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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16 11:4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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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勇

出版社:四川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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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破门

盘破门试读:

第一卷◎刺杀端方

引子◎深夜密谋

1911年(清宣统三年)11月中旬,深夜。四川资州(今四川省资中县)罗泉镇。

嗒嗒嗒,夜色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急促而轻盈。一个头戴斗笠、身材瘦削的身影从大街上奔入一条小巷,驻足静听片刻,迅速拐过墙角,来到一户人家门口,又左右看看,方才敲响了木门。门开了一条缝隙,身影迅即闪了进去。

屋内三人立即站了起来。四十多岁、身材魁梧的龙建伟上前两步,一边接过黑影手里的斗笠,一边说:“马齐,辛苦你了。”给马齐开门的王人杰拍拍马齐的肩膀说:“坐下,先喝口水再说。”

马齐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端起桌子上的一个茶杯猛喝了几口。身材壮实、满脸络腮胡的王成凑近马齐,急切地问道:“打听到没有?”马齐点点头说:“端方明天到资州。”王成一拳砸在桌子上:“这下好了!”另一个叫黄天民的年轻人连忙竖起手指在嘴边:“嘘,别让人听到了!”

龙建伟原本凝重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惊喜:“消息确切,我们就按计划行事。”王人杰似乎有些疑虑,问道:“端方带了多少人马?”马齐皱着眉头说:“具体多少不是很清楚,有的说是一千多人,也有的说是两千多人。”

龙建伟吃惊地说:“那么多人?即使往少了说,也至少有一千人。这些新军,战斗力可比那些巡防营清兵强多了,人人都有新式枪支,比刀剑、火枪的杀伤力不知强多少倍。”

王成满不在乎地说:“人再多又能咋的?端方会把所有人马都带在身边?他住的地方,最多也就一些护卫而已。我们趁黑摸进去,只要不被发现,杀那老贼,还不容易?”

马齐对王成的话深表赞同:“是啊,我们盘破门的武功,又不是花架子。我和王成执行这次任务,保证没问题。”王成有了马齐的附和,说话更是毫无遮拦了:“别看你们的书读得比我和马齐多,但在打架杀人方面,你们就是外行了。”

王人杰对王成这个侄子的话向来只信三分,他觉得龙建伟的疑虑是有道理的:“刺杀端方,不是儿戏。端方从武汉一路走到资州,沿途都没出过事,想必他的护卫应该相当森严。他的那些人马,也不可能驻扎得太远。”

黄天民说:“如此说来,为了给王成和马齐减轻压力,得先想办法把端方的人马调离一些?”王人杰说:“对。但要能把端方的人马调走,资州的革命力量是不行的,得借助外力。龙哥,能否让荣县那边帮一下忙?”

龙建伟面有难色地说:“荣县起义独立以来,军政府受到的各方压力很大。他们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兵力帮助我们?”黄天民说:“荣县那边看来是指望不上了,一切只有靠我们。成功了,我们就为革命做出了巨大贡献,每个人都会在历史上记下一笔;失败了,我们牺牲事小,如果因此阻碍了革命事业的发展,那就得不偿失了。”

王成冷哼一声:“你不想干了?”黄天民有些动怒道:“只要能杀得了端方,我愿意把命赔上!”王成说:“那你还前怕狼后怕虎的干什么?”黄天民大声说道:“贸然出击,那是莽夫所为!”

王成还想接着说,王人杰低声喝道:“王成,你给我少说两句!”王成喉结滚动了一下,瞪了黄天民一眼。王人杰转头问马齐:“端方到资州后,住在什么地方?”马齐说:“端方的行辕在湘园。那地方前两天就戒严了。”

龙建伟说:“那个地方,符合端方钦差大臣的身份。”马齐说:“我以前去过湘园几次,对里面的情况比较熟悉。趁着黑夜,我们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去。”

王成眉飞色舞起来:“我们进去了,杀端方是眨眼间的事情。”黄天民说:“别吹牛,端方的护卫可不是吃素的。”王成不高兴了:“你也是盘破门的弟子,怎么老是说丧气话呢?”

龙建伟挥手制止说:“别扯远了,说正事。人杰和天民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王成和马齐的自信也很有必要。我们这次的行动是‘斩首’,不是打仗。只要你们动作干净利落,胜算还是很大的。”

王成受到龙建伟的肯定,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王人杰和黄天民对龙建伟的话也表示赞同。龙建伟对王成和马齐说:“你们到资州后,一定要踩好点。我再次提醒一句,你们没有任何后援,全靠自己。”

王成拍着胸脯说:“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龙建伟对王成和马齐说:“事成之后,我一定给你们请功!来,我们再梳理一下行动计划,看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夜色渐淡,这个以产盐闻名的古镇还在沉睡中。天空中隐现的几颗星星,犹如汪洋大海中的几叶小舟,无助地晃动着,随时可能被黎明吞没。四下里一片静谧,偶尔一两声犬吠,在大街小巷里回荡,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一章◎进驻资州

资州建春门(正东门)内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从建春门到湘园一路,所有店铺大门紧闭,街上看不到任何闲杂人等,只有全副武装的巡防营清兵。

知府罗文山身穿崭新的官服,站在建春门城楼上,眯缝着眼睛眺望城外东大路,满脸焦急,但又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按理说,钦差大人驾到,他应该去城外十里长亭迎候。但这个钦差大人作风有点不一样,早早派人前来告知,不许搞迎接仪式,甚至不许知府在城门出现。尽管如此,罗文山还是决定到建春门去等候,希望能暗中一睹钦差大人仪仗的风采。

一名清兵飞奔而来,罗文山急忙走下城楼。那清兵来到罗文山面前,喘着粗气禀报:“钦差大人到了!”罗文山点点头,手一挥,报信清兵走到城门口站定。罗文山朝身边一名清兵的屁股踢了一脚,清清嗓子喊道:“你们听好了,都给我精神些!”说完,罗文山悄悄走到城门角落,像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一样,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不久,东大路上旌旗招展,全副武装的新军两人一列,排成整齐的队伍出现在众人眼里。领队的是标统刘云凤,身材魁梧,国字脸,神情冷峻,气宇轩昂。到了建春门,刘云凤没有停下,策马继续往前走。一名清兵在前领路,整支新军队伍从建春门下鱼贯而入,直奔城里的鼓楼坝广场。

新军队伍中间,是一台八乘大轿,里面坐着钦差大人端方。大轿前面,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彪形大汉骑在马上,眼睛不住地四下观察着。大汉是端方的贴身护卫宝廷,武艺高强,擅使一把二十多斤的厚背砍刀,平时刀不离身,睡觉时都把刀放在床边。尽管端方给他配了一把手枪,但宝廷几乎没用过那洋玩意儿。

大轿两侧,是端方的护卫队。大轿后面,是端方护卫队队官张春生。张春生一张俊朗的脸上,散发着蓬勃的朝气,不仅是因为年轻,更是因为如此年轻就受到重用而由内到外散发出着自信和优越感。

看到建春门越来越近,张春生的心逐渐激动起来。四年前,他就是从这个城门走出去的,当时他发誓,一定要风光地走回来。没想到,短短四年时间,他就回来了,而且的确是风风光光回来的。

张春生的身后,是一长溜挑着箱子的民夫。那些箱子里装的是端方的私人物品。不是金银财宝,而是端方辛辛苦苦收藏的书画金石。端方和其他大臣不同,他醉心于古玩收藏,也喜欢藏书,且收藏颇丰,精品甚多。端方在金石方面的学识相当深厚,在金石学界享有极高的声望。

