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首辅之摄政宰相(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8-16 17:5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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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茜

出版社:广东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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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首辅之摄政宰相

内阁首辅之摄政宰相试读:

第一章 徐阶高拱斗法奇,新皇隆庆和稀泥

  隆庆元年(1567年),三十岁的裕王朱载垕继承皇位,改元隆庆。  朱载垕生于嘉靖十六年(1537年),是嘉靖帝朱厚熜的第三个儿子,其母为杜康妃。杜康妃不是嘉靖帝的宠妃,朱载垕也不是嘉靖帝的长子。因此,朱载垕从懂事起就没有奢望过坐上皇位。  因为嘉靖帝对儿女之情看得很淡,尤其对儿子总是带着敌意,一直以“二龙不相见”为由,视儿子为“天敌”。所以朱载垕在裕王府里过得很不踏实,整日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甚至为了自保,他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对于这位为人处世低调、略显窝囊的裕王,朝廷众臣并不看好。内阁首辅严嵩及其儿子严世蕃更是不将他放在眼里,觉得他软弱可欺,便公然克扣裕王府的月银。  朱载垕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这样忍气吞声地过下去,谁料世事难料,看似遥远的皇位,逐渐触手可及——他的大哥、二哥先后离世,这让他看到了希望。  可就在朱载垕要触摸到太子之位时,嘉靖帝一反册立太子的规矩,情愿让太子位空着,也不册立他。朱载垕明白嘉靖帝这么做是担心他觊觎、篡夺皇位,也就越发地小心翼翼了。  皇位遥不可及时,朱载垕可以不想,可当那皇位触手可及时,就由不得他不想了。他将欲望强压在心头,将自己更深地“隐”在裕王府里,一边警惕地观察朝廷的势态发展,一边有意识地积蓄力量,笼络被父亲冷落的朝臣,培植自己的势力。  朱载垕在裕王府低调生活的十三年里,接触到了不少被父亲冷落的臣子。从他们那里,他知道了真正的大明朝廷:朝纲颓废、官吏腐败、“南倭北虏”……“大明处在内忧外患中啊!”朱载垕曾无数次私下感慨,“若本王继位,必将改变现状。”  终于,朱载垕继承了皇位。虽是被命运推上去的,但朱载垕也不乏一颗想当明君的心。  以前,他空有一番抱负却不能付诸行动。如今,身为大明皇帝,他自然要对朝政进行改革。  新官上任三把火,隆庆帝朱载垕一上位便纠正其父——先帝嘉靖帝的弊政。他先释放之前因进言而被关进监狱的诸臣并重新启用,又对那些已经被冤枉处死的诸臣的家属进行抚恤,对其后人予以录用。同时,他对那些曾被嘉靖帝重用的庸才,该判刑的判刑,该赶出宫的即刻赶出宫,毫不手软。接着,他宣布各地在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之前所欠的税赋全部减免,以笼络民心。最后,他又废止了嘉靖帝以孝为名,为明睿宗(嘉靖帝生身父亲兴献王)费尽心机所设的明堂和制定的各种祭祀礼仪。  隆庆帝朱载垕的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雷厉风行,一改他之前的软弱形象,让朝臣无不对其刮目相看。  