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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13 04: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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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胡辉著

出版社: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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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中华先贤人物故事汇

卫青--中华先贤人物故事汇试读: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卫青/胡辉著.-北京:中华书局,2019.2(中华先贤人物故事汇)

ISBN 978-7-101-13755-2

Ⅰ.卫… Ⅱ.胡… Ⅲ.卫青(?~公元前106)-生平事迹 Ⅳ.K825.2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9)第020510号书  名 卫 青著  者 胡 辉丛书名 中华先贤人物故事汇责任编辑 傅 可 董邦冠出版发行 中华书局(北京市丰台区太平桥西里38号 100073)http://www.zhbc.com.cnE-mail:zhbc@zhbc.com.cn印  刷 北京瑞古冠中印刷厂版  次 2019年2月北京第1版2019年2月北京第1次印刷规  格 开本/787×1092毫米 1/32印张5 1/2 插页2 字数77千字印  数 1-10000册国际书号 ISBN 978-7-101-13755-2定  价 22.00元中华先贤人物故事汇出版说明

孔子周游列国,创立儒家学说;张骞出使西域,开辟丝绸之路;书圣王羲之,留下了曲水流觞的佳话;诗仙李白,写下了“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名篇;王安石为纠正时弊,推行变法;李时珍广集博采,躬亲实践,编撰医药学名著《本草纲目》……

这些杰出的历史人物,有的是在中华民族文明进程中做出过突出贡献、对后世产生过巨大影响的思想家、政治家,有的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传播发挥过重大作用的文学家、艺术家、科学家,有的是为国家安定统一、民族融合团结和中外文化交流做出过杰出贡献的军事家、外交家……他们为中华民族的繁荣发展做出了伟大的贡献,他们的行为事迹、风范品格为当世楷模,并垂范后世。

他们是中华民族的先贤人物。他们的思想、品德、事迹,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结晶。他们的故事,是对中华民族的禀赋、特点和气质最生动、最鲜活的阐释。他们的名字,在五千年中华文明史上最为光彩夺目。他们为五千年中华文明史书写了最为光辉灿烂的篇章。

为了解先贤,走近先贤,我们精心组织编写了这套《中华先贤人物故事汇》丛书。以详实可靠的史料为依据,以细腻动人的故事为载体,真实地呈现中华先贤人物的事迹、品格和精神风貌,彰显他们的贡献和功绩,以激发人们对国家民族的热爱,对中华文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崇敬。

开卷有益,期待这套丛书成为你的良师益友。导读

卫青生活在两千多年前的汉武帝时期。

卫青出身卑微,生母是侯府下人,他又是私生子,童年悲惨。后成为平阳公主骑奴,索性随生母姓卫,取字仲卿。

这些最初的人生痛苦并没有使卫青消沉,反而激起他要改变命运的斗志。

而且,卫青身上有种永不懈怠的进取精神。他先以突出的大将之风进入汉武帝视野,后因姐姐卫子夫获宠,被汉武帝册封为皇后,身份成为外戚,但他丝毫不为荣华迷惑。在元光六年(前129),二十多岁的卫青被武帝封为车骑将军,首次率军出战,便破袭龙城,此战也成为汉朝对匈奴反败为胜的转折之战。

此后十余年间,卫青戎车七征,七战七胜,为汉朝赢得了“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的有利局面,为此后汉匈边境长时间的和平打下了基础。

因战功显赫,卫青的仕途一帆风顺,从建章监一路被赐封为关内侯、长平侯,直至升为大将军,对外掌天下兵权,对内参政决议、秉掌枢机,跃为群臣之冠。难能可贵的是,身居高位的卫青始终爱兵如子,不以暴力立威,更不在朝中结党。《史记》《汉书》《资治通鉴》等书都未记载卫青与其姐姐卫子夫生年。据推算,卫青病故时应未满五十岁。不过,从卫青立下的功绩和结果来看,卫青已出色地完成了时代赋予他的历史使命。

少年时自强不息,屡立军功后谦和仁让,都显示了卫青极为宽广的胸襟和气度。这也是他耀眼的军功之外,留给后人的充满魅力的形象。钳徒看相1

汉景帝后元二年(前142)三月的一个清晨,依然凛冽的寒风带着一阵连绵不绝的低啸从长空吹过,门扉和屋顶的瓦片被吹得砰然作响。昨日抵达甘泉宫的少年公孙敖,被风声惊醒时,竟无端地一阵心惊肉跳。他坐起看看天色,此时正是方亮未亮。

平生第一次,公孙敖感觉房间空旷得令人孤寂难耐。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对他这样的少年来说,自然无法想得更多、更远。只不过,作为太子刘彻的侍从,他平时见惯的也都是辅佐天子的能臣干将,其中也不乏血淋淋的权力争斗。他耳中所闻、眼中所见,自然比同龄人要多上许多,其思想成熟度也不是靠年龄可以衡量的。这一次,他极为罕见地独自在甘泉宫过夜,是因为太子明日将至,命他先行入宫做些准备。

公孙敖起身推开窗子,一股寒风扑面,他不禁打了个哆嗦,只见灰色的薄雾正四处弥漫,一幢连一幢的宫室也似乎被风吹得微微战栗。一个多月前,长安地面一日三动,地震虽轻,却令人极为恐惧。在百官万民眼里,地震乃不祥之兆。

不祥的地震果然带来了震动朝野的消息。三日之前,景帝得到快马急报——匈奴侵入雁门(位于今山西代县),雁门太守冯敬出关迎敌,竟战死沙场。景帝接报后立即下旨,发车骑、材官屯雁门。为尽快增强雁门的军事力量,又赦免忻州、咸阳等地的罪囚紧急入伍。咸阳地区的犯人将先到甘泉宫登名入册。有意提升太子威信的景帝稳住心神之后,命太子刘彻前往甘泉宫办理此事。公孙敖奉太子令一骑先行,提前一日到甘泉宫准备迎候。2

想到太子将来,公孙敖再无睡意,披衣走出居室。外面果然寒气逼人,仿佛雁门外的匈奴人正手持利刃恶狠狠地迎面劈来。匈奴人是什么样子呢?公孙敖并不陌生。在景帝上朝的未央宫正殿宣室,甚至在太子刘彻的府上,都出现过匈奴使者的身影。公孙敖绝对不会忘记,那些匈奴使者的语言、倨傲的神态,丝毫不掩饰对大汉的轻蔑。但景帝容忍了下来,太后容忍了下来,文武百官容忍了下来,他一个小小的太子侍从,又有什么能说的呢?