坐在八乘大轿中的端方,此时可没有心思顾及身后的那些宝贝。他神情严肃,手里拿着最心爱的紫砂茶杯,思绪万千。自接到命令从武汉出发到现在,一路行来,已有两个多月了。在这两个多月里,局势的迅速发展让人始料不及。

这一切,还得从几个月前的四川保路风潮说起。

1911年5月18日,一直坐着冷板凳的端方被委任为川汉、粤汉铁路督办大臣。正是这两条铁路,让清廷陷入一场巨大的危机中。

欧美列强进入中国后,修建铁路成了他们攫取中国财富的一个便捷手段。中国人意识到了由列强修建铁路带来的巨大灾难,要求清廷收回铁路修筑权的呼声日益高涨。

1903年9月,清廷允许招商局集商股成立铁路、矿务、工艺、农务等公司。此后,各省铁路公司陆续成立,商办铁路开始兴建。同年,四川新任总督锡良,在川人的强烈要求下,向光绪奏请自办川汉铁路,光绪欣然同意。次年,四川成立川汉铁路公司,成为中国第一家没有外资的省级官办铁路公司。

为了不让川汉铁路的修筑权落在列强手里,川人采用征集“民股”的办法,由地方政府在税收项下附加租股、米捐股、盐捐股、房捐股等,筹集筑路的资金。经过几年筹集,不仅绅商、地主成了股东,一些农民也握有股票。

川汉铁路公司成立后,粤汉铁路开始修筑,川汉铁路从湖北宜昌到四川万县(今重庆市万州区)的一段已动工。湖南、湖北、广东三省绅商看到川汉铁路主权被成功收回,也借鉴四川的做法,收回了粤汉铁路的修筑主权。

川汉、粤汉铁路是沟通中国南北和深入内地的两条重要干线,这块肥肉被中国人收回,让欧美列强很不甘心。为抢夺铁路修筑权,列强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要求清廷偿还在上海橡胶股票风暴中的借款,否则就以获取铁路修筑权为交换条件。这一狠招,把本来就财政困难的清廷逼上了一条绝路。

上海橡胶股票风暴,是中国证券业早期的一次巨大股灾,也是一场著名的金融风暴。1903年,英国犹太裔商人大班·麦边旗下的麦边轮船公司破产,麦边决定在上海空手套白狼捞回损失。针对上海滩投资者对于股市疯狂的赌博心理,麦边利用当时新鲜又热门的橡胶概念,精心构筑了一起骗局。

麦边注册成立了上海蓝格志拓植公司这家皮包公司,佯称公司在东南亚和澳洲热带雨林拥有橡胶园,开始推销橡胶股票。经过炒作,橡胶股价直线攀升,引来无数人追捧。1910年7月,麦边等人在橡胶股票涨到无法再涨时,将所有股票尽数抛出,然后带着骗来的两千多万两白银,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消息传来,橡胶股票变得一文不值。倾家荡产的投资者被迫跳江、跳楼、服毒自杀的,将近100人。事态发展严重,清廷不得不向列强借款平息这场风暴。

好不容易平息了上海橡胶股票风暴,还没喘过气来的清廷又遭到列强上门逼债。其实,列强给清廷出的是一道选择题,而不是是非题,更不是问答题。既然是选择题,就限制了选择条件,只能从给出的备选答案中选择。

正如人在面临艰难选择时,总是要选择利多害少的答案一样,国库空空的清廷最终选择了可以进行交换的条件——把铁路修筑权让给列强。1911年5月9日,清廷责任内阁颁发“上谕”,实行“铁路国有”政策,宣布各省原已准交商办的铁路干线,一律收归国有。

5月18日,清廷任命端方为督办粤汉、川汉铁路大臣,要他强行去接收湖南、湖北、广东、四川四省的商办铁路公司。5月20日,邮传部大臣盛宣怀同英、美、德、法四国银行团签订600万英镑的《湖北湖南两省境内粤汉铁路、湖北境内川汉铁路借款合同》,把粤汉铁路和川汉铁路的修筑权卖给列强,而且还要以湖南、湖北两省的盐税厘金作为抵押。

清廷“铁路国有”的政策一出,湖南、湖北、广东的保路风潮连成一片,声势浩大。最终把事情闹大并导致一系列流血冲突事件的,还是四川。

1911年6月1日,盛宣怀和端方联名向四川总督王人文发电,告以邮传部决定的川汉铁路股款处理办法:对川汉铁路公司已用的款项和公司现存的款项,由清廷一律换发给国家铁路股票,概不退还现款。意思就是说,清廷不但要把铁路修筑权收回来,还要把此前川人的集资款收归国有。

王人文知道,如果这个电文被公开,势必导致全省大乱,因为谁也不愿意接受这么一个血本无归的结果。王人文私自做主,把电文强行压下不宣。没想到,6月7日,盛宣怀、端方又直接发电文给川汉铁路公司驻宜昌总理李稷勋,询问其是否见到此前发给王人文的电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李稷勋,立即致电成都总公司要求查看电文,总公司转而询问总督府,王人文只得将电文抄示给公司。

此事被成都《蜀报》主编邓孝可得知,邓孝可在《蜀报》上将电文公开刊发,四川全省舆论顿时一片哗然。四川咨议局议长蒲殿俊和副议长罗纶,以咨议局和铁路公司的名义分呈王人文代奏,请求清廷收回成命。清廷拒绝四川绅民的请愿,仍坚持铁路国有的政策。

川人绝望了。6月16日,铁路公司举行紧急会议,决定马上组织保路同志会。6月17日,保路同志会在成都岳府街正式成立,蒲殿俊任会长,罗纶任副会长。全川142个州县的各界人士都投身到保路运动中,不到十天就发展到十万会员。

保路同志会由罗纶领衔,联合绅民两千四百余人签注批驳川汉、粤汉铁路借款合同。清廷不仅不接受川人的请愿,反而把王人文革职,另派赵尔丰接任总督。8月24日,保路同志会再次在岳府街召开川路股东全体大会,罢市、罢课遍及全川。

越闹越大的四川保路风潮使清廷感到了巨大的危机,清廷饬令赵尔丰弹压川人,赵尔丰开始部署镇压计划。9月7日上午,赵尔丰派人给蒲殿俊、罗纶等人传信,说邮传部针对四川的保路运动回电了,请他们去总督府看电文,并商讨有关事宜。蒲殿俊、罗纶等九人刚进总督府,就被赵尔丰下令拘捕。

消息传开后,大家奔走相告,数万人到总督府门前请愿,要求放人。赵尔丰不但不放人,反而下令军警开枪。一时间,枪弹如雨,哭喊声震天,当场打死三十多人,打伤数百人。这就是保路运动中震惊全国的“成都血案”。

在镇压请愿的同时,赵尔丰还下令成都全城戒严,城门紧闭,城墙上重兵把守,封锁邮电交通。整个成都城成了一个孤岛。赵尔丰自以为如此一来,就能将事态逐渐镇压下去。但他没想到的是,危急关头,革命党人站了出来。

四川的保路风潮一开始,革命党人就意识到了里面潜藏着的巨大机遇。每一次运动波澜,都有革命党人暗中助力。赵尔丰封城后,如何把成都发生的巨变和血案的消息传出去?

