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量效应仙女座：启动(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作者：（美）N.K. 杰米辛 麦克·华尔特斯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有限责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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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量效应仙女座：启动试读：

第一章

还有哪个时刻比现在更能让人对这番话产生共鸣吗？即使有，科拉也不记得了。毕竟，她本应对此情此景熟悉万分：从前跟着星联部队在各太空站轮岗的时候，她曾下船上岸数百次；在那之前，她家的飞船上也常有货物装卸；她甚至曾造访过从太阳系前往银河系的门户——塔马约之点，那是一次经济型的旅行套餐，不过细节她已经记不太清了。这些年来她到过的港口太多了。她见过太多挤挤挨挨的人群以完全相同的方式推推搡搡、絮絮叨叨……可是不知怎的，她总觉得眼前这群人哪儿都不对劲。很熟悉，又有点儿奇怪。

穿梭班机的影子投在泊位附近的装卸区上，科拉就站在这里——居高临下，视野良好，既不挡着其他旅客的路，又可以看到繁忙的步行区——她发觉自己正越发着迷地注视着四年来她见到的第一批人类。人类在大群体中的行为方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特异之处，不是吗？不过眼前的人群并不完全由人类构成；她那双受过猎手训练的眼睛，立即从纷乱的动作中捕捉到两个哈纳人如舞蹈般缓慢地滑行而过。那儿还有一个塞拉睿人，一动不动地站着，正在检查万用仪上的什么东西。但吸引她注意力的是数百个人类个体：有的跑着去赶下一趟穿梭班机；有的和货运人员争论不休；有的和一小群抗议者一起举着标语牌，喊着什么口号；还有的人大声招呼同伴、手足或者祖父母，说：“嘿，这家咖啡馆有真正的虾，不是那种蛋白质仿制的垃圾。”

科拉知道，阿莎丽人会以同样的步伐移动，彼此之间保持明显的距离。她在哪儿读到过，阿莎丽人的礼仪是给彼此留出足够的个人空间，避免彼此干扰。而突锐群体的成年人往往步调一致，这可能是多年来义务兵役制的习惯使然。出于同样的原因，克洛根人则有意抵制列队行走的习惯，因为当他们步伐整齐时，就会本能地开始寻找一位军阀或战斗大师来带领他们冲锋。你要花很长时间才能穿过一群克洛根人，因为他们中的许多人会突然停下来，无缘无故地站在原地——不妨任凭他们这么干，如果试图干预，就有可能在临时军队之间引发一场波及全站、长达数天的争斗。

至少这些行为都是有原因的，不像人类。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科拉的目光捕捉到了上百个小小的行为片段。人类会在行走时中途停下来，查看万用仪上的信息；他们会来回踱步，踮着脚尖弹跳，或是靠在墙上；当前面的人走得慢时，他们会恼火，然后加速前进，以便领先，尽管拥挤的人群意味着谁也走不了多远。她始终警惕地注意着他们，因为若是换作其他种族的人群，这些古怪的行为看上去都很可疑，像是潜在的威胁。但她处处都得留心，因为他们并不是威胁。

他们只是人类——完完全全的一团乱麻。

而她只是需要重新适应这场面。最后，科拉把背包搭在肩上，走下台阶。她叹了一口气，打起精神，走进人群中。“哈珀中尉？科拉·哈珀？”

这声音出乎意料地在科拉身边响起，把她吓了一跳，她险些在身周放出一个异能屏障，但还是迅速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反应。科拉转过身来，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皮肤黝黑的女人正望着自己，带着礼貌而大方的微笑。不妙。科拉皱了皱眉头，立刻重新评估情况。之前在瑟熙亚星时，指挥官妮西拉·特科什曾训练她进行快速的威胁评估和应对，那可不是白练的。这里或许到处都是假警报，但科拉确信自己的直觉在这件事上是正确的——那个女人的微笑有些不对头。“有事吗？”科拉答道，试图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警惕，但还是失败了。“我就知道是你！”那女人容光焕发，伸出一只手，科拉不由自主地拉住握了握——她的肌肉始终记得本地的风俗，即便她的思绪还停留在阿莎丽人的国度。“我在这儿等了一下午了，就想跟你聊聊。你的班机晚点了。”“去帕尼萨中继站的线路堵得厉害，”科拉说道，心中暗忖：大姐，你是谁啊？但科拉的礼貌寒暄几乎是自动的，毕竟四年来她一直把自己视为人类的使节。“抱歉让您久等了。您想跟我说什么？还没请教您怎么称呼？”“我是卡利莎·宾特·悉南·阿尔-吉拉尼。”女人的笑容越发灿烂，牙都露了出来。然后——搞啥？一架无人摄影机从她身后飘了出来，猛地将一束耀眼的灯光聚焦在科拉的脸上。她眯起眼睛瞥了一眼，而阿尔-吉拉尼继续滔滔不绝：“这里是韦斯特隆德新闻。您介意回答几个问题吗，哈珀中尉？不会耽误您太久的。”“我，呃——”科拉已经很多年没有接受过任何应付媒体的训练了，上次还是在去往瑟熙亚之前，而且从那以后她就再没有接受过采访。阿莎丽人觉得其他种族的人去她们那儿求学之类的事情没有什么特别的新闻价值。“行吧。”“太好了。我看得出你有点不太适应，很抱歉。咱们先从轻松的话题聊起吧？”阿尔-吉拉尼瞥了一眼无人机，设备闪着红灯，表示已经开始摄像，女记者满意地点了点头。“您回到太阳系了，哈珀中尉，那么您之前在瑟熙亚待了四年，是参加了星联的女武神计划吧？”她看了看小数据板。“引用官方说法，‘为了加强人类和阿莎丽人之间的外交纽带，提高人类生物异能训练的质量——’”“是的。”科拉甫一出口便心头一紧。她不是故意打断对方的，打断人类女性或者非双性种族成员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可她以前听过太多次女武神计划的概要，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而且她想赶紧结束这次采访，但这种情绪很难掩饰。“嗯，我是说，也不完全对。我所在的突击队以瑟熙亚为基地，但我们在整个阿莎丽空间执行任务。”“塔林巾帼团，没错，妮西拉·特科什是指挥官，她是经历过七十场战斗的老兵，樗树战役和阿尔塔围城战的幸存者。在这样一位杰出的阿莎丽指挥官手下工作是什么感觉？”

科拉稍稍放松了一些，思考该如何回答。那段经历令人兴奋……也很可怕。妮西拉以前从未与人类并肩战斗过，对人类的所有了解都来自数据文件和二十多年前的外联网文章。这位指挥官训练科拉的理念基本上可以归结为“你看起来像个阿莎丽人，所以我要像对待阿莎丽人一样对待你”。科拉别无选择，只能配合。

这意味着她要进行好几个小时的额外体能训练，还要在训练结束后学习有关生物异能和哲学的古代文献。她甚至还要学习如何用瑟熙亚本地的食材烹饪，这样她才不会饿着自己——阿莎丽人一日两餐。这是科拉所知的要求最高、最危险的训练……她珍惜自己度过的每一分钟。但是，要如何将所有这些总结成一句话在新闻上播呢？“感觉特别棒。”她喃喃地回答，然后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阿尔-吉拉尼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口才有多差劲，继续询问道：“唔……有传言说，您甚至没有达到阿莎丽突击队员的最低标准，您对此有什么说法？还听说他们为您制定了一套新的、更宽松的标准，大致相当于阿莎丽儿童的训练标准？”