三把火烧完后,隆庆帝朱载垕在收到福建巡抚涂泽民的“请开市舶,易私贩为公贩”的奏疏后,即刻召集内阁、六部商议,开放福建漳州府月港(今福建海澄),并以月港为治,设立海澄县督饷馆。  建立督饷馆,旨在检查出海贸易的船只有没有携带违禁物品,并对出海贸易的船只收取引税。当然,朝廷虽开放码头,允许船只出海贸易,但对出海贸易船只的贸易对象还是有所限制的。比如禁止船只去日本,如果发现有船只私自前往日本,便视为“通倭”。  隆庆帝的这个举措,改变了多年以来民间私人出海贸易违法的政策,使整个明朝渐渐向开放的局面发展。然而,就在朝臣、百姓为拥有隆庆帝这样的开明皇帝而开心的时候,隆庆帝暴露出了自己性格上的弱点,让朝廷也面临了危机。  自小在恐慌和压抑中长大的隆庆帝,虽然已然是一代帝王,但巨大的角色转变,使他很难从窝囊王爷一跃成为霸道天子。在登基带来的短暂亢奋之后,朝廷政事的繁琐以及处处要表现君王应有的威仪则让他备感压力。再加上君无戏言的束缚,让本就内向的他更加内向,他再也不能像之前在裕王府和亲信谈政事时那样侃侃而谈了。  明静而宽仁——这是隆庆帝初上位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时,朝臣对他的评价。他们觉得,有这样一位皇上,终于可以畅所欲言了。然而,隆庆帝的不善言辞以及开放言论的举措,却让朝臣们肆无忌惮起来。每次上朝,朝堂之上必定有人吵得不可开交,每个人都竭力表达自己的观点。内斗也越来越厉害,特别是内阁首辅徐阶和阁员高拱之间的矛盾,一触即发。  徐阶和高拱,在朝廷里代表着徐党和拱党两股势力。这两股势力在寡言的隆庆帝面前,渐渐从暗斗变成了明争。  隆庆帝朱载垕继位后的隆庆年间,内阁发生了很大变化,一改嘉靖年间内阁只有两三个人的局面。隆庆初年,隆庆帝提议内阁增员,理由是内阁既然要协助他管理国家,就要杜绝一言堂。因而,除了首辅徐阶、次辅李春芳、文渊阁大学士高拱、吏部尚书郭朴,内阁又接连进了接替高拱礼部尚书之位的陈以勤,以及吏部左侍郎张居正。  内阁一向都是朝堂的明争暗斗之地。不过,以前的内阁之争是首辅与次辅之间的争斗,可在隆庆初年内阁之争就变成了首辅徐阶和阁员高拱之间的争斗。除了因高拱的身份特殊、个性强势外,还因次辅李春芳缺乏野心,是个好好先生。  正德五年(1510年),李春芳生于扬州兴化,嘉靖十年(1531年)中举,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擢进士第一,并以鼎甲第一,成了丁未科状元,与张居正同年授翰林院修撰。  虽然只是翰林院修撰,但李春芳有个特殊的才能——善写青词,于是他很快就被嘉靖帝破格升为翰林学士,升太常少卿,任礼部右侍郎。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李春芳除兼任武英殿大学士外,还进入内阁成为次辅,升迁之路可谓青云直上。然而,李春芳虽才华横溢,且升迁之路也比同时期的张居正顺畅,可由于没多少野心,即使进入了内阁,也不像之前的次辅一样,处处盯着首辅之位。  李春芳对自己坐到内阁次辅之位已非常满足,因此在内阁,对于首辅徐阶的任何决定,他都积极响应。即使嘉靖帝驾崩时,徐阶无视李春芳这个次辅,叫来未入阁的张居正和他一起写遗诏,他也不是很在意。  高拱正好相反,虽只是个阁员,却对首辅之位虎视眈眈,对首辅徐阶满怀敌意。对他而言,徐阶的首辅之位本该属于他。  嘉靖帝时期,高拱极力隐藏自己对内阁首辅之位的觊觎之心,在裕王府陪着当时还是裕王的朱载垕艰难度日,期盼朱载垕继位后,他能入主内阁,当上首辅。终于,他熬到了嘉靖帝驾崩,裕王继位,可那首辅之位依然与他无缘。高拱的懊恼可想而知。  “被徐阶这老东西算计了。”这是高拱自朱载垕继位,他的期望落空后,常常说的一句话。  新继位的隆庆帝朱载垕当然希望高拱出任首辅,原因有二:首先,高拱是裕王府出来的,且曾和他共患难。其次,高拱有治国之才。可隆庆帝的脾气性格,又让他无法换下未犯错且任首辅以来兢兢业业、有突出政绩的徐阶。  高拱了解隆庆帝,知道他为难,于是只好将怨气发泄在徐阶身上,处处与他作对,时时进行挑衅。徐阶猜出了高拱的心思,也知道高拱和隆庆帝的关系,所以面对高拱的步步紧逼和挑衅,尽量不接招。