当晚,在成都任教的革命党人龙建伟趁着夜幕,悄悄来到城墙边。看到巡逻的清兵走远后,他爬上城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索,绑住城垛,缒城而出,一路狂奔到锦江江畔的九眼桥农事试验农场。

革命党人曹笃、朱国琛正在农场焦急地等待城里的消息。龙建伟到来后,三人立即商讨对策并迅速达成一致,就是尽快将被封锁的真相告知天下、鼓动各州县群起抵抗。

但是,怎样将真相迅速地告知省内各地呢?龙建伟想出了一个好办法:用木片代替电报、信件,从锦江发“水电报”!三人找来木板,锯成数百块木牌,上写“赵尔丰先捕蒲罗,后剿四川,各地同志速起自保自救”字样,涂上桐油以确保字迹不会因长时间浸泡水中而模糊或消失后,投入水中。

各地接到水电报后,成都血案的消息很快传遍沿江各州县,保路同志军纷纷揭竿而起,仅宜宾县就有数万人,并有一部分向成都进军。消息传到革命党人、华阳袍哥会首领秦载赓耳里,当晚,秦载赓聚众千余人,在华阳中兴场誓师起义,冒着滂沱大雨向成都进军。第二天早上,华阳同志军抵达成都东门外,与清军在牛市口、大面铺等地展开战斗。

9日,成都周边的温江、郫县、邛崃、金堂、广汉等十多个县州的同志军队伍云集成都城下,与守城清军激战。离成都较远的三台、峨边、井研以及屏山等州县的同志军也急奔而来。一时之间,攻打成都的同志军达二十多万人,与清军作战不下数百次。

为尽快平息四川的失控局势,清廷赶紧下令革除赵尔丰的四川总督职务,委任端方为钦差大臣,进川署理四川事务。端方接令后,率湖北新军第八镇第十六协第31标及32标一部两千余人入川。

端方还在路上时,四川和武汉又接连发生两起重大事件。

先说四川,早在8月4日,革命党人在资州罗泉镇召开秘密会议,决定武装起义。9月25日,一支同志军在围攻成都无果后转攻荣县,并获得成功,宣布荣县独立,成立荣县军政府,成为全中国第一个脱离清廷的政权。

再说武汉。端方调走湖北新军两千多人后,武汉兵力空虚,防御力量大为减弱,革命党人决定发动起义。10月10日晚,武昌新军工程第八营的革命党人打响了第一枪,汉阳、汉口的革命党人闻风而动。起义军掌控武汉三镇后,成立了湖北军政府。

唯一让端方感到欣慰的“好消息”是,四川的保路同志军围攻成都,看起来声势浩大,但缺乏统一的组织指挥和作战经验,而且武器装备又不足,大多是锄头大刀之类的兵器,最终没能攻下成都,很快就“作鸟兽散”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端方心情大好,立即叫来好酒好肉,把标统刘云凤和曾东海叫来,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两个标统闻言大喜,连声说这是“皇天有眼”,表示一定不负圣恩,同心戮力,协助端方控制住四川的局势。

到了重庆后,端方又接到上谕,任命他为四川总督,接替赵尔丰。钦差大臣变成四川总督,这样的好事,让端方着实兴奋了起来。端方知道,朝廷对他委以重任,是看中了他的能力。

在官场上,流传着一句话:“岑春煊不学无术,张之洞有学无术,袁世凯不学有术,端方有学有术。”这里的学指“学问”,术指“权术”。端方对这句话早有耳闻,对大家的评价不置可否。他很清楚自己的本事有多大,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评头论足。

如今,多次经历宦海沉浮的端方,知道被委任为四川总督意味着什么。清王朝的确到了危急关头,全国各地动乱频发,乱世征兆日益凸显。但越是乱世,越能让能者出人头地。端方自信,如能迅速剿杀革命党,平息四川的动乱,一定能使自己的地位不断抬升。

端方希望能尽快到达成都,把总督大印从赵尔丰手里接过来,然后大显身手,把四川治理为一片祥和安宁的乐土。可他得到消息,赵尔丰正在上下活动,希望朝廷能恢复他的官职。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端方心中一阵冷笑,赵尔丰此举必然徒劳无功。既然朝廷对赵尔丰已经失去信任,还有谁敢提议恢复赵尔丰的职务?既然赵尔丰不是那么心甘情愿地交出总督大印,端方心里也不着急,只有在到达成都之前做出让世人侧目的功绩,才是王道。

端方心里已有了一个宏伟的规划。资州距成都不过三百多里,一两天的路程。资州自古以来就是成渝的交通要道,兵家必争之要塞。如能驻扎在资州,先行将荣县乱党镇压下去,再把资州附近的匪患清除干净,然后挟此胜绩风风光光进抵成都履职,看他赵尔丰还有何颜面赖着不走!

想到这些,端方心里不觉安稳了许多。他浑然不知,大轿已进入湘园,这是罗文山特地给端方安排的行辕。大轿停下来后,端方就听到宝廷在轿外禀报:“大人,行辕到了。”

湘园,原名廖家花园,是资州廖姓家族的庄园,建于清嘉庆年间,因廖姓家族的先祖来自湖南,故名湘园。湘园结构为四进复式四合院,院内楼台亭榭,假山嶙峋,竹秀树高,景致很是幽深典雅。到光绪年间,廖姓家族中落,湘园一分为二,东边为廖家祠堂,西边改为童生考秀才的考棚。后来,又改为过往官员暂住的馆驿。

接到新任总督兼钦差大人端方将从资州路过的消息后,罗文山立即令人将湘园进行整饬,设为端方的行辕。

端方下了八乘大轿,信步走进湘园,一边看一边暗自点头。四川民居,果然名不虚传,特别是这种带有川南特色的庄园,更是让端方赞叹不已。相比江南园林,川南庄园中那随风轻拂的秀竹,华盖虬柭的古树,独具匠心的雕窗,行走其间,更让人感到心旷神怡,宁静至极。

进入后花园,端方看到,住所前栽种着一丛秀竹,推窗竹影入眼帘,闭户卧听风涛声。看得出来,修建这湘园的人,也是一个大雅之士。端方爱竹,竹能让端方在脱下官服后,感到自己还是一个治学之人。若能在竹下舞上几剑,更是无比的舒泰惬意。

端方脸上露出笑容。眼睛掠过竹丛后,立即被后花园硕大的假山所吸引。端方一生见过园林无数,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磅礴大气的假山。近三丈长、高一丈多的假山三面环水,灌木葱郁,亭台逼真,阶梯掩映在树丛、山石中,俨然一幅生机盎然的中国山水画。整个构架复杂而巧妙,有如仙境一般。

端方暗叹,没想到蜀中还有这等殷富家族,仅这个假山,造价就相当不菲。自古说天府之国富甲一方,由此看来,此言非虚。端方伫立在假山前,久久观赏把玩。胸中积郁多日的烦恼,竟悄无声息地化解开去。

良久,端方才举步朝住所走去。进入房内,迎面是一块屏风,绕过屏风,里面极为宽敞,一张案桌摆放在屋子中间,墙角堆放着端方视为宝贝的几十个箱子。

案桌上,宝廷早已把端方的文房四宝摆放整齐,还新沏了一杯茶。端方走到案桌后,坐到椅子上,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看到屋内的摆设,端方很是满意。这个资州知府,果然是一个善解人意之人,把自己的心思揣摩得如此到位。

正在这时,宝廷从屏风后走到案桌前禀报说:“资州知府罗文山求见。”端方正在心中赞叹罗文山做事周密,没想到他竟如此恰逢其时地前来求见,于是冲宝廷挥挥手说:“叫他进来吧。”

宝廷走到屏风边,朝外面轻轻招手。罗文山小步走进来,向端方行大礼跪下,朗声说道:“川南永宁道亘隶资州正堂罗文山,叩迎钦差大人。”端方哈哈笑着,来到罗文山面前,伸手把罗文山轻轻扶起来说:“罗大人,快快请起,不必多礼。”然后对宝廷说:“上茶。”宝廷应诺一声,转身出去。“谢大人。”罗文山起身,抱拳作揖说,“卑职迎接礼数不周,还望大人恕罪。”端方说:“罗大人做事周全,心思缜密。端某初到贵地,人生地不熟,还请罗大人多多指点才是啊。”

罗文山连忙惶恐地说道:“卑职不敢,不敢。”想到端方对自己的赞扬,罗文山又说道:“大人此次率领大军入川,我资州百姓奔走相告,都说大人乃救世良才,大清栋梁。大人这一路行来,有如甘霖普降,真是我大清之幸,百姓之福啊!”