他心中暗想,再过几年,等自己长大了,一定要纵马扬戈,和匈奴较量一番不可。但他又隐隐觉得,自己还做不了那个发号施令、纵横大漠的全军首领。

那个人会是谁呢?

而在当下,似乎没人认为可以和匈奴一战。尽管那个曾在文帝时就不惧匈奴的上郡太守李广仍在,却也没有办法清除全部的边患。天下人人皆知,又都不敢谈论的事情,就有汉高祖刘邦遭遇的白登之围。

那还是高祖七年(前200)的冬天,韩王信勾结匈奴,企图攻打太原。高祖率三十二万大军亲自出征,想一举消灭匈奴势力,不料反被匈奴围困平城白登山达七日七夜。若不是陈平献计,以重金贿赂冒顿单于的阏氏(yān zhī),大汉的江山恐怕将易手他人。自那以后,刘邦及其子孙们知道武力解决不了匈奴,于是,和亲政策便成为朝廷安抚匈奴、维护边境安宁的主要手段。

从高祖至今,已历数代,汉朝以和亲纳币的手段倒也勉强维持了整体上的平静。然而边患从未真正解决,匈奴依旧对中原虎视眈眈。如果真有一个人,能率领大汉的千军万马,驰骋疆场,彻底让匈奴屈膝称臣,他公孙敖一定会唯他马首是瞻,俯身听命。

没错,或迟或早,一定会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堂堂大汉王朝,岂能受辱于人?

公孙敖思绪如潮,快步朝厢房走去。3

阴郁的薄雾召唤不来太阳。公孙敖走过的每处地方,都能看见彼此距离二十步远的站岗军士。那些军士一个个面容端凝,在寒风中叉腰持戈,纹丝不动。公孙敖暗想,他们是不会前往雁门的,虽然他们也披盔着甲,职责却是在这里充当守卫。那些将前往雁门的人呢?除了各地征调未至的士卒之外,便是在这里登名入册的罪囚了。

公孙敖很想看看罪囚的样子,昨夜前来报告的卫士已经告诉他,罪囚们将在厢房登记。

公孙敖从深宫一路外出,刚刚走到靠近西宫门的空旷地时,一阵打破寂静的铁链声使他停下了脚步。

只见一个披甲的军士正挥动皮鞭,一边抽打,一边厉声对一群套枷戴链的囚犯吆喝。

公孙敖看向这些罪囚。他们一个个头发尽剃,模样看上去极为古怪。在景帝一朝,轻徭薄赋与轻刑慎罚互为交织。律法中“下死则得髡(kūn)钳”之句,意思是死刑次一等之犯人,死刑虽免,髡钳之刑却是难逃。眼前这些犯人的头发被剃了个精光,脖子被铁圈箍住,便是遭受“髡钳”之刑了。

所以,这些犯人的准确称谓应是钳徒。

公孙傲虽知他们是犯罪之人,但眼见他们如此凄惨,心中还是不由涌起一丝怜悯。

那卫士看见公孙敖站在一旁,赶紧收住皮鞭,上前谄笑请安,将这个少年直接称为“公孙大人”。

公孙敖在宫外自然见过不少溜须拍马之徒,此刻见那卫士也如此顺势拍马,懒得多说别的,径直问道:“他们便是要派往雁门的?带他们过去就是了,犯不着抽鞭子。”

他又抬头看看厢房,说道:“他们就是到那里登名入册?我随你去看看。”

他刚说到这里,忽然听到宫门之外传来一阵争吵之声。公孙敖很是奇怪,心想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在甘泉宫门前吵闹?他看看卫士。那卫士也神情诧异地看着他。

公孙敖皱皱眉,让卫士带钳徒们去厢房,自己则前往宫门处查看。4

果然有人在宫门前与守卫争吵。令公孙敖诧异的是,和守卫发生争吵的竟然是两个十来岁的少年。一个少年被守卫踹倒在地,另一个体型壮实的少年正蹲身扶他。公孙敖看了后者一眼,有些诧异。这个少年虽然蹲着,却隐隐透着傲然的风骨。

两个少年都身穿单薄且破旧的衣服。

公孙敖阻住守卫骂声,好奇地问那两个少年:“你们到这里干什么?”

那体型颇壮的少年见公孙敖和自己年龄相仿,却锦衣轻裘,显得富贵之极,不禁自惭形秽,见他问得客气,还是上前说道:“回大人话,小人郑青,陪我邻居过来。”

说着一指那个刚刚被扶起的少年,继续说道:“他听闻父亲从牢中释出,在此登名入册,明日将往雁门入伍。他与父亲多年不见,想来见见父亲。不知能否让我们进去?恳请大人成全。”

公孙敖听这自称郑青的少年谈吐,倒像是读过一些书,不由心生好感。昨日到甘泉宫以来,人人都称自己为“大人”,总觉好笑,于是说道:“我不是什么大人,我叫公孙敖。你们是哪里的?”

郑青仰头看他,说道:“我们是平阳人。家父郑季,供职于平阳侯家。”

公孙敖有些奇怪,脱口说道:“你父亲在侯府为吏,怎么你是如此模样?”他随太子见惯官差,便是小吏之子,也从未有谁如眼前人这般贫衣寒裤。

郑青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之色,音调却是没变:“蒙大人垂问,此乃小人家事。”

公孙敖见郑青始终不卑不亢,有种与年龄颇不相称的稳重,不觉心生亲近之意,想起刚才见到的那群囚犯模样,一时不忍,对守卫说道:“他父亲明日便要去雁门入伍,怕是回不来了,就让他们进去见一下吧。”

守卫面有难色,心想甘泉宫岂可随意任人出入?万一出事,谁能担起干系?

