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当代戏剧集1(俄国和苏联时期深厚戏剧艺术传统的传承,心理现实主义、新感伤主义、新自然主义、后现代主义等艺术潮流的不同影响和体现)(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8-02 03:2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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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俄)亚历山大·阿尔希波夫,拉基翁·别林兹基,等 潘月琴,杨爱华,等 译

出版社: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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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当代戏剧集1(俄国和苏联时期深厚戏剧艺术传统的传承,心理现实主义、新感伤主义、新自然主义、后现代主义等艺术潮流的不同影响和体现)

俄罗斯当代戏剧集1(俄国和苏联时期深厚戏剧艺术传统的传承,心理现实主义、新感伤主义、新自然主义、后现代主义等艺术潮流的不同影响和体现)试读:

社会转型时期的艺术之“新”

(代序)

1991年苏联解体改变了世界政治的版图,也成了俄罗斯历史长河中一道重要的分水岭。具有辉煌历史和优秀传统的俄罗斯文学艺术,如何去体察感知社会变幻莫测的温度,如何去丈量描述俄罗斯民族奥妙无穷的精神空间,是俄罗斯社会转型时期这二十多年来世界目光所高度聚焦与密切关注的。

对于中国读者和观众而言,俄国时期的普希金、果戈理和契诃夫,苏联时期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梅耶荷德和罗佐夫、阿尔布卓夫、万比洛夫等经典作家和戏剧大师,都是耳熟能详的名字。但是,20世纪末苏联解体至今,俄罗斯剧坛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产生了哪些新的、有代表性的戏剧家和戏剧新作,我们却感觉陌生。《俄罗斯当代戏剧集》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应运而生的。在所选的作家中,绝大部分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登上文坛或在21世纪初崭露头角的年轻剧作家。而所选剧目,也大多创作于最近二十年。对中国读者而言,可称得上是“新面孔新作品”。

众所周知,俄罗斯是戏剧大国,具有深厚的戏剧艺术传统。随着苏联的解体,活跃于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戏剧“新浪潮”开始进入尾声。而被学界以“新戏剧”命名的戏剧浪潮开始由弱渐强,成为新世纪俄罗斯剧坛的主流。从“新戏剧”的创作主题、艺术风格和审美特征来看,它具有鲜明的反传统性,聚焦的目标常常是社会边缘群体,反对以剧本为中心和以导演为主导的表现模式,反对戏剧的教化功能,呈现出一种超自然主义的审美倾向。在我们所选的作家中,尼·科利亚达、马·库罗奇金、亚·罗季奥诺夫、瓦·西戈列夫、杜尔年科夫兄弟、普列斯尼亚科夫兄弟、娜塔莉娅·莫西娜、亚历山大·阿尔希波夫等,都是“新戏剧”潮流的代表作家,而尼·科利亚达可以说是“新戏剧”的旗帜性人物。

21世纪初的俄罗斯戏剧创作,尤其是以科利亚达为代表的“新戏剧”浪潮的活跃,与1985年以来苏联进入的转型期社会现状密切相关。20世纪的最后十余年,苏联文坛开始大量刊发之前被禁的苏联文学作品和国外的后现代主义先锋作品,其中也包括大量的西欧戏剧作品,如残酷戏剧和荒诞剧等。当时正值20世纪后半叶俄罗斯“新浪潮”戏剧发展的鼎盛时期。因为万比洛夫对20世纪后半期苏联戏剧的影响,“新浪潮”戏剧又被称为“后万比洛夫”戏剧。而作为“新浪潮”戏剧代表作家,柳·彼得鲁舍夫斯卡娅、维·斯拉夫金、亚·加林、柳·拉祖莫夫斯卡娅、米·罗辛、弗·阿罗、谢·兹洛特尼科娃和亚·卡赞采夫等正如日中天。在社会动荡、人心悲凉和信仰危机的时刻,“新浪潮”的剧作家们加大了对黑色现实的描写力度,因其对社会现实阴暗面毫不留情甚至放大尺度的批判,这一时期的“新浪潮”戏剧又被称为“黑色戏剧”。

从本丛书所选的23部戏剧作品来看,作家出生的年代在20世纪40年代到80年代之间,作品的类型有常见的传统悲剧、喜剧和讽刺剧,也有较为少见的滑稽剧和音乐剧,其内容和主题几乎涉及苏联历史上许多重大的事件,尤其是苏联解体以后俄罗斯的社会现实,呈现出了鲜活的戏剧艺术生态。用传统的考察视角,我们可以在这些剧作中发现大致相同的特点。首先,作家们几乎无一例外地将目光聚焦在了社会小人物、边缘人物和社会底层人物身上;其次,作家们热衷于表现外省苦闷的日常生活场景,或是城市中狭小局促的室内空间,使人的生存与个人命运具有了深刻的哲学意味;第三,戏剧人物往往置于“临界”状态,常常一触即发,其行为和言语在极为自由的状态下极易走向极端,要么热情洋溢情绪高涨,要么歇斯底里大声争吵,在种种极端场景下崇高与卑俗、严肃与幽默、哭与笑等截然不同的两面得到了同时的呈现;第四,虽有弱化情节及强化戏剧人物情感和情绪的倾向,但戏剧家们大多没有脱离心理现实主义戏剧传统,对人物的心理和情绪刻画极具现实主义乃至于自然主义的笔法;第五,剧作家们既善于用纪实性手法表现戏剧场景,又善于以虚拟性手法使自己游离于戏剧场景之外,以作者的身份讲述创作过程,对剧中人物进行点评;第六,剧本对音乐、灯光、布景、造型和化妆大多没有严格要求——这也许意味着,以导演为主体的20世纪戏剧艺术正走向式微;第七,从剧作家的身份来看,近半数所选剧作家都有导演或表演经验,有的甚至是专业演员和导演出身,不少剧作家还是影视剧的编剧,可谓一专多能。

在俄罗斯戏剧史上,出现过两次“新戏剧”浪潮。一次发生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也就是契诃夫的时代;第二次发生在20世纪末和21世纪初。也就是说,世纪之交的俄罗斯社会和剧坛呈现出了略带规律性的同频率共振。在这样的律动中,我们可以更清晰地看到历史延续的印迹和文学艺术血脉的走向。不论是新世纪“新戏剧”浪潮的主流剧作家,还是处于创作探索期的戏剧新秀,从本丛书所选的23部较有代表性的剧作看,俄罗斯当今的戏剧艺术依然首先是俄国和苏联时期深厚戏剧艺术传统的传承,我们可以看到心理现实主义、新感伤主义、新自然主义、后现代主义等艺术潮流的不同影响和体现,也能感知到戏剧家们在新的社会历史时期对艺术的不同诉求和努力探索。从关注人特别是小人物的复杂情感到丰富的精神世界,到过去作品中很少表现的“低级”、负面现象,如生育、流产等生理现象,或军队和监狱生活等暴力现象,到以罪犯、妓女和乞丐等社会底层人物为主人公的黑暗生活悲剧,剧作家们既难以脱离戏剧艺术的道德使命和人文关怀,也没有放弃对戏剧人物、戏剧冲突和戏剧语言等艺术形式方面基于传统的创新。所以,科利亚达、西戈列夫等这种时代感很强的作家现在都声称自己是契诃夫、果戈理、万比洛夫和罗佐夫的“学生”和“继承者”,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忘记契诃夫和莎士比亚”,认为自己专注于描写那些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是因为自己的创作“来自果戈理的《外套》”。面对千姿百态、精彩纷呈的戏剧现状,虽然有批评家认为当代戏剧创作,尤其是较为普遍的实验性创作过于强调对观众的“休克疗法”,容易走向极端,或过于重视对俄罗斯社会阴暗面的揭露,有迎合西方国家否定俄罗斯政治文化现状之嫌,但是,21世纪初俄罗斯剧作家是如何在继承俄罗斯优秀戏剧传统与展现时代与个性风格间求得平衡与寻求出路,我们大可从这23部剧作中窥其一斑。