啥？科拉瞪着记者反驳道：“这些话……没有一句是真的。”有几项最低标准她确实尝试了几次才通过，但是所有考核她最终都达标了。“不是真的吗？还有关于您已经‘本土化’的传言呢？只吃瑟熙亚的食物，只穿阿莎丽人生产的衣服，使用阿马利的高端定制异能增幅器？”

阿尔-吉拉尼的脸上仍然挂着之前那种开朗、友好的笑容，但她的友好举止显然都是狗屎。这让科拉恨得牙痒痒——这是她情绪开始失控的一个明显迹象。不知何故，她的异能生理反馈往往从牙根开始。“我和我的战友们一起吃饭，一起穿衣。”她厉声说道，“我吃穿都像她们，因为军事单位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干的。食物就是食物，衣服就是衣服。阿莎丽人的衣服我穿着也很合身，所以如果没必要的话，我为什么非得花大价钱从人类空间往那儿运东西呢？您非说这是‘本地化’那就这么说好了，但这个项目的关键就是提供一种沉浸式体验。”她又补充了一句：“这个问题提得不公平。”但就在她喘口气的当儿，阿尔-吉拉尼又麻利地把下一句话塞了进来。“沉浸在一个外星人的社会里，当然了。”阿尔-吉拉尼说，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是，您在完成女武神计划后就从离开了星盟军队，这意味着地球人在您训练上的投资没有得到回报。我知道您已经把眼光放到更宏大更美好的事情上了——仙女座开拓计划，是吗？”

科拉咬紧牙关。她退出军队是因为服役期满了，仅此而已。她还延期过一次，因为妮西拉要求她在第一期结束后再为塔林巾帼团服务两年，而且科拉也高高兴兴地同意了。但第二期结束时，妮西拉并未再次向科拉提出同样的要求，而是坚持说，现在是科拉尝试新事物的时候了，科拉接受了对方的建议。大多数陆战队员都会听从指挥官的意见，只要他们尊重自己的上司。但现在阿尔-吉拉尼显然想编造一个故事。科拉必须尽快弄清楚那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否则自己又会措手不及。

这个记者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污蔑阿莎丽人吗？还是抹黑女武神计划的背后人物？“是的，”科拉尽量保持语气礼貌，“其实还是特科什指挥官本人推荐的。”“哦，当然了！”阿尔-吉拉尼的脸亮了起来，科拉绝望地回忆起她当初接受过的媒体训练：绝不主动提供对方没问的信息。女记者继续说道：“一个外星人向仙女座开拓团这样的组织推荐您这样的士兵，这是完全合理的。”这几乎是当头一棒——什么叫像我这样的士兵？而阿尔-吉拉尼还在滔滔不绝地抛出尖锐的问题。“您知道开拓团的主要支持者，企业家珍恩·嘉森被指滥用投资者资金、瞒报盈利、资助非法研究吗？”“哦，这个——”科拉赶紧打住。难道是关于这个？关于嘉森？开拓团？那阿尔-吉拉尼为什么要伏击科拉呢？“我不知道，阿尔-吉拉尼女士，我不知道。如果这些是指控的话，我想您应该也不太清楚吧。”“您别这么紧张，中尉。我只是问问而已。”

我又成了一头狡猾的太空母牛了，科拉暗忖。“您问完了吗，阿尔-吉拉尼女士？我还得去赶飞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女记者又瞥了一眼她的数据板，科拉确信这只是装装样子而已，阿尔-吉拉尼非常清楚她自己准备问什么。“仙女座开拓计划自诩复古，想回到当年，那时地球上的人类认为自己在宇宙中是孤独的，他们勇敢地向未知世界进军，纯粹是为了探险而探险。”她回头瞥了一眼无人机，低声发出指令。“这里暂停。搜索以下素材：二十世纪阿波罗计划的发射实况，第一次接触前飞船航行的图像，开拓团新闻发布会上披露的海伯利安号方舟的照片。这些都拼接在一起，配乐要选……我不知道。选择一首又老式又晦涩的曲子。比如加拿大电子摇滚什么的，随便啦。”

无人机的灯闪了两下表示确认，科拉眨了眨眼睛赶走残影，阿尔-吉拉尼又开始对她说话。“但是，考虑到该项目准备在仙女座中安置更多的外星种族殖民地——特别是阿莎丽、塞拉睿和我们以前的敌人突锐——而且考虑到该项目倾向于雇用您这样对人类利益的忠诚度值得怀疑的人员——”

科拉被彻底惹恼了。怒火在脑中闪耀着白光，在双眼后方猛烈地搏动，然后蔓延至全身，暗能量朦胧的蓝光倾泻而出。阿尔-吉拉尼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这也许是科拉在她脸上看到的第一个真实的神情。这种恐惧是完全有道理的，毕竟能粉碎她身体每根骨头的力量现在正毫无束缚地在科拉的皮肤上流动。

但是，异能光焰只是阿莎丽人表达愤怒的方式——就像克洛根人用头顶撞，突锐叩响下颌，或者人类和巴塔瑞人握紧拳头。四年的阿莎丽沉浸式学习使科拉养成了这个习惯。问题是，尽管人类能够毫无困难地识别出其他种族的威吓姿态——某些肢体语言确实是普世通用的——但很少有人类能发出异能光焰，更不用说像阿莎丽人那样得心应手地使用了。那些有能力发光的人类通常也无法良好地控制。

阿尔-吉拉尼脱口而出：“好吧，这些素材应该够用了。谢谢您的时间，中尉！”然后匆忙逃离，科拉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人类空间使用了错误的肢体语言。

科拉知道自己把事情弄得更糟了。阿尔-吉拉尼肯定会把她外显的愤怒作为她已经“外星化”的进一步证据。现在那位女记者还可以暗示，雇用科拉这种“忠诚度值得怀疑的人员”进一步证明了仙女座开拓计划的腐败，这显然一直是她的切入角度。

这下可好了。今天科拉正要去仙女座开拓团报到，开始上班。而她刚刚帮着记者在外联网上把新东家抹黑了一把。* * *

科拉坐在咖啡馆里，吃着用真虾做的炸虾三明治，思考自己退役后因失业而陷入贫困的生活。这时抗议者们走了进来。

科拉刚才见过这群人举着标语牌在步行区的人群中叫嚷，她瞥了一眼就没再留心。她在另一个星球上生活了四年，不管这些人因什么而愤怒，她都不在乎。她也并不介意在咖啡馆里见到他们，因为此刻他们既没有叫喊也没有挥舞标语牌。愤怒的人也得吃饭，不是吗？所以她不再注意他们了。

