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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17 03: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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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冷海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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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士

猛士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猛士作者:冷海排版:辛萌哒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04-01ISBN:9787559400130本书由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第一章  包砍头“砍!”

满头白发,红光满面,两眼精光爆射,右手里端着大茶壶,左手用力一挥的刽子手老包一声断喝。“哈!”

赤着上身,肌肉如红铜一般,怒目圆睁,剑眉飞扬,双手紧握鬼头刀的包虎一声吼。纵身跃起,挥舞鬼头刀。唰唰唰!寒光飞舞。

这是一个残败,破旧的院子。院子之中,摆放着十尊用干泥巴做成,跪着的人像,真人一般大小。包虎用鬼头刀劈砍的就是这些人像,每具人像只砍三刀。脖子一刀,腰一刀,腿一刀。

包虎人如龙腾虎跃,刀如行云流水,一排砍过去。稳稳站定身体,双手握刀,一动不动。这是一把三尺长的鬼头刀,宽四五寸,刀锋雪亮,刀身泛白,隐隐有血迹。刀头上有三个环形,铜钱大小的缺口。刀柄黝黑,刀身两尺,刀柄一尺。

十尊人像完好无损。

包虎望着刽子手老包,神色冷峻,不发一言。

刽子手老包大叫一声:“好。”他举起大茶壶,往嘴巴里灌了一口茶水,喷向一尊泥像。噗!泥像应声断为四截。头落,身裂,腿断。刽子手老包看了看断裂处,点了点头。原来,泥像脖子,腰,腿上画了三条米粒一般的白线,包虎的刀从白线正中劈过,可见落刀之准。而劈砍之后,并没有马上跌落,而是受到外力才断开,可见出刀之快。一连砍十尊泥像,尊尊如此,可见手法之狠。

刽子手老包:“小子,你出师了。”

包虎小心翼翼把鬼头刀插入牛皮刀鞘之中,嘴角露出笑容:“爷爷,我真的可以出师了吗?”

刽子手老包喝了一口茶,点了点头:“比爷爷砍得快,砍得准,砍得狠!来,整一口。”

刽子手老包把茶壶递给包虎。包虎接过,喝了一大口,咕咚一声吞下肚子,脸上顿时腾起一片红云:“爷爷,这不是茶,是烧酒。”

刽子手老包:“废话,今天当然要整烧酒了。”

包虎又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将一壶烧酒全部倒入喉咙之中。刽子手老包先是一怔,随即大叫:“雄起来了!”

包虎哈哈一阵大笑,声动空宇。

刽子手老包,小名包崽,孤儿,四川南江县人。十几岁的时候,从四川流浪到广州,以屠宰为生。杀猪宰羊,斩牛屠狗,一做二十多年。这个时候,人称他为包屠夫。四十岁的时候,一天深夜,喝得醉醺醺的包屠夫在街头看到几个人正在追杀一人。眼见手起刀落,人头不保,包屠夫见状一声大喝:“砍不得,要出人命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挥拳就打,片刻就将几人打倒,救了那人一命。

第二天,一乘大轿把包屠夫抬入了府衙。原来他夜里所救之人,居然是衙门张大人。张大人要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不仅仅给了他大笔金银,还要安排他在衙门当差。包屠夫受宠若惊,又惶惶不安:“我一个屠夫,杀猪宰羊,能在衙门当什么差?”

张大人:“你是屠夫?”

包屠夫顿时神采飞扬:“杀了近三十年,刀下死亡不计其数。除了杀生,不会别的。”

张大人:“杀过人没有?”

包屠夫一惊,双手乱摇:“不敢杀人,那是犯国法的大事。”

张大人一拍桌子:“杀猪下三滥,杀人上九流!成了,你就在衙门杀人!”

包屠夫惊愕:“衙门杀人?”

张大人:“衙门当刽子手,杀犯人,你没看见过么?”

包屠夫迟疑:“看是经常看,可是我没杀过人,怕杀不好。”

张大人淡然一笑:“杀猪猪死,杀人人亡,手起刀落,都是一样杀,一通百通,你杀得好。”

包屠夫想了想,点头答应了。第一次杀人,犯人跪在脚下,他握着刀,心里有些紧张。三通鼓一响,包屠夫手起刀下,人头落地。事后,张大人问他:“感觉如何?”

包屠夫:“比杀猪容易。杀猪的时候,猪还在喊,杀人的时候,犯人没有喊,我喊了一声。”

张大人:“你喊什么?”

包屠夫:“哈!”

张大人:“你这是给自己壮胆么?”

包屠夫:“我是镇犯人的魂!犯人被我的吼声镇住,全身发软,我下刀的时候,不费吹灰之力,就砍下了犯人的头!”

张大人哈哈一笑:“我就说,你能杀猪,就杀得了人。”

从此,包屠夫变成了刽子手。他出刀快,准,狠,手起刀下,人头落地,干脆利索。每当他砍头的时候,围观的百姓水泄不通。百姓们都说,看他砍头,简直是人间最舒服的享受。刽子手老包砍得最酣畅淋漓的一次是杀乱匪,三十二个乱匪跪成一排,他一口气砍过去,真如砍瓜切菜一般。砍完之后,围观者欢呼雷动,刽子手老包低头看滚落一地的人头,还有人头的眼睛在眨,嘴巴在动……

刽子手老包的刀砍了九百九十颗人头,他准备砍完一千颗人头就金盆洗手。可惜民国了,改朝换代,处死犯人用枪毙,刽子手老包的刀再无用武之地。这时他没人头可砍,也没再去杀猪,整天喝酒。

衙门枪毙人的时候,他也跟着街坊邻居一起去看。看完之后直摇头:“没看头!”

街坊邻居也说:“真的没看头,老包,你上去砍一个吧!”

刽子手老包无奈地摇头,笑了一笑。六十岁的时候,老包动了思乡之情,背着多年积蓄的金银,提着鬼头刀,经过重庆,转道回南江县。

老包在重庆码头的面摊吃面,他要了一大碗面,一壶酒,一盘卤牛肉。正吃得痛快,无意之中看到旁边一个流浪小孩,两边脸上有伤疤,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看的不是桌子上的面和牛肉,而是鬼头刀。

刽子手老包有些奇怪,他的刀杀人过多,透出一股凶气,令人不寒而栗。一个流浪的小孩,居然有胆量看他的刀?老包向小孩招手:“叫啥?”

小孩不怯:“狗娃。”

老包:“父母呢?”

小孩平静地道:“死了。”

老包:“还有什么亲戚朋友么?”

小孩摇头:“没了。”

老包:“你不怕我的刀?”

小孩:“刀是人耍的。”

刽子手老包:“有胆量。”叫小二再来一碗面,一盘牛肉,请小孩吃。

小孩吃面的时候,眼泪汪汪:“爷爷,您是个好心人,我跟您走吧!”

刽子手老包动了恻隐之心,一个流浪的小孩,无依无靠,活着艰难。再则,他已经六十多岁了,人总会老,老了就会死,死了总要一个送终之人。刽子手老包:“好吧!你喊了我一声爷爷,我就认下你这个孙子。你跟我走,我这个人命硬,给你取一个硬一点的名字,从此以后,你就叫包虎,猛虎的虎。”

包虎:“是,爷爷。”

包虎跟刽子手老包来到南江县,买了一个废弃的老宅。与包虎住在里面,悠闲自在。

刽子手老包给包虎讲自己的过去,最喜欢讲的是他砍头的事情。包虎忽闪着眼睛:“爷爷,把你砍头的功夫教给我吧!”

老包感慨:“民国了,改朝换代了,砍头不兴了,没用了,学个啥?”

包虎:“总是一个技术,不能失传呀!”