感谢国家新闻出版署和俄罗斯出版与大众传媒署发起的“中俄文学互译出版项目”,感谢中国文字著作权协会和俄罗斯翻译学院的组织工作,使得这套厚重的、饱含着中国老中青三代译者辛苦努力的《俄罗斯当代戏剧集》得以面世。希望这些作品能够把最新的俄罗斯剧坛讯息带到中国的读者和观众面前,在中俄戏剧交流史上贡献一份微薄之力。

由于内容的庞杂和戏剧语言的复杂性,译文中一定有不少谬误和欠妥之处,敬请读者们批评指正!苏玲2018年7月(苏玲,编审,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外国文学动态研究》主编,中国外国文学学会俄罗斯分会理事。曾发表《二十世纪俄罗斯戏剧概论》《大师与玛格丽特》等著译成果。)

复员军人列车

独幕剧亚历山大·阿尔希波夫 著潘月琴 译

作者简介

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阿尔希波夫(Александр Сергеевич Архипов,1977— ),俄罗斯剧作家、编剧、导演、《CTB》电影公司的主编。出生于叶卡捷琳娜堡,曾就读于国立乌拉尔大学新闻系(1994—1996),1996—1998年在军队服役。是科利亚达的优秀学生之一。

译者简介

潘月琴,北京外国语大学俄语学院教师,副教授。代表译著有俄罗斯白银世纪作家伊万·什梅廖夫的长篇小说《死者的太阳》,另译有当代俄罗斯作家的短篇小说若干,参与了《20世纪俄罗斯文学》《俄罗斯当代小说集》《普京文集》等书籍的翻译工作。人 物

热尼亚-爱丽丝——20岁。季洪——26岁。

瓦尼亚——18岁。发车站

病房。一个小柜子上立着一幅圣像。圣像前是一支点燃的蜡烛。病房里的人都睡着。只有一个坐在轮椅里的年轻小伙子没有睡。

小伙子名叫季洪。他坐着轮椅来到放着圣像的小柜子前,在胸前画十字,把圣像拿在手里亲吻,然后小心翼翼地又放回原处。

季洪 其实,我不叫季洪,而是叫季莫菲。要是在当老百姓的时候听见别人叫我“季洪”,我一定会在他的脸上狠狠地给一拳。我不喜欢别人瞎给我改名。但这里所有人都这样叫我。或许是因为我不爱说话吧。也罢。我们这里许多人都有外号,暂时就还没给瓦尼亚起,(用手指他)虽然他住在这里好久了。他讲过他是怎么到这儿来的,笑得我肚子都要破了。他是半年前被征的兵,他是新人嘛,所以事情是明摆着的,老兵们开始支使他。于是,瓦尼亚给老兵们到厨房里去偷糖煮水果。正巧喝多了的上尉迎面走来。他们发生了口角,瓦尼亚的脸被摁到了桌子上:你拿着糖煮水果要去哪儿?当然是去孝敬老兵的。上尉很较真,他说:我不能容忍在祖国托付给我的队伍里有破坏规章的现象,于是他就用“马卡洛夫”手枪对着瓦尼亚的肚子开了一枪。如今,瓦尼亚得到了充分的休息,还有一件开心事:上尉常给他带水果和蔬菜来,求他不要告到法院去。瓦尼亚干吗要告他?一个月后他就能回家了,所有的事都了结了。他就像度假一样当了回兵。

我很快也要回家了。这就是所谓的来挣了一趟外快。真是一个大外快。(用木质的假肢敲轮椅的脚蹬)我在克麦罗沃的家里时看过新闻,说是战争已经结束,甚至还进行了选举。在我们克麦罗沃能有什么像样工作?所以才签了当兵的合同,在部队当司机。(停顿)实际上确实进行了选举。

在那边的是谢列兹涅夫·热尼亚。他是我们这儿新来的。所有人都叫他“爱丽丝”。这是尊称,完全没有戏弄他的意思。他的背上中了弹片,另外还有内伤。不过才20岁,但已经完全是个丢了脑袋的人了。(停顿)最近几天我完全无法入睡。因为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如果我妈妈偶然打开电视看到这个节目,那我就告诉她:妈妈,我很快就要回来了。什么都不需要,我这儿什么都有。你只要去了解一下有关抚恤金的文件就行了。这事情现在就得去办,因为管理部门的那些人且得让你求他们呢。我明天就把伤残证明的复印件给你寄去。

我还想说一些感谢的话。前天几位女士从索罗斯基金会来看望我们,并赠送了我这辆轮椅。遗憾的是,我不会说英语,因为我一直住在克麦罗沃。因此,我要对乔治·索罗斯先生——我不知道他的父称是什么——说一声衷心感谢。(季洪熄灭了蜡烛)第一节车厢

早晨。热尼亚-爱丽丝坐在病床上。他穿着绒衣和一条长款的黑色短裤,手里拿着一页纸。床周围还散落着许多揉皱了的废纸。

热尼亚 嗯。(读)下士叶甫盖尼·谢列兹涅夫致摩托化步兵连连长杰尼索夫大尉。指挥员同志!敬请报告:我在第123军医院住院期间,已经……不,不行。(拿起笔,在纸上修改着什么)

我胸部的伤已经痊愈,我已准备好回去继续服役。但军医院的主管医生乌瓦罗夫医务少校却有不同意见。恳切请求您对少校同志施加影响,让他给我发放军事通行证、路上两天的干粮和公差证明。句号。还有,少校同志试图让我违背军人的誓言,他建议我退役回家,回到户口所在地。请您追究他的违纪责任,并枪毙他。(把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季洪!

[季洪沉默不语。热尼亚 季洪!!!季洪 嗯。

热尼亚 我想坐在轮椅上走走。把方向盘给我,快,让我开一会儿。

[季洪磨蹭着。笨拙地把自己从轮椅里挪到病床上。

[热尼亚跳上轮椅,并坐着轮椅在地上做了个单轮旋转360度。他从立在病房角落里的拐杖中拿起一支,举起它瞄准了窗户。

热尼亚 突,突突。小伙子们,打仗可不是在沙发上跟女人亲热。(用拐杖瞄准门,扔出去)好玩儿。(开始口述一封信)

亲爱的妈妈!原谅我好久没有写信。嗯,你自己也知道,这里不是邮政总局。我们在这里就像鲁滨逊·克鲁佐一样。直升机每两周来一次,我们所有的信都是通过它来转寄的。我们的伙食很好。战友们都很棒。连长更是一个了不起的男子汉。他说:谢列兹涅夫士官,你能想象吗,他就这样对我说,您的服役记录非常出色,继续签约留下吧。这就是我现在想的。但我也许会回到你们那儿去。经常想象推开家门的场景。当然了,我现在已经是非军事人员了。我想这回我可以喝酒、闲逛了,和姑娘们亲热亲热,以后当然会回想起服役期间的事情,这个,那个的……不,你别想多了,我就是开个玩笑。我说的当然是和莲卡亲热,用的是复数而已。

你转告她,让她多给我写信,不然我好久都得不到她的音讯。还有很快就要给我发奖章了。我在这儿打伤了敌人的一个野战指挥员。这个混蛋,他也伤了我,但很轻。现在我的头被悬赏1万美金。战友们甚至开玩笑说,爱丽丝,我们把你的头给卖了吧,然后把钱分掉。

[急速地刹住轮椅的轱辘。沉默不语。

我被送到军医院来待一段时间,最近几天里就应该让我出院了。给我写信。如果可以的话,给我寄些信封和其他你想寄的东西。这里信封很短缺。

给你寄一张我的照片。是在72-B主战坦克旁边照的。可以说,它就是我的战友。它的重量有42吨。关于它的其他信息,我什么都不能说,因为这是军事秘密。爱你的下士谢列兹涅夫·叶甫盖尼。(在空中画了一个句号)

[护士和一位穿着白大褂、有点谢顶的胖男人走进病房。他被倒在门边的拐杖绊了一下,他把拐杖放到屋角。

男人 嗯,各位亲爱的,大家好。今天玩儿的这是哪一出啊?那乃男孩儿的弓箭射击?谢列兹涅夫,您的腿脚不好使了吗?这我们可以很快就帮你纠正过来,您可以问问里亚伯采夫。[热尼亚利索地从轮椅上跳下来。大家今天的感觉怎么样?