公孙敖像是看出守卫心意,便说道:“我自陪他们进去,再与他们出来,很快的,碍不了事。”5

公孙敖带着郑青他们进得宫来。方才那哭泣的少年被宫内的开阔与堂皇震惊得张大了嘴巴,而郑青对眼前出现的重重宫室似乎毫不在意。

公孙敖留意郑青,暗暗称奇。

此刻那些钳徒已被卫士赶至登名入册的厢房。

三人走到门前。公孙敖命守卫打开房门,和郑青一起前来的那个少年已迫不及待,房门一开,立刻冲了进去。郑青到门前停下步来,没有随他入内。

公孙敖见郑青压根就没想进门,颇感诧异,问道:“你不进去?”

郑青朝门内投去一眼,见里面的钳徒站立数排,和自己同来的那个少年已找到父亲,正与父亲拉手哭泣。他漠然说道:“我不喜欢看父子相逢的场面。”

公孙敖闻言,忽然笑了,说道:“我明白了,你父亲并未善待你,不然,他供职于侯府,怎么连像样的衣着都不给你添置?”

公孙敖的问话虽触动了郑青的内心,他却只淡淡作答:“家父对家人甚好。”公孙敖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上来,只觉这个郑青有股说不出的吸引力,禁不住想和他多说几句话。郑青却像是满腹心事,对公孙敖的话总像没听在耳中。6

厢房房门一直未关,不少钳徒好奇门外这两个衣着迥然不同的少年,都在打量着他们。

郑青将视线转向房内时,总觉得其中一个钳徒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微感好奇,便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一眼。

那人与其他犯人没什么两样,年纪看上去已然不小了,他见郑青也看着自己,目光中现出惊诧之色,然后像下定了决心一样,移步朝郑青和公孙敖走来。

这一次,不仅郑青,连公孙敖也奇怪起来。

那钳徒慢步走到门边,也不看公孙敖,对郑青忽然一笑,说道:“这位小哥,我看你眼下落魄,却是器宇不凡,相貌更是独特,应该大有前程。”

他此言一出,郑青和公孙敖都不由一愣。

郑青回看对方,说道:“这位大叔,你说的不是我吧?”

那钳徒侧头看了公孙敖一眼,嘴里嘿嘿笑道:“这位公子日后起落无常,不说也罢。”

他仍掉头细看郑青,然后说道:“看小哥乃贵人之相,日后必晋爵封侯,贵不可言。”

素来沉稳的郑青闻言,不禁笑道:“我身为人奴,能不受人打骂,便是万幸了,哪里谈得上将来封侯?”

那钳徒仍是嘿嘿说道:“这世上任何落魄之人,都不敢妄想自己以后将会如何。然我看人,还从未出过差错。”

接着这个钳徒又如世外高人一样地总结道:“我终生将为人所役,你却不会毕生为奴,数载内必有变化。”说罢微微点头,转身重入厢房。7

郑青和公孙敖看着那钳徒的背影,都吃惊不已。公孙敖毕竟是宫内之人,见闻比郑青多得多。包括高祖刘邦和吕后在内,那些击秦败楚、打下汉室江山的文臣武将,有很多在年轻时被方士看过相,应验的也有不少。

这时,进房与父告别的那个邻居少年终于擦泪出来,郑青便对公孙敖再次躬身致谢。公孙敖将他们带回到宫门前,另外那个少年见公孙敖衣着华贵,气度非凡,连说个谢字的勇气也没有。

二人转身离开。公孙敖久久看着郑青背影,嘴里自言自语地说道:“封侯?只怕连我都封不上。不过,看他样子,以后倒会是一条好汉。”归家

郑青给了公孙敖不一样的感觉,是因为郑青有着不同寻常的身世。

在郑青的记忆里,自己幼时生活在一幢气派威严的府邸中。从内到外,庭院空阔,一间一间的房屋连绵不绝。他从来没数过这座府邸究竟有多少间房子,他只知道,有些房子是他可以去的,有些是他不可以去的。

在府里,所有人各司其职,井然有序。他很小就已经知道,这座府邸不是他们家的房子,尽管他和母亲、姐姐都住在这里,但母亲也好,姐姐也好,都不过是府邸里的奴仆。所以,他也是府里的奴仆。

这座府邸的主人是随高祖刘邦起兵,战功赫赫的开国功臣曹参的曾孙,平阳侯曹寿。曹寿的妻子是景帝第二任皇后孝景皇后的长女阳信公主。嫁平阳侯后,改称为平阳公主。不论在府中何地,郑青每次看见曹寿和平阳公主,也和所有的下人一样,垂手弯腰、恭恭敬敬。他们总像没听到似的对他视而不见,只有心情很好的时候才会看他一眼,从鼻孔里“嗯”出一声。郑青那时不会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们对其他的奴仆都这样一视同仁。郑青很模糊的感觉是,他这辈子不可能成为像曹寿这样的达官贵人,他觉得无论怎样,自己也做不到在他人面前抬眼向天。2

和同龄孩子不一样的是,郑青从小骨骼粗壮,吃得多,长得快,四五岁的年纪,已有七八岁孩子那样高,力气也大过同龄人,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没一个能打得过他。然而有一天,他出门给侯府运一车木柴,快到大门时,一个与他曾有过节的男孩忽然从墙角朝他扔来一块石头。郑青躲避不及,被打中肩膀。他很生气,跳下车来,准备回击对方一顿拳头。不料,那个男孩儿轻蔑地说道:“有本事把你爹爹叫来!”