后来，当科拉有时间反思当天自己犯下的错误时，她隐约记得听到抗议者们突然安静下来，互相耳语。当时她正开始怀疑所谓“真虾”实际上是各种霍莱逊星的昆虫，它们味道很好，但有轻微的通便作用。她和任何一个在特拉弗斯空间长大的孩子一样，吃过各种诡异的蛋白质，最糟糕的那种至今仍留在她的记忆中——一道阴影落在科拉的餐桌上。“刚才韦斯特隆德新闻预告片里那个是你吧，”一个男人说道，“这个星期要播出的专题报道，披露仙女座计划的。”

哦，他们当然已经开始宣传了。科拉忍住叹息，抬头看向他。男人二十来岁，又高又瘦，橙黄色皮肤。许多出生在行星上的人为了避免皮肤在太空中显得过于苍白，都会服用补充剂。他穿着一套游客级质量的环境防护服。仿佛万一塔马约之点的质量效应场失效，这套衣服就能拯救他似的！

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站得太近了，正试图威逼她。科拉故意又咬了一口三明治，对这种人没必要讲礼貌。她一边嚼一边说：“也许预告片里那人是我。不知道，我还没看。怎么了？”“你替仙女座开拓团卖命，身为人类却和外星人一起工作。”

照这样下去她没到手的饭碗就快砸了，但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情，与旁人无关。“我再说一遍：怎么了？”

那家伙不喜欢她的冷淡态度。他猛地弯下腰，砰的一声将手拍在科拉的餐桌上，把她没吃完的半块三明治最上层的面包掀到了一旁，指责道：“你是地球的叛徒！”

科拉故意小心翼翼地把面包放回原处，把餐盘从那人身边挪开，以防他吐唾沫。“你是想说‘人类的叛徒’吧？”“什么？”“我可从来没把地球当成家。星盟目前有几十块殖民地，数百座空间站，在一千多条航线上有贸易利益，还在大多数非人类行星上设置了外交前哨站。其他地方也有人类，比如诺维利亚这样的私人企业，以及欧米伽和神堡这样的种族杂居地。所以，如果你真的想骂我叛徒，你最好记住，人类早就不等于地球了。得有五十年了吧？”那男人困惑地望着她，越发生气。“当然，如果你记得这一点，你也必须要记住，合作探索有助于人类——”

她没料到男人会推她。他看起来固执、褊狭、讨人厌，但还不至于蠢到与一个全副武装的女人动手。如果科拉预料到会有暴力，她本可以在心理和生理上都做好准备，稳稳承受住这一记推搡。

但她毫无防备。男人在身高上占了优势，一下子把科拉的椅子往后推了老远，她甚至双脚离地，椅子差点儿掀翻。科拉没有经受住这一推，于是精神立刻从非战斗状态进入了战斗状态——遇到突如其来的暴力就应该这样反应，妮西拉就是这么训练她的。这就是科拉和其他巾帼团成员在过去四年里所经历的，她们在上百场冲突中出生入死，而眼前这位岁月静好的蠢蛋是永远也不会了解的。生存意味着必须立即做出反应。花时间思考可能会让你丧命。

这就是阿莎丽女猎手的行事方式。

所以，在双脚落地之前，科拉身上的暗能量已经燃烧了起来，异能屏障霎时升起，速度之快令空气都噼啪作响。男人大叫一声，把手缩了回去，虽然他那点儿力量并不会触发异能力场的反伤机制。他毕竟不是敌人射出的枪弹。尽管如此，男人皮肤上的静电还是与科拉力场外围不断闪烁的光焰擦出了火花，在能量鞘上产生了微小的涟漪效应。她站起身时，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在电磁微风中飘动。男人双眼圆睁，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科拉清楚地知道他为何而恐惧。

我们是活生生的武器，我们是女猎手。妮西拉低沉柔和的嗓音又在她的脑海里回荡。你们的种族才刚刚开始理解零号元素能做什么，质量效应到底是什么，暗能量有什么潜力，但是，你来到瑟熙亚是为了像我们阿莎丽人一样学习，所以我会倾囊相授。我们只被意志的引力所束缚。你，科拉，是有机力量与合成力量融合打磨的顶峰。只在你必须战斗的时候才去战斗；可一旦战斗，就要警告你的敌人这将是一场噩梦。这只是出于礼貌，然后你再把他们撕成碎片。

科拉不会真的对那个男人痛下杀手，不过这确实是多年训练的目的。她的自控力很强，如果她真在咖啡馆的墙上搞出一片血肉模糊，那也是她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而非迎敌时的条件反射。科拉正打算给那男人上上课，告诉他对全副武装的陌生人保持礼貌有什么好处时，一只手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优雅地滑过，把她从预备战斗的紧张状态中拉了出来。另一片异能力场轻轻地撞击着她的力场，这是战士之间的礼貌问候。“嘿，小妹妹。”一个熟悉又令人安慰的声音传入耳畔，科拉立刻眨眨眼睛驱散了屏障，转过头来，盯着眼前这张开朗顽皮的绿松石色面孔。“这是私人聚会吗，还是说我们都可以跳舞？”

科拉真想拥抱眼前这个高大的阿莎丽人。“伊加拉！”伊加拉·梅诺里斯，妮西拉·特科什的前任副手，塔林巾帼团的成员，也是少数几个真正被科拉视为朋友的阿莎丽人之一。“老天啊，你在这儿干什么呢？”“让你远离麻烦啊，还能有别的事儿吗？”

看见科拉已经平静下来，伊加拉松开了她，露齿而笑。科拉回头瞥了一眼那个推她的男人，他已经往后退了一两步。虽然她的眼神温和，但那人还是又退缩了几步。科拉注意到男人的两个同伴也走到了他身边，但他们似乎都想把他从危险中拉出来，而不是给他壮声势。

科拉并不责怪他们。尽管伊加拉的少女期还没结束，但她的身形比一般的阿莎丽人更魁梧——她当然很漂亮，但个子更高，肌肉更发达，还总是端着一副威严的姿态，这架势就像一个警告。伊加拉一直都是突击队员，科拉曾看到她在异能战斗中胜过好几位主母。

这都不重要了。推她的那个男人不重要了，那个女记者卡利莎·宾特·悉南·阿尔-吉拉尼也不重要了。科拉只觉得高兴，她终于再次遇到了文明人。“咱们走吧。”她如释重负地说道，伊加拉也随和地应了一声。两人离开了咖啡馆，而那个好战的男人和他的朋友们仍目瞪口呆地留在原地。

他们穿过人群，科拉领着伊加拉走向去往仙女座开拓团总部的穿梭班机。伊加拉显然只是跟着科拉散步。她说自己只是途经太阳系，与妮西拉分道扬镳后，她决定去伊利姆组建自己的佣兵小队。这并不奇怪，人人都觉得伊加拉最终会自己创业，少女期的阿莎丽人一旦学会了哪门手艺，往往会自己单干。妮西拉也对伊加拉的新事业表示了支持和祝福。