热尼亚 感觉超好,医务少校同志。允许我向您报告吗?乌瓦罗夫 报告吧,下士。

热尼亚 (走到乌瓦罗夫跟前,喊道)我想继续服役!乌瓦罗夫 (严厉地)赶紧坐下!

[热尼亚听话地坐在病床上。

乌瓦罗夫 怎么,您觉得这都是儿戏吗?给您治好了,您爱去哪儿去哪儿。顺便说,我不光是以一个医生的身份在跟您说话,我是以长官的身份在命令您。小子,您太放肆了,竟敢以下犯上。护士,把注射器拿来!

[热尼亚假装躲进了床铺的后面。

医生 谢列兹涅夫!你这个跳来跳去的混球!把屁股亮出来。

[护士拿来橡皮止血带和注满药水的注射器。乌瓦罗夫利索地用止血带绑住热尼亚的胳膊,把针扎进去。

热尼亚 (平静地)伊戈尔·谢尔盖耶维奇,这是种什么药啊?打完这个药后,我总是很想睡觉。

乌瓦罗夫 (干巴巴地)普通的药。您睡吧。

[医护人员走出病房。热尼亚在病床上翻来覆去,嘴里有

气无力地说着一些不连贯的话语。第二节车厢

病房的门被猛然打开,走进来一个头发灰白、面容严厉的男人。白大褂随意地披在他的将军制服上。随从们迈着小碎步勉强跟在他的身后。“我跟你们说,这样的小伙子不能整天被药片拴着,”将军的脸涨得通红,“都被惯坏了,一群庸医、狱医,什么他妈的希波克拉底呀!”

热尼亚飞快地从床上跳下来,向前跨了三大步。

热尼亚 将军同志!病房值日兵谢列兹涅夫下士报告:执勤期间未发生任何突发事件。

将军 (喊)稍息,孩子,稍息!

[走到他跟前,像个父亲一样拥抱他。

将军 军官同志们,你们不该在后方的大本营里闲坐着。(对热尼亚)唉,这样的小伙子再多点就好了!我真想跟你一块儿去侦察。只可惜,年龄不饶人了。

热尼亚 (庄重地)我也愿意跟您一起去,将军同志!去侦察。

将军 看来,谢列兹涅夫,我得去张罗张罗,好让你早点出院。

趁这些医学混蛋们还没把你给治坏了。

[他笑着,随从中的军官们也讨好地笑。

将军 (威严地)你们这群参谋部的耗子,张着大嘴笑什么?卧倒!

[军官们卧倒在地。

将军 (宽厚地)冉,你来指挥。

热尼亚 (在病房里走开了)全体小队,听从我的命令。我数一,身体抬离地面,我数二,身体落地,数到一点五,身体悬在空中。身体动作要一致。明白了吗?

[他开始数数,军官们开始做伏地挺身。

热尼亚 (高喊)你们简直像一群怀孕的河马!(加快数数)一二, 一二, 一二!

将军 (兴奋地)冉,你简直可以指挥一个团!想不想我送给你一个团?

热尼亚 不想,将军同志。我只要能回部队就好……将军 嗯,你注意,如果有什么需要的……

热尼亚 再多发一些子弹。子弹不够大家用的。

将军 这我们很容易做到。(他递给热尼亚一支自动步枪)给,拿着,这是我私人的。枪托上已经划了100个道道。(在兜里摸索,拿出一枚柠檬型手榴弹,也递给热尼亚)

[热尼亚把武器藏在床垫下面。将军 冉,你再指挥他们做点儿什么……

热尼亚 操练结束。(军官们站起身)下面准备演练反辐射和生化武器部队的训练科目。我提醒大家,戴上防毒面具的标准时间是七秒。全队注意,有毒气!

[军官们开始慌手慌脚地戴防毒面具。其中有几个人没能在规定时间里戴上面具,他们的眼睛开始外突,贪婪地张大嘴巴呼吸,用双手抓住自己的喉咙,倒地。

将军 哦,你们就这么站会儿,你们这群戴着防毒面具的蠢家伙!冉,我们说会儿话。我来是为了向你详细了解一下你这次所立的功勋。

热尼亚 (不好意思地)算了,什么功勋啊……(在将军目光的督

促下又接着说下去)当时正好是五月九号胜利日,我们大家决定一起稍微庆祝一下。我们听见响起了枪声,大家都来不及穿好衣服就从营房里跑了出去。我手里还拿着把叉子呢。我看见有一团东西在动。再一看是个大胡子男人。我就用叉子往他的喉咙戳过去。我后来才知道,这不仅仅是个普通的“黄军”,而且还是他们的指挥官。

将军 (赞叹地)嘿,真他妈的了不起!

热尼亚 但他也用自己的刀刺伤了我,这个混蛋。这不,现在我跑这儿凉快来了。

将军 (庄重地)叶甫盖沙,这可不是个一般的功勋啊。不是用火箭筒干掉了一个“黄军”之类的。这是真正的英雄壮举。因此你很快就会得到奖赏的。这个指挥官是许多外国间谍的头儿。当然,他的尸体没能保存下来,但他的脑袋被装在玻璃罐里运去了莫斯科。泡在酒精里。你知道,现在的技术有多发达?简直是宇宙级别的!专家们给脑袋接上全息线路,所有的信息就都扫描出来了。叶甫盖沙,里面竟有一份颠覆我国国家机构的纲要。

[一个军官递给将军一个物品袋。将军把它打开。

将军 你看,这就是那个脑袋……(他从袋子里拿出被砍下来的头颅)好吧,对不起,我得去战地视察了。全体小队,立正!向后转!出发,唱歌,正步——走!妈的!!!

[军官们开始列队行进,歌声透过他们的防毒面具传出来。他们离开了病房。

[渐暗。第三节车厢

还是那间病房。

热尼亚 唉,真无聊,哥们儿,真的……我在这儿会闷死的。年纪轻轻的,这儿有双陆棋吗?

[瓦尼亚否定地摇了摇脑袋。

热尼亚 有扑克牌吗?