老包想想也是:“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教你砍头的技术。”

老包教包虎习武,砍头没有活人,就用泥巴做成人形。包虎刻苦训练,一练就是十二年。包虎也从昔日的瘦弱少年,变成了彪悍的精壮汉子。

刽子手老包往椅子上一坐,喊道:“包虎,把刀拿来。”

包虎双手举着鬼头刀,恭敬地递给老包。老包拿过刀,抽出来,仔细端详了一阵,又放回刀鞘之中。正色道:“包虎,这把刀从今天开始,就送给你了。但是你一定要记住,这把刀不是普通的刀,而是大杀器。刀下已经有了九百九十个亡魂,再添十个亡魂,就成了千人斩。上斩天神,下斩阴魂,凡夫俗子,更是刀起头落。所以,你轻易不要出刀,一出刀就有凶险。”

包虎接过鬼头刀,抱在怀中,认真地问:“爷爷,这刀能不能砍土匪?”

刽子手老包:“杀人放火的土匪可以砍。”

包虎:“比土匪更恶毒,更凶残的人能不能砍?”

刽子手老包:“砍!”

包虎:“爷爷,你放心,我心中有一杆秤,哪些人该砍,哪些人不该砍,都明明白白。”

刽子手老包摇头晃脑,说了句:“好得很。”

包虎背着刀,站在一座废墟边。残败的墙壁,破砖烂瓦,杂草丛生。废墟的正门,只剩下两根粗大,斑驳的木头柱子。很显然,这里曾经是一个气派的院子。包虎脸色铁青,眼神之中,隐隐有些愤怒。“包虎,你在干吗?快离开那里,那里可是凶险之地。”猴三走过,远远就喊。猴三和包虎十岁相识,一起玩到大,比包虎小几个月。他长得高,瘦,像猴子一样。家里曾经有两个哥哥夭折了,所以,他就得了个绰号——猴三。

包虎默然。

猴三快步跑过来,一把拽住包虎,把他拉走,一边说:“这里曾经是刘财主的家。那年,我七岁,麻打锤也七岁……一个秋天的晚上,刘财主一家被土匪熊剥皮杀光了,还抢了财主家的钱财,烧了他家的房屋……”

包虎咬着牙,一声不吭,眼中冒出怒火。猴三没有看到包虎的神情,问:“你背着刀干什么?”

包虎:“你知道这是什么刀?”

猴三有些惊奇:“刀就是刀,还有什么刀?”

包虎:“这是我爷爷砍人头的鬼头刀。”

猴三眯着眼睛,半信半疑:“爷爷说这刀曾经砍下九百九十颗人头,是真的吗?”

包虎反问:“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猴三摇头:“这……说不好!一般的人杀一个人手会抖,杀三五十人就已经非同凡响,更何况是千人?”

包虎淡然一笑:“落旗山土匪头子熊剥皮杀过多少人?”

猴三:“听说他喜欢活剥人皮,挖人的心下酒,已经横行了三十年,怎么也有两三百人……”

包虎:“熊剥皮为啥能横行三十年不倒?”

猴三:“他狠嘛!”

包虎:“不是他狠,是比他狠的人还没出现!迟早有一天,我会砍下熊剥皮的脑壳!”

猴三大吃一惊:“你不要命了?这话要传到他的耳朵里,还不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包虎冷冷一笑:“剥谁的皮,抽谁的筋,还不一定呢?”

猴三瞠目结舌。

包虎:“麻打锤呢?”

猴三:“应该在白龙沟淘金沙滩上。”

包虎:“走,我们买酒买肉去找他。”

猴三:“你发财了吗?还是今天是个什么特别的日子?”

包虎:“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南江蜿蜒,穿城而过。白龙沟是南江的一个小支流,河沙之中,富含金沙。南江县城之中,势力最大的南大力家族、赵文理家族在这条小河沟里分段而治,组织百姓淘金。淘金之活劳累,辛苦,一般人坚持不下来。不过按量计酬,比种田合算,来去自由,百姓愿意多赚点钱。麻打锤是包虎、猴三从小的玩伴,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他长得又粗又壮,天生神力,浓眉大眼,憨厚老实。本是一个修桥筑路,建房造楼的石匠。石匠的活儿不是天天有,闲着的时候,他就到白龙沟淘点金,补贴家用。包虎带了酒,卤肉,猴三在河沟里叉了几条鱼,三人在河边烤鱼,喝酒,吃肉。

麻打锤狼吞虎咽,满嘴流油,口里咂咂有声。猴三慢条斯理地剥着鱼肉,一双小眼睛悄悄打量着包虎,小声问:“包虎,今天,究竟是个什么好日子?”

包虎:“有吃有喝不就是一个好日子吗?”

麻打锤摇头晃脑:“对头。”

猴三意味深长:“我以为,仅仅有吃有喝,是不能算好日子的。”

麻打锤一本正经:“如何才算好日子?”

猴三斟酌:“这个……最好有块田,有个婆娘,还有点钱……不愁吃喝……”

包虎站起来,拍拍手:“你想太多了,我现在只想一件事情,就是砍了熊剥皮的脑袋。”

麻打锤眉飞色舞:“对头!城门口的告示上写的,他的脑壳值一千块大洋。砍了他的脑壳,就能有那么多钱,就是好日子。”

猴三摇头叹气:“不知天高地厚,那个钱有命赚,也怕没命花哟!”

包虎到河边洗手,手上油污太多,就在河里抓了一把泥沙搓手。感觉手被一个硬硬的东西碰了一下,顺势抓了起来。巴掌大小,半指头厚,黄澄澄,沉甸甸。

包虎一怔:“这是啥东西?”

麻打锤、猴三看了一眼,顿时眼睛发亮,双双跳起来,惊叫:“狗头金。”

包虎疑惑:“这就是狗头金?”

麻打锤、猴三跑了过来,喜不自禁。猴三从包虎手中夺过去,仔细端详了一阵:“千真万确,就是狗头金,假不了。”

麻打锤:“发财了,发财了。”

猴三眼珠溜溜一转:“包虎啊!原来你早就弄了一块狗头金,果然是个好日子!”

包虎不以为然:“是刚才从河沙里弄出来的。”

猴三摇头:“我不相信。”

麻打锤点头:“我相信。”

包虎哈哈一笑:“不管你们相信不相信,如果真是一块金子,卖了钱,分成三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猴三笑得合不拢嘴:“够兄弟。”

麻打锤:“随便请我喝几顿酒就足够了。”

包虎:“不行,一定要平分。”

猴三:“我再看看。”

麻打锤:“我也看看……”

三颗脑袋凑在一起仔细看的时候,河边走来一队人马。最前面两个骑马的黑衣汉子,肩膀上背着步枪。中间四条大汉抬着一乘滑竿,滑竿上半躺着一个胖子,长袍马褂,头戴黑色礼帽,满脸横肉,胡须半尺。鼻梁上架着一副宽大的墨镜。他的怀里躺着一条灰色的哈巴狗。滑竿后面,是十几条背着步枪的黑衣汉子。

滑竿上的胖子伸出肥胖的右手,滑竿立刻停了下来,并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两个黑衣人慌忙走到滑竿边,搀扶起胖子:“老爷,您小心!”

老爷用手轻轻抚着哈巴狗,嘴角泛起笑意:“幺女儿……我们出去看看……”

包虎三人听到响动,回头一看。猴三脸色大变,忙把狗头金放入口袋之中,低声对两人道:“千万别对他说,他看了,就是他的东西了。”

麻打锤撇了撇嘴巴,哼了一声。包虎不以为然,神色不变:“凡事都要讲个理,就是天王老子,他也得讲个理由吧?”

猴三一脸堆笑,点头哈腰,恭恭敬敬:“南老爷,您这是去哪里呀?”