然后是科拉的发言，她吃惊地发现自己正滔滔不绝地讲述离开阿莎丽空间后发生的一切。班机上有位乘客不断找各种理由碰她的屁股，直到她威胁要让对方丧失生殖能力为止。海关有位工作人员饶有兴致问她在瑟熙亚的这些年里有没有和阿莎丽人上过床。“关你屁事。”科拉带着尖锐的微笑回答那个女人。还有那段灾难般的新闻采访。最糟糕的是，科拉不过是再次回到了自己的人类同胞中，就立刻遇到了各种烦心事。“我们就是一团糟。”她脱口而出。“我以前从没觉得人类还是原始物种，可我们真的实在是……”她叹了口气，揉揉眼睛，咬紧牙关。这时一位旅客撞到了她的肩膀，含糊地道歉之后又撞到别人。最后，科拉深吸了一口气。“老天啊。听我说了些什么。我居然在发牢骚。”

伊加拉笑了。“是有一点儿。听着，你只是感受到了一些文化冲击。”她耸了耸宽阔的肩膀。“可是，把某个仇外者吓得尿裤子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吗？我不确定。不过你现在的感受很正常。我曾在帕拉文待过二十年。”她似乎有点儿脸红。“当时我以为自己找到了‘真命天子’。总之，刚回家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奇怪，为什么眼前的面孔都是蓝色的而不是银色的？为什么没有人愿意谈论战术或公共服务？我总是觉得瑟熙亚有问题。花了好几个星期才从重新适应。你也会再次适应的。”

科拉当然知道是这样，但有其他人的确认是件好事。走到穿梭班机的泊位对接管前，她停了下来。离登机还有二十分钟，不过也许工作人员会让她早点儿上去，这样她还能睡一小会儿。“谢谢你。”她最后说道，因为她迫切需要跟人聊聊这些事情。“我知道人们总是说银河系很小，但没想到咱们居然真能遇见。我要开始相信你们的神了，你出现得太是时候了。”

伊加拉愉快地哼了一声，友好地戳了戳科拉的肩膀，转身走开了。“尽量不要引起任何跨种族冲突，”她回头喊道，“记住，我们教过你，你可以做得更好！”* * *

忒亚空间站有年头了。档案里说这是一个古老的奎利低轨道空间站。数百年前，这座空间站在奎利人与桀斯的战争中遭到破坏，成为一片被遗弃的废墟。几年前，仙女座开拓团从一群沃勒人手中买下了它。

奎利人的建筑始终如此惊人。尽管它一定有许多年未处于质量效应的保护之下，船体却没有瑕疵。从外表看去，这也完全不像一座二手空间站。走廊干净通风，基础设施符合神堡标准，一切都像新的一样闪闪发光。不过，这个地方还是有点儿不对劲。建筑比例很特殊——仿佛它的美学特征是由一群思维完全不同的头脑所决定的。数学就是数学，工程就是工程，但人类并不会把一切都放置得略倾斜，也不会在每根管道旁都装饰金银丝工艺的植物图案和流水纹样。

当科拉透过空间站的一扇舷窗向外凝视时，她不禁注意到透明的碳纤维“玻璃”有些微微凸起，焦点偏离中心，巧妙地将观察者的目光吸引回空间站内，而不是望向恒星和银河系的方向。人类会想仰望星空；而古老的奎利人则想提醒自己，在群星之间生活全仰赖可靠的硬件和能干的人才。

科拉转过身来，再次仔细端详那个即将成为她的新指挥官的男人。好吧，是上司，因为开拓团不是军队；这是另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们站在一个拱形房间的中央，屋里有一个架子从地板直伸到天花板，平台、终端和服务器节点都围绕着架子放置，十分怪异。这让科拉联想到了天然的蜂巢：能高效地利用空间，但看起来让人不太舒服。现在他正站在最高层的平台上忙着，一边用单手轻敲界面，一边透过固定的电动目镜盯着什么东西。

科拉对他问过好之后就一直站在房间里。当时他说“稍等”，然后十分钟过去了，科拉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忘了自己还在这里。

亚利克·莱德，她查过关于此人的资料，前星联陆战队员，实打实的N7毕业生。人类在火星上发现了普洛仙文明的遗迹后不久，他应征入伍。就和当时的许多年轻人一样，他急切地想亲身体验人类的下一次量子飞跃。莱德成功了，他还和乔恩·格里瑟姆一起首次成功穿越了卡戎质量中继站！不过，不太光彩的是，后来他被军队开除了，档案中竟然没有说明原因。

他花了几年时间重新塑造自己，在实践中精通了异族控制论、人工语言学和其他几门科拉连名字都说不上来的学科。他有两个孩子，都已经成年；他最近成了鳏夫。对于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来说，莱德保养得很好——头发灰白，不算太瘦，但也没有明显的肚腩。他依旧穿得像个退役的军人：有很多口袋的卡其裤；突击队员毛衣，袖子卷起。

没有科学狂人的明显征兆……但那种气质就在他身上，科拉几乎能闻到。“久等了。”莱德突然发话，把她吓了一跳。原来他没把她忘了。不过莱德的目光始终没离开目镜。“我正在调整一个运行中的动态直觉处理矩阵。很棘手。”“直觉嘛，不是都很棘手吗？”科拉说道，隐约觉得自己在退役后的职业选择上没有做出正确的决定，她环顾四周，试图驱散这种想法。

科拉只是试着闲聊，她并不指望莱德接话茬。确实，他又沉默了一会儿，继续敲击界面，眼睛盯着目镜。然后他停了下来，靠在椅背上活动肩膀，直到颈椎发出咔咔的响声——他下方数米处的科拉甚至都能听到那声音。“嗯，那得看情况。一个虚拟智能的直觉是好是坏？坏直觉很简单。举个例子：你就完全缺乏一种警告自己的本能，这种直觉会告诉你，你是不是被记者涮了。”

他妈的。科拉叹了口气，勉强引起了他的注意。最好先把这事儿讲清楚。“对不起，长官。”她说道，“当时我猝不及防，下次不会了。”“我知道你下次不会了。”莱德揉了揉后脖颈，站起身来，沿着台阶走到下一个平台。“开拓团承受不起那种新闻压力。和记者交谈时，你应该让你自己以及任何与你有关联的人听起来都像后中继站时代的贝内迪克特·阿诺德。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下次就说句‘无可奉告’赶紧离开吧。”

这番话气得科拉咬紧牙关，不过她知道自己活该。“遵命，长官。”

莱德在平台上站定，第一次皱着眉头俯视科拉。“我们二人已经都不是陆战队员了，哈珀女士，而且我以前也不是什么‘长官’。你这么称呼我，让我觉得自己很老了。”“哈珀女士”这个称谓也让她不由得一哆嗦。“我更喜欢被称为‘中尉’。我努力工作才赢得了这个军衔，即使它已经不再适用了。或者您可以直接叫我哈珀。”她意味深长地停了一下，“彼此尊敬不是军人的唯一职责……长官。”

听闻此言，莱德不以为然地轻轻哼了一声道：“或许吧。不过，我还是宁愿你用实际行动尊重我，而不仅仅是表面的虚礼。比如，我注意到你没对我敬礼，尽管我的职位比你高。”

科拉强忍住皱眉的冲动。她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这个人。他不断地挑衅她，退让，然后又从另一个角度进攻。然而他似乎并没有敌意，更像是在……评估自己。“敬礼主要是人类的礼仪，”科拉说道，“这个习惯我已经丢了。”