拳头很硬的郑青被这句话打倒了。他早就发现,在他认识的玩伴中,只有他是没有父亲的。

他一边握紧了拳头,一边又觉得混乱和迷惘。回府后,郑青到厨房抡起斧头劈了整整一天木柴,宣泄着内心说不出的痛苦。

晚饭后,他没有回自己的住房,而是径直前往母亲和姐姐卫子夫的房间。

一进房间,郑青劈头就问母亲:“我没爹爹吗?我爹爹在哪里?”3

母亲卫媪被郑青的话问到了伤心处。原来她在侯府做事时,被在侯府供职的郑季勾引,怀孕生下郑青。与她私通的郑季发现自己偷香窃玉的后果严重,立刻来了个鞋底抹油,将儿子郑青扔在侯府不闻不问。

儿子的发问使卫媪停下了手中针线。她站起身来,目光哀伤地看着儿子,久久不能回答。

姐姐卫子夫也被弟弟的问话惊住了。她懂事早,在侯府当歌女,对母亲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母亲的事,她这个做女儿的也不能去说什么。

卫媪看着儿子,往事一幕一幕在脑中掠过。曾经和郑季的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如今像是一个笑话。她早已明白,那个看上去一表人才的郑季不过是为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对她虚情假意。她并不后悔和郑季的私情,后悔的只是生下了这个儿子。儿子从小跟着自己在府里受人白眼,卫媪的痛苦从来不敢流露,能够安慰她的只有和自己同在侯府的女儿卫子夫。

此刻,母亲的沉默让郑青更加痛苦。在儿子的一再追问下,卫媪终于下了决心,她不能让儿子没有父亲,更不能让儿子一辈子做着低贱之事。

她将手中那件给儿子缝了一半的衣服放到桌上,说话的声音充满哀伤:“既然你那么想见你爹爹,我明日就带你去见他。”

郑青眼睛发亮,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卫子夫在一旁,默默地看看弟弟,又看看母亲。4

郑季的住所与侯府相距不远。原野青绿,溪流淙淙,还有牧童在放牧牛羊。天蓝云白的景致使郑青心思荡漾。他一直奇怪,为什么父亲从来不去侯府看他呢?然而当郑青见到父亲的那一刻,他内心的激动就在刹那间烟消云散了。

眼前的郑季人虽高大,却脸色阴沉。他对郑青母子冷冰冰地扫过几眼,眼神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郑青还看到,父亲眼中另有一丝难以觉察的恐慌。

一股难言的凄怆将郑青的心抓紧了。他看见了父亲,但是父亲和母亲却像从来就不认识的陌生人。郑青的内心被一点一点撕裂。

卫媪告诉郑季,这就是他的孩子,她把孩子送过来,希望他能看在是自己亲生骨肉的份上,待这个孩子好一点。

卫媪走了。郑青面前出现了另一个女人,她是郑季的原配夫人,对着郑季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刚才对他们母子还冷冰冰的郑季,在妻子的跋扈面前赔起笑脸,顾左右而言他。

郑青头脑发呆,只觉从未体会的孤独和无助将自己笼罩。然后,他看见父亲转身去拿了一根牧羊鞭子,并冷冷地说:“家里的老羊倌正好昨日死了,今天开始,你便放羊去吧。”

眼泪又一次涌到眼眶,郑青倔强地告诉自己,绝不能哭。

他接过鞭子,只问了一句:“羊在哪儿?”5

对此刻的郑青来说,一切变化来得太快。他在侯府,虽然干着下人的力气活,遭受一些白眼,但毕竟卫媪会给他疼爱,姐姐也会时常照顾他。

如今他到了父亲家,却再也不知温暖是何物。

郑季的老婆随时都会打骂他,郑季的三个儿子更不把他看成兄弟,而是将他当奴仆一样使唤。

转眼之间,郑青在父亲家里牧羊已有两三年,唯一愿意和他在一起的是邻居家的牧童。那牧童的父亲因罪入狱,不得已牧羊。

有一天,牧童说自己的父亲将在甘泉宫登名入册,去雁门入伍,便拉着郑青一起去甘泉宫。在宫内被钳徒看相之事并未在郑青心里引起什么波动。在他看来,自己这辈子无论怎样,都和封侯扯不上关系。6

那天回去后,郑季的妻子见郑青竟然整整一天没管理羊群,不由勃然大怒,拿出长长的家法棍棒要狠揍郑青。此时年纪虽小,身材却已长大的郑青再也不愿忍受,一把将棍棒夺过。郑季的三个儿子纷纷上来帮助母亲,想给郑青一顿猛揍。

挨了几拳的郑青终于摆脱郑家三兄弟的拳脚,开门冲了出去。天地茫茫,他只觉得无自己的容身之地。痛哭一阵之后,他想起了自己的生母卫媪,母亲不会不要自己的。回到生父家中的卫青,并未得到像样对待,只被安排每日放羊。

郑青决心一下,拼命往侯府跑去。他离开侯府已经几年了,具体的方位还大致记得。

卫媪没想到离开自己数年的郑青还会回来,她看着已长得高高大大的儿子,不由得惊喜交集。郑青忍住了眼泪,对卫媪说:“母亲,我回来了,我不想再回去,也不想姓郑,从今天起,我就叫卫青了。”

卫媪看着儿子,不禁泪眼婆娑。几年的思念,几年的牵挂,在这一刻得到了全部的释放。她看着儿子,说道:“你是我的儿子,你就叫卫青。”卫家有女1

这一年,已到了汉武帝建元二年(前139)。

上巳节到来。上巳节就是三月上旬的巳日,这一天人们多在水边饮宴、郊外踏青。

汉武帝带同公孙敖等骑郎,亲自到霸上(今陕西西安东)祓禊(fú xì)。所谓祓禊,就是去野外水边沐浴,以求祛病免灾。

那天武帝返回时游兴未尽,想起很久没见过大姊平阳公主了,便下令起驾到平阳侯府去见见姐姐。

平阳公主听说当皇帝的弟弟将亲临府上,十分兴奋。自弟弟登基之后,她见弟弟的次数已越来越少。但宫内的点点滴滴都有人来平阳侯府禀报。她的关注核心是陈皇后一直未能生下龙子。