南老爷本名南大力,西北人,具体西北哪个省,没有人知道。他是三十多年前逃荒到南江,然后入赘南江县王财主家。三十多年后,他家的田地不计其数,南江县烟馆、酒楼、茶肆、妓院、米店、当铺、油行,都有他的产业。他有一个县长儿子南占山,一个镇长儿子南江皓,还有二十个干儿子,几百个如狼似虎的手下。可以说,他跺跺脚,南江县的地就要抖一抖,他打个喷嚏,南江县的天空就要变个脸色。他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不惜代价。他做过无数伤天害理之事,南江百姓敢怒不敢言。百姓当面喊他南老爷,背后叫他南恶霸。

南恶霸一手抱着哈巴狗,一手勾了勾鼻梁上的墨镜,墨镜下面,一双细小的眼睛。他看了看猴三,眼睛飞快地落到包虎肩膀上的刀上。南恶霸认识包虎,是因为南恶霸经常去找老包喝酒。在南江县,南恶霸唯一佩服的人就是老包,因为老包杀的人多。这个本事,南恶霸没有。

南恶霸问了句:“你们看啥呢?”

猴三忙道:“回老爷的话,没看啥,真的没看啥。”

麻打锤嘿嘿直笑。

南恶霸走过三人烧烤的地方:“有酒有肉,有烤鱼……这日子,舒坦!”

猴三:“都是托老爷的福。”

南恶霸呵呵一笑:“我知道,别人都是当面叫我南老爷,背后叫我南恶霸!”

猴三脸色大变,举手对天:“老爷,我发誓,我当面叫您老爷,背后还是叫您老爷。”

南恶霸摇晃着脑袋:“叫什么无所谓,我又不会少一块肉,对不对?”

猴三:“对。”

南恶霸看了看猴三,又看了看包虎:“我刚才在滑竿上看到你们在看一样东西,我想看一看是个啥东西……”

猴三迟疑:“这……”

麻打锤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腰上的锤子柄上,眼睛看着包虎。包虎神色平静。

南恶霸:“我就看一眼,只看一眼。”

包虎平静地道:“猴三,给他看看。”

猴三的手颤抖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狗头金,递给南恶霸。南恶霸伸出手,摸了摸,举到眼前,看了一下,道:“狗头金。”

猴三赔笑道:“说不定是块铜呢?”

南恶霸轻蔑一笑:“我老爷吃的盐比你吃的大米还多,我说是狗头金,就是狗头金。”

包虎:“是。”

南恶霸:“狗头金是个好东西呀!”

包虎:“是。”

南恶霸把狗头金还给猴三,猴三有些意外,手在微微发抖,他想抽回手的时候,被南恶霸一把抓住。南恶霸:“猴三啊!你是不是担心老爷看了狗头金不还你?”

猴三尴尬地笑了笑。

南恶霸继续问:“在你的心目中,老爷我就是那么不讲信用,贪钱财之人吗?”

猴三:“不敢,老爷是讲道理的人。”

南恶霸:“这块狗头金是谁发现的?”

包虎:“是我。”

南恶霸:“是不是从河里捡到的?”

包虎:“是。”

南恶霸:“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你要发财了。”

包虎双手抱了抱拳:“多谢吉言。”

南恶霸用手摸了摸怀里哈巴狗的头,笑眯眯地道:“幺女儿,我们回家喽!”他走回滑竿边,两个人搀扶他坐上去,很快就走了。

猴三远远地喊:“老爷慢走。”

南恶霸一行走远之后,猴三额头上冒出一些冷汗,他用手抹了抹,心有余悸:“我以为,他看了就不还给我们了呢!”

麻打锤哼了一声:“他敢抢,我就敢敲他脑壳一锤。”

猴三:“他们人多枪多……”

麻打锤:“人多枪多又怎么样?我一锤就要了他的命,够本了!再说了,他命值钱,他怕死!”

包虎得意地笑了笑:“别整这些没用的,我们去赵老爷家的金铺,卖了喝酒吃肉。”

麻打锤、猴三欢天喜地喊:“喝酒吃肉咯!”

南家大宅背靠青山,面临南江,左右两边都是商铺。南恶霸和他的四房姨太太住在大宅正中的炮楼里。这炮楼四面高墙,高有九米,四层楼。每一层四面都有射击口、瞭望口。炮楼第一层、第二层住着南恶霸的十几个心腹爪牙,第三层住着他的四房姨太太。第四层是花园,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楼阁左边,一根粗铁链子,拴着一条凶猛藏獒。这是南恶霸花了一万块大洋,从省城弄回来的。在顶楼的另外一边,则是一个鸽舍,养着几十只信鸽。

南恶霸怀抱着哈巴狗,正在喂信鸽。他的身后,站着三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正是南恶霸的心腹,也是他的干儿子南五、南七、南九。

南五走到南恶霸身后,恭恭敬敬地道:“爹,老大回来了。”

南恶霸:“老二呢?”

南五道:“还没回来。”

南恶霸皱了皱眉:“他怎么可能还没回来呢?马上派人去传话,让他回来,就说十万火急。”

南五:“是。”

南恶霸的大儿子南占山三十多岁,高高瘦瘦。他穿着白色西装,白色裤子,白色衬衫,再加一双白色皮鞋。系着一条红色领带,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脸色苍白,一双眼睛暗淡无光,深陷眼眶之中。此刻,他正在十三姨的房间里。南恶霸有十三房姨太太,其中九个已经死了或者失踪了。现在还剩下四个,都是南恶霸宠爱的,其中十三姨年轻漂亮,身材曼妙,眼神火辣,是南恶霸最宠爱的。

南占山笑吟吟地道:“十三姨,这是我孝敬你的雪花膏,是从上海买回来的,保证你越抹越漂亮……”

十三姨扭着腰肢,眉目流盼,柔声细语:“是吗?”

南占山眼神迷离:“我什么时候骗过十三姨呀?”

十三姨:“多谢了呀!”

南占山打开雪花膏盖子:“十三姨,我给你抹抹?让你看看效果。”

十三姨笑吟吟地伸出纤纤玉指,南占山左手握住,右手点了些雪花膏,在十三姨的手背上轻轻抹着,微闭着眼睛,陶醉地道:“好香呀!”

十三姨:“哪里香呀?”

南占山一把将十三姨搂在怀里,鼻子凑到她的脖子上,手摸在她的胸前:“不仅仅香,还软……”

十三姨戳了一下南占山的身体:“胆子不小呀!不怕天打雷劈么?”

南占山:“你是我姨,又不是我娘!”

十三姨:“你老子在上面等你呢!”

南占山在她胸前揉了几下,舌头在她脖子上舔了几下,恋恋不舍:“找个好机会,我帮你好好抹抹……”

十三姨娇嗔地道:“死相。”

南占山推开她,整理了一下衣服,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把小梳子,梳了梳头发,对十三姨色眯眯一笑,转身出了门,上楼去了。

南恶霸坐在太师椅上,椅子上铺着一张熊皮,哈巴狗趴在他的大腿上。南七正蹲在他身边,给他倒茶。南占山笑着走来,远远就打了个招呼:“爹!”

南恶霸头也没抬:“老二还没来?”

南占山笑道:“他是一镇之长,日理万机,公务缠身,可能来得迟些!”

南恶霸把茶杯重重一搁:“连老子都叫不动他了,他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没得个规矩,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南占山笑嘻嘻地道:“爹不要生气。”

南恶霸:“老子不生气才怪。”

正说着,两个人从楼梯口走上来。前面一个正是南恶霸第二个儿子南江皓,他二十五六岁,穿着整齐,得体的青色西装,黑色皮鞋。白净斯文,眼神平静。南江皓身后是一个年轻人,长风衣,长皮靴,短头发,左脸一道指头宽的伤疤,脸色如霜,眼神如冰。他的腰上插着一把驳壳枪,一把两尺来长,两指宽的刀。他是南恶霸的干儿子,也是南江皓的贴身保镖南十三。

南江皓:“爹,我来了。”

南恶霸:“你还知道我是你爹?我以为你是我爹呢?”

