仅是些这样的冲动的话。但是它们大都是一些幸福和不幸的后果的不自觉的回忆,这些后果是我们从自己或别人的行动中经受过的。无论在哪一种情况下,再没有比一个第三者的介入关系更重要的了。我看到过一些朋友、姐妹、恋人、夫妻,他们的关系由于一个新来的人无意或有意的插足而完全改观,他们的位置完全颠倒了。”“这是可能发生的,”爱德华说,“但只是发生在那些浑浑噩噩生活的人身上,而不是发生在那些阅历丰富、有自知之明的人身上。”“自知之明,我最亲爱的,”夏洛蒂说道,“这是不足恃的武器,甚至在某些时候,对那些手持这一武器的人是一种危险的武器。从这些谈论中至少可以明了,我们不应当草率从事。再给我几天时间,不要现在就做出决定!”“照这样的情况来看,”爱德华回答说,“就是再多一些日子也永远是草率从事哩。赞成和反对的理由我们都已彼此谈过了,现在应做出决断,最好的方法那就是我们抽签了。”“我知道,”夏洛蒂说,“在狐疑不决的情况下,你喜欢以打赌或掷骰子的办法来做出决定,但此时用在这样一件严肃的事情上,我认为是一种罪过。”“那我该给上尉写些什么呢?”爱德华喊了起来,“我得马上给他复信哩。”“写封平安的、理智的、安慰他的信。”夏洛蒂说。“这等于是没有写信。”爱德华说。“在某些情况下,这是必要的,是友好的,泛泛地写点什么总比根本不写要好。”

第二章

爱德华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夏洛蒂再次提及他的生平遭际,他们双方的意愿和向往如何变为现实,这确实激发了他那热烈的情感。他在她的身边,与她在一起,感到如此幸福。于是他想给上尉写一封友好的、同情的,但却是平淡而空洞的信。当他走到写字台前,把朋友的来信拿起再读一遍时,那位出色人物的可悲境况便又立即出现在眼前,这些日子令他苦恼的感情又都苏醒过来。把他的朋友弃置于这样一种令人忧虑的境地而不顾,这在他是不可能的。

爱德华不习惯于放弃。他是一个娇生惯养的独生子,双亲富有。年轻时,父母亲说服了他与一个年纪比他大得多的女人结婚,这是一桩奇怪但却带来极大利益的婚事。这个女人用多种方法博得他的欢心,用各种巨大的慷慨来回报他对她的善意。在她去世不久之后,他就成了自己的主人。在旅行期间自行其是,随心所欲,不企求什么过分的,但要求得很多,并且形形色色。他为人率直、慷慨、诚实,在某些情况下,甚至勇敢得很——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能不顺从他的愿望呢!

直到现在他事事如意,他已占有了夏洛蒂,这是他用一种顽强的,甚至是浪漫色彩的忠诚才最终赢得的。现在他觉得他第一次遭到了挫折,第一次遇到了障碍,偏偏是在他要把他青年时代的朋友招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在他把自己的生活仿佛隔绝起来的时候。他烦闷、焦躁,几次拿起笔,几次又放了下来,因为他拿不定主意,不知该写些什么。他不想违背妻子的愿望,他又不能按她的要求去做。像他这样烦躁,怎能写出一封恬淡的信来呢?这是他完全做不到的。最自然的办法就是他设法把事情推迟。他草草写了几句,请朋友原谅他这几天没有写信,原谅他今天写得这样简单,并允诺下次写一封有内容的、令人欣慰的信。

另一天,夏洛蒂利用去同一地点散步的机会,重新提起话头,或许她相信,要使一个人对某种意愿失去兴致,没有比常常絮叨一番更有把握的了。

爱德华却正希望老话重提。他用自己的方式和蔼而愉快地表述了自己的意见:像他这样一个敏感的人,即使他易于激动,即使他那热烈的欲望变得急不可耐,即使他的固执使人焦躁不安,那他也要使他的言辞借助对对方的一种体贴入微的顾惜而变得和缓,使人觉得他一直是和蔼可亲的,即便人们认为他难以打交道。