皇帝是需要笼络的,哪怕他是自己的同母弟弟。平阳公主的姑姑馆陶长公主当年常给景帝进献美女,地位日益尊崇,自己也不妨效法一二。于是,当汉武帝进入平阳侯府后,平阳公主即刻摆开筵席,同时命养在府中的一群花枝招展的少女前来面圣。

汉武帝见平阳公主如此用心,自然龙颜大悦。意外的是,当这些少女在武帝面前一个个出现之后,平阳公主的心情渐渐忐忑起来。她见弟弟对这些少女没一个表示出兴趣,到后来干脆转过头去,只顾饮酒。显然在皇帝眼里,这些少女与后宫国色相比,不过是些庸脂俗粉。

平阳公主挥手让这些少女退下,接着她命府中的歌女来给皇帝献歌跳舞。这一次,汉武帝的眼光被一个长发如瀑的歌女吸引住了。

那歌女正是卫青的姐姐卫子夫。

卫子夫娇喉宛转,长发迷人。武帝不知不觉,被卫子夫迷住了。

武帝眼睛在看卫子夫歌舞,嘴里在问:“这歌女是何人?”

平阳公主轻轻一笑,说道:“她是平阳人氏,名叫卫子夫。”

武帝从未见过宫中哪位嫔妃的头发如卫子夫那样飘飘如瀑、光可鉴人,不禁脱口赞了一句:“发长不蒙尘,好一个平阳卫子夫!”

眼见武帝兴致渐浓,平阳公主不失时机地说道:“若是陛下看中此歌女,那就将她送与陛下如何?”

年方十八岁的武帝的脸上露出了微笑,缓缓点头。2

此刻,身为天子骑郎的公孙敖等人在外室饮酒,奉命前来作陪的是公主的侍从。公孙敖看见当先进来的骑奴身躯挺拔、眉目刚毅,举手投足的气度与跟在他身后的骑奴颇为不同,不禁仔细看了过去。

那人正是卫青。

公孙敖的容颜变化不大。卫青一见公孙敖,也不由一愣,随即想起数年前在甘泉宫与他相遇之事,不禁露出喜悦之色。公孙敖也自然认出此人便是当年的郑青。两人都是少年,再度见面的缘分使双方都异常高兴。在公孙敖的询问之下,卫青告知,母亲已在一年前病故,他在平阳侯府给公主充当骑奴已经三年有余了。两人说得投机。当武帝终于起驾回宫时,公孙敖和卫青都看见卫子夫竟然跟着武帝出来,同登帝辇。卫青不禁脱口轻呼:“我姐姐怎么和陛下在一起?”

公孙敖即刻竖起食指在嘴边“嘘”了一声,低声道:“陛下召你姐姐进宫,你也很快有进宫的机会了。”公孙敖脸上一笑,继续低声说道:“我也会在陛下面前举荐你的。”

那一刻,卫青只觉发生的一切恍如梦境。3

卫青记得三年前,母亲犹豫再三之后,终于硬起头皮,带着他去见了侯府的女主人平阳公主。

公主对卫媪素来不喜,见她带人来见自己,对卫青只冷冰冰地扫视一眼。

受过苦难的人总是比寻常人要敏感。公主虽只扫他一眼,卫青一下子便捕捉住公主眼里闪过的一丝惊异。卫青能够感觉到,自己虽然年少,却以异常强健的体魄唤起了公主的惊讶眼神。果然,公主在扫过一眼之后,淡淡地对卫媪说:“你在侯府也很多年了,你儿子小时候也算是侯府中人,就让他做我的骑奴吧。”

所谓骑奴,就是有资格在公主身边骑马护卫的奴仆。在侯府之中,这是最高级别的下人了。卫青母子不由得都感到喜悦,跪下谢恩。

从那一天开始,卫青有了自己的马匹、长戈、佩剑与铠甲。他当然知道,自己能成为骑奴,仅仅是因为体魄强健。幸好他已然识字,也读过书。然而这些对他还远远不够,要想在一众骑奴中出类拔萃,非得文武兼修不可。

于是,在成为骑奴之后,卫青刻苦习武、发奋修文。不到一年,卫青的武艺在侯府骑奴中已独占鳌头。他对书籍也有天生的领悟,尤其侯府中所藏的《孙子兵法》等兵书,卫青更是读得入迷。这是其他骑奴既无法理解,也无法做到之事。

平阳公主偶然发现卫青竟然对兵法也无比熟知,心中大为惊异。她不太明白,这个勇武的少年怎么会对行军布阵的兵书有如此兴趣。不过,他既然有兴趣,又并未耽误身为骑奴的本分事,让他多读一些也无害处。

她那时不会知道,自己的一生会和这个骑奴结下怎样的缘分。4

在那个上巳节的春日下午,卫青随众人站在平阳公主身后,看着姐姐跪辞平阳公主,居然被素来高傲的公主微笑着扶起,还在他姐姐耳边说了一番话。然后,他又看着姐姐被年少的皇帝带走,竟然与天子同车而行,卫青惊异得无可名状。

在天子的帝辇之后,策马跟随的公孙敖回头对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卫青心中不禁升起一种模糊而又隐秘的盼望。

自母亲死后,他便是与同母异父的姐姐在侯府相依为命。另外的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都不在侯府。在府中,姐姐当歌女,弟弟当骑奴,也算是有些地位的下人了。

平阳公主一直诧异自己身边的这个少年骑奴。当她看着帝辇和浩浩荡荡的随从队伍远去后,回头见卫青还呆呆地看着武帝消失的方向,不禁难得一见地对卫青笑道:“你姐姐今日随陛下入宫,你是不是也想入宫啊?”