莱德皱了皱眉问道：“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还忘了什么？”

他肯定是在挑衅，也许是想和她针锋相对？“我忘记了与一个几乎没有直觉能力的种族交谈是多么令人沮丧。有些问题任何一个阿莎丽人只要看看你就知道答案了，但人类总是要兜圈子，而且还自以为这么做很聪明。”

莱德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她看到他的面孔略略有些僵硬。“还有……”她打起精神，继续发话，“我忘了人类对真相是多么敏感，忘了他们多么不愿意直截了当。有时候，什么都不说比说对了更好。”她确实没有处理好记者的采访，她也不介意承认这一点。“但是，我没有忘记我曾经是一名陆战队员。我会尊敬我的上司，即使他们还没有真正赢得这份尊敬，长官。”

莱德摇了摇头，令科拉吃惊的是，他看上去有些困惑。然后，莱德倚着平台的栏杆，声音变得柔和起来。“中尉，即便你做好了准备，阿尔-吉拉尼也不好对付。我曾见过她碾压好几个五星上将，那可不是趁他们返回人类空间第一天的伏击。”“或许吧，长官——或许吧。”科拉忍住了咬紧牙关的冲动，“不过，我还是让仙女座开拓计划很难看，我要为此道歉。”“要抹黑开拓团，需要不止一篇明显带有偏见的新闻报道。不幸的是，你在塔马约之点遇到的只是一场持久战的先锋官。”莱德叹了口气，“哈珀，你知道我们在这儿干什么吗？”“就是档案里和外联网上说的那些。没什么特别的。”“那你跟我说说呗。”

这是个测验吗，看看她有没有做功课？科拉再次忍住了咬牙切齿的冲动，好吧，陪你玩。“好。我们的想法是去仙女座星系——离我们最近的星系，寻找一些宜居星球，建立据点，也许与能与当地的种族接触，或者建立殖民地之间的贸易。”她耸耸肩，“最初这个项目是由一个人类团队发起的，但随着发展势头越来越大，其他种族也加入了。现在各种族都直接参与探索。出发日期定在六个月后。”“没错。”莱德转身走下台阶，终于和她站在同一块地板上。“但这并不是我真正想知道的。这个项目将花费你六个世纪的时间，把你带到二百五十万光年之外，你将会远离你所熟知的一切，远离你所爱之人。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参加这样的项目？可别说什么‘人类对探索未知的热爱’。”他翻了个白眼，“这句话在市场营销的时候听起来很棒，或许对于荷尔蒙多于理智的年轻人来说也是如此。这只是一个美好的理想。但古代的探险者通常是想顺利返程的，最好还能衣锦还乡。”“甚至乔恩·格里瑟姆代表人类首次穿越质量中继站的时候，他也只是在服从命令。我知道这一点，当时我就在他的队伍里。人人都认为他很勇敢，他确实勇敢，但他只想着赶紧回家看女儿。”莱德摇摇头，“你又为什么决定跳进这个没有回头路的未知世界呢？”

科拉深吸一口气，她之前就害怕被问到这个。“我没什么理由。”

莱德眨眨眼，眉头紧蹙，疑问道：“那你来这儿干什么？”“是妮西拉·特科什让我来的。”

莱德交叉双臂，微微转动一只脚踝。“你从前的指挥官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他摇摇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我收到了特科什的推荐信，邀请你来这儿是因为你的履历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我现在并不觉得你很厉害，哈珀。我为什么要聘用你，而不是一个发自内心想从事这份工作的人？”“恕我直言，这有什么要紧的？”科拉问道，尽量不让自己听起来像是在强辩，“我不知道这和我将来的工作有什么关系。不管怎样，我都会竭尽全力。”

莱德终于迎面站在科拉跟前，不再显得那么趾高气扬，甚至有些无精打采——也许那是疲惫所致。她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莱德的头发有点儿凌乱，好像每当感到沮丧或疲惫时，他总是会用手捋头发。

他开始在科拉面前踱步，依旧端着双臂。“我们有竞争对手，哈珀。其他企业不愿意冒我们的风险，却想得到我们的技术和我们的投资方。你在塔马约被记者设伏，是因为你显然不知道这些事情——但你本应该知道的，既然你要把余生都奉献给这个项目。我总不能手把手教你这些事情吧；你需要自己提前防备，而你显然没有做到。”

这是上司的合理期望，科拉提醒自己，尽管她的牙齿又开始因紧张而发痒。显然亚利克·莱德是那种喜欢坦诚厌恶扯淡的老板。显然他是个学霸，不管有没有N7背景；他喜欢大声思考，但仍然看重简洁，而不是冗长的细节。这些特点都很适合科拉。是时候决定要不要真的为这个家伙工作了一段时间了——大约六百年。“我没预料到在塔马约之点会发生那样的事，因为我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待这份工作。”她说道，“我出生在一艘货运飞船上，而不是行星上。我是一个在特拉弗斯空间长大的孩子。为了生存，我们每天都要冒着未知的风险，所以对我来说，这项工作既不新鲜也不迷人。后来我又和阿莎丽人相处了四年，在那里，这个开拓计划被视为……”她想找个好听点儿的说法，又放弃了。“一个形象工程。银河系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一个刚开始太空遨游的小种族不过是想用这种方式攒点儿人气。一些阿莎丽人也加入进来，只是因为这事儿很有趣。总有些主母在寻找满意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乏有‘年轻而理想主义’的少女。但说实话，银河系的大多数人都顾不上关注这项开拓计划。它在这里有新闻价值……在外面可没有。所以我根本没想到会遇见记者。”

莱德放慢了脚步，似乎正在消化这些信息。“好吧。这……也有道理。从不同的角度来看问题，这是有价值的。但这仍不能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我要雇用一个没有任何愿景的人？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因为无聊而中途放弃这个项目呢？我需要一个领导者，而不是跟随者。”他摇摇头，“妮西拉决定推荐你来这儿的时候，是怎么跟你说的？”

科拉噘起嘴唇，沉思着，深深呼出一口气。还是说实话吧。“妮西拉说……这个开拓计划听起来像是一场能让我找到目标的冒险，”科拉坦诚地说，“她说我待在瑟熙亚是浪费时间，甚至待在星联里也是浪费时间。毕竟我的寿命太短，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阿莎丽女猎手——人类还是太害怕异能者，即便是水平一般的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更不用说像我这样异能充沛的了。”她耸耸肩。莱德眯起了眼睛——是在评判她吗，还是在怀疑她？他竟如此看不上自己，真叫科拉痛心。

她在背后握紧双手，放松身体，抬起下巴，步步为营地续道：“妮西拉觉得这个项目可能足够与众不同，足够灵活，知道该如何对待像我这样的人。所以，既然您确信这趟仙女座之旅势在必行……您觉得我为什么应该在这里呢，长官？”

莱德停下脚步，面对着她，脸上流露出真诚的惊讶之色，这是科拉见到他以来的第一次。然后他勉强地笑了笑。“用我的问题反问我，嗯？那好吧。”他移开目光，思索片刻，说道，“我们一定会去。到了现在这个阶段，我们已全情投入……除非每艘方舟发射时都发生灾难性的故障——统计上是不可能的——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出发。我们必须得去。”