端方拈着胡须,微笑着说:“想我端某何德何能,资州百姓能这样待我,端某实在惭愧得很。我带来的人马,都安置好了吗?”罗文山说:“回大人:卑职将大军安排在天上宫、禹王宫和东岳庙,粮草供应,都没有问题。”端方说:“你这个知府当得好,像你这样的人才,太少了。”

罗文山再次受到端方的表扬和鼓励,心里犹如吃了蜜一样,甜腻得差点晕过去,一张核桃般的老脸顿时漾满了红晕。他急促地搓着手,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回答端方的话。

端方接着问道:“你在资州任职多少年了?”罗文山答道:“卑职是宣统元年到资州赴任的,算下来,已有三年了。”端方点点头说:“罗大人为官一方,治下清明,又如此能干,理应得到更高的任用才是。”端方此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罗文山激动得差点哭出来,正要向端方表达感恩戴德之情,宝廷端着茶水走了进来,放在案桌上。

端方对罗文山说:“别站着,坐下喝茶。”钦差大人发话,罗文山不敢不听,但又不敢托大,只得小心翼翼地侧坐在案桌前的凳子上,端起茶杯,象征性地啜了一口。

端方说:“罗大人,资州可是文化名城啊!”罗文山不住点头说:“大人所言极是。资州历史悠久,人杰地灵,出过两个状元,一个是宋朝的赵逵,另一个是本朝的骆成骧骆状元。卑职作过统计,到目前为止,除了两个状元,资州还出了216名进士、220名举人、102名贡生。最重要的是,孔圣人的老师苌弘就是资州人……”

端方打断罗文山的话说道:“端某久闻资州文庙是成渝线上唯一的一座文庙,而且是州级级别,规格很高,一直想去拜祭。不知文庙离这里可远?”罗文山连忙说:“不远,就一盏茶的工夫。只是,大人舟车劳顿,还是先歇息几日再去不迟。”端方摆摆手说:“无妨。你我都是读书人,拜祭孔圣人是首要之务。”

罗文山起身道:“卑职马上就去安排,请大人稍等。”端方站起来说:“不用惊动大家,端某等会便衣出行即可。”罗文山怔住了:“大人,您到资州,卑职可得为您的安全负责啊。”端方笑着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呢?”

罗文山见端方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不再坚持:“卑职认为,还是去文庙安排一下为好。”端方点点头说:“这样也好,你先去文庙吧,等会我过来就是了。”罗文山后退几步,转身小步跑了出去。

宝廷小声说道:“还是再派两个人一同前往比较好。”端方想了想说:“叫春生带个人跟我们一起去,都穿便装,从后花园后门出去。春生是本地人,认识路。”

宝廷出去找张春生,张春生叫上护卫队的安广南,换上便装,跟随宝廷一起来到后花园。此时,端方已穿好便装,晃眼一看,俨然一个商人。宝廷也赶紧换上便装,四人打开后花园的门,悄悄走了出去。

因为端方入驻湘园,湘园四周的街道都被戒严,不许闲杂人等进入,后花园的那条小巷冷冷清清,没有人影。四人来到大街上,发现街上人潮涌动,煞是热闹。端方来到这等市井生活气息浓厚的所在,很有兴致,东瞧瞧西看看。

不远处,两双眼睛一直看着他们。

资州文庙,始建于北宋雍熙年间,当时庙址在大东街。明正统、天顺年间,因年久失修而重建。明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沱江突发大水,资州县城被淹,文庙未能幸免于难,被毁。时任县令孙之谋修复。明末清初,因战乱多年,文庙倒塌,再次被毁。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县令朴怀德将文庙迁到内十字街重建。雍正五年(1727年),文庙又迁回大东街。乾隆元年(1736年)、五十六年(1791年),又两次培修。

道光九年(1829年),资州州牧张海澜认为,文庙所处街道喧闹嘈杂,有失儒家传统尊严,加之文庙殿堂低窄潮湿,提议迁建。张海澜的倡议得到士绅响应,大家集资募捐,把文庙迁建到北关外南宋状元赵逵居游过的洗墨池。整个工程耗时六年,道光十五年(1835年)竣工。此后又多次增建,遂成如今的规模。

端方一行一路走来,张春生指着前方对端方说:“大人,文庙到了。您看,罗大人来了。”端方举目看去,罗文山带着一个人匆匆迎了上来。到了跟前,罗文山要向端方行礼,端方连忙说道:“我们都穿的便装,不必多礼。”罗文山向端方引见跟随前来的人说:“大人,这是文庙的管事孔衍贤。”

孔衍贤连忙上前,端方拉着他,笑着说:“莫非你是孔圣人之后?”孔衍贤脸红到了耳根,支吾着说:“听家父说起,好像和孔圣人有一点亲缘关系。”端方也不再问,对罗文山说道:“你在前方带路。”罗文山点头哈腰,侧着身子碎步引路。

行了几步,前面出现一道高高的朱红色宫墙,高有两丈多,长近二十丈,气势雄伟,大气磅礴,墙上用瓷砖镶嵌着“万仞宫墙”四个大字。端方肃然起敬道:“其他地方的文庙都是数仞宫墙,为何资州文庙却是万仞宫墙?”

罗文山答道:“资州是孔圣人老师苌弘的家乡,所以文庙的宫墙与别处不同。之所以叫万仞宫墙,是取自子贡所言‘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家之富’的意思。”

宫墙下面,是一个半月形水池,端方微笑着说:“罗大人所言极是。这个池子,想来就是洗墨池了?”罗文山连忙回答说:“是的。这就是传说中赵逵的洗墨池。”

洗墨池右面右廊上有两条石柱,端方说道:“这就是华表。华表也称桓表、表木或诽谤之木,是一种传统建筑形式。古代用以表示王者纳谏或指路的木柱。孔圣人是‘文宣王’,文庙树立华表,代表着孔圣人‘王者之尊’。”罗文山连忙说道:“大人果然博学多才,让我们又长知识了。”端方微笑不语。

走了两步,罗文山说:“大人,这是文庙的照壁。”端方看到照壁,眼睛都瞪圆了。只见这道照壁,高约二丈,长约六丈,壁中有七个圆孔,每孔直径半丈有余,镶嵌着镂空雕塑立体图案,有水宫龙府、龙凤呈祥、鱼翔浅底、亭塔园林、鹰翔鱼跃、鱼跳龙门等,栩栩如生,美轮美奂,精彩绝妙。端方赞道:“太精美了,简直和北京城的九龙壁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个是鲤鱼跳龙门吧?”