卫青听见公主说话才反应过来,拱手答道:“小人只想时时护卫公主安全。”

平阳公主脸上浮起一丝微笑,说道:“这可说不定,你姐姐若是得宠了,你也就跟着一步登天了。”

卫青拱手不答。5

卫子夫走了,卫青在侯府中再也没有亲人。不过,数年磨炼,卫青早已变得独立和坚强。他无从想象姐姐入宫后的生活,更不知道年少的皇帝是否会宠爱姐姐。然而卫青明白,他若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最终依靠的,只能是自己的强大。

逆境对弱者来说是深渊,而对强者会成为激励。

卫子夫入宫后没有半点消息传到侯府。卫青除了公主在出行时跟随护卫之外,每日仍习武修文,发奋不辍。

一年后的一天,侯府忽然来了几个宫中宦官。当先一人手捧卷成一卷的金黄色布帛,进来便喊:“平阳侯曹寿、平阳公主听旨。”

曹寿和平阳公主双双跪在地上接旨。接过旨后,夫妻二人不由互相交换一个眼神。曹寿眼中是一片迷惘,平阳公主的眼中却是颇为安定,似乎刚才的圣旨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送走传旨宦官之后,平阳公主立刻命人叫来卫青。

看着在自己面前垂手站立,却不失气概的卫青,平阳公主认真地端详了片刻,慢慢说道:“卫青,你当我骑奴已经四年了,方才我和平阳侯接到圣旨,令你前往建章宫当差。”

卫青暗暗一惊,不明白自己一个普通骑奴,如何会让皇帝亲自下旨。是因为姐姐卫子夫吗?还是公孙敖?这些他都不得而知。卫青知道的是,从平阳侯府前往建章宫,是自己命运的一个改变。至少,他不再是某个人的奴仆,而是可以领薪俸的当差之人了。6

建章宫在长安城外上林苑中。卫青独自前往报到。这座庞大的宫殿使他想起数年前见过的甘泉宫。他当日进入甘泉宫时,总觉得那是和自己发生不了半点关系的宫殿,连多看几眼的念头都没有。此刻不同了,建章宫是他当差之地,他崭新的人生将从这里开始。祸福相依1

身为小吏,自然难以知道深如海的宫中发生着什么。仅就上林苑来说,其规模远远超过卫青熟悉的平阳侯府。卫青进入建章宫之后,陡然觉得自己渺小如沙粒。

他更不知道,建章宫内新建的期门军是汉武帝为确立中央军的优势地位而建。汉武帝刘彻登基时不过是十六岁的少年,朝中大权还掌握在年事已高的窦太后手中。所以,汉武帝一方面韬光养晦,一方面着手建立自己的亲信武装,培植势力。期门军便是武帝亲自强化的贴身近卫。卫青在此开启了他的军旅生涯,也找到了他的人生归宿。

卫青来到军中,仿佛对此有着与生俱来的熟悉感,对军营生活与军事训练抱有极大的热情。

令卫青最感欣喜的是,因武帝会时常到建章宫视察军队,他和公孙敖见面的次数逐渐增多。两人年龄相仿,意气相投,每次见面都相谈甚欢。某日趁武帝心情不错,公孙敖不失时机地引卫青到武帝面前。

当日卫子夫被武帝带出平阳侯府时,卫青只远远看过武帝,此刻才算是第一次见到了大汉王朝的真正主人。2

武帝听公孙敖说面前的卫青是卫子夫弟弟时,微笑起来,说道:“让朕看看。”卫青跪地,抬起头看着武帝。武帝看了一眼卫青,见其身体强健、脸上充满刚毅果决之气。此刻,他们二人虽一个跪伏于地,一个背手站立,但从彼此一眼的交流中,已感觉对方是自己命运里不可或缺之人。“觉得朕的期门军如何?”“回禀陛下,期门军人人骁勇,足可御敌。”“仅是御敌吗?”“臣斗胆建言,陛下应在此大量训练骑兵。”“何出此言?”“陛下明鉴,今天下四海清平,唯北方匈奴骑兵强悍,屡犯我大汉边境,若陛下训练出十万铁骑,便可绝匈奴之患。”

武帝不再发一言,只是默默地盯着眼前这个英气的青年。卫青没有回避皇帝的凝视,身形没有一丝晃动,仿佛一把铁铸的利刃,即将出鞘。

短短几句对话,如同君臣携手走到一面历史的大幕之前,他们一左一右,要将这面帷幕共同揭开。3

那天过后,武帝命卫青在建章宫训练马匹和骑兵。上林令苏建本是卫青上司,听说卫青已得武帝亲见,虽没封赐他官职,也猜测卫青有些来头,尤其武帝身边的红人、骑郎公孙敖时常来建章宫与卫青相见饮酒,苏建哪里敢指挥卫青?

只过一段时间,苏建亲眼所见,卫青虽为无职小吏,却不仅在训马上有一套,在行军布阵上,更是自己望尘莫及,随同卫青一起训马布阵的军士也人人服从卫青的临时指挥和调度。

武帝仍是时常来建章宫观看。他没有再与卫青单独谈话,而是在高台上检阅受训的骑兵。当万马嘶鸣,人人呐喊,来回奔腾的马蹄激荡起地上的厚厚沙尘之时,武帝仍是面无表情地观望一切。看到激烈处,唯一的动作是将自己双拳紧握,压到栏杆之上。至于那些排兵布阵的演习效果,就连站在武帝身边的公孙敖,也不清楚这位日益强硬的帝王究竟是怎么一个看法。

武帝并未面容不悦,就已证明他对卫青的训练成果感到满意。但满意是有程度之分的,在武帝内心,卫青的训练是不是符合武帝的期望,谁也不知。

卫青不由暗自发誓,非得把兵士训练得让武帝满意为止。另外他心中时常涌起去探望姐姐的念头。不知道进宫一年的姐姐卫子夫究竟在深宫过得怎样?这个问题无人能回答他,他知道也不可能去问任何人。他仍旧每日在马上训练得疲惫不堪,太阳不沉,绝不休息。

在卫青眼里,这日复一日的军事训练是自己命运的起点,他更知道,如果自己稍有松懈,就很难再以卑微的身份指挥他人。卫青没有料到,也就在他日日苦练的时候,一场他从未遭遇过的巨大危险正朝他步步逼近。4

这一天,卫青如往常一样,待月升日落之际才停住训练,收队后与苏建等人同往营帐饮酒消遣。刚刚喝得七八杯酒,帐门被掀开,一手臂流血的士卒神色惊慌地进来报告:“有人在马厩盗马!”