南江皓平静地道:“爹,公务繁忙,所以来迟了,爹不要生气。”

南恶霸哼了一声:“公务重要,还是老子的事情重要?”

南江皓微微皱了皱眉:“爹,别说这些影响情绪的话,我不是来了吗?您有什么大事?”

南恶霸挥挥手,南五、南九几人就退下了。南江皓回头对南十三道:“十三兄弟,你去喝会茶。”

南十三一言不发,也跟着退下了。

南恶霸喝了一口茶,扫了两个儿子一言:“包虎在白龙沟捡到一块狗头金,足足有半斤。”

南占山顿时双眼冒光:“哪个包虎?”

南江皓淡淡地道:“是不是刽子手老包的孙子?”

南恶霸:“就是他。”

南江皓轻轻哦了一声,南占山却道:“他一个穷小子,怎么配得到一块金子?我让秦署长派几个警察把金子收缴充公?”

南恶霸白了他一眼:“呸!愚蠢!”

南占山:“爹说的意思……”

南恶霸:“什么东西只能看一尺远?”

南占山讪笑:“鼠目寸光!”

南恶霸:“说的就是你!鼠目寸光,不识大体。你们想,白龙沟能有一块狗头金,就能有十块八块,甚至一百块,那得值多少钱呀!”

南占山立刻道:“我明白了,爹的意思要把白龙沟占为己有?”

南恶霸:“是这个意思,但是,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可以在县府弄一份批文,就说我已经买下了白龙沟的经营权,以后发现的黄金,不就属于我们南家了么?”

南占山:“批文容易,我是县长,想怎么写就这么写。”

南恶霸嘿嘿一笑:“老子花那么多钱给你买了个县长,你总得给老子捞点本钱回来吧!”

南江皓一言不发。

南恶霸看了他一眼:“老二,你说说话呀!”

南江皓正色道:“爹,你不能这么做。”

南恶霸一愣:“为啥?”

南江皓道:“民意不可违。”

南恶霸:“民意是个什么东西?”

南江皓:“众怒。”

南恶霸:“老子只管赚钱,别的统统不管。”

南江皓平静地道:“爹,您听我说,南家的钱财已经足够多了,这个时候,我们不应该只想着赚钱,而应该想着用钱为百姓做点什么事情,让百姓感激我们,记住我们。”

南恶霸哈哈一笑:“南江县人,上下五代,也不会忘记老子了。你倒是说说,为啥我不能霸占白龙沟?”

南江皓道:“白龙沟本是南家和赵家分管而治,您若一意孤行,势必与赵家引起冲突。赵家的实力不容小觑,两虎相争,两败俱伤,到时候就是得不偿失。再则,明天整个县城都传遍了,老百姓都涌入白龙沟淘金,您这么做,不是遭万人记恨么?”

南恶霸:“我说你是胆小怕事。”

南占山:“对。”

南江皓:“这是民国了,法制社会,不能任意妄为。更何况白龙沟只出了一块狗头金,还不一定能有更多的金子。根本不值得为此与南江县所有百姓为敌。”

南恶霸:“胡说八道。”

南江皓站了起来:“爹,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怎么做,您自己决定,我先回去了。”

南江皓一走,南恶霸七窍生烟,一把将面前的茶杯扫到地上,破口大骂:“胆小如鼠,干不成大事,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呀!”

哈巴狗从南恶霸的腿上跌到地上,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汪……”

南占山火上浇油:“爹,老二就是心生外向,跟我们说不到一起。”

南恶霸骂道:“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给老子滚蛋。”

南占山走了,南恶霸蹲下去,抱起哈巴狗,用手抚摸着:“幺女儿,别怕……我们去喂鸽子!”

一只信鸽飞上天空,消失在云端……

南江县城门口,两个警察贴完告示,吆喝道:“父老乡亲们,警察署提高悬赏了,发财的机会来了,大家不要错过了呀!”

呼啦一下,一群百姓围在布告下面。有人念起:缉拿落旗山匪首熊剥皮,起获尸首者,赏大洋两千。知其下落者,赏大洋一千。缉拿匪徒熊大、熊二、野狼,死活勿论,赏大洋一千。知情不报者,藏匿匪徒者,与匪同罪……

包虎、麻打锤、猴三刚从城外回来。猴三嘀咕了一句:“又涨价了……”

包虎:“好得很,这些大洋,早晚落入我的口袋。”

麻打锤呵呵一笑:“包虎兄弟,有那一天,我助你一锤之力。”

猴三冷笑:“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包虎不屑:“谁是卵?谁是石头,还说不定呢?你不是我,你怎知我是自不量力?”

麻打锤摇头晃脑:“对头!”

猴三却忽然用手一指,惊喜地道:“快看……美女……”

城门口,远远站着两个美丽姑娘,一个穿着军装,戴着军帽,长筒靴子,皮带上扎着驳壳枪。杏眼桃腮,眉毛清秀,英姿飒爽。另外一个长发飘飘,脸白如玉,眼若泉水,深邃明澈,身材曼妙,穿着湖蓝色旗袍。两个美女,如两道靓丽的风景。

麻打锤张大了嘴,猛地吞了吞口水。

猴三低声道:“穿军装的是赵老爷家的千金赵敏敏,另外一个是秦署长的千金秦雨薇。如花似玉呀!不晓得哪个男人能有运气娶她们为妻子……”

包虎脱口而出:“我!”

麻打锤、猴三一起望着包虎:“你?”

包虎把头一扬:“我不行么?”

麻打锤:“行。”

猴三摇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包虎得意一笑:“我说说也不行?”

两人异口同声:“行。”

嘚嘚嘚,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三人抬头一看,只见五匹快马如飞而来。马背上五个人,手里举着步枪。

猴三道:“一定是南老爷家的。”

麻打锤:“你怎么知道?也有可能是赵老爷家的。”

猴三道:“南老爷家的人才敢这么嚣张。”

话音刚落,五人一起举枪,砰砰砰,枪声大作,子弹嗖嗖直飞。包虎道:“土匪,快躲起来。”

人群顿时四散而逃。麻打锤、猴三躲到一块石头之后。包虎一个虎跃,落到一个小贩的摊子后面,发现赵敏敏、秦雨薇两人也蹲在后面。赵敏敏已经从腰上拔出驳壳枪。秦雨薇花容失色,身体微微颤抖。

赵敏敏低声道:“雨薇别怕!有我在。”

两个守卫城门的警察慌忙举枪,两匹快马跃到他们面前,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一声断喝:“别动!动就死。”

两个警察吓坏了,乖乖放下枪。

领头的人在马背上甩出一张纸,扔出一把飞刀,刀把纸钉在告示上。那人吆喝道:“各位乡亲父老,我们是落旗山熊大当家的兄弟,特奉熊大当家的命令,来下黑熊令。我们就两个字——要钱!”

落旗山土匪熊剥皮,手下两三百兄弟,杀人越货,明火执仗,无恶不作,纵横川陕两省边界几十年,令人闻风丧胆。之后,他有所收敛,不再一味烧杀抢掠,而是对看中的集镇下黑熊令,要么要钱,要么要粮,要么要女人。只要满足了他,就不烧不杀,倘若说一个不字,鸡犬不留,斩草除根。落旗山匪帮还从来没有骚扰过南江县,是因为南江县有南恶霸、赵文理两大势力,熊剥皮讨不了便宜。彼此相安无事。

但今天,熊剥皮的黑熊令终于来了。

两个土匪的枪口对着两个警察,三个土匪对天开着枪,大声喊叫。秦雨薇有些害怕,赵敏敏咬着银牙,柳眉倒竖:“无法无天,无法无天了。”包虎怒目圆睁,他悄悄抬头,打量着五人,忽然低声对赵敏敏道:“赵姑娘,你别开枪。”

赵敏敏和秦雨薇这才注意到包虎。赵敏敏:“你是谁?”