徐阶的忍让,不仅没有让高拱收敛,反而让高拱视他为软弱无能之人。“如此软弱无能之人,怎能当一国之首辅?”高拱时常对身边人说。  徐阶没有首辅的架子,高拱也不给徐阶摆架子的机会。久而久之,高拱对自己和徐阶的身份产生了错位。朱载垕登基之初,在新帝面前探讨治国理念时,高拱就反客为主,和徐阶针锋相对。  徐阶为人处世力求稳中求进,在治国理念上也是如此。他觉得新君上位,百废待兴,凡事应该稳扎稳打,循序渐进。先改良之前错误的理念和制度,等到一切都理顺了,再进行一系列政治改革。高拱恰恰相反,他觉得“不破不立”。新君上位,就该有新面貌,在皇位交替之际,不打破原有的旧制度,大刀阔斧地干一场还待何时?  徐阶还好,虽然在和高拱争论,但慢条斯理,不急不躁。可高拱争着争着就激动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徐阁老在内阁十多年,难道就不知道大明朝政,已经被严氏父子耽误成什么样子了吗?”高拱瞪圆双目,大声地道,“皇上看不得朝政荒废、百姓受苦,已经答应改革,可您呢?一而再,再而三地加以阻止,到底有何居心?”  高拱如此不给首辅面子,在场的人全都替徐阶尴尬。徐阶的脸腾一下红了,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他耐着性子解释道:“高大人,做任何事都不能一蹴而就,需要慢慢来。朝政急需改革没错,可不问青红皂白,一上来就全面改革,势必会……”高拱对徐阶的厌恶,已经到了听到他的声音都无法忍受的地步。他打断了徐阶的话。“势必会怎样?徐阁老是想说势必会影响时局?还是想说会让政局不稳?”高拱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先是看向隆庆帝,随后扫视众人一眼,接着又说,“徐阁老,您多虑了。您去打听一下,大明从上到下,谁不在等皇上实施新政,怎么可能因改革就导致政局不稳?”  徐阶刚刚恢复正常的脸色,顿时又变得铁青。他瞟一眼咄咄逼人的高拱,又睃一眼面无表情的隆庆帝,再看看低头不语的众臣,深吸了一口气。  一个内阁阁员在皇上和重臣面前,与身为堂堂首辅的他争论不休,徐阶就是再能忍,此刻也忍不住了。他咳嗽两声想反击,结果不等他开口,隆庆帝说话了。  “两位爱卿不要争了,都是为了百姓社稷,朕明白!”  徐阶只好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老谋深算、为人处世极其谨慎的徐阶,知道和高拱来硬的,对自己不利。何况,和严嵩斗了十多年,他虽然胜了,但精力也用完了,他再也不想跟谁争长短了,只希望有个宽松的环境,让他静下心来,实现他的“名相”抱负。  可徐阶的隐忍和退让,不仅没能让高拱收敛,反而让他认定徐阶不适合坐首辅之位。他也认定若不是徐阶抢了他的首辅之位,他实施自己的政治抱负就不会有障碍。高拱觉得,只有把徐阶赶出内阁,大明才能走上繁荣富强。  高拱是个把所有心思都表现在脸上的人,徐阶看出他的心思,就尽量避其锋芒,不招惹他。二人之间的战争,俨然成了一场防御与进攻之战。只是,急于出拳的高拱,每每挥出拳头,都因徐阶的躲闪而落空。  “我高拱就不信了,打不中你这缩头乌龟。”  高拱越来越急躁。恰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事,让他觉得徐阶终于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大明朝廷,若说哪个部门最活跃,莫过于六科了。六科的言官们,除了上疏文弹劾朝臣,似乎没有其他事可做。嘉靖年间,嘉靖帝的喜怒无常,让言官们有所忌惮,想弹劾某人时,也会先衡量一下值不值得。可隆庆年间就不一样了,言官们面对性格绵软的隆庆帝总是无所顾忌。再加上首辅徐阶不再压着朝臣的奏疏不呈报,只要上疏,他们的言论基本都能被皇上看到。皇上看到的机会越多,他们立功的机会就越多,何乐而不为?于是乎,言官争先恐后地往上呈奏疏。  在这些奏疏里,最吸引眼球的莫过于胡应嘉弹劾吏部尚书杨博的了。为何最吸引眼球?因为这弹劾者和被弹劾者的身份都很特殊。  