这天早上,他先是用这种方式使夏洛蒂心情变得十分愉快,随之用优雅的言辞使她完全失去了常态,最后她竟然喊叫起来:“你肯定是要我把拒绝给丈夫的给予情人。”“至少,我亲爱的,”她继续说,“你也会发觉,你的愿望,你在流露出这种愿望时的兴奋心情,使我不无所动,不无所感。它逼使我向你承认,我直到现在对你也隐瞒了一件事情。我现在和你的处境相似,对自己同样在施加一种强力,这也正是我施加于你身上的那种强力呢。”“这我倒愿意听听,”爱德华说,“我觉得,夫妇之间有时应当进行争论,因为这样彼此才能相互了解。”“那么你应当知道,”夏洛蒂说,“奥狄莉同我的情况正如上尉同你的情况一样。这个可爱的孩子在寄宿学校里情绪极为抑郁,令我十分忧虑。我的女儿绿茜安,她是为这个世界而生,为这个世界而学的;她学习语言、历史和其他知识,以及乐谱和变奏,像玩儿一样容易,她的天性活泼,记忆力强。可以这样说,她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可瞬间什么都能想起来。她风度轻盈,舞姿优雅,语言得体,人品出众,由于一种天生的主宰者的气质,成了她那个小圈子里的女王。学校的校长把她看作小小的女神,她只有在她的手下才能如此成长发展,她为她赢得了荣誉和信赖,会给学校招来另外一批青年人。校长在她的信中和月报的头几页里总是为这样一个孩子的优秀出众大唱赞歌——这我用散文说出来就太缺少文采了——可她最后提到奥狄莉时却完全相反,只是一再地表示歉意,总是说,一个长得如此秀丽的姑娘却不开朗,不愿表现出她的才能和智力。她的言外之意,对我来说也绝不是谜语,因为我在这个可爱的孩子身上看到了她母亲的整个性格,那是我极为珍贵的朋友,是在我身边长大的。她的女儿,若是我成为她的教育者和监护人的话,是一定能成为一个出色的人的。”“但因为这不是我们计划中的事,人们也不应当把自己的生活过分地东拉西扯,总是把些新的事体弄到自己头上。这样我宁愿自己承受,甚至自己克制这种不愉快的感觉:我的女儿知道得很清楚,可怜的奥狄莉完全依赖我们,于是她利用自己的有利地位,傲慢地对待奥狄莉,因而把我们的一番好意毁掉不少。”“但是有谁受到这样的教育,不把他的优势以一种残忍的方式施加于他人身上呢?有谁在这样一种压迫下而不有时感到难过呢?通过这种考验,奥狄莉的价值增长了。但是自从我清楚了这种苦恼的状况之后,我一直在想方设法,把她安置到另一个环境中去。我时刻在等待一个答复,到那时我绝不迟疑。我的情况就是这样,我的亲爱的。你看得出来,在一颗诚实友爱的心中,我们双方都承担着同样的忧虑。让我们共同承受吧,因为它们彼此不能抵消啊!”“我们都是些奇怪的人,”爱德华微笑着说,“每当我们只是把使我们忧虑的事从眼前摆脱掉时,就以为事情解决了。在整体上我们能做出许多牺牲,可在局部上要我们放弃却成了一种我们很难忍受的要求。我的母亲就是这样。我年幼时生活在她的身边,她每时每刻都放心不下。骑马外出迟些归来,她就认为我遭到了不幸,遇雨挨淋,就认定我要发烧。我外出旅行,远远离开了她,她反觉得我几乎无所谓了。”“我们再详细做一番观察,”他继续说下去,“我们两个人的行动是愚蠢的,不负责任的,把两个品格极为高贵的人,把两个与我们的心如此贴近的人,弃置于苦恼和压抑之中,只是为了使我们少掉一层危险。如果说这不叫自私自利,那还能叫它什么呢!把奥狄莉叫来,让我去请上尉。以上帝的名义让我们试试吧!”“若是这种危险只是对我们而言,那是可以冒点风险的,”夏洛蒂疑虑地说,“但是你认为上尉和奥狄莉同住在家里是可取的吗?一个男人,差不多与你一样的年纪,在这样的岁数时——我只是私下里说这种讨你喜欢的话——男人才懂得爱情,才会珍惜爱情,而何况像奥狄莉这样一个人品出众的姑娘呢?”“我确实不知道,”爱德华说,“你为什么把奥狄莉抬得这样高!我只能这样来解释,她继承了你对她母亲的喜爱。她可爱,这是真的,我记得一年前,当时我和上尉归来,在你的姑妈家遇到她和你在一起时,上尉就提醒我注意她。她可爱,特别是那一双美丽的眼睛,但是我确实不记得她给我留下了什么印象。”“你这一点是值得称赞的,”夏洛蒂说,“因为有我在场啊,不管她比起我是多么年轻,但旧情难忘,我的在场对你有那么大的魅力,使你对妩媚的佳丽处之漠然。这也正是你的一种品德,因此我才欣喜地与你共同生活。”