包虎:“包虎。”

赵敏敏:“我为什么不能开枪?”

包虎:“你开枪会误伤了我。”

赵敏敏白了他一眼:“怕死鬼……”

包虎:“老子去砍了这些土匪。”

赵敏敏一怔,包虎拔出刀,纵身跃了出去。他落在两个举着步枪对准警察的土匪之间。大刀扬起,左右劈砍了两刀。噗噗两声,两刀横斩在两个土匪的腰上。砍过之后,两个土匪低头看包虎,眼神奇怪。包虎一怔,以为自己没有砍中。他本能地举起刀,看了看,嘴里嘀咕了句:“咦!老子失手了吗?”

忽然,两个土匪的腰上裂开,两股鲜血喷射而去。包虎一个箭步窜了前去,两个土匪从马背上跌了下来,重重地落在地上。

包虎回头。那三个开枪的土匪听到响声,也一起回头,个个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领头的土匪:“什么情况?”

另外两个土匪:“什么情况?”

包虎脚下一蹬,一跃而起,跳得比马头还高,手中的鬼头刀如一道闪电,向一个土匪的头颅劈了下去。这个土匪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惊叫,本能地扭了一下脖子。刀落下,不偏不倚,正砍在脖子上,咔嚓一声,一颗头颅就飞了出去。

也就在那一瞬间,包虎的脚在马背上一踏,人借力跃到旁边,刀往上一撩,割在马背上的土匪脖子上。那个土匪想躲闪,包虎的手一用力,往左边一划,又是一颗头颅飞了出去。

领头的土匪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举枪,欲扣动扳机。包虎眼疾手快,人落在马身边,往下一伏,从马肚子底下钻出来,欲向领头的土匪进攻。

与其同时,一声枪响,领头的土匪手中的步枪掉在地上,他往马背上一伏,双脚一夹马肚子,马冲了出去。原来,包虎冲出去的时候,赵敏敏已经打开了驳壳枪的保险。包虎先砍两个土匪,赵敏敏惊得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即,包虎龙腾虎跃,又砍了两个,赵敏敏更是惊叹不已。这时她看到领头的土匪用枪向包虎瞄准,立刻开枪,正打中那个土匪的手臂。那土匪逃走之后,赵敏敏不敢开枪,怕伤了包虎。

包虎想追也来不及了,一声大吼:“老子名叫包虎,回去告诉熊剥皮,总有一天,老子要砍下他的脑袋!”

声若雷鸣,响彻天空。

麻打锤冲了出来,手里扬着一把锤子,喝道:“还有没有土匪?”他本有心助包虎的,只是包虎出手太快,连砍四人,他没有反应过来。猴三目瞪口呆:“啊……这是包虎吗?”

赵敏敏喝彩道:“好身手!”她身边的秦雨薇却微闭着双眉,脸色苍白,昏迷过去。赵敏敏忙蹲下去,把她抱了起来,用手掐她的人中,喊道:“雨薇,雨薇……你这是怎么了?”

包虎笑道:“怕是被吓坏了。”

两个警察如梦初醒,抓起步枪,对准已经倒在血泊之中的几个土匪,战战兢兢:“不许动……不许动啊!”

麻打锤把锤子插回腰带上:“人都死了,动个屁。包虎,你这刀好厉害!”

一队警察和壮丁从城里冲了出来,领头的是警察署赵俊队长,是赵敏敏的堂哥。他的手里挥舞着驳壳枪:“出了什么事情?谁在开枪?”

赵敏敏忙道:“哥。”

赵俊看到赵敏敏扶着秦雨薇,忙跑了过来,问:“妹子,出了什么事情?怎么死了四个人?”

赵敏敏道:“是落旗山熊剥皮匪帮,他们来下黑熊令,被包虎砍杀了四个。”

赵俊大吃一惊:“什么?”

赵敏敏用手一指告示:“那里。”

赵俊看了一眼告示,转头看包虎,看他背上背着刀,疑惑地道:“你就是包虎?”

包虎:“包虎就是我。”

赵俊:“你用刀就砍了四个土匪?”

赵敏敏抢着回答道:“是,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刀快如闪电一般,手起刀下,人头落地!”

赵俊身后的警察和壮丁们一起发出了惊呼声:“啊……”

包虎、麻打锤、猴三在小酒馆里喝了一顿酒,才各自回家。包虎抱着一坛酒,拿着一包卤肉。一进家门,扯开嗓子喊:“爷爷,我给你带酒肉回来了。”

老包端坐在茶几前,茶几上摆放着一坛酒,一盘油炸花生。包虎把酒肉放下,坐在老包对面,给老包倒了一大碗酒:“爷爷,整一碗。”

老包:“你也整一大碗。”

包虎:“整。”

两人碰了一碗,一饮而尽。

老包瞪着眼,一拍桌子:“包虎,听说你杀人了?”

包虎:“杀了。”

老包:“杀了几个?”

包虎:“四个。”

老包:“怎么杀的?”

包虎:“两刀砍在两人的腰上,两刀砍下两颗脑袋,一共砍了四刀……”

老包:“杀的是什么人?”

包虎:“土匪。”

老包哈哈大笑:“砍得好。我砍的人,都是跪在地上,伸长脖子等死的人。你砍的是活人,仅仅从这一点比,你就比我强。”

包虎一愣:“爷爷,你不怪我?”

老包:“怪你啥?”

包虎:“砍了土匪的脑壳呀!”

老包:“土匪祸害百姓,人人得而诛之,你砍他们的脑袋,是为民除害,爷爷要敬你一大碗酒。”

老包亲自给包虎倒了一碗酒,包虎又一饮而尽。

老包:“痛快。”

爷孙俩正在痛饮,外面传来大声问话:“老包在吗?”老包自从买下这个房子之后,寻常乡邻忌讳老包杀气太重,从不登门拜访。麻打锤、猴三也很少上门找包虎玩,而是包虎出去找他们。但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南恶霸。他经常来找老包聊天、喝酒。两人说不上是朋友,但至少也不是敌人。老包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南恶霸来了。

老包应声:“在。”

几个大汉抬着三个礼盒架子进来,一个是头猪,一个是头羊,一个是几坛酒。后面是南五、南七等人簇拥着南恶霸。南恶霸本是乘滑竿而来的,今天他没有抱着哈巴狗。他在外面下了滑竿,走进来,表示对老包尊重。

包虎微微一愣,老包哈哈大笑:“南老爷,这是做什么?”

南恶霸:“这是对英雄的一点心意。”

老包:“这话从何说起?”

南恶霸:“包虎英雄虎胆,不畏强暴,刀砍四个土匪,乃是南江县城大大的英雄人物,我是一方财主,自然应该表表心意。”

南五指挥壮丁们把猪肉、羊肉、酒摆放好。南恶霸示意众人退出去,向老包抱拳:“老包,我代表南江百姓感谢你,培养出一个英雄人物。此乃南江百姓之福呀!”

老包哈哈一笑:“哪里哪里!”