罗文山点头说道:“是的,是的。”端方看了半晌问道:“这不像是鲤鱼啊,怎么会有这么长的胡须?”罗文山笑道:“大人果然好眼力!这上面的鱼,的确不是鲤鱼,鲤鱼的头和嘴没有这么大,这鱼是资州特产球溪河鲶鱼。”

端方奇道:“球溪河鲶鱼?这里又有什么讲究?”罗文山说:“这种鲶鱼是资州的一大特产,它们生活在球溪河里。说来也怪,整个资州,只有球溪河里有这种鱼,别的江河都没有。到资州的外地人,都以吃到球溪河鲶鱼为荣。”

端方哈哈大笑起来:“你一定吃了不少吧?”罗文山讪讪笑道:“卑职只是尝了尝,味道果然有独到的妙处。”端方说:“听你介绍得这么好,端某也想尝一尝。”罗文山赶紧说道:“大人放心,卑职已经安排下去了。”

走过照壁,前面是半圆形的泮池。泮池正中建有一座三洞拱桥,桥栏镂雕了两条龙首向北的石龙,叫“双龙朝圣”。

泮池两边有两排厢房,东边是乡贤祠,西边是名宦祠。端方朝乡贤祠走去,到一块高大的石碑前停了下来。罗文山连忙说:“这就是在书法界备受关注的‘成化碑’,是前朝宪宗朱见深在成化四年(1468年)书刻的《御制重修孔庙碑》。”端方也是书法名家,对成化碑早有所闻,今天得以亲见,不禁在碑前驻足。端方揣摩着成化碑上的字迹,心中赞叹不已。

端方恋恋不舍地离开成化碑,走进乡贤祠。乡贤祠是供祀历代在朝为官或治学有成的资州籍人士,如南宋状元赵逵、宰相赵雄、大儒黄泽等,共供祀了24人。看完乡贤祠,端方来到西边的名宦祠。名宦祠前面也立着一块和成化碑同样大小的石碑,是康熙在40岁时书写的《四书·大学篇》。笔道刚劲豪放,颇具唐人气韵。

顺着泮池,是大成门,又叫戟门。大成门左右两边各有一道小门,左边的小门叫金声,右边的叫玉振。走进小门,里面是个幽雅静谧的庭院。两边厢房一式五间,东边的叫东庑,对面叫西庑。

东庑里,供祀着40位先贤,38位先儒;西庑里供奉着39位先贤,37位先儒。此外,东、西庑中,还设有忠孝祠、节孝祠和昭忠祠,所供奉的忠臣、孝子、节妇、义士,都是资州人。

端方在罗文山的引领下,来到文庙的中心大成殿前。端方看到,此殿高有六丈多,宽近十丈,顶上是九脊重檐歇山式,彩陶脊,正脊饰宝鼎、蟠龙,翼角飞翘,轻盈飘逸,琉璃黄瓦,显得金碧辉煌,巍峨雄丽,宏大壮观。大殿前面是用条石砌成的一个高大宽敞的平台,是祭孔时举行八佾盛典的地方。

端方叹道:“可惜端某来得不是时候,无缘见到八佾盛典的壮观场面。”罗文山说:“八佾盛典每年春秋各举行一次,春季在二月初四,秋季在八月初四。大人此次无缘见到,等明年春季举行八佾盛典时,卑职一定邀请大人前来主持。”端方笑了笑。

进入大成殿,端方首先看到的是孔圣人的塑像。殿堂上,高挂着八块匾额,是清朝的八个皇帝书写的。端方毕恭毕敬地一块块匾额看下来。正中最高的一块,是康熙帝于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题写的“万世师表”,第二块是雍正帝在雍正三年(1725年)题写的“生民未有”,第三块是乾隆帝在乾隆三年(1738年)题写的“与天地参”。门口一面是嘉庆帝在嘉庆七年(1802年)题写的“圣集大成”,以及道光帝写的“圣协时中”、咸丰帝写的“德齐帱载”、同治帝写的“圣神天纵”、光绪帝写的“斯文在兹”。

端方看毕,点头叹道:“资州文庙,能得到我大清八位先帝亲笔题写的匾额,真是圣恩浩荡啊!”罗文山附和道:“圣恩眷顾,是资州文庙的莫大荣幸。大人,卑职带您去看孔圣人牌位,那是我大清王朝独一无二的最高大、最古老、最精致、最奇特的一块孔圣人神位。”端方顿时来了兴趣:“快带我去看看。”

罗文山引领着端方来到西庑堂。端方看到那块上面写着“至圣先师孔子神位”八个金底黑字、四周镂空雕刻着九龙二凤图案,以人还高一大截的神位,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仔细端详起来。罗文山在一旁不失时机地说,这个牌位已有近四百年历史,制作于明嘉靖九年(1530年)。

那年,明朝礼部议奏,认为“人以圣人为至,圣人以孔子为至”,孔子是至圣,但毕竟是人臣,所以应给他“正名分”,去掉“文宣王”的王号,改称“至圣先师”,孔门弟子也只能称为“先儒”、“先贤”,不宜再以公侯相称。嘉靖觉得有理,下诏封孔子为“至圣先师”,全国文庙“去塑像,设木主,罢封爵,改大成殿为先师庙,门为庙门”。这块孔子神位,就是当时为替代孔子塑像制作而成的。

但为什么这块神位如此之大呢?罗文山想到这么长时间都是自己在为端方解说,冷落了孔衍贤,就叫孔衍贤给端方说说这里面的缘故。孔衍贤感激地看了看罗文山,清了清嗓子,说了起来。

当初嘉靖还规定了全国各地文庙制作的孔子神位要统一尺寸,要求神位“高二尺三寸七分,阔四寸,厚七分;底座高四寸,长七寸,厚三寸四分”。不能大,也不能小,必须严格执行规定。但资州文庙的这块神位,却大大超出了规定:通高八尺八寸六分,宽三尺一寸八分,厚五寸二分,座高一尺二寸,宽四尺二寸,厚七寸五分。

孔衍贤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解释资州文庙这块神位为什么会超出标准那么多的原因。端方打断孔衍贤的话问道:“这块神位为什么会超出规定呢?”孔衍贤一时语塞,挠着脑袋支吾起来。罗文山打圆场说:“目前能查阅的书籍,的确没有有关这个问题的记载。卑职推测,可能还是因为资州是苌弘的故乡,所以就特例了吧。”孔衍贤连声附和着说:“我们都是这么推测的。”

端方轻轻地点点头,盯着神位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们仔细看,这八个字是用黑漆写在涂金的楠木板上的。据我所知,孔圣人的神位须是朱底金书,但这块神位却是金底黑字,这是为何?还有,此神位四周镂空雕刻着九条龙、两只凤,外围饰以花瓣和海涛,龙凤盘旋缠绕其间,真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啊!你们能说说是什么原因吗?”

罗文山和孔衍贤没想到端方会问出这么细致的问题,不禁互相看了看,瞠目结舌。端方见两人这般模样,也就不再为难他们,说道:“我们出去吧。”

众人走出文庙,端方停下脚步,指着前方问罗文山:“前面盖着绿色琉璃瓦的又是什么所在?”罗文山说道:“那是资州武庙,大人如有兴趣,卑职愿陪大人去看看。”端方把手一挥:“那就去吧!”