季洪 (阴郁地)那不,在墙上挂着呢。

热尼亚 显摆你聪明啊。行,聪明人,那我们来下盘围棋或是象棋也行啊。

季洪 都跟你说了,这里什么都没有。

热尼亚 好吧。你们看。(从衣袋里掏出一篇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文章)红星报。“世界”栏目里有很多逗乐的事。当一个火车站的员工罗伯特·詹姆斯(在美国密苏里州)不小心掉到火车下面时,他觉得这回小命不保了。火车把他的两条腿齐膝碾断了。妻子离他而去,工作也丢了。一天,詹姆斯意外看见一个轮椅残疾人体育俱乐部的广告。两年后,已经成为知名运动员的罗伯特·詹姆斯,在残疾人比赛中赢得了密苏里州杯,并获得了整整一百万美元的奖金。季洪,怎么样,有没有勇气超越一下美国佬?哪怕让你妈妈高兴高兴也行啊。

季洪 她死了。三年前就死了。

热尼亚 不对,老兄,等等。你差不多隔天就给她写封信。原来她早就死了。那你是在给谁写信啊,坦白吧。给女人写的?

季洪 (恶狠狠地)关你什么事?刚一来就指手画脚的。自命不凡,到处出主意, 真以为自己是仙境里的爱丽丝了。想把一切都推倒重来。我们原来那样就挺好。就算是在狗屎堆里,也是在自己的狗屎堆里。九点钟正常起床,喝粥,午饭后睡觉,休养生息。我们根本不需要你和你他妈的那些象棋。听明白了吗?

热尼亚 明白了。好吧,混蛋。你们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吧,就是别把臭味传到我这边来。(从兜里掏出一截粉笔,在地板上画了一条界线)看,就这样,你们要过界可得想好了。还别忘了敲门。(走到季洪跟前,在他脑袋上打了一下)敲一下木头。或许得这样说:尊敬的叶甫盖尼·谢尔盖耶维奇,请允许我到您那儿要点儿酒喝。(季洪猛地抓住热尼亚的一只手,拉到自己的身前,狠狠地咬下去)

热尼亚 (喊叫)放开,放开,你这个神经病!

[走到一边,看着自己手上不断滴落的鲜血。(停顿)热尼亚 见鬼,血倒是在流,可一点也不疼。好像咬的不是我,好像事情不是发生在我身上一样。

[渐暗。

[突然,传来一阵自动步枪的连击声,然后又是一阵,还有爆炸声。

热尼亚 护士,护士!

[护士跑进病房。

热尼亚 护士,快接通线路!

[护士解开线轴上的野战军军用通讯线,在病房的地板上铺开。热尼亚开始对着话筒高喊。

热尼亚 总机,总机!我是士官谢列兹涅夫。您听见了吗,总机?在第123军医院区域发生枪战。请派一架直升机来。最好是两到四架。不,我们能坚持一个小时。不,一切正常,还……

[一个人手脚并用地爬进病房,他有一张明显异于俄罗斯人的脸。看见热尼亚,他立刻举起了双手。

脸 别开枪,兄弟,我是自己人。我是亚美尼亚人……

热尼亚 你身上怎么会有人肉炸弹的腰带?

脸 告诉你,我在路上走时看见躺着一个人肉炸弹。一瞧他身上还有一条腰带。我就想干吗要糟蹋掉这么好的东西呢?你看这腰带,是真皮的,图案多漂亮,对吗?

热尼亚 到这儿来干吗?

脸 冉,要跟你谈谈。你知道吗,热尼亚,你正坐在什么上面?

热尼亚 坐在病床上啊,这很清楚。

脸 不对,尊敬的先生,你正坐在钱上。你以为人们为什么打仗?他们在为争夺石油管道打仗。而这条石油管道恰巧从你病房的下面通过。老兄,我这是在给你提一个靠谱的建议。你我各一股。我一个人不行。我没有户口。而在俄罗斯没有户口就什么都干不成。

热尼亚 是啊,你们这些黄种人就想着要把一切都偷走。连长对我们说过。比如,中国一直都是俄罗斯的领土,曾经是。黄种人用了300年的时间想要把俄罗斯从我们手里抢走,却一无所获。他们什么也没得到,你们也什么都别想得。(神情严正地对亚美尼亚人做了一个轻蔑的手势)你们干吗一直往我们这儿钻,没完没了的?塔吉克人、乌兹别克人、中亚人、捷克人?现在正是一个危机的状态。我们的周围都是敌人。希望就寄托在军队身上了。我们的政治部主任给我们讲过这些。

脸 算了,兄弟,算了。很快就要回家了吗?

热尼亚 秋天复员,还剩98天。

脸 噢,那很快了,你需不需要“梅赛德斯”汽车,朋友?

热尼亚 不需要,战友们会用轮式装甲战车把我送回家的。如果需要的话,到时候我们还可以顺路去你们那儿拜访一下。

脸 不必了,谢谢,还是我们到你们这儿来拜访比较好。注意,如果你在病房里抽烟,别把火柴扔到地板上。(打算走)

热尼亚 你干吗把胡子刮掉,混蛋?

脸 (受惊吓地)老兄,我压根儿没胡子。我向真主发誓。

热尼亚 (从桌上拿起一把刀)没关系,阿卜杜拉,别害怕,我现在就让你改信我们的信仰。战士的十字架是剑,剑就是他的信仰。

[将军出现在病房门口。伸开的两只手里托着一个大袋子。

[渐暗。第四节车厢

洗手间。抽水马桶整齐地排列着,洗手间的中央是一道隔墙,隔墙上安装着洗手池。隔墙的一侧站着热尼亚,另一侧是瓦尼亚。

热尼亚 最重要的是在睡前把两只脚洗洗。不然的话你会得脚气病的。我说得对吗?

[瓦尼亚没有回答,只是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同时不断把凉水撩在自己的前胸上。

热尼亚 嘿,小兵,干吗不吭声?你也想要像那个发神经的瘸子季洪一样逞能吗?一声不吭的,你是在听广播吗?你应该多听听老兵的话。

[瓦尼亚微笑着。

热尼亚 好,让你笑。你以为我看不见吗?我能用X光线看透你。

你这个莫斯科的榆木疙瘩。我看你们在这儿是太放松了。那边孩子们生活在脏泥中,而你们却在这里蹲在马桶上拉屎。年轻人,你要是知道抽水马桶意味着什么就好了!这意味着永恒的舒适休息以及我们生活的喜悦。你就像沙皇和上帝一样坐在马桶上,想抽支烟就抽支烟,想思考就思考。到这儿之前,我有一年的时间都是去灌木丛里解决问题的。我的战友用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为我掩护。然后我再掩护他。这就叫真正的军人的相互支援。

[瓦尼亚继续微笑着。

热尼亚 你笑吧,笑吧,你这个傻笑的家伙。你们在这儿干吗像被冻伤的蚯蚓一样萎靡不振。应当生活,明白吗?生活,而不是插上门躲在毯子底下。生活就是拼搏,这还是一些聪明人说过的话呢。小家伙,我除了这种拼搏没别的事可做。否则我会瞧不起自己。不劳而获地活到死,任何一个傻瓜都会。可你应该试试做点什么。为的是以后人们会带着极大的敬意和满足来为热尼亚·谢列兹涅夫喝一杯,为的是以后人们会称颂爱丽丝是个了不起的男子汉。小家伙,我绝不会用任何其他的东西来交换这种人生。

[瓦尼亚微笑。听得见远处火车的鸣笛声。

热尼亚 哦,听见了吗,汽笛声?在召唤我呢。没关系。谢列兹涅夫下士在你们这儿连一口茶都不会喝的。他在你们的墓地里会觉得无聊。他还急需要把两百个黄军小子打发到莫吉廖夫省去呢。

然后躺在包厢里,要躺得像座山似的稳稳当当的,读读书,坐着复员军人列车回家。(向往地)回家之前,我要给自己好好地弄一套制服,最棒的!我要用降落伞的丝线编一条装饰带,用肥皂在裤子上描画出裤线。肩章,你知道吗,我要弄一副什么样的肩章?我要给字母涂上磷粉,它们在黑暗中会像星星一样闪亮。好让每个家伙都看到这是一个叫热尼亚·谢列兹涅夫的大人物正在走来。

我一回到家,就要整顿秩序。母亲说,我不在的时候,那儿的人个个都变得没规矩了。又一茬小姑娘长大了,跟她们已经有事可干了。你知道我们斯维尔德洛夫斯克的姑娘们什么样吗?我从未在其他地方见过比她们更漂亮的了,就算是在你们莫斯科也没有。没有,我简直好奇,你们那儿所有人都有病还是怎么的?你就是个终身残疾,这很清楚。而其他人也一样!我不喜欢他们。连喝酒都找不到合适的人。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就好比这是莫斯科,这是俄罗斯。它们就像是两个不同的国家。我说得对吗?