胡应嘉是胡效忠之子,南直隶淮安府沭阳县人。出身书香门第的他,自小就受到了很好的教育。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胡应嘉中丙辰科进士及第,先任江西宜春县知县,不久又任吏科给事中、湖广布政司左参议、晋中议大夫等。此人在朝廷里因其不畏权势而得了些名气。  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胡应嘉不仅上疏弹劾工部左侍郎李登云,还顺带弹劾了当时的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高拱,称高拱庇护乡里,执法不公,趁着皇上重病,私自将在西苑值宿室的私人物品搬走等。弹劾高拱庇护乡里,是因李登云是高拱的亲戚。  那时候,高拱虽然只是礼部尚书,却以文渊阁大学士的身份入阁。眼见嘉靖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看到了坐上首辅之位的希望,满怀期待地等着嘉靖帝驾崩,裕王朱载垕继位。对此,朝臣心知肚明,巴结他者甚众。可就在这样的时刻,竟然有人弹劾他,他能不生气吗?更可气的是,此人竟是徐阶的同乡。  这一定是个阴谋。  “好你个徐阶,感到危机了是吧?沉不住气要向我出手了?你看错人了,我不是严氏父子!”  高拱觉得,胡应嘉这么做都是受了徐阶的指使。不过,嘉靖帝还在位,且嘉靖帝并未处理胡应嘉弹劾他和李登云一事,于是高拱就将心里的怨恨暂时压了下去。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嘉靖帝突然驾崩。高拱原以为裕王朱载垕继位之时,便是自己坐上首辅之位之时。岂料,徐阶的“狡猾”和“无耻”,让他的美梦破灭。新仇加上旧恨,高拱对徐阶的恨意达到了极点。毫不夸张地说,任何不利于他的事,他首先想到的都是徐阶在背后搞鬼,更不要说此时,胡应嘉弹劾杨博了。  胡应嘉弹劾杨博,说杨博在隆庆元年(1567年)元月京察(考核京官的一种制度)时,庇护乡里(杨博祖籍山西),所有山西籍官员没有一个被贬、被罢官的。反而那些非山西籍的官员,比如给事中郑钦、御史胡惟新就倒霉了,有被贬的,也有被罢的。  被弹劾的当事人杨博还没说什么,高拱就先坐不住跳了出来。  “你徐阶也太狠了吧,坐着本该属于我的首辅之位,还想剪我的羽翼?”高拱把胡应嘉对杨博的弹劾,当成了徐阶对他的攻击,因为杨博是拱党。  杨博是山西蒲州人,嘉靖八年(1529年)中的进士,曾被严世蕃视为明朝三大天才之一(另外两个是严世蕃和陆炳)。能被严世蕃视为天才的,能力自然不一般。嘉靖十八年(1539年),杨博任兵部方清吏司郎中时,得到了当时的内阁成员翟銮的赏识。翟銮在嘉靖二十五年(1546年)举荐其出任右佥都御史。后因表现出色,他又升任兵部左侍郎。在此期间,杨博两次率兵击退俺答进攻,再次升迁,官至兵部尚书、太子少保。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杨博受命任总督宣府、大同和山西军务,屡受嘉靖帝嘉奖,后被调任蓟辽任总督,接着又被任命为兵部尚书、少保,后改任吏部尚书。  杨博的聪明和能力,曾让两任内阁首辅——严嵩和徐阶都想将其拉入自己的阵营。无奈杨博对这二位都不感兴趣,不管这两位谁当政,他都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杨博的态度,颇对高拱的胃口。高拱便利用朋友王崇古(杨博和王崇古是亲戚)的关系,慢慢靠近杨博,并取得了杨博的信任。朱载垕继位后,杨博正式成为拱党一员。  杨博是高拱的人,隆庆帝是知道的。对于这个既有能力、也曾任自己讲官的杨博,隆庆帝在上位初期就加封其为少傅兼太子太傅、少师兼太子太师。也就是说,隆庆初年,杨博就成了隆庆帝最宠信的重臣之一。  杨博的得宠,已经让很多朝臣眼红了,何况在京察时,他确实没有一碗水端平,有偏袒的嫌疑。因而,天不怕地不怕的胡应嘉弹劾杨博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杨大人,这胡应嘉是打定主意要和我们作对了。”