夏洛蒂说这些话时显得十分真诚,但确实也隐瞒了某些心曲。那就是在爱德华旅途归来时,她有意把奥狄莉引见给他,使她的这个可爱的养女能得到一个如意的佳偶,因为当时她对自己与爱德华的关系已不再是念念不忘了。上尉也是受了她的指使才要爱德华去注视奥狄莉的。但是爱德华却一往情深,对夏洛蒂爱得刻骨铭心。他目不转睛,一件他热切渴望的、经过一系列变故表面上看来像是永远失去了的宝物,现在终于又有可能得到了。因此,他感到的只是幸福。

夫妇俩正准备步下新建的庐舍步向府邸时,一个仆人匆忙迎面走来,满脸笑容,还在下面就朝上喊道:“老爷快到那边去!米德勒先生骑马已经到府邸的庭院了。他把我们大家喊到一起,要我们找您,问您是否有什么急事。‘是否有什么急事,’他在我们后面喊叫,‘你们听见了吗?快去,快去!’”“这个滑稽的人!”爱德华叫了出来,“夏洛蒂,他来的不正是时候吗?赶快回去!”他吩咐仆人说,“告诉他,有急事,非常急!叫他下马。你去照顾他的马,把他带到大厅里,给他一份早点!我们马上就来。”“让我们抄近路吧!”他对妻子说,随即踏上穿过教堂墓地的小路,这条路他一向是避开的。他感到惊奇的是,就是对这块地方,夏洛蒂也怀着感情加以整修,把陈旧的墓碑尽可能保护好,把它们排列得井然有序,使这儿成了一个赏心悦目、令人流连的舒适所在。

就是那些古老的墓碑,也得到了她的青睐。她按照年代把它们依墙立了起来,砌入墙内或者加以妥善的安顿。教堂的高高墙脚因而显得别致。爱德华穿过小门走了进去,感到一种异样的惊奇。他握住夏洛蒂的手,眼里饱含泪水。

但是那个疯疯癫癫的客人登时使他俩一惊。他在府邸里安静不下来,于是策马穿过林子直到教堂墓地。他停在那儿,迎着他的朋友叫了起来:“你们不是拿我开心吧?真的有急事,那我就留下吃中饭。不要强留我!我今天还有好多事要办呢!”“您已经跑了这么远了,”爱德华向他喊道,“那就请进来吧。我们在一个严肃的地方会面。您看,夏洛蒂把这个悲伤的地方布置得多美啊!”“进这里面,”骑在马上的米德勒说,“既不能骑马,又不能乘车,徒步也不行。这里的人要安息在和平之中,我同他们没有什么交道可打。若是有一天把我拖到这里面来,那我也只好忍着了。是真的有急事?”“对!”夏洛蒂说,“真的有急事!我们这对新夫妻第一次陷入困难和迷惘之中,一筹莫展了。”“你们看来不像是这样,”他说,“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你们若是捉弄我,那我今后可就不理你们了。跟在我后面,快走!我的马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不久,他们三人就在大厅里聚齐;饭菜已经准备停当,米德勒谈他今天的计划和要做的事。这个奇怪的人从前做过神职人员,他在那个职位上孜孜不倦,做得非常出色,善于调解争端,不管是家庭内部还是邻里之间。先是个别人,到后来整个教区和许多地主有了纠纷都来找他。在他任职期间,没有人离婚,没有来自他那里的龃龉事和诉讼案扯到地方法院纠缠不休。他早已发现,法律知识对他是多么必要。他用全副精力攻读法律,不久,他觉得自己已是一名十分精明干练的律师了。他的影响范围奇迹般地扩大开来。有人已经准备把他延请到首府去,以便从上面完成他在下面开始的事业。可当他获得了一笔可观的彩票收入后,便给自己买了一所适中的庄园,把土地出租,把庄园变成他的活动中心,确立了自己的志向。或者说,按照古老的习惯和兴趣,如果没有什么可排解可帮助的,那他绝不在一个家庭里停留。某些对姓名喜欢做迷信解释的人强调说,米德勒这个姓迫使他去履行所有使命中最奇怪不过的使命。