[瓦尼亚沉默着。

热尼亚 我受够你这种傻笑了。(走到瓦尼亚身边,看着他的脖

颈)你脖子上挂的是什么东西?瓦尼亚 (惊恐地)在哪儿?

热尼亚 脖子上挂的东西。让我看看。

瓦尼亚 (用手挡住)是个十字架。

热尼亚 啊,要是十字架就算了……告诉我,小子,有女人给你写信吗?

瓦尼亚 当然了,每周三封。我甚至都懒得读它们。拆开以后就把它们都放在一边。很无聊。因为每次写的都是同样的东西。爱我,没有我没法活。傻瓜。

爱丽丝 (灵巧地把一根香烟叼到嘴里,漫不经心地在口袋里找火柴)喂,瓦尼,你有火柴吗?

[瓦尼亚把手从胸前拿开,开始拍打自己的各个衣袋找火柴。

[热尼亚猛地抓住挂在瓦尼亚脖子上的尼龙细线。

瓦尼亚 放开!

热尼亚 你这个滑头,你用十字架糊弄谁呢,啊?这是什么,是十字架吗?

[他拉出细线,上面串着的是一把钥匙。瓦尼亚 还给我,还给我!

热尼亚 这是什么?

瓦尼亚 这不能说。是别人托付给我的。

热尼亚 什么东西能托付给你啊?滑头。把女浴室的钥匙托付给你?

瓦尼亚 (不易察觉地换了一副表情)下士同志,请你还给我。不然的话……

[热尼亚给了他一个耳光。

瓦尼亚 (哭了)他们不会原谅我了,他们不会原谅我了……

热尼亚 快说吧,滑头先生,来吧,别不好意思。

瓦尼亚 这是拜科努尔基地的钥匙。是为了防备核战争的。这是主火箭的钥匙。一旦爆发大战,我就应当到拜科努尔去发射火箭。

热尼亚 嗯,你要是早说就好了。我还以为是浴室的钥匙呢。这样的话,你当然就得好好地拿着它了。

[瓦尼亚伸出手来拿,热尼亚一甩手,钥匙飞进了马桶。[墙里传出抽打耳光的响亮声音。

热尼亚 这一巴掌是为了我们拜科努尔太空基地的荣誉。这一巴掌是为了我们的导弹部队,没有你,他们照样能胜任自己的工作。而这一巴掌是为了让布谷鸟火车能开到该去的地方。

[瓦尼亚哭泣。热尼亚 你别难过,小兵,这种事常有。一开始当兵,我也有昏了头的时候。撒过各种各样的谎。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你用脑子想想,做做拼字游戏。要明白,没有头脑,家里谁会需要你啊?抱歉打你,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你这个糊涂蛋恢复理智呢?来吧,刮刮胡子,洗洗脸,然后睡觉去。

[他走出洗手间。瓦尼亚跪倒在地,无声地哭泣着。

[就在这个夜里,在洗手间,瓦尼亚上吊了。他的身体静静地摇摆着,就像那把不久前在他细黄的脖子上摇摆的钥匙。第五节车厢

热尼亚和季洪站在瓦尼亚的床边轻轻地说着话。

热尼亚 见鬼,我真不知道,季赫,他会对自己做这样的事……

季洪 谁能知道啊。

热尼亚 我有罪,我猪狗不如啊,季赫!我用自己的一套准则去要求别人。这真不够哥们儿,我简直就是条野狗。

季洪 这很正常。一切正常。你是好样的,你在这里是想让大家振作。不过都是徒劳无益罢了。别太为万卡担心。

热尼亚 我过来瞧瞧,一眼看见他挂在那儿。可能总共也就两分钟的时间。唉,感谢上帝,他还活着。(画十字)

[季洪惊讶地看着他。

热尼亚 我们要对少校说吗?如果需要的话,我去说。一五一十地说,是我把小伙子弄得心理崩溃的。来吧,你们把我送去关禁闭,用车把我拉去纪律惩戒营吧。

季洪 什么都不要说。对少校和任何人都不要说。(停顿)

热尼亚 你是个真正的哥们儿。西伯利亚人,几乎算是我们的同乡了。以前我还以为你是个疯子,因为你给去世的妈妈写信,对不起。你不忘妈妈其实是件好事。每个人的脑袋里都有蟑螂。你知道吗,我脑袋里的蟑螂被养得有多肥?他们到处爬,还不断地抖动着自己的胡须呢。(笑)季洪 你说什么呢?

热尼亚 我想起了我们上学的时候组织过蟑螂赛跑。喂,季赫,

你总在练习本里写些什么?就跟中学生似的。(停顿)季洪 我……我在写诗。热尼亚 读一读呗?

季洪 还没写好呢,还只是草稿。

热尼亚 快读一下吧,啊?

季洪 (拿起练习本,费力地咳嗽了一会儿)嗯,这首诗是我以军营生活和地方习俗为主题构思出来的。献给柳德米拉·尼古拉耶芙娜,也就是我的妈妈:

战斗已告结束,陆战队名存实无,

士官啊,死神已让你肝脑涂。

是你第一个发起攻击

是你把祖国忠诚地守护。

战斗已告结束,可你却将生命付出。

你的连队也牺牲尽数。

谁能知道会有埋伏,

谁知命运的赏赐竟是如此残酷。

妈妈会收到阵亡通知书,

她会坐在一边号啕大哭。

谁也无法把儿子还给她,

心中的悲苦再也无法卸除。

但战争还正如火如荼,

国家还在培养新的陆战队伍。

等待着年轻人的是新一批“赏赐”——那围在栅栏里的坟墓。

[停顿。

热尼亚 这首诗你写得很好。你应该去当个作家。

季洪 我吗?

热尼亚 还能是谁?老兄,你怎么这么消沉?你简直就该去祷告,

感谢上帝让你失去的是脚,而不是手。你这双手能写出这样的东西。我几乎都要哭出来了。我听说在莫斯科有一个学院是专门培养作家的。你受过伤,退役后,他们一定会抢着要你的。各种测验你得三分就行了,只要写诗。一切就都好了,

以后你会在那儿写出各种各样的东西,会出版书籍。钱多得数不过来,女人们会为爱你而上吊。季洪 你这么想?热尼亚 对啊。季洪 可……

[他把轮椅驶到瓦尼亚的床边,看着他。把滑到地上的毛毯给瓦尼亚盖上。

热尼亚 你知道吗,我也曾梦想过写诗。有一次甚至还想出了一行诗“再见了,艾拉达!”你告诉我,这听上去好吗?季洪 你知不知道,上作家班需要参加一些什么样的考试?