包虎向南恶霸抱拳:“多谢南老爷抬举了。”

南恶霸打着哈哈:“好,好,好。”

老包:“南老爷请坐,喝杯苦酒。”

南恶霸也不客气,坐在老包身边,包虎拿了一副碗筷,给南恶霸倒了一碗酒。南恶霸看了包虎一眼,笑了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用手抹了抹嘴,又连声道:“好,好,好,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喝酒了。”

老包:“既然南老爷高兴,就多喝几碗。”

南恶霸:“高兴,多喝几碗。”

老包和南恶霸推杯把盏,面红耳赤。南恶霸喷着酒气,道:“老包,我南大力这一辈子没服过什么人,唯独服你!你杀的人多,我就是下辈子,也比不过你。”

老包:“这不是本事。”

南恶霸:“这是天大的本事,很多人连刀都举不起来,更别说杀人了。”

老包:“我也是替官府杀人。”

南恶霸:“总是死在你的刀下。”

老包想了想:“哎!我这一辈子,杀孽太多,死了之后,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南恶霸哈哈一笑:“杀得痛快,管他死后洪水滔天。”

老包:“想也没有用了。”

两人又碰了一碗酒。南恶霸正色道:“以前和你喝酒,看不出你的底细,今天看来,喝酒,我也甘拜下风。”

老包愕然:“怎么会?”

南恶霸:“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包虎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给两人倒酒,不发一言。南恶霸扭头问包虎:“包虎,你说,我和老包谁的酒量更大?”

包虎道:“南老爷,我真看不出来,可能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南恶霸哈哈一笑,又给老包倒了一碗,望着老包,眼睛之中闪着奇异的神色:“老包,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包虎心中冷笑: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我就要看看,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老包:“啥?”

南恶霸:“我想当你的干儿子。”

老包瞪着眼睛,包虎一愣。他想过很多,却万万没有想到,南恶霸居然提出这个条件。在南江县,南恶霸收了二十个干儿子,如今都成了他的爪牙,为非作歹。而今天,他居然要当老包的干儿子,这又是为什么?

老包摇头:“南老爷,你喝醉了。”

南恶霸一本正经:“我绝对没有喝醉,不信,我再喝三大碗。”南恶霸自己倒了一碗酒,正欲喝下去的时候,被老包一手按住:“南老爷,酒慢慢喝。”

南恶霸:“可能你觉得奇怪。”

老包:“很奇怪。”

南恶霸:“其实没什么奇怪!我从没见过我爹长什么样子,听我娘说,我刚出生,爹就死了。我娘拉扯我到十岁,也去世了。我在西北流浪了十年,才来到南江县……我一直想要一个爹,体会一些被爹疼爱的感觉……”

南恶霸说到动情处,居然从眼眶之中滚出了几颗泪水。南恶霸说的身世,有可能是真的,但他要拜老包为义父,却是大有名堂的。包虎刀砍四个土匪,扬名南江。南恶霸认为包虎是个了不起的人才,这样的人才就必须收留在手下。南恶霸看起来粗鲁,实际上心思缜密。他觉得,如果自己贸然提出收包虎为干儿子,以包虎的个性,一定会拒绝。这样他的面子就不好看。南恶霸转念一想,采取迂回战术,提出拜老包为义父,包虎是老包孙子,这样,包虎就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南恶霸的干儿子……

老包看了包虎一眼,包虎微微摇了摇头。老包正色道:“南老爷,这个事情,我们日后再说。”

南恶霸哈哈一笑:“日后再说。”

老包:“喝酒。”

南恶霸:“喝酒。”

包虎给老包满上,两人又端起酒碗,相对哈哈一笑,一饮而尽。很快,南恶霸满脸通红,连连摆手:“老包,我不行了,我认输,我真的认输了。来人啊……”

南五、南七从屋外进来,搀扶着南恶霸。南恶霸口里嘟囔着:“醉了……回家咯……”

老包:“南老爷慢走。”

南恶霸走了之后,包虎跑到门外,确信他走远了之后,回来问老包:“爷爷,你千万不能答应他。”

老包嘿嘿一笑:“你以为爷爷喝醉了吗?爷爷清醒得很,他南恶霸是个什么人,我心中有数。咱们惹不起他,也不想高攀他。”

早上,包虎在院子之中挥舞鬼头刀,左劈右砍,虎虎生风。老包坐在茶几前,一边观看,一边不住点头称赞:“好,越来越好了。”

门口传来一阵银铃一般的喝彩声:“好刀法。”

包虎收住刀,循声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穿军装,腰上别着驳壳枪,英姿飒爽,嘴角泛起微笑的女子。不正是赵敏敏么?

包虎一怔。赵敏敏落落大方,对包虎微微一笑:“怎么?不欢迎我来?”

老包疑惑:“这位姑娘是?”

赵敏敏:“老爷爷,我叫赵敏敏。”

包虎道:“爷爷,她是赵老爷家的千金。”

老包打量了一下赵敏敏,大拇指一挑:“巾帼英雄,了不起,了不起,我老头子开眼了。”

赵敏敏笑道:“爷爷过奖了。”

包虎看到赵敏敏一张俏丽的脸,脸微微一红:“请问小姐有什么事?”

赵敏敏嘴角含笑:“我想和你聊聊?”

包虎一愣:“聊啥?”

赵敏敏双眉一扬:“你怕我么?”

包虎:“你有什么可怕的?”

赵敏敏:“既然你不怕,你跟我走一走。”

包虎:“走就走。”

赵敏敏转身就走,包虎对老包道:“爷爷,我跟赵小姐说几句,很快就回来。”说完提着鬼头刀跟了出去。两人走在一条满是杂草的小道上,赵敏敏用手拨着草,偶尔回头看一眼包虎,转过身去抿着嘴笑。

包虎:“赵小姐,你要和我说啥?”

赵敏敏眉一皱:“现在是民国了,我最讨厌别人叫我小姐,叫我赵敏敏吧!”

包虎:“行。”

赵敏敏:“包虎,你手里的刀是你爷爷当刽子手的时候行刑用的刀么?”

包虎:“是。”

赵敏敏:“听别人说这把刀杀了很多犯人?”

包虎:“很多。”

赵敏敏:“以前那些犯人,不一定都是该杀之人,不过昨天你砍杀的四个人,却是罪该万死的歹毒之辈。你杀得好。”

包虎:“是。”

赵敏敏回头看着包虎,微微一笑:“你杀了四个土匪,警察署准备奖赏你,听我叔叔说,有两百块大洋。”

包虎不屑:“我不想要大洋。”

赵敏敏一愣:“不想要大洋,你想要什么?”

包虎:“我想要两支步枪,一把驳壳枪。”

赵敏敏奇怪地道:“你要枪做什么?”

包虎斩钉截铁:“杀熊剥皮。”

赵敏敏疑惑地道:“你和熊剥皮有什么深仇大恨?”

包虎反问:“难道他不该杀么?”

赵敏敏:“该杀。”

包虎道:“熊剥皮人多势众,我有枪在手,行动起来更有把握。”

赵敏敏:“你想和你的两个朋友去刺杀熊剥皮?”

包虎:“是。”

赵敏敏忙道:“你千万别这么做,你们只有三个人,而熊剥皮有几百人,个个心狠手辣,你赢的机会不大。”

包虎哼了一声。

赵敏敏道:“要对付熊剥皮的人很多,比如我家,县城警察署,南家……我们大家联合起来,才能彻底消灭他。”

包虎:“这么多年了,也不见你们联合起来对付熊剥皮?”

赵敏敏道:“那是从前,现在的形势不一样了,你等着瞧吧!总有一天,熊剥皮会被消灭!”

包虎又哼了一声。

赵敏敏道:“我给秦局长和我叔叔说一说,看他们能不能给你奖赏两支步枪。驳壳枪嘛,我送你一把!”

包虎:“啥?”

赵敏敏从腰上取下驳壳枪盒子,递给包虎。包虎惊讶:“你送给我?”

赵敏敏:“是。”

包虎:“为啥?”

赵敏敏:“你一身正气,英雄虎胆!这把驳壳枪在你手中,就能发挥作用。至少,你能用它对付土匪。”

包虎迟疑了一下。赵敏敏不由分说,把驳壳枪塞入他的手中,笑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起来了?”