端方正要迈步,张春生上前两步对端方说:“大人,武庙来往人多,不比文庙清净,要不先让属下去清理一下?”罗文山被张春生的话点醒了,也连忙说道:“张大人所言极是。为了大人安全着想,请容许卑职派人先去安排一下。”

端方笑着说:“你们都多虑了,不用那么麻烦。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看那边也没有多少人,况且我们穿的都是便装,老百姓也不会对我们另眼相看。倒是罗大人一身官服,有点不合时宜……”罗文山闻言,老脸涨得通红,他看了看孔衍贤,把孔衍贤拉到大门里去。一会儿,罗文山出来,大家都乐了。

只见罗文山一身官服变成了孔衍贤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些滑稽,不过倒也贴身。罗文山不愧久在官场,脑子灵活,听出端方话里的意思,就想出和孔衍贤换衣服的妙招。端方笑了两声,背着手迈开步子,朝武庙走去。罗文山一边走,一边招来一个随从,小声吩咐了两句,那个随从从旁边跑向武庙张罗去了。

从武庙出来,时辰已经不早了。端方兴致颇高,对罗文山说:“这里离湘园也不算远,我们仍旧走路回去,你先去忙吧。”

第二章◎木棉袈裟

端方在张春生等人的陪伴下,从另一条街往湘园走去。走了一会儿,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一群人围在一家店铺外似乎在看热闹。宝廷眼尖,看到人群中有两个穿新军服装的人,悄声对端方说:“那里有我们的人。”端方眉头紧皱,对宝廷说:“你去看看。春生,我们先走。”宝廷得令,匆匆走上去。

宝廷拨开人群,走了进去。两个新军看到宝廷,立正敬礼。宝廷呵斥道:“你们不在营地里待着,跑出来干什么?”一个壮实的新军回答道:“曾标统叫我们出来买点东西。”

宝廷知道,他们嘴里的曾标统是曾东海。宝廷点点头说道:“为何在这里吵闹?”壮实新军指着被另一个干瘦新军揪着衣服的人说:“我们抓到了一个乱党分子!”

那个被抓着的人嚷道:“我是本分的生意人,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才是乱党。”干瘦新军冲着那人腹部就是一拳:“你小子还嘴硬,刚才你说什么来着?”新军出手打人,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干了,大声叫嚷起来:“不许打人!”几个年轻气盛的人,说着就朝里面挤来。

眼看宝廷三人要被围住,这时,外面有人大声叫喝:“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人群让开一条路,几个清兵走了进来。为首的清兵看到两个新军,立即满脸堆笑地说道:“出什么事了?”

宝廷见到几个清兵来到,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并非害怕周围的当地人,而是希望尽量不要与当地人发生冲突,不然的话,正在各地树立良好形象的端方怪罪下来,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宝廷说:“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为首的清兵会意,把手一挥,几个清兵上前拉住那人就走。那人不愿意走,嘴里叫嚷着说:“我是生意人,你们抓错人了。”一个清兵给了他一个嘴巴:“老实点,去了州衙再说。”那人挨了一个嘴巴,果然老实多了。宝廷对两个新军说:“你们也一起去。”两个新军尽管很不情愿,但知道宝廷的身份,只得乖乖地跟着宝廷一起走。

到了州衙,两个新军和那人你一言我一语,向宝廷说了事情的经过。曾东海叫两人出来买酒,两人来到一个店铺,选中了两罐好酒。付钱的时候,两人觉得酒太贵了,叫店主便宜点。店主看两人穿的是新军服装,就没好气地说,这几天为了迎接新军,知府把整个资州城弄得鸡飞狗跳,生意受到很大影响,不可能便宜卖酒。最后,店主多了一句嘴:“现在天下都乱成这样,你们这些当兵的,就不要来压榨我们小老百姓了。”

两个新军觉得店主这话不该说,尤其是不该说“天下乱”,就质问店主凭什么说天下乱,现在是大清的天下,哪里乱了?店主不服气地说:“革命党在荣县闹独立,你们怎么不去荣县,跑到资州来干什么?”两个新军听到店主嘴里说出“革命党”的字眼,顿时警惕起来。

干瘦新军叫道:“好哇,你就是革命党!”店主也不畏惧,梗着脖子说:“我是革命党又怎么啦?”壮实新军把提着的酒罐往地上一摔,上前抓住店主的衣领说道:“我们抓的就是乱党分子!”说着,壮实新军把店主拖出店铺,来到大街上。店主这才慌了神,大叫起来,引来了周围的人。就在这时,宝廷赶到了。

事情经过明了,店主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说:“各位军爷,小人知错了,你们饶过我吧!”宝廷冷冷地说道:“这次钦差大人来到资州,就是要捉拿乱党。没想到,你这个乱党主动撞上了枪口!”

宝廷对那个为首的清兵说:“好好拷问,把资州的乱党分子都挖出来,好处少不了你们!”那个清兵满脸媚笑,点头哈腰地说:“小的一定照办!”说着,吩咐人把店主打进大牢,进一步拷问同党。

回到湘园,宝廷向端方禀报了此事。端方拈着胡须说:“你做得很好。算是我们到资州后,对乱党开了第一刀。”宝廷得到端方的肯定和褒奖,也是满心欢喜。

端方看了看堆在屋角的那些箱子,转过头来说:“我有一个事情要做,你看派谁去比较好?”宝廷愣住了。端方在他面前,虽然一直没有什么架子,但用这种商量的口吻和他说话,还是第一次。宝廷知道,这个事情一定很机密,不然端方不会这样征求他的意见。

端方想了想,问宝廷:“你知道资州有个宁国寺吗?”宝廷摇摇头。端方接着说:“这个宁国寺,有一件镇寺之宝,叫木棉袈裟。据说,这件木棉袈裟,是佛祖释迦牟尼身上穿过的圣物。我,很想看看这件圣物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宝廷恍然大悟:“小人明白。”端方笑了笑说:“你去找春生,叫他找几个可靠的人。明天,你带他们悄悄去宁国寺。”宝廷有些迟疑地说:“我走了,您的安全怎么办?”端方挥挥手说:“我都不担心,你还担心什么?记住:千万不能对寺里的僧人动粗!”

宝廷应诺一声,走了出来。他刚走出后花园,看到张春生站在门口,就走过去说:“我找你有点事。”张春生看宝廷一脸神秘的样子,就对宝廷说:“到我房间去说?”宝廷点点头。进了门,张春生把门关上。宝廷对张春生说:“明天借你几个人用用。”张春生有些惊讶地说:“您这话就太客气了,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了。”

宝廷低声说道:“你给我找几个可靠的弟兄,嘴巴严的,明天我要替大人去办个事情。”张春生点点头说:“没问题。宝爷,明天准备去哪里啊?我心里有底,也好叫弟兄们准备准备。”

宝廷摇摇头说:“不能说。”张春生笑了笑说:“您可是大人的贴身侍卫啊,您明天出去,万一有什么事,我到时到哪里找您呢?您不用给我说什么事,只告诉我您去哪里就行。您放心,我嘴巴严着呢。”

宝廷欲言又止,看了张春生一会儿,似乎下定了决心,向张春生招了招手。张春生把耳朵凑过去,宝廷轻声说道:“宁国寺。”张春生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宁国寺,坐落在资州城北外郊的栖神山上。始建于东汉建安五年(200年),当时名为德纯寺。宋朝将德纯寺更名为宁国寺。

木棉袈裟,又称达摩袈裟,系佛教禅宗传宗法信,代表了禅宗世系的传承,是佛法的象征,甚至有人说“得其衣者,得天下”。如此珍贵的法物,怎么会和宁国寺搭上边呢?说起来,这里有一个曲折的故事。