科拉眨眨眼，难掩疑惑。“我不理解，为什么我们必须把一个价值千万亿级信用点的项目投到另一个星系去。”

他被逗乐了。“千万亿级……我们别无选择，哈珀。项目中的任何人都别无选择，真的，尤其是人类。”他深吸一口气，“自人类发现自己在宇宙中并不孤单以来，几十年已经过去了。从那时起，我们几乎对所有事物的理解和认识都有了爆炸性的增长。但咱们这个银河系……一切都已经被摸透了。我们不需要再去探索、发现、培育。即便是为数不多的我们仍需要的东西，也可以从其他种族那里借鉴学习。我们还是猿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掌握那些技术了。”他压低声音，放慢了语速。“人类在受到挑战时才会蓬勃发展。当我们为某个目标奋斗时，我们才会成长。在一个一切都已经替我们决定好的星系里，我们如何能成长？”他微微蹙眉，悲伤地笑了一声，又开始踱步。“到那儿去可不容易，哈珀。站稳脚跟，蓬勃生长——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充分发挥我们族群的潜力。”科拉看着他踱步，不知道该做何感想。他听起来像是对议会略有怨言，或许是对人类的地位有所不满？“如果您是希望人类能进一步发展，议会和其他种族可以给我们提供很多机会，”科拉反驳道，“我很清楚这一点。”“他们当然可以给人类一些机会。”他朝科拉摆摆手以示反对，“即便在开拓团里也是各种族合作，但仙女座是一个公平的游戏场，在那里，人类将有机会……不，不是有机会，是必须在那种迫切且持续不断的压力下去发现和适应。我们别无选择，必须前进，必须取得成功。唯有适者能生存，每个种族都要关注自己的需求。”

科拉不太喜欢这番话里暗含的意思，她评论道：“这听起来不像是‘合作’，更像是公开竞赛——像一场看谁会胜出的赛跑。”

莱德停下脚步，他似乎也在琢磨这个问题。“对，也不对，”他说，“议会在银河系做得很好，其他种族也很文明。但这种和平……我们所处的整个银河系社会……是建立在几个世纪的教训、错误和战争的基础上的，你我从未曾经历。这种和平不是我们自己挣来的，而是被赐予的。有些人可能称之为乌托邦；所有的启蒙都没有经过任何斗争。但是人类需要奋斗。当最大的成就和挑战摆在我们面前时，人类才会处于最佳状态。”“这我倒是不反对。”科拉似乎开始明白他的意思了。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有些地方说不通。她斗胆问道：“但是，如果我们需要的只是奋斗，为什么不干脆在银河系最偏远的地方建立一个殖民地呢？一样远离议会的控制，完全依靠我们自己。”

莱德顿了顿，然后……居然笑了？

他在沉思吗，还是有些阴郁？科拉读不懂他。“相信我，我考虑过这个主意，”莱德答道，“如果开拓团没找上我，我可能已经着手那么做了。”他转身走到一个控制台前。“但是他们找到了我。现在咱们俩都在这里，即将踏上一段将再次把人类置于创新和发明前沿的征程。”

他陷入沉默，科拉局促地动了动，拿不准他是否还要继续说下去。一秒钟后，莱德拨动开关，一颗行星的影像出现在二人之间。“看看这个。”他用手旋转那幅全息图，“这是我们的目标——黄金世界。我们所掌握的信息表明，这个星球拥有人类生命所必需的基本要素。但我们并不敢完全确定，除非亲自踏上这片土地。“即使它真的具备起始条件，即便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我们也得花上几十年才能把它建成我们的家园。每一天都会给我们带来成长、扩张、演化的机会。但是……也有栽跟头的可能性。也许会失败。”他直起身子。“我们在未来几十年里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将左右我们的生死。”

科拉注视着旋转的星球。“您认为……”她斟酌了一下才继续说，“您相信，到最后，人类会……变得更好。我们会因此变得更好？”

莱德关闭演示，转过身来面对她。“是的。我想特科什派你来是因为她也有同样的看法。阿莎丽人倾向于从长远考虑，这是可以理解的。如果她认为你能帮上忙，而且你也会因此成长……”他摊开双手，“我想咱们俩都应该听她的。”“我基本上总是听她的，长官。”“我明白。所以……”他端起双臂，“你没有加入开拓团的动机吗？咱们来看看，能不能给你找点儿动机。”

科拉点点头，慢慢消化他的话。扩张、探索、适应——或者死亡。想到这一点，她隐约觉得胃里有些揪了起来，一想到刺激的事情她就会这样。不过这是莱德的动机。

虽然有趣，但那毕竟不是自己的动机。“我要加入开拓团，”她说，“理由——至少目前的理由——和我之前在瑟熙亚待了四年的理由一样：因为说到底，崇高的理想没那么重要。必须有人为了实现它们而承担那些苦差事。”这是科拉的母亲经常说的话，母亲忍受着那些垃圾工作、垃圾食品，用强力胶带和美好愿望把废铜烂铁粘成一架飞行器，乘坐着它在漫长的岁月里穿梭。科拉耸了耸肩。“也许我就是其中之一。”

莱德凝视着她，沉思了许久。“这也算是一种动机吧。”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苦笑。“让咱们看看这点儿理由够不够支撑你走下去。如果你真的想让理想成为现实，哈珀……我有一个活儿要交给你。”阿尔-吉拉尼专题调查下期预告：仙女座计划……大起底！播出时间：协调世界时2184年12月27日，周日，18:46

仙女座开拓计划是古怪而富有的发明家珍恩·嘉森的新宠项目，目标是在离我们最近的星系中建立立足点。听起来是一个既浪漫又刺激的科学项目，那么真相到底如何呢？我们将追踪投资款项的流动，以揭露其中的贪腐现象和道德疑点，这些问题可能威胁到您的投资以及银河系文明的未来！

为此我们特意联系到了星联前中尉科拉·哈珀。哈珀是一位异能者，在星联服役时有着一波三折的经历，最近刚刚被仙女座开拓计划聘用。两个神堡标准日之后，敬请收看科拉·哈珀的独家专访。

韦斯特隆德新闻，一如既往地挖掘真相。

第二章

科拉走出气闸时，伊加拉友好地拉着她的前臂说道：“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当时我已经开始厌倦你们这个小小的太阳系了。欢迎加入！来见见我们的队员吧。”