热尼亚 艾拉达,这是一个国家的名字。现在这样命名国家会觉得很好笑,希腊就是核桃,这是上历史课时给我们讲过的。那里住着艾拉达人,是一些真正的勇士!也是一群头脑简单的家伙。有人对他们说必须要去攻占类似特洛伊的一个地方,他们就立刻吻别自己的妻子出发了。他们也知道,他们被征召去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十年。可他们依然是匆匆地吻过妻子,擦去汹涌而出的泪水,把行装扔到船上就出发了。甚至许多人知道他们必死无疑,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只有一个人活着回来了。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季洪在自己的轮椅里睡着了。爱丽丝走到他的身边,拿走了写着诗的那页纸。他仔细地把它叠好,放在了自己的枕头底下。然后躺在床上。

热尼亚 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是啊……再见了,艾拉达!

[暗场。水的流淌声,船桨的吱扭声。

[一男一女两个身影,正在把一具用白布包裹着的尸体放到船上。他们把蜡烛放在手里,然后点燃了它。一个破衣烂衫的流浪汉走到木板平台跟前,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喝了一半的酒瓶子,他每喝一口,瓶子里的酒就明显地少下去。

流浪汉 你们这对奇怪的男女,你们用夜幕偷偷包裹的是何人?

第一个人影 我们在为一个人送葬。

流浪汉 你们为什么偷偷地为他送葬?他是自杀的人,还是一个不配入土的恶棍?

第二个人影 这是一个光荣的战士。

流浪汉 您别让我们的上帝发笑了。别的不说,这种事我可是见得多了。那些所谓的战士老是想着揍可怜的流浪汉。所有光荣的战士现在都泡在热腾腾的格罗格酒里呢,他们正躺在那些贪恋他们钱财的女人的怀抱里。如果他们死的话,只可能是因为享乐过度而死。

第一个人影 真正的战士不可能死在男欢女爱的床单里,也不可能死在军医的药水里。他只可能在战斗中死去。

流浪汉 那这位可敬的骑士是怎么死的呢?(喝了一大口酒,用攥着酒瓶的手画十字)

第二个人影 力量不对等。在他没被击中后背之前,他放倒了50个人。但就算是被击中后,他也及时进行了复仇。光荣的战士把最后一个敌人淹死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流浪汉 (带着敬意)真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先生啊!可他胸前怎么没有镶满宝石的耶稣受难十字架,没有用来赞美天上的主时要举起的黄金酒杯?应该把这些东西拿给他带着上路。

第一个人影 战士的十字架是他信奉的剑。战士也无须酒杯,他喝的是敌人爆裂的血管里流出来的鲜血。

第二个人影 此外,他早就清楚地知道,这条船要在哪个码头停靠。因此,他的最后一段旅程开始于夜晚,为的是能与撒旦的力量展开出其不意的交锋,并给予其狠狠的打击。

流浪汉 (带着更大的敬意)这是一位伟大的战士!

第二个人影 我给你钱,请你为他人生旅程的圆满结束而干一杯。

流浪汉 别用自己的铜钱脏了我的手。这种人值得我用自己的钱为他干一杯。

[船沿河而下,蜡烛的火光慢慢融化在黑夜里。[渐暗。第六节车厢

还是那间熟悉的病房。乌瓦罗夫少校走进来,他看上去既开心又自在。

乌瓦罗夫 嗯,怎么样,我亲爱的各位!等急了吧?

[爱丽丝、季洪和瓦尼亚都从床上抬起身。

乌瓦罗夫 好,让我们来听一听。(他走到季洪跟前,用听诊器听,心平气和地哼着小曲:“心脏啊,你不愿意平静”)多好的小心脏啊,简直是金子般的心脏。(他掏出尺子,从头到膝盖量着季洪的身高)

季洪 (愁苦地)您量到踏板的地方吧。

乌瓦罗夫 不行,我要量纯粹的身高,量假肢干什么用,它们是木头。(又走到瓦尼亚身边,重复做同样的事情)瓦尼亚 医生,请您告诉我,我会死吗?

乌瓦罗夫 现在?死不了。(看着热尼亚)嗯,看您的样子,好好先生,立刻能看出来,您健康得像头牛呢。好,那就这样,士兵们。晚上,我们就准备出院。所有人都洗洗脸,刮刮胡子,换上干净的内衣。

热尼亚 医生,我对药片当然是知之甚少,但请您告诉我,干吗给我们吃那么多啊?我昨天像头公牛,可前天本来是一头猛犸象呢。

乌瓦罗夫 您等会儿再提问题吧。而且不要给我提。(责备地)年轻人,我的工作很多,非常多。您以为我就您这一个病人吗?(吹口哨)每天一批一批地涌来。一百节车厢,外加一个小推车。

[乌瓦罗夫走出病房。

热尼亚 (高喊)来啊!万岁!(他摆出一副隐约有点儿像东方式

一对一格斗术的姿势)这就是意志,伙计们!急不可耐,迫不及待。我想,如果有回家的可能性,我就不会抓住部队不放。我要跟指挥员谈谈,问题是可以解决的。我已经尽完自己的兵役义务了。伙计们,昨天夜里我梦见莲卡了。她还是那么可笑,戴着三角头巾。她向我伸着双手,哭泣着。可能是因为我回家才喜极而泣的。伙计们,我再也受不了了。柴油机车应当能把我送到我家那一站的。

季洪 你小心,别滑一跤,你的骨头会散的。

热尼亚 你笑话我?我的这身骨头什么都不怕,它们是铁打的。

伙计们,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那么一种力量,我能把一座山移开。我一回家,就去煤矿和矿山工作。那里能挣不少钱。买一辆“日古力”,还有吸尘器,再把莲卡娶回家。季洪 你先把火车票买好,新郎官儿。

热尼亚 去你的,我现在好比已经坐在车厢里了。你们知道我一走进包厢先要做什么吗?我要先跟列车员要一套干净的、熨得平平整整的白被褥。然后立刻铺好睡在上面。我已经有两年没有睡在白被褥上了。要不,我也可以这么做:先买一杯茶。你能想象吗,火车开着,玻璃杯托叮叮当当地响着,邻座们都微笑着。多美啊!

[热尼亚把几张病床挪到一起,用方格毛巾把它们连接起来,然后抓住季洪坐着的轮椅。

热尼亚 我任命你,季洪同志,为复员军人列车的司机。(他把轮椅推到临时用病床组合成的列车车头)

季洪 我来上岗了。乘客们,开始上车了,请各位按照所购车票入座。

瓦尼亚 嗨,把我也带上!

热尼亚 瓦尼亚,朋友,你来当乘客。您去哪儿,老爷?

瓦尼亚 去哪儿,去哪儿……首都莫斯科!(他递给热尼亚一张识字卡片,热尼亚煞有介事地撕开一个小口以示检票)

热尼亚 请坐。列车运行期间,在墙上写脏话请用小点的字迹,要想喝大酒只能在严格指定的地方。

[季洪用嘴发出列车的开车笛声。

瓦尼亚 (任性地)列车员!亲爱的,沏点儿茶来!

热尼亚 (拿着杯子跑到他跟前)大人,这是找零。啊,万分感谢。

[停顿。

我一直都想在铁路上工作。当然不是当列车员,而是当火车司机。我记得,那会儿总是逃学,往中央百货商店跑。那儿的橱窗里摆着一套铁路模型,是东德制造的。轨道是环状的,有两组列车,小小的扳道员一动不动地立在车站旁边,他的手里拿着一面小黄旗。这套模型就像是我的一样,你们明白吗?!我每年都恳求圣诞老人:您把那套模型送给我吧,送给我吧,圣诞老人,这对您又不费事儿!可他给我送来的不是冰球帽,就是巧克力糖。

季洪 那套模型后来怎么样了?