送上来了餐后甜点。这时客人一本正经地警告主人,不要再藏头藏尾拖延时间。喝完咖啡他立即就要动身。这对夫妻于是啰唆地把心事说了出来。可他一明白了事情的意义所在,就厌烦地从桌旁跳了起来,奔到窗前,叫人备马。“你们要不是不认识我,”他喊道,“那就是你们不理解我,或者你们居心不良。这难道是一场争论?这难道需要一种帮助?你们认为我在世上是给人出谋划策的?这是一个人所能干的最最愚蠢不过的事了。每个人自己拿主意,做他放心不下的事。主意对头,那他为自己的智慧和幸运而喜悦,如果事情办糟了,那我义不容辞。谁想摆脱一种不幸,那他总是知道该怎样去做;谁想得到比他已有的还要好的某种东西,那他就是一个真正的瞎子——是的,是的!你们只管笑好了——他是在演盲牛戏,他也许能摸索到什么,但摸索到的是什么呢?你们想做,那就去做好了,这完全无关紧要!我见过,最理智的事情遭到失败,最愚蠢的却得到成功。不要绞尽脑汁了,就是事情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办糟了,那你们也不要去伤脑筋!到时派人去找我,我会给你们帮助,为你们效劳!”

他飞身上马,连咖啡也等不及喝了。“你看,”夏洛蒂说,“若是在两个至亲的人中间意见相左时,一个第三者是根本没有什么用处的。现在我们比先前更加惶惑,更加没有把握。”

若不是上尉给爱德华的去信复了一封信来,那夫妻两人大概还要犹豫一段时间。上尉决定接受提供给他的一个职位,尽管他根本不适合这项工作。那是要他去分担那些高贵的富人的百无聊赖,人们对他寄予信任,认为他能为他们消愁解闷。

爱德华对整个情况一目了然,十分清楚事情会到何种地步,甚至想得比这还要恶劣。“难道我们能让我们的朋友陷入这样一种境地?”他喊了起来,“你不能这样残忍,夏洛蒂!”“那个奇怪的人,我们的米德勒归根结底还是正确的。”夏洛蒂说,“所有这样的事情都是一种冒险。结果如何,无人能预先看得出来,这种新的关系,可能有益于幸福,也会助长不幸,这无须我们为此做出什么特别的促进,或者犯下什么特别过失。我没有力量再长时间反对你了。让我们试试看吧!我唯一要向你请求的,是时间不要太长。请允许我,为他做出比过去更多的努力,热心地利用我的影响和我的关系,设法给他弄到一个适合他的性格、令他感到几分满意的职务。”

爱德华用最优美的姿势向妻子表达了最热烈的感谢。他怀着轻松而喜悦的心情急切地去给他的朋友写信,提出建议。夏洛蒂在信尾处亲笔加上赞同的字句,以最友好的请求,希望他能同意。她挥动灵活的羽毛笔,写得殷切有礼,但却显得有匆忙之感,而这是她平素所不习惯的。写到最后在纸上滴下了一滴墨汁,这是轻易没有过的事情,她为此感到恼火,试图把它抹掉,却弄得墨渍更大了。

爱德华借此开了个玩笑,因为纸上还有地方,他就又加上了一句附笔:他的朋友应从此处看出等待他的急迫心情,他应当像写这封信似的那样抓紧时间,急速上路。

信差走了,爱德华再三坚持要夏洛蒂立即把奥狄莉从寄宿学校里接回来,他认为除此无法更明确地表达他的谢意。

她请求把此事推迟一段时间,她想今天晚上激起爱德华对音乐的兴趣。夏洛蒂的钢琴弹得非常好,可是爱德华的笛子却吹得不怎么样。尽管他有时也花费不少精力,但他却没有耐心,缺少毅力,而这对这样一种技能的造就是不可缺少的。他觉得自己这部分吹奏得非常不均衡,有的地方吹得不错,也许只是快了一点儿;在另外一些地方,他又停顿下来,因为这些地方他不熟练。与他合作,把一个二重奏演奏到结束,这对任何人都是一个难题。但是夏洛蒂却知道怎样办。她停了下来,并再次随着他演奏下去。她一身而二任,是一个优秀的乐队指挥,又是一个聪明的家庭主妇。这两种人在总体上都善于保持节度,即使个别的快速经过句老是不符合节拍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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