在之前的视频通话中，伊加拉告诉科拉，几年前她买了一艘编外的小型阿莎丽驱逐舰，并加以翻新，用的是她三百年来在巾帼团服役攒下的钱。她把飞船命名为“无畏号”。她的船员都是前突击队员和其他专家，这些人都是她在近几十年的工作中结交的。其中三个是阿莎丽人，穿着黑色的突击队服，精瘦强壮。科拉跟她们不相识，而她们轮番打量科拉，其中一人冷淡地点点头，也许是表示尊敬。此外还有一位打哈欠的突锐女性、一位科拉见过的最矮小的克洛根人以及两个身量瘦削的奎利男性，两人服装和身材非常都相似，科拉希望自己不用记住哪个是哪个。“特娅·纳米尔，班宁·特丹，还有莱莉·特恩。”伊加拉指着三个阿莎丽人逐一介绍，“班宁是我们的工兵。大约一百年前，她和巾帼团的成员们一起出过任务，当年要是没有她，我们就都死在那次任务里了。”科拉朝她点点头；班宁得意地笑了笑，对科拉挤挤眼睛。“特娅和莱莉是我们团队的力量所在——”伊加拉继续说道。“只是团队的部分力量。”克洛根人插口道，像是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对于一个克洛根人来说，他真的块头不大——仅比科拉高出一点点，尽管他比科拉要重上好几百磅。也许他时常因此被忽视吧。“对，你也是强有力的队员。”伊加拉抬抬下巴示意克洛根人，“约尔加·奇伊，我们的飞行员和无人机侦察专家。”奇伊双臂环胸，看起来仍然很不满；伊加拉无奈地翻了翻眼睛。“对不起，奇伊，对不起，我忘了。你还负责重型武器，在我们需要的时候。”

奇伊终于满意了点点头，放松地说道：“这么直说多好。”“奥克塔维亚·苏兰。”突锐人没等伊加拉介绍就自报家门。她伸出一只纤细的手，科拉有些吃惊地握住并轻轻摇了摇。奥克塔维亚一定研究过人类的问候习俗，因为科拉听说突锐人不太喜欢握手，天生长着利爪的种族往往都是这样。“我是研究员。”她补充道。

科拉扬起眉毛，诧异道：“啊，你们还有研究员。”

伊加拉轻咳了一下，以掩盖笑声。奥克塔维亚带着一种酷酷的调皮神情看向伊加拉。“奥克塔维亚是我们的信息经纪人，”伊加拉说道，“总体上只是负责琐碎杂务——但当我们需要深挖什么秘密或散布虚假信息时，找她准没错。”“好棒！”科拉由衷地称赞道。信息经纪人往往是自由职业者，所以伊加拉一定给苏兰开了相当多的工资，让她全职在一个刚创业的佣兵公司工作。显然，伊加拉三百年来的明智投资得到了丰厚的经济回报。“这两位是我们最新的成员，”伊加拉冲那两个奎利人点点头，“哈农米拉和石卢米拉，都出生在‘奎布奎布’号上——”“我让你别提这茬儿的。”石卢米拉（也有可能是哈农米拉）不满地说道。

伊加拉笑着解释：“但是这个名字真的超搞笑。”“大伙儿看看，这就是银河系最文明的种族。”奥克塔维亚面无表情，用夸张花哨的动作介绍伊加拉，“以她们的同情心、优雅和魅力而闻名。”“咋地啦？我们本来就是。”

科拉强忍住笑意。她在一艘人人都认识彼此的小型家族飞船上长大，从来不善于结交新朋友。不过和伊加拉的团队在一起，她觉得很自在。“很高兴认识你们大家。”“梅诺里斯说你是来招人的，而不是要入伙。”奇伊说道，端起双臂，上下打量科拉。“不过，你看起来自己就能对付。我是说，我觉得你行。”他突然眯起眼睛。“你们人类看起来都有点像太空猴子，但至少你不像它们那样骨瘦如柴——”

莱莉无奈地用手揉脸抱怨道：“奇伊，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的。不要拿人类和没有智能的灵长类动物相比较。我跟你说过，记得吗？”“我说的是太空猴子！它们不是——哦，见鬼，它们也是吗？我只是把它们当零食。”“妮西拉·特科什愿意亲自担保哈珀的突击队员经验。”伊加拉说道，她趁莱莉没来得及反驳，赶紧打断了两人的抬杠。“就我个人而言，哈珀是我愿意以命相托的唯一人类。”

科拉吃惊得直眨眼睛。当然，她曾与伊加拉并肩作战，巾帼团的每个成员都是如此。她没想到伊加拉对自己的评价如此之高。她脸微微一红，对奇伊说：“实际上我既是你们的客户，也是额外人手。”应科拉的要求，开拓团已经把费用转入伊加拉·梅诺里斯的账户。“这次我也跟你们一起行动。”“唔。那么任务是什么呢？”

她还以为他们永远不会问呢。* * *

表面看来，莱德交给她的任务很简单。一个竞争对手侵入了他们的系统，窃取了对仙女座计划至关重要的数据。尽管他们可以直接无视这起盗窃事件，但选择将之找回有两个主要原因。

首先，这些数据可能引发潜在的风险：先进的VI技术会吸引很多不必要的注意；如此规模的丑闻可能会导致各艘方舟甚至联结堡号枢纽站的发射推迟。第二，也是更重要的一点——除了盗走数据拷贝，黑客还损坏了开拓团手头的数据副本。莱德说，重建遗留下来的数据可能需要几个月甚至更长时间。

或者……科拉可以把它偷回来。当然莱德没有用“偷”这个词，他只说“获取”。但每次他说到这儿的时候，都带着“我们心知肚明”的微笑，所以科拉觉得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所以这个任务实际上很复杂，还有很多潜在的危险，莱德要求科拉与某种特殊的开拓团VI相连接。在带科拉参观完忒亚空间站，大步流星返回办公室的路上，莱德向科拉解释道：“你会发现这款VI与大多同类产品不太一样，它是为开拓团量身定制的，具有高度自适应性。它需要与湿件整合使用，而你没有接口，所以我们需要做一些更改。你会发现它很有用，这点儿麻烦是值得的。”“湿件整合？”她停了下来，“你是说要在我的大脑上动手术？哪门子的VI需要这么用？”

面对科拉的怒容，莱德笑了笑，好像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反应。“实验版。你已经不是我们的第一只小白鼠了。”令科拉吃惊的是，莱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只是一个植入物而已，中尉。不会比你植入L3接口时更糟。而且这也是探路者团队成员的标准配置。我需要知道你能不能应付。”

科拉对往脑子里装更多科技产品并没什么兴趣。尽管如此，她还是同意了。手术就在忒亚空间站的小型医疗室里进行，安装过程比她预想的要轻松。

他们需要一切有助于完成这次任务的东西。* * *“技术数据所在的空间站属于一家叫作‘家园集团’的公司。”科拉向伊加拉的团队解释道。

他们聚在无畏号狭窄的货舱里，因为飞船不够大，没有简报室。其他人在板条箱和维修桌上坐着，科拉站着，用万用仪投射出目标的影像：一座大型空间站，设计显然是试图模仿神堡，不过它的对接环周围有好几十个小平台，而不是五大平台，整体布局看上去就像一朵花。它看起来也远不如神堡稳固，但这是意料之中的；谁也没有普洛仙人那样的建筑水平。“家园集团是私人和政府合营的，”她继续说道，“在地球轨道卫星有限许可证下运营。请注意，‘政府’并不是指星联。”外星人总是认为星联就是人类政府，而地球是一个统一的政治实体。为了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搞清楚，她补充道：“星联只是地球上最大的国家联盟——大约占总国家数量的十分之一，这是真的。这座空间站的幕后支持者是一个由小型非星联国家组成的联合体。”“这有什么要紧的？”奇伊皱着眉头问道，“在我们克洛根人的母星图岑卡，每个氏族都为所欲为，但只有占统治地位的氏族能驾驶托姆卡战车。要是另一个氏族不服气，他们可以选择大杀四方，成为新的统治者。很高兴听到你们人类也同样文明。”