卫青和苏建闻言,立刻停杯。二人心中十分奇怪,建章宫乃上林苑深处,从来没有外人进入,如何会出现盗马之贼?

那士卒捂住手臂,继续禀报说,刚才从马厩路过,听到里面马群乱嘶,有一个穿夜行衣的蒙面人竟忽然从马厩中骑马而出。他刚刚想要阻拦,那盗马贼竟然挥刀砍伤其手臂,策马奔去。

苏建大怒,酒杯摔地,起身便要出去。

卫青阻止了他,要亲自去追击。他即刻出帐,跨上马,朝那士卒所指的方向追去。

卫青没有带人,他料想对方只有一人,自己应付绝对绰绰有余,尤其他胯下之马,比马厩之驹快上好几倍,不怕追不上。

追不过数里,月光下果然看见前面一黑衣蒙面人正纵马狂奔。卫青一边狠狠鞭马,一边厉声要对方停住。那黑衣人回头见卫青马速极快,和自己越来越近,忽然拨转马头,朝两座宫殿间的过道奔去。卫青也即刻催马追去。

刚刚进入过道,一条绊马索陡然横起。卫青收马不住,一头从马上栽下来。两边又出现三个黑衣蒙面人。

卫青猝不及防,被那三个蒙面人摁在地上,转眼便被双臂反扭,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前面骑马的蒙面人也掉过马头,重新奔回。

卫青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骑在马上的蒙面人冷笑道:“干什么?你是不是卫子夫的弟弟卫青?”

卫青听他开口说出自己姐姐名字,不觉一愣,说道:“我便是卫青,你们是什么人?在宫内盗马,不怕砍头吗?”

骑马之人哈哈大笑,说道:“砍头?告诉你小子,我们今夜前来,便是要取你人头!”

卫青奋力挣扎一下,手上绳索没能挣开,说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

骑马蒙面人从腰间慢慢抽出腰刀,说道:“要怪就怪你姐姐。”说着,他将刀举起,半空一道寒光闪动,向卫青后颈砍去。

卫青被另外三人紧紧扭住,无法动弹。眼看自己人头便要落地,千钧一发之际,陡听得破空之声呼啸而来,骑马蒙面人刀刚落下一半,只觉自己喉部一热,一股鲜血激射而出,他哼也没哼一声,只抬手碰到射穿自己喉咙的箭杆,便从马上一头栽下。

另外三个蒙面人不由惊慌莫名,只见几匹快马已经冲到面前,当先之人正是公孙敖,他收弓拔剑,和自己带来的几条壮汉直扑过去,转眼将那另外三个蒙面人制服。

卫青脱得捆缚,对公孙敖抱拳说道:“若不是公孙大人及时出现,卫青此刻已经没命了。”

公孙敖哈哈笑道:“还好我来得及时。”

卫青皱眉对着要取自己性命的人说道:“你们究竟为什么要取我性命?”

公孙敖微微笑道:“不用问了,他们每个人我都认识,都是大长公主的人!”

卫青听得这几个要杀自己的人竟然是深宫大长公主指使,不由脸上布满惊诧,随即猜到了大概的前因后果。应是姐姐承宠日深惹得妒忌,便有人拿他这个弟弟下手了。曙光1

入夜,武帝正面对桌上的一卷卷竹简。数百支烛光亮如白昼,殿内根根数丈高的盘龙圆柱在烛光映射之下,将影子淡淡地投射于地。空阔的宫殿内充满一股难以言说的庄重和威严。

此时的帝国,真正的大事还不需要武帝亲自决定,他想决定也决定不了。永远没有人知道,当朝窦太后是不是有过效仿当年吕后的念头。事实是,武帝登基至今,朝政一直把持在窦太后手中。三年以来,武帝无日不想将所有权力握在自己手上。实现雄才大略的前提是拥有足够的权力。他自幼畏惧窦太后,又听命当时身为景帝皇后的生母安排,在自己尚为胶东王的幼年之时,与窦太后的外孙女陈阿娇订下亲事。这也是他终于被立为太子的原因之一。到他登基之后,陈阿娇自然而然被册封为皇后。

陈皇后的生母刘嫖,就是随母改姓的窦太后女儿,公孙敖口中的大长公主。

武帝在烛光下慢慢翻阅着奏章。帝国内部的确清平。他父皇景帝除平定七国之乱时动过干戈之外,始终以休养生息为施政核心。景帝驾崩后,给武帝留下了国库充盈的盛世江山。此刻,武帝翻阅了半天奏章,没发现哪件事需要他以雷厉风行的速度进行处理。

奏章没有翻完,一丝疲倦已如细浪般涌将上来。是的,窦太后还在,自己有必要这么勤政吗?想起窦太后,武帝内心顿感郁闷,伸手推开桌上的成堆奏章,有几卷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武帝皱着眉头,俯身将奏章捡起,抬头看看敞开的宫门,不觉想起了卫子夫来,他顿时精神焕发,心情也愉快起来。2

武帝拢好奏章,正想命贴身宦官传旨前往卫子夫宫室,就见门外宦官急匆匆进来,禀报骑郎公孙敖带同建章宫小吏卫青求见。

武帝觉得诧异,不知他们深夜觐见有什么急事,便命二人进来。

公孙敖和卫青疾步走进宫门。

两人跪下之后,公孙敖拱手说道:“臣深夜斗胆求见,是因臣今夜杀了人,还请陛下降罪。”

武帝一愣。他对自幼跟随自己的公孙敖很是喜爱,此刻听他说居然杀了人,犯下的还是难以饶恕的大罪,不禁皱了皱眉。

武帝见卫青也跟着公孙敖跪在面前,念头一转,直接对卫青问话:“是建章宫出事了吗?”