热尼亚 还能怎么样?过了两个月,也许是三个月之后,它就被卖掉了。我来一看,没有了。到现在都记得,我站在橱窗前,里面映出一个戴着鸭舌帽、一米高的小男孩儿,他因为愤恨而浑身哆嗦,紧握双拳,于是我就哭了。伙计们,如果那时候有人拿着我的铁路模型从商店里走出来的话,说实话,我一定会扑上去咬他的喉咙的。(停顿)

唉,算了吧。现在能做什么呢?他们把我的铁路模型给卖了。火车来了——拉汽笛!

[季洪发出汽笛声。

瓦尼亚 请问,下一站什么时候到?

热尼亚 旅客们请注意,复员军人列车为直达列车,纳里奇科站、阿尔马维尔站、顿河上的罗斯托夫站、沃罗涅什站均不停车。下一站是我们祖国的首都——莫斯科市。特此告知到达者和首都的客人们……

瓦尼亚 请给我在普希金站停车。我想逛一逛,您知道……

热尼亚 当然了,我们会在那儿停车。请下来吧。(瓦尼亚从床上

下来,拥抱了热尼亚)请注意,请注意!给诗人季莫菲·里亚伯采夫的特别通知。下一站——作家学院。那里正等着您呢……

季洪 够了。

热尼亚 再重复一遍通知……

季洪 我说了,到此为止。这趟车哪儿都不去了。

热尼亚 怎么了,是没汽油了吗?

季洪 是没时间了。我对你感到十分惊讶,爱丽丝。看上去你是个聪明有头脑的小伙子,可我到现在都弄不懂你。当然,我也不是一下子就弄明白的。万卡比所有人都先明白。瓦尼亚 (笑)当我下到地窖里时,我也有点失控。意思是很吃惊。我看了一下,我躺着,旁边是你,季赫,整个脸上都是碎弹片……

季洪 谁也不会记得我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我还记得我走在街上,到处是枪声,爆炸声。我记得,脚踩着的地方开始发热,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睁开眼睛已经在这里了。而你,爱丽丝,你再想想,你应该记得。

[停顿。

热尼亚 我迎着枪声冲上去。随手抓着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和两个子弹匣。一边跑一边喊,骂着脏话。天很黑。迎面来了一个人,黄色的脸,像具尸体,他脸上在笑。看到一把刀从肋骨下刺了进来。很疼,很黑。我躺在了病床上。太阳照进了窗口,就像是一张面孔,黄色的面孔。(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渐暗。第七节车厢

瓦尼亚站在窗台上,往通风窗外吐烟。爱丽丝仍旧以之前的姿势坐在地上。

瓦尼亚 弟兄们,快听!他们来了,快听!季洪 谁来了?瓦尼亚 他们是为我们而来的。将军,还有军官都站在那儿呢,

他们在抽烟。地上放着三具棺材,还有花圈,乐队在奏乐。季洪 真是为我们来的。

瓦尼亚 显然是为我们来的。他们打算用全套的仪式来送我们一程。(往地上啐吐沫)爱丽丝!你做点儿什么好不好?

[热尼亚沉默着。

[季洪从轮椅上起身,他站得非常吃力,听得见新假肢因为还不惯于承受人体的重量而发出的咯吱声。

季洪 站起来。(他往热尼亚的方向迈了一步)站起来。(热尼亚

还是沉默如旧)季洪摔倒在地上,他从腿上扯下假肢,用它们击打着地板。

[一片寂静。

季洪 我们需要你,爱丽丝。

[热尼亚从地上一跃而起,他用椅子挡住病房的门。又跑到病床前,从上面扯下床垫,从床垫里掏出“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一把刀,手里还握着一枚手榴弹。外面开始撞门了。已经重新坐到轮椅里的季洪,来到热尼亚身边,默默地拿起手雷。

瓦尼亚 伙计们,把刀给我,啊?!(焦虑地)他们马上就要破窗而入了。

爱丽丝 (信心十足地,平静地)我先破了他们……我要狠狠地破了他们。这会儿要是有火箭筒就好了,能狠狠地轰他们一下。把敌人和我们自己都给轰了。所有人一下子都轰掉。(拉动冲锋枪的枪栓)也就是说,要永别了,艾拉达!

[爱丽丝、季洪和瓦尼亚就像练队列时一样,排成了一个横队。

[黑暗中他们的身后出现了一群年轻人的身影。有人穿着沾满污迹的军装,有人则穿着绒衣或棉质衣服——绒裤、迷彩色的圆领衫,他们几乎所有人都光着脚。他们的肩上披着军大衣和粗呢上装。这些年轻人在爱丽丝、瓦尼亚和季洪的身后站成第二个横排。他们无声地站着,等待着。

[空气中回荡着远方火车的汽笛声。死了的和活着的小伙子们,坐飞机、乘火车赶着回家。死者的尸体被锌板从外面严实地包裹起来了,而活人的心则被锌板从里面死死地禁锢住了。复员军人列车飞驰向前,车厢发出哐当声,它们在钢轨上奔驰着,同时用命运和生活的车轮将一切碾为粉末。——幕落粉丝两幕喜剧拉基翁·别林兹基 著杨爱华 译作者简介

拉基翁·别林兹基(Родион Белецкий,1970— ),俄罗斯作家,编剧。出生于莫斯科。毕业于全俄国立电影学院编剧系。电影编剧作品有《巴黎古董商》《单身汉》《亲朋好友》等,也是系列剧《基督山式枪》《侍从之爱》《金钱》的编剧。译者简介

杨爱华,北京化工大学文法学院外语系副教授,近年在《俄罗斯文艺》杂志发表了俄苏文学评论文章《塔马拉·伊万诺夫娜的“双性气质”——从女性主义视角解读小说〈伊万的女儿,伊万的母亲〉》,并曾参加中俄文学互译出版项目《第三次呼吸》的翻译工作。人 物

卡斯玛纳福特——著名歌星。

伊修姆斯卡娅——歌星的经纪人。

斯维塔·布尔金娜——歌星的粉丝。

维拉——歌星的粉丝。

卡拉尼娜——歌星的粉丝。

柳德米拉·米哈伊洛芙娜——斯维塔·布尔金娜的妈妈。第一幕第一场

狂风怒吼,雪花飘飘。粉丝维拉和卡拉尼娜在楼房单元门口踏步取暖。姑娘们被大衣紧紧包裹着,就像被捆绑的法国俘虏。

卡拉尼娜 维拉,犯杀人罪要坐牢很长时间。

维拉 (嘲弄地模仿)“要坐牢很长时间”,你怎么了?你舍不得献出10年生命?

卡拉尼娜 15年到20年。

维拉 你不打算为自己的偶像奉献20年?

卡拉尼娜 我下定决心了,但是如果偶像并不需要我这样做呢?

维拉 (似乎没在听)朋友,如果你害怕,可别待在这里,滚回家去吧,去亲吻照片吧。

卡拉尼娜 你这话真愚蠢,一点也不可笑。我爱他一点不比你少。

维拉 那请你倒着数出他的所有唱片。

卡拉尼娜 《大象芬达》《铅笔不简单》《现金为王》。

维拉 还有《日尔特列斯特和伊作里德》呢?你忘记了?

卡拉尼娜 三首歌不能算唱片。

维拉 如果你头上只有三根头发难道就不能说你有脑袋?

卡拉尼娜 你的玩笑真无聊,毫无意义。我清楚地记得他所有的歌曲。

维拉 这还不够。我们应该帮助他,我们要杀了这个泼妇!

卡拉尼娜 我不懂,你是说真的?