相传,木棉袈裟原本是释迦牟尼的金缕袈裟,因为迦叶会意了释迦牟尼拈花不语而微笑,得到释迦牟尼的赏识,继承了这件法物。这件袈裟,就是后代佛门弟子顶礼膜拜的禅宗信衣——木棉袈裟。

木棉袈裟传到菩提达摩时,已是第28代了。南北朝时期,达摩来中国传教,把木棉袈裟带到中国,成为继承人的传承圣物。木棉袈裟相继传于禅宗的几代祖师——惠可、僧璨、道信、弘忍后,到了六祖惠能手里。

武则天称帝后,尊崇佛教,传旨请五祖弘忍座下的弟子惠能、神秀、智诜、玄约、老安、玄赜等十大高僧入朝,供奉于皇家道场,尊为国师。因弘忍在传位时,座下弟子发生内讧,尤以神秀和惠能之间的关系最为微妙。惠能托病,多次抗旨不入朝。

武则天知道惠能手里有木棉袈裟,就请求将木棉袈裟送朝廷供养。惠能没有办法,只得把木棉袈裟交给武则天的使臣。武则天见到木棉袈裟,迎入内廷供奉起来。

智诜禅师来自资州德纯寺,与神秀、慧能齐名。智诜颇具文学根底,弘忍说他“兼有文性”,同门中他与神秀等“道德最著”。智诜禅师俗姓周,随祖做官到了四川。小时候的他,喜欢佛教,不食薰莘,志操高标。13岁时,削发出家。

据说,一天晚上,智诜梦到一个神仙,神仙对他说:“你现在出家的这家寺庙,不是高僧住的地方。资州城北有座栖神山,那里才是你的洞天福地。”说完,神仙化作一团火炬,引着智诜来到德纯寺。从此,智诜在德纯寺修行了20年。

玄奘西天取经归来时,智诜已经40岁了。他到了大慈恩寺,拜在玄奘门下。八年后,精通佛典中的经藏和论藏的智诜辞别玄奘,又拜到黄梅东山寺五祖弘忍门下。智诜从此澄心静虑,升堂入室,成为弘忍的十大弟子之一。智诜学成后,回到德纯寺,弘扬禅法30年,声名远播。

武则天登基称帝后,派使臣到资州迎请智诜。此时,智诜已经88岁高龄,推托不过,带着弟子处寂来到长安,接受供养。住了几年,智诜想要归乡,心有少忧。然而武则天再三挽留,智诜难以脱身。

一天,武则天向几位高僧大德参问说:“禅师,你们有欲吗?”神秀、玄约等异口同声说无欲,只有智诜沉默不语。武则天问智诜:“禅师,你有欲吗?”智诜顺着武则天的意思回答说:“有欲。”武则天又问:“为何有欲?”智诜说:“生则有欲,不生则无欲。”

武则天觉得智诜是个“说实话的和尚”,智诜趁机向武则天奏请还乡。武则天欣然同意,钦赐新译《华严经》一部,弥勒绣像及幡花等一套,又把木棉袈裟赐给他说:“你带回故乡永为供养。”

智诜回到德纯寺颐养天年,于长安二年(702年)去世,享年94岁。智诜圆寂前一个月,将木棉袈裟交付处寂。处寂禅师圆寂前,把木棉袈裟秘密交给俗家身份为新罗国(今韩国)国王第三子的无相禅师。无相禅师后来又传给无住禅师。木棉袈裟就这样一代又一代在宁国寺供奉着。

后来,因为兵荒马乱,木棉袈裟被宁国寺僧人秘密供奉在一个地方,对外宣称说已经失传了。

这天深夜,宁国寺住持德清禅师正在禅房闭目打坐。忽然,德清睁开双眼,轻声说道:“外面冷,风大,施主,请进来吧。”德清说完,又闭上双眼。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穿黑衣、黑巾蒙面的人闪进房间,拜倒在地。

蒙面人直起身子,拉下蒙在脸上的黑巾,现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来。年轻人说道:“禅师,您还记得我吗?”德清眯缝着两眼,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点点头说:“阿弥陀佛,一别四年,可好?”年轻人哽咽起来:“感谢您四年前出手相救,让我有了今天。”

德清说:“一切佛法皆有因缘,四年前我出手救下你,那是我佛慈悲,出家人岂有见死不救之理?”年轻人说:“不管怎么说,我对您的恩德将永远铭记在心。”

德清微微颔首,问道:“施主夤夜到访本寺,不知有何贵干?”年轻人恭恭敬敬回答说:“深夜打扰您,实属无奈,请禅师恕罪。”德清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怎能随意降罪?”年轻人说:“贵寺所供奉的法物木棉袈裟,被刚到资州的钦差端方得知。他明日将遣人前来抢夺袈裟,请禅师早作安排为妙。”

德清的眼皮跳动了几下,盯着年轻人看了半晌,喟然长叹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宁国寺终将有此一劫。你的心意,老衲已经明了。”年轻人站起身来,朝德清抱拳说道:“禅师,请多保重!”说完,年轻人把黑巾拉上盖住面孔,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出门。

第二天早上,宁国寺的僧众如往常一样在大殿做早课,德清端坐蒲团闭目念经。突然,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和尚匆匆跑进来,来到德清面前,欲言又止,一脸焦急。德清停止念经,睁眼问道:“释能,何事如此慌张?”

释能赶紧站定,双手合十,低头说道:“住持,外面来了一群当兵的,说要见您。”德清心中暗道,昨晚蒙面人说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德清起身对释能说:“你带我去见见他们。”

刚走到门口,德清就看到一个背着大砍刀、腰挎洋枪、满脸络腮胡的彪形大汉走了过来。大汉见到德清,扯开嗓门吼道:“那和尚,你是不是宁国寺当家的?”德清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老衲正是本寺住持德清。”

大汉走到德清身边轻声道:“老和尚,赶紧把那个叫什么、什么木棉袈裟交出来。我拿到宝贝就走,绝对不会动你宁国寺一草一木。否则,就别怪宝爷我不讲情面!”

德清摇着头说:“你说的木棉袈裟,老衲只是听说过,从没见过。”宝廷说:“既然听说过,就知道袈裟藏在哪里了。说吧,藏在哪里?我去取,不用劳烦你。”

德清再次摇头说:“你没听明白老衲的意思。老衲不仅没有见过袈裟,也不知道袈裟在哪里。”宝廷沉下脸来说道:“老和尚,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啦!”宝廷话音刚落,呼啦啦从外面冲进十个荷枪实弹的新军。宝廷把手一挥:“弟兄们,把庙门给我封了,把庙里的和尚全部赶到这里来。宝爷我就不相信,今天拿不到宝贝!”

十个新军得令,立即分头行动。很快,庙里关门声四起,所有的僧人都被赶到大殿前的院子里。德清站着一动不动,闭着眼,捻着佛珠,嘴里念着经。释能站在德清身边,一脸惊恐地看着四周。宝廷两手叉腰,脸上挂着冷笑。

所有僧人都被赶到一起,新军端着枪站在四周,瞄准众人。众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个个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宝廷清清嗓子,走到德清面前说道:“老和尚,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木棉袈裟到底藏在哪里?”