包虎:“我不是婆婆妈妈,是受了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无以回报。”

赵敏敏:“你要报答我?”

包虎:“无功不受禄。”

赵敏敏笑道:“好呀!你用这把枪杀土匪,保卫南江百姓,不就报答我了么?”

包虎拔出驳壳枪,翻来覆去,爱不释手:“杀土匪不算,你以后若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我一定帮。”

赵敏敏:“君子一言。”

包虎:“驷马难追。”

赵敏敏把手伸到包虎面前,她的五指纤细,雪白。包虎从来没有这么近地看一个年轻姑娘的手,脸顿时通红,疑惑地道:“干吗?”

赵敏敏眼睛调皮地眨动着:“约定呀!”

包虎:“什么约定?”

赵敏敏一本正经:“既然你已经答应了我,我们就要约定,拉钩可以,击掌也行。”

包虎恍然大悟,伸出手,和赵敏敏击了一下掌。赵敏敏咯咯一笑:“说好了,不许反悔。”

包虎把胸一挺:“说话算数,绝不反悔。”

南江县警察署会议室,南恶霸,赵文理坐在茶几前。警察署署长秦大忠亲自给两人倒茶。副署长赵文远坐在一边。秦大忠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笑容可掬:“南老爷,赵老爷,今天请两位移驾警察署,是有一件关系到南江县安危的大事情,想和两位老爷商量。”

南恶霸一手抱着哈巴狗,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哈巴狗的脖子,他点了点头。

赵文理五十来岁,坐得笔直,长袍马褂,清瘦,精神,两眼锐利。他看了看秦大忠,道:“署长请说。”

秦署长道:“两位老爷想必已经知道落旗山土匪头子熊剥皮来南江县下了黑熊令。”

南恶霸没有抬头,依然抚摸着哈巴狗:“知道了。”

赵文理道:“熊剥皮横行了几十年,十多年前曾在南江县杀过刘财主一家,之后就再没在县城出没过,不知道为什么又卷土重来了?”

南恶霸:“可能熊剥皮想到县城过几天安稳日子。”

秦署长笑了笑:“两位老爷,熊剥皮此人,凶狠、毒辣,说话算话。他既然下了黑熊令,就一定会来。”

赵文理:“是。”

南恶霸:“怕他个逑!”

赵文远:“南老爷说得对,怕不是办法,既然他要来,我们就得对付他。”

秦署长道:“南江县有南老爷家、赵老爷家上千壮丁的武装力量,还有警察署百多警力。熊剥皮知道硬拼他占据不了上风,这也是这些年他没来骚扰县城的原因。”

南恶霸:“正是,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一张嘴巴吃饭,我就不相信熊剥皮多几条命,活得不耐烦了,想来找死。”

赵文理皱了皱眉,没说话。

秦大忠继续道:“可土匪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土匪不讲原则,我们却必须守规矩,那么,形势对我们就非常不利。”

赵文远点了点头:“署长说得对。”

南恶霸用手一拍茶几:“从今天起,我们跟土匪也不讲规矩,他来一个,我们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杀得他们不敢来了为止。”

秦署长:“如果面对面地杀,熊剥皮全部兄弟也不是我们南江县的对手。可他们没那么愚蠢,他们会切断南江县的水陆交通,在城外杀人放火,闹得不可开交。”

赵文理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南恶霸:“斩草除根,干脆请省城派出一支军队,围剿熊剥皮,以绝后患。”

秦署长苦笑:“落旗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这些年政府也没少出兵围剿,却收效甚微。再说了,费用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南江县担负不起。”

南恶霸哼了一声:“不管要出多少钱,我南家不少一个子。”

赵文理:“我不赞成请军队剿匪,秦署长想必已经有了对付土匪的良策。”

秦署长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还不清楚熊剥皮的真实意图……”

南恶霸:“他就是要钱。”

秦署长:“他就是要钱,我们也不能拱手相送吧?我的意思,我们要摸清楚熊剥皮的真实意图,然后针锋相对。而现在,我们还无法得知,所以呢,我们只能采取防守的策略,静观其变。”

赵文理:“有理。”

赵文远:“署长说得有理。”

南恶霸:“秦署长请说清楚,我是一个粗人,不会猜谜语。”

秦署长道:“我的意思,是南赵两家,各自派出五十名壮丁,组成壮丁护城队,日夜在城外巡逻,提防土匪来犯。”

赵文理:“我赞成。”

南恶霸:“中。”

赵文远:“好。”

秦署长道:“两位老爷深明大义,在下先谢过了。这个壮丁队伍组织起来了,需要找一个有能力的年轻人担任队长。昨天刀砍四个土匪的包虎,是个英雄人物,两位老爷意下如何?”

赵文理点头:“确实是个人物。”

赵文远:“他当队长再合适不过了。”

南恶霸摇头:“我不认可。”

秦大忠一愣,赵文理双眉微微一皱。赵文远愕然:“为啥?”

南恶霸扫了三人一眼:“包虎就凭一点血性之勇,再说了,他一个穷小子,没有产业,怎么可能尽心尽责?我觉得,警察署的赵俊出面,再合适不过。”

秦大忠看了赵文理一眼:“赵老爷,你意下如何?”

赵文理:“就按南老爷说的办。”

赵文远:“举贤不避亲,赵俊担任队长,也可以。”

南恶霸:“我派南七当赵俊的副队长,至于包虎嘛!可以在壮丁队伍里磨炼一下,如果真是个人物,再提升也不迟嘛!”

秦大忠:“好。”

赵文理,赵文远兄弟都觉得合适。

包虎、麻打锤、猴三围坐在草丛之中。包虎拿出驳壳枪,两人争抢着看。

猴三:“我先看。”

麻打锤:“我先看。”

包虎白了两人一眼:“看你们这点出息,一把驳壳枪而已!我要给你们一人弄一把长枪。”

猴三疑惑地道:“真的?能有这样的好事?你知道一把长枪值多少大洋?”

麻打锤:“包虎说能弄到,就一定能弄到。”

包虎得意洋洋:“当然。”

猴三翻来覆去地看着驳壳枪:“这是赵家小姐送你的枪?她会不会看上你了?你发财了,一步踏入了金窝窝。”

包虎拍了拍胸膛:“说啥呢?我包虎顶天立地,不会靠女人吃饭。”

麻打锤:“对头。”

猴三:“我是说赵小姐对你有意思了,想嫁给你。”

包虎:“她想嫁给我,我也未必要娶她。”

麻打锤:“为啥?”

猴三冷笑:“哼,不知好歹,赵家小姐条件那么好,能看上你,是你祖上十八代积德,你一个穷小子,凭什么挑三拣四?”

包虎:“我更喜欢秦署长家的女儿。”

麻打锤摇头晃脑:“不错。”

猴三:“白日做梦,尽想好事。”

麻打锤从猴三手中拿过驳壳枪,对着天空,刚好天空之中一只鸟飞过,麻打锤嘴里说了句:“打你一枪。”就扣动了扳机,砰,枪响了。猴三吓得跳了起来,包虎一把夺过驳壳枪,喝道:“谁叫你乱开枪?”

麻打锤一愣:“这家伙,说响就响,没点预兆呀!”

猴三惊魂未定,幸灾乐祸:“你死定了,警察一会就到。”

麻打锤哼了一声:“警察来了又怎样?”

话刚落,猴三脸色大变,用手一指,低声道:“真的来了。”

麻打锤愣住了,因为三个警察从路口跑了进来,看到了包虎三人。麻打锤用手一拍胸膛:“一人做事一人当……”

包虎道:“慌个啥?天塌下来,我顶。”

三个警察大步走了过来,最前面是警察队长赵俊,后面两个警察腰上别着驳壳枪,肩膀上还背着步枪。

赵俊喊道:“谁开的枪?”