卫青回道:“陛下明鉴。今夜有人在建章宫盗马,臣在追击之时,一时不察,误中对方圈套。对方不说任何理由,便要取臣性命。幸得公孙大人及时赶来,救下微臣。”

武帝眉头一皱,眼望公孙敖,说道:“于是你就出手杀了他们?可知他们是什么人,竟敢在宫中盗马?”

公孙敖说道:“那几个盗马贼,臣都认识,他们是大长公主手下。”

武帝不由吃了一惊,他用手指着公孙敖,问道:“你没看错?”

公孙敖继续说道:“臣入夜巡查时无意在窗外听到,大长公主以为皇后被陛下冷落,又不敢对深宫之人下手,便想杀了卫青,以此作为报复。臣亲见那几人蒙面出来,往建章宫而去。臣想人命关天,若先来禀报陛下,怕时间耽误,就赶紧带同手下跟上。眼见他们要取卫青人头,臣迫不得已,动手时失了分寸,恳请陛下降罪。”

武帝听公孙敖说完,不由双眉竖起,厉声喝道:“她们竟敢在朕的宫室做出如此妄为之事,简直没把朕放在眼里。公孙敖,朕赦你无罪。你们平身吧。”

武帝说完,看着公孙敖和卫青谢恩起身之后,又仔细看了看卫青。

卫青虽面对君主,神色自若。

武帝一方面暗赞卫青沉稳,一方面对大长公主和陈皇后的行为感到极为痛恨。自己对卫子夫日加宠爱,没料到引起陈皇后在背后暗施阴谋。当然,陈皇后敢做出这样的事,不外乎仗着有母亲撑腰。武帝心思翻转,已经有了计较。何不利用此事来打击一下窦太后势力?想到这里,武帝挥挥袍袖,命公孙敖和卫青退下。3

第二天上朝。

当日百官无事可奏,武帝眼望百官,嘴里对身边传旨宦官说道:“传朕旨意。”

那宦官站立台阶,大声喊道:“圣上有旨!”

文武百官赶紧齐刷刷跪在地上。

宦官展开手中圣旨,高声念道:“圣上对有功之人加以封授。”

百官听了,不觉纳闷,都想如今四海清平,没听说有什么人立功待封啊。

只听宦官继续说道:“现建章宫卫青训马练阵,勤奋得法,封卫青为建章监,并加侍中;封卫长君为侍中;封公孙敖为大中大夫。”

百官跪在地上,听得诧异万分。他们自然知道,卫子夫目前独得武帝宠爱,然而骑奴出身的卫青竟然平步青云,来建章宫短短一年,便从小吏升为建章监并加封侍中,获得如此显贵的身份。他们心中惊异,同时也暗中冷笑卫青不过是依靠裙带关系才鲤鱼跃龙门。

唯一让百官觉得正常的是公孙敖。他们人人知道,公孙敖自幼跟随天子,如今升为大中大夫,不算什么意外。众人觉得奇怪的是,天子为什么今日的封赐都是卫氏一家?公孙敖虽不是卫家之人,但深宫虽深,难藏隐秘,百官们都知道,公孙敖和那个建章宫的卫青交往频繁,颇为亲密。4

卫青选为建章监的消息传到建章宫,包括苏建在内的将士无不欢欣鼓舞。这些日子,他们亲眼见到卫青行军演阵的能力,早就盼望在卫青的直接统领下更上层楼。

卫青回到建章宫后,苏建即刻过来道贺。

卫青对他说道:“我蒙天子错爱,被选为建章监,从今日开始,我们得将建章营骑训练得能以一当十,这才不负圣意。”

苏建脸色庄重,拱手说道:“属下谨遵号令!”

看着苏建走出营帐,卫青缓缓坐下。

一夜之间,自己的命运有了如此大的改变,不能不使他感到肩头担子沉重。眼下的建章营骑已达数千,这是帝国从未公开过的一支军事力量。卫青深深明白,武帝对这支骑兵寄予厚望。对卫青来说,这也是他曾为平阳公主骑奴时就隐约渴望过的事情。

这时,又有不少同僚先后进来,纷纷向卫青道贺。卫青对来人均一一谢过。

送走最后一波来客后,卫青的心绪渐渐平复,有太多的事需要一个人沉思。突交好运的人极难冷静,但最需要的也是冷静。

军中的磨炼,早使卫青超越了只为公主提供护卫的骑奴思想。军营谈论的,自然是军事。他对帝国的军事历史已是了如指掌。在文帝与景帝两朝,匈奴时有骚扰抢掠,眼下虽说边境安定,却是朝廷以大量的财宝以及和亲政策换来的。

这不可能是长久之策。对庞大强盛的帝国来说,这也是一种耻辱之策。

此刻,独坐营帐的卫青感到血液在汹涌奔流。没有哪个军人不渴望在沙场上建功立业。岂止朝廷,连建章宫里的将士也无人不知,匈奴从未臣服过大汉王朝。对帝国来说,高祖遭遇的白登之围是一笔迟早要算的账。

那是帝国最深的耻辱,是汉朝男儿心中抹不去的痛。

思绪万千中,眼看着天色渐黑,卫青点起桌上的蜡烛,在烛光摇曳中缓慢踱步,思考着建章营骑的种种优势与缺陷。是的,优势要如何发挥,缺陷要如何弥补,都在一夜间压到他的肩上。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建章营骑建立的时间尚短,所谓演习,也不过是另一种纸上谈兵,真正的战场瞬息万变,此刻的营骑将士还不足以和能征善战的匈奴武力抗衡。5

时间倏忽而过。

卫青不敢懈怠地日日练兵。武帝对建章营骑关注得格外深切,最好的军士与马匹源源不断涌向建章宫。到建元四年(前137),即卫青被选为建章监的第二年,武帝面对常侍郎东方朔“上乏国家之用,下夺农桑之业”的谏阻,左手赐东方朔百金之赏,右手仍颁旨命大中大夫吾丘寿王继续扩修上林苑。在一旁默默观察的卫青眼里,扩修上林苑的目的,既是为了满足帝王嫔妃们嬉游射猎的需要,实际上也是武帝进一步扩大羽林军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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