伊加拉沉声抱怨：“非星联政府搅和进来，这不是什么好事吧？”科拉还没来得及回答奇伊，她就发问了，“我觉得这不太妙。”“看上去是不太妙。”科拉承认道。这确实和伊加拉想的一样糟糕。星联在太空电梯和轨道空域权方面颇具权势，他们早在几十年前就向地球上的各个政府施压，要求停止发放绕地轨道许可证。如今这座空间站居然能得到批准，背后的政治势力必然相当庞大。“他们笼络了几个政客，”科拉继续说，“当然了，神堡议会里没人听说过他们，但按照地球的标准，这些都是惹不起的大人物。我们尽量不要被抓获，否则这将给他们提供一个好机会，把小范围的企业间谍活动变成星际大事件。”“可不嘛，你不是最讨厌这样了嘛。”奥克塔维亚拖长了调子说道。

开拓团VI把细节传送给科拉，科拉再转述给伊加拉的团队。

这座由家园集团建造的空间站叫作“远方之家”。相较于遥远的、由大殖民集团投资的行星级项目，远方之家号被宣传为一个安全、本土、适用于小型企业的替代品，广告语是“足不出户，远离尘嚣”。地球家庭可以以根本不低廉的价格在空间站的私人或半私人平台上购买一栋小房子。他们可以拥有几英亩的草坪，可以观赏地球缓缓升起的永恒美景，可以使用世上最先进的VI以及用于家庭管理、教育和娱乐的设备……

总之，在地球人口超过一百亿之前，富裕人口通过搬到市郊而获得的所有便利都可以在远方之家号上找到。

这个级别的有钱人自然也负担得起顶级的安保系统。“主要是高端机甲。”开拓团VI用柔和的、男女莫辨的声音在科拉的耳机中说道。在瑟熙亚的那四年，她已学会在任何性别不明的情况下都假定对方是女性，不过莱德好几次在提到这个VI时都称之为“他”，所以她正试着将之设想为男性。“有装甲，能应对标准能量武器，运行由合成洞见公司出品的安睡系列安保VI。与其他同类产品相比，这款VI有非常快速的响应矩阵，以及企业级的网络战防御套件，此外还有一些重型机械、炮塔等杀伤性武器；我正在将完整目录下载到您的万用仪。也有理由相信，还有一支小型的人类准军事部队驻扎在远方之家号上，处理船只靠港和登船/海关手续。”

在谈到远方之家号的VI时，开拓团VI的声音里似乎有一丝轻蔑。还是说，这是科拉想象出来的？

不管怎样，科拉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场艰巨的挑战。用高科技手段“重获”被盗数据——这并不是科拉离开星联时设想的职业生涯下一步。

但话说回来，她在塔林巾帼团执行的任务也并非全都光明磊落。而且在开拓团，如果他们成功完成任务，她似乎不用写那么多文字报告。“我希望活儿做得麻利一点儿，”提供了大量情报后，科拉提出要求，“进去，出来，别拖泥带水。首要目标是取回东西，次要目标是尽量避免双方伤亡。这些人只是在做他们分内的工作，没必要杀死或弄残他们。”

伊加拉补充道：“咱们挣的这笔钱也不多，不够我把你们的死讯一一通知到家属的。”“要过这么多障碍，还不许我们搞出人命？”奥克塔维亚从尖牙间吹响口哨。在她身后，几名队员打开自己的万用仪，仔细地查看示意图和火力清单，其中几人还在窃窃私语：“我确实喜欢挑战，但是这回哟……”“真的希望这番游历我能活着回来。”哈农（或是石卢）说道，不安地拨弄着防护服上的一处密封条，直到他兄弟带着习以为常的神情把那只手拉开。“我真的应该多收你一些钱。”伊加拉喃喃地说。“重新谈价钱太晚了。”科拉笑着对她说。“那你想要取回的‘东西’是什么呢？”伊加拉问道。“我不知道。”“你不知道？”

科拉叹了口气。几个小时前她也问过莱德同样的问题。“这是我们一个关键系统的专有代码，”他回答说，“等你把它拿回来，我再告诉你具体细节。”她不喜欢瞒着伊加拉，但告诉她也无济于事。“我们以前击中过多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目标？”科拉反问道。

伊加拉长叹一声。“很多。但是你要知道，这种见不得人的交易正是我退出突击队的原因之一。”“我理解。”科拉说。她真的理解。她还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亚利克·莱德，更不确定他对自己隐瞒了多少，但她相信莱德不会随随便便令她置于险境。于是……她叹了口气，擦去空中的全息图，坐到一个板条箱上。“不过，该干的活儿还是得干。幸运的是，我已经有行动计划了。不知道你们的演技怎么样？”* * *

近距离观察时，远方之家号比在示意图中看起来要大得多。

它实际上也没那么脆弱。当他们的穿梭机倾斜着靠近时，科拉看到了由碳纳米丝构成的网状结构，它们被用以加固空间站的分支平台及其圆形枢纽。然而，它依旧保持着居民们想要的精致外表。

她在空中瞥见的每个平台都是一个小小的绿色世界：在几乎看不见的质量效应场下方，有树林、宽阔的草坪、湖泊，甚至还有一些高尔夫球场。那些“小房子”都是四处扩张、层层叠叠的大厦，有些甚至比科拉从小生活的货船还要大。其中一个平台的中心枢纽边缘甚至建有一座小山，山上有一套小小的滑雪缆车。山顶已经穿透了质量效应场的包膜，他们是如何让雪粘在山顶上的？科拉想不明白。“你说什么？”远方之家号的飞行控制中心通过穿梭机通信系统与他们通话。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恼火。“零号元素转换器检查？”“你不是已经听见了吗？”伊加拉厉声说道。他们都认为她最适合扮演这个角色。“我们已经把验证信息发给你了。我说过了，这是惯例，对于加入议会的种族，每一处使用二级或以上驱动核心的设施都必须接受检查。”“我明白，可是你为什么不提前把航行计划报入系统——”“你不明白‘突击检查’是什么意思吗？”她不容置辩地打断了他的话，“老实说，如果你们人类懒得像文明种族那样好好阅读安全条例，那可不是我的错。难怪星联的舰船出了这么多的驱动核心事故！”“哦，那个——”年轻人叹了口气，“好的。你们的验证信息通过了。正在发送降落坐标。”

伊加拉咧嘴一笑，切断了通信，奇伊稳稳地驾驶着穿梭机，准备降落。

远方之家号上的一切都依赖于部分政府的资金。有了政府的投资，自然就有政府的监管，还有一长串的官方检查，苏兰指出这些检查为他们提供了混入的途径。现在他们扮演的检查组隶属于一个规模虽小但颇具影响力的议会下属机构，该机构最出名的事件是曾经对一家巴塔瑞人的炼油厂进行了史无前例的九千次违规罚款。巴塔瑞人曾试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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