德清似乎没有听到一般,嘴里只管念经。宝廷脸都气黑了,拔出大砍刀,走到释能面前,将他拉出来,用刀架在脖子上。释能吓得大声叫喊起来:“住持,救我,救我啊!”德清的脸皮抽动了一下,仍然没有作声。

宝廷见德清还不为所动,把砍刀的刀刃竖起,在释能的耳朵上轻轻一削,释能的右边半个耳朵被削落在地。释能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捂着伤口,鲜血从指缝流出,滴落在肩膀上,很快,衣服被鲜血浸透了一大片。

有的僧人昏倒在地,其余人腿脚发软,跟着扑通扑通都跪在了地上。唯有德清仍站立不动,嘴里快速地念着经。宝廷把砍刀换到释能的左肩膀,喊道:“老和尚,你到底说不说?你再不说,这个小和尚的另一只耳朵,宝爷就要削下来下酒吃了!”

德清停止了念经,长叹一声,睁开双眼说道:“孽障,休要继续作孽!既然你铁了心要找木棉袈裟,那我就告诉你吧!但我要你给端方转达一句话:法物只给有佛缘的人,没有佛缘,偷、抢、夺、骗,都是没有用的。”

宝廷嘿嘿笑着,收回砍刀,把释能一把推到地上。有机灵一点的僧人马上跑过来,把释能扶到众人中间,七手八脚给释能包扎伤口。宝廷走到德清面前说道:“老和尚,这就对了嘛。你要是早点配合宝爷,宝爷也不会伤你的人,你说对不对?”说着,宝廷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德清没有动,对宝廷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还请施主能答应老衲一个条件。”宝廷不耐烦地挥挥手说:“老和尚,你真是啰唆。说吧,什么条件?是不是要宝爷我对你的弟子不再动手?”德清说道:“我带你去,不管结果如何,你不许再对宁国寺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宝廷挠挠脑袋说:“我答应你。其实,我也不想对你的弟子动手啊,端大人是讲道理的大官,我也是讲道理的人。端大人特别吩咐我,不许对你们动粗。只要你让我拿到木棉袈裟,我才不想动你这个破庙呢!”

德清回头看了看众僧,说道:“你们都在这里好好地待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们都不要动。我们做的任何事情,佛祖都看着的,佛祖自然会分清善恶。”说完,德清迈步朝庙门走去。宝廷留下两个新军看管众僧,带着其他新军跟在德清后面。

出了庙门,来到一座石塔前。德清对宝廷说:“我年轻的时候曾听师父说过,木棉袈裟就在这座石塔下的一个深洞里。至于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说完,德清盘腿坐下,闭上双眼,捻珠念佛,不再理睬宝廷等人。

宝廷叫两个新军找来工具,撬开石塔,里面果然现出一个洞来。宝廷把头伸进石塔朝下看,洞黑黢黢的,一股腥臭的气味传了上来。宝廷扔进一块小石头,过了一会儿才传来石头落地的声音。这表明,洞的确很深。宝廷叫人做了一个火把,点燃,扔进洞里。火把掉进洞里后,仍在燃烧,借着火光,宝廷还是看不清楚下面到底是怎样的情景。

宝廷想了想,叫人找来一根粗大的绳索,一头绑在自己腰间,另一头叫几个新军拉着,把他从洞口放下去。宝廷左手拿火把,右手拿砍刀,顺着洞慢慢地往下行。深洞洞口比较狭小,越往下越开阔,到了洞底则非常宽敞。宝廷举着火把四下张望。火光映着洞壁,宝廷看到,这里有两个房间大小,靠近左侧洞壁,有一个石头方台,上面有一个石盒。宝廷暗道,木棉袈裟可能就在那石盒里。

宝廷心下大为宽慰,看来,老和尚的确没有说假话。宝廷举着火把,一步步朝方台走去。走到方台面前,宝廷看到,这个方台有一张桌子大小。宝廷把砍刀放在方台上,仔细观察着石盒。石盒上面刻着一些宝廷看不懂的文字和花纹,他用手试着去推石盒,石盒纹丝不动。

宝廷拿出匕首,沿着石盒的缝隙,把石盒上面的石板撬开。打开石盒后,里面有一个用黄色绸缎包裹着的东西。宝廷解开绸缎,现出一个檀香木做成的精致木盒。打开木盒,宝廷眼前一亮:木棉袈裟!

宝廷兴奋得差点笑出声来。他急忙把木盒合上,用绸缎胡乱地把木盒包裹起来,塞进怀里,拿起方台上的砍刀,准备往回走。这时,宝廷感到一股强劲的阴风吹来,风里夹杂着一股浓烈的腥臭气息,阴风险些把手里的火把吹灭。宝廷急忙靠在洞壁,紧捏住砍刀,朝阴风吹来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宝廷差点被吓晕过去。只见两只铜铃般大小的“灯笼”在眼前晃动,一条身子比水桶还粗的巨蟒拦在他的身前,挡住去路。这只巨蟒头顶套着一个黑乎乎的“头盔”,身上的鳞片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着寒光。宝廷感到背脊发凉,冷汗湿透衣衫。刚才下到洞底时,他还特意看了四下洞壁,没有发现任何洞穴,这个东西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呢?而且如此庞大的躯体,钻出来时居然悄无声息,只有一阵阴风!

容不得宝廷多想,巨蟒张开大嘴,冲着宝廷袭击过来。宝廷一声呐喊,矮下身子,举刀朝巨蟒砍去。当的一声,砍刀砍在巨蟒的头上,迸出火星。宝廷感到手上发麻,差点没捏稳砍刀。与巨蟒交手后,宝廷大喊一声:“拉!”就感觉腰间一紧,绳索开始向上拉动了。

宝廷被绳索拉动着,腾空而起。巨蟒灵巧地转过身子,腾起身子,张开大嘴再次朝宝廷咬来。宝廷下意识地挥动砍刀去砍巨蟒,这一次,宝廷的砍刀落了空。但巨蟒的嘴把宝廷的衣角咬住了,只听嚓的一声,宝廷的衣服被巨蟒撕咬开裂,怀里的木盒掉了出来。宝廷扔掉火把,伸手去抓木盒,却没抓住,木盒直直地朝洞底落去。巨蟒不等木盒落地,张嘴把木盒吞了进去。

宝廷急得大叫,想下去和巨蟒拼命,要把木盒抢回来。就见巨蟒再次立起身子,猛地一弹,腾空跃起,张开大嘴再次向宝廷咬来。宝廷吓得大吼一声,双脚抬起,巨蟒的大嘴擦着宝廷的屁股而过。

新军把宝廷七手八脚地拉上地面,宝廷见到外面暖融融的阳光,脸色土灰,喘着粗气,瘫软在地。德清似乎没有看到宝廷的狼狈相,仍然镇定自若地坐在那里闭目念经。

尽管面临的形势非常严峻,但端方游山玩水的兴致似乎一点也没有消减。上午,端方在罗文山的陪同下,到资州的风景名胜区重龙山游玩。

重龙山,位于资州城东北。山顶平坦开阔,树木葱茏,状如重龙,隐若龙转。西南山腰,有一个好去处叫北岩,那里集中雕刻了162龛1652个佛像。因北岩摩崖造像集中,颇具灵气,故又名灵岩。灵岩下有山泉,名君子泉,泉水落入岩下潭中,叮咚有致,文人骚客名之泉韵。灵岩和泉韵组成重龙山的一个风景,历代名人雅士常来此观赏,赋诗,题字。

罗文山陪着端方来到灵岩泉韵游玩。看到端方兴致颇高,罗文山的话也滔滔不绝:“大人,资州北岩石窟开凿的年代比较早。据卑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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