包虎:“我。”

赵俊:“为什么开枪?”

包虎:“走了火。”

赵俊的声音变得和气了起来:“以后不要乱开枪,会引起百姓恐慌,明白吗?”

包虎:“我明白了。”

赵俊和两个警察走到三人面前,赵俊看了猴三和麻打锤几眼,问包虎:“这两个就是你兄弟麻打锤和猴三?”

麻打锤:“我叫麻打锤。”

猴三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我就是猴三,以后请赵队长多多关照。”

赵俊转头问包虎:“你要两支步枪就是为了给他们用吧?”

包虎:“有了步枪,他们跟我一起去杀土匪。”

赵俊回头对两个警察道:“把步枪给他们。”两个警察从背上取下步枪,递给麻打锤和猴三,麻打锤眉飞色舞,笑得合不拢嘴:“满意了,硬是满意了。”猴三满心欢喜,却不停地偷偷看着包虎。

赵俊把包虎拉到一边,亲热地拍了拍包虎的肩膀:“包虎兄弟,你是条汉子,佩服。落旗山土匪向南江县下了黑熊令,这是要与我们南江县为敌了,秦署长让我组织壮丁护城队,你们有没有兴趣?”

猴三双眼一亮:“有没有工钱?”

赵俊回头一笑:“工钱是没有,不过供饭,但是杀了土匪,一个奖励五十块大洋。如果杀了熊剥皮,两千大洋。”

猴三:“我愿意干。”

包虎:“我想杀熊剥皮,当不当壮丁护城队没多大关系。”

赵俊:“这么说你是答应我了?”

包虎迟疑了一下。赵俊看了看他腰上别着的驳壳枪,笑道:“这是我妹子送你的驳壳枪吧?我妹子的意思,也是希望你能为保护一方百姓出份力……”

包虎:“我答应你。”

赵俊哈哈一笑:“明天一早,你们到赵老爷家的茶楼报到。”

麻打锤一脸懵:“啥是报到?”

赵俊:“就是点个卯,吃饭的时候有你一份。”

麻打锤若有所思:“你早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赵俊又对包虎说:“你知道南江百姓现在怎么叫你吗?”

包虎:“怎么叫?”

赵俊:“包砍头。”

包虎哈哈一笑:“我喜欢。”

落旗山,位于大巴山西段,米仓山南麓,川陕交界。相传蜀汉大将张飞曾在此驻扎军队。山势陡峭,险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自古以来就是盗匪出没之地。熊剥皮的土匪老巢就在落旗山顶,经过三十多年的苦心经营,规模不小了。

山寨聚义厅,两排粗大的树木为柱子,三面用木头栅栏挡住,能容纳数百人。正中摆放着一张大椅子,铺着黑熊皮,两边也摆放着几个椅子。后面是一排排步枪,刀叉等武器。熊剥皮盘腿坐在正中大椅子上,他五十多岁,大光头,满脸横肉,胡子拉碴,暴眼掀鼻,凶神恶煞。旁边两个坐在椅子上,也是大光头,一样满脸横肉的家伙,就是熊剥皮的儿子熊大和熊二。他们分别是落旗山二当家和三当家。四当家名叫黑狼,五当家名叫野猪。个个残忍毒辣,杀人如麻。

熊剥皮腰上别着驳壳枪,手里拿着一把短刀,一尺来长,两根指头宽。刀身并不雪亮,而是乌黑,一把看起来平常无奇的刀。但土匪们都知道,他用这把刀剥了很多人的皮,要了很多人的命。熊剥皮喜欢用刀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经常在山林里来去,头上皮屑厚,奇痒难当。熊剥皮没事就用刀刮头皮,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大光头。

熊剥皮正用刀呼呼地刮着头皮,一个土匪连滚带爬进来,一边喊:“大当家,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熊剥皮眼一瞪:“嚎个逑,你娘下不了崽憋死了呀?”

那个土匪跪在大厅正中,抬起头:“大当家,我和兄弟们去南江县城下黑熊令,跳出一个叫包虎的家伙,把四个兄弟给砍了。”

熊剥皮的刀在头顶继续刮:“早就晓逑得了。”

那个土匪一脸惊愕:“大当家早就晓逑得了?”

熊大和熊二异口同声:“我们也早就晓逑得了。”

那个土匪:“你们怎么晓逑得的?”

熊剥皮:“我若晓逑不得,如何当得稳这个大当家?”

那个土匪换了笑脸:“大当家威武,啥都晓逑得。”

熊剥皮:“马老二,给我好好说逑一下,这个叫包虎的家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就砍了我四个兄弟?”

马老二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有些他并没有看清楚,反正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他就添油加醋。总之,把包虎的厉害说得神乎其神,为的就是熊剥皮不怪罪他。

熊大、熊二、野猪三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黑狼阴险狡诈,一双眼睛溜溜直转,表示不信。熊剥皮虽然四肢发达,头脑并不简单,否则,他怎么可能三十多年还在逍遥?

熊剥皮呵呵一笑:“晓得逑了,原来是这么个名堂。”

马老二觉得自己的事情过去了,一时得意忘形,又说了一句:“大当家的,有一件事情你一定不逑晓得!”

熊剥皮:“啥?”

马老二:“包虎口出狂言,说要砍你的头。”

熊剥皮的头一动,刀子在头上划了一条口子,鲜血冒了出来。马老二看见了,顿时吓傻了。

熊剥皮:“他要砍我的头?”

马老二颤声:“是,包虎是这么说的。”

熊剥皮目露凶光:“想砍我头的人多去了,他包虎算个逑啊?”

马老二忙附和道:“我也觉得,包虎算个逑,他有什么本事,能砍大当家的头?”

熊剥皮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惊天动地,马老二也跟着笑。忽然,熊剥皮跳了起来,止住了笑,双手叉腰,瞪了马老二一眼,喝道:“来人呀!把马老二整逑出去,剥他的皮,挖他的心……”

马老二扑通跪在地上,哭喊起来:“大当家饶命呀!大当家饶命呀!”

几个土匪冲进来,拖着马老二就走。

马老二哭喊:“大当家,我对你忠心耿耿,死不瞑目呀!”

熊剥皮一声吆喝:“整逑回来!”

几个土匪又把马老二拖回来,扔在熊剥皮面前。马老二跪爬到熊剥皮面前,磕头如捣蒜:“大当家饶命,大当家饶命……”

熊剥皮:“你不是死不瞑目么?想不想明白是啥逑原因?”

马老二:“想。”

熊剥皮:“站起来,我给你整逑个明白。”

马老二浑身哆嗦,想站起来,但全身发软,就是站不起来。熊剥皮道:“你对我忠心耿耿,对逑不?”

马老二:“我对大当家忠心耿耿。”

熊剥皮:“你说你对我忠心耿耿,我说你也是对我忠心耿耿,可我为什么要剥逑你的皮呢?因为你说的话,我不爱逑听!”

马老二:“啥话?”

熊剥皮:“你说包虎要砍逑我的头!”

马老二瞠目结舌:“啊!包虎就是这么说的。”

熊剥皮:“包虎可以这么说,你就不能这么说!整出去,剥逑他的皮……”

马老二被拖出去,外面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熊大、熊二兴奋异常。熊大跳起来:“好久没剥过人皮了,我去割逑几刀。”

熊二:“我也去。”

熊剥皮一声吼:“别逑动。”

熊大:“啥逑事?”

熊剥皮:“我要和你们商量,到南江走逑一趟!”

熊二:“我以为多逑大的事,我带人走逑一趟,把包虎抓来,剥逑他的皮,挖他的心给爹下酒。”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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