维拉 嘘,小声点。

[斯维塔·布尔金娜出场。她穿一件紧身大衣,头发短短的,像个男孩。她站在一旁。难道她们发现了她?她在这里悄悄溜达有半小时了。

卡拉尼娜 也许,她很冷。

维拉 你认识她还是怎么着?

卡拉尼娜 不。

维拉 那为啥可怜她?

卡拉尼娜 我也有件像她那样的大衣,很薄,只适合春秋穿。

维拉 你看,她磨磨蹭蹭向单元门口走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卡拉尼娜 我今天可不想打架,我刚做了美甲。

维拉 你想让我们三个一起排队等着见他吗?

卡拉尼娜 (无可奈何地)我很容易被说服,我就是这种软弱的性格。

[维拉和卡拉尼娜向斯维塔走过去。

维拉 朋友,你在这里干什么?

卡拉尼娜 (像维拉的回声一样)是啊,你在这里干什么?斯维塔 晚上好。

维拉 别装模作样的,你在这里干什么?斯维塔 我等人。

维拉 从这里滚开!他是我的。

卡拉尼娜 我们的。

维拉 是的,他是我们的,你明白吗?斯维塔 我只是想看他一眼。

维拉 谁都想看他一眼。你滚开!

卡拉尼娜 (不是那么自信地)是的,快滚!

[维拉推了斯维塔一把。斯维塔没有反抗。

斯维塔 求求你们啦!让我在这里站着吧,到时候我站旁边还不行吗?

维拉 有你好看的,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斯维塔 什么代价?

维拉 怎么了?你有病还是怎么地?

斯维塔 求求你们!

维拉 不行,你快走吧。(斯维塔转身离开)你想想看,她还想见他,跟他说话,去她妈的!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任她怎么如花似玉,到时候一样鼻涕眼泪一把抓,只有躺地上哭的份儿!

卡拉尼娜 哎,是不是有点过分呀,她眼睛都哭红了。维拉 这还算哭红了?你忘了他去堪察加的时候,我眼睛有多红吗?像被烧碱泡过一样。她不过是化妆的时候用手揉过了头。

[斯维塔又向姑娘们走过来。

斯维塔 我再次求你们了,让我就站在旁边看他一眼,就一眼。

维拉 你怎么回事?听不懂我说的话?!(用手抓住斯维塔的大衣领子)

卡拉尼娜 (试图阻拦维拉)维拉,你放开她,就让她站那里吧!

维拉 (放开斯维塔)你给我记住,他是我们的。

斯维塔 好的,我记住了。

维拉 瞧,就站那边。到时候不准伸手,不准出声,只准远看,听明白了吗?

斯维塔 明白了。(她挪到旁边)

维拉 (对卡拉尼娜)你怎么回事,很欢迎她吗?

卡拉尼娜 没有的事。你不觉得,你之前也跟她一样吗?回忆起你刚到这里来的情景了吧?如果我当时这样对你呢?维拉 我会把你的鼻子咬下来。

卡拉尼娜 理智点吧,维拉!你没本事咬下来。(转过身去)维拉 够了,你可真有同情心呢!

卡拉尼娜 (生气地)关键时刻叫你醒醒神。维拉 (对斯维塔)哎,你叫什么名字?斯维塔 斯维塔。维拉 姓什么呢?

斯维塔 布尔金娜。

维拉 我没听清,到我跟前来。

斯维塔 (顺从地走近)布尔金娜。

维拉 你爱卡斯玛纳福特吗?

斯维塔 爱。

维拉 为什么爱他?

斯维塔 我说不上来。

维拉 你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爱他?

斯维塔 (反感地)我不想说这个。

维拉 (突然愉快起来)好样的!你回答得好。你没有义务对其他人说出你的爱情。我是维拉。她也是维拉,但我叫她卡拉尼娜。

卡拉尼娜 卡拉尼娜是我的姓。

维拉 谢谢你回答我的问题。(把保温杯递给斯维塔)喝点热水暖和暖和。你从哪里搞到这个地址的?

斯维塔 买的。

维拉 花了多少钱?

斯维塔 500卢布。

维拉 傻瓜!我300卢布就卖给你。你大约还没有他的电话吧?

斯维塔 没有。

维拉 他在街上什么都不会跟你说,而在电话里有时候倒可以说几句。

卡拉尼娜 现在是向对手剖白心事了。

维拉 (对卡拉尼娜)别自作聪明了。(对斯维塔)我可以把电话号码卖给你,500卢布。如果现在就给钱,只要200卢布,我先说三位数。有了电话号码,你天天可以打给他。快做决定吧!

[传来汽车驶近的声音。一个穿长大衣的身影快速从姑娘们面前走过。

卡拉尼娜 (呆住了片刻)这是他。

维拉 上帝呀,上帝!我要晕倒了!

卡拉尼娜 很遗憾,我是不会扶你的。

维拉 你看见了吗?他是多么苍白消瘦啊!都是因为那个下流女人。她折磨他,她真卑鄙。

卡拉尼娜 反正我们已经准备杀死她。禽兽!维拉 你怎么把什么都说了?

卡拉尼娜 也许,她也能参加进来。

斯维塔 她是怎么折磨他的?

维拉 跟你说折磨就是折磨。(一阵汽车的嘈杂声传来)如果现在看到她,我会用双手掐她!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伊修姆斯卡娅向单元门走来。她是一个干练的女人,穿着昂贵的貂皮大衣。维拉张着大嘴,呆立不动地目送着她。停顿。

卡拉尼娜 你怎么不掐她呀?维拉 闭嘴!

卡拉尼娜 我只是好奇。

维拉 我说过了,叫你闭嘴!

卡拉尼娜 如果你不敢,早告诉我呀,那样我就动手了。维拉 闭嘴,别逼我!第二场

卡斯玛纳福特的家。卡斯玛纳福特坐在沙发上。他连衣服都没脱,还穿着大衣,围着围巾,头上戴个大大的耳机。他在听音乐,轻轻地晃着头。伊修姆斯卡娅走进来,边走边脱下貂皮大衣。卡斯玛纳福特摘下耳机。

卡斯玛纳福特 我17岁的时候,中学刚毕业就到百货公司工作,我被分到食品杂货部。我把小米、大麦等各种粮食拖到售货厅。是的,那时我挣得不多,但我被允许在售货厅里吃东西,这就是共产主义。来吧,午饭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伊修姆斯卡娅 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起这个?

卡斯玛纳福特 我的意思是说,目前我可能要改行了。

伊修姆斯卡娅 他可没说过这个。

卡斯玛纳福特 难道还用说吗?他已经表示了这个意思!

伊修姆斯卡娅 上帝呀,你凭什么说这些贬低自己的话?

卡斯玛纳福特 他给我脸色看,还用轻蔑的眼神暗示助手,仿佛在说:“瞧,这个肥胖的傻瓜,也就是我,又在絮叨地唱些灰心丧气的歌,这也算排练?”

伊修姆斯卡娅 这只是你的错觉。再说,你一点也不胖。

卡斯玛纳福特 你错了,我很胖。

伊修姆斯卡娅 你根本不胖,还要我跟你说几次呢?

卡斯玛纳福特 (脱下大衣,换上毛衣)你瞧瞧我肚子上的肥肉。伊修姆斯卡娅 肥肉在哪儿?你的体格就是这样的。你骨头架子大。卡斯玛纳福特 报纸上是这样写的,“臃肿的”,还有“肥肉抖动的”。

伊修姆斯卡娅 求你啦,别读这些报纸。走吧,人家在等我们。

卡斯玛纳福特 我是不会去排练的,除非他向我道歉。

伊修姆斯卡娅 他道过歉了。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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