高拱在得知胡应嘉弹劾杨博后,第一时间就去见了杨博。  “由他去吧!”杨博笑笑,并不太在意,“言官不就是弹劾人的吗?喜欢弹劾就让他弹劾好了,不让他们弹劾,他们岂不是无事可做?”  见杨博的话里带着玩笑的成分,高拱很是不解:“你……真不在意?”  “在意又怎样?”杨博说,“再说了,这样的人,你越把他当回事,他越得意,不理他就好了。”  其实杨博不在意还因为他相信,对胡应嘉弹劾自己的事,隆庆帝不会有什么反应。  “你真相信是他要弹劾你?”高拱提高音量,想把事情往徐阶身上引。  杨博先是一愣,接着明白了,大笑两声道:“高大人,算了吧!是不是他弹劾的又怎么样呢?再说了,您说有人指使他弹劾卑职,咱们有证据吗?没有证据,继续追究这事有什么意思?何况胡应嘉这人您应该了解,固执至极,和他较真若是被他缠上了,反而是个麻烦事。”  高拱不想就此作罢,但杨博的话也不无道理,便狠狠地说了句:“姑且先饶了他!”  杨博想劝高拱不要什么事都盯着徐阶,但想到高拱和徐阶宿怨已深,且也了解高拱的脾气性格,也就没说什么。结果,被杨博罢免的郑钦和胡惟新见胡应嘉替他们说话,隆庆帝没做处理,杨博也没反击,便来了劲,两人一起上疏,称杨博京察时不公,营私舞弊。  接连几个人弹劾杨博,若隆庆帝再不做处理,恐怕会引起朝臣不满。可要如何处理隆庆帝还没想好。正在这时,高拱再次跳了出来,说这一定又是徐阶在搞鬼,知道杨博对他的重要性,想剪除他的羽翼,故而三番五次地找人弹劾杨博。  你剪我羽翼,那我也剪你羽翼;你弹劾我一人,我弹劾你三人。这次高拱没有和杨博商量,连夜上疏皇上,不仅指责胡应嘉、郑钦和胡惟新妄言,还要皇上下旨把他们三人贬官为民。  姑且先不说郑钦和胡惟新,胡应嘉只因弹劾杨博就要被贬官为民,这也太狠了。高拱明显就是仗着隆庆帝对他和杨博的宠信,公报私仇。朝臣对此议论纷纷,徐阶看到此,也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了。  “高大人,千万不要感情用事。”徐阶说,“郑、胡二人贬其官已经有了定论,而这胡应嘉只因弹劾杨大人就要被贬官为民,实在于理不合。先不论他所说是否属实,就是妄言,他也不至于被贬官为民啊!”  按理说,以徐阶的脾气性格,他不会掺和此事,只是高拱做得太过分了,身为内阁首辅,他是有责任提醒自己的属下收敛一点的。结果,徐阶的好意高拱并不领情。  “徐阁老,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高拱先是讥讽一笑,接着假装恍然大悟,“哦,对了,倒忘了这胡大人可是徐阁老的同乡啊!”  “高大人,你……你怎么……”徐阶被高拱气得说不出话来。  徐阶选择了继续忍让。因为他知道高拱就是在逼他出手。而一旦他出手,事情势必会闹大,到时若由皇上裁决的话,结果肯定对他不利。所以徐阶不为所动,想让高拱的如意算盘落空。同时,高拱闹得越凶,引起众怒的可能性就越大,到时候皇上即便想护他也难了。  这么一想,徐阶决定冷眼旁观,看着他和那些言官争个你死我活。  想在弹劾一事上做文章,哼,高拱,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你会为你的冲动付出代价的。  徐阶的心思,杨博也看出来了。他提醒高拱该收手了:“高大人,不要再纠结此事了,不值得。这些人……”  “这些人怎么了?”高拱此时已听不进任何话,他沉着脸,看着杨博,“杨大人,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倒向着那徐党了?他们弹劾你,你畏惧他们不敢声张。本官好心好意替你出头,你倒来说什么不值得,那怎么做才算值得?”  杨博哭笑不得。  “高大人,您帮卑职出面,卑职感激不尽。但卑职只怕您这一出手,真的落入别人的圈套。您想啊,他们弹劾的是卑职,并没弹劾大人您,您这么替卑职出面,岂不给他们落下口实,说我们是一伙的?”  高拱一怔,接着一挥胳膊大声道:“说是一伙的又怎么样?难道你我不是一伙的?满朝有谁不知你我是一伙的?”  “不是……卑职不是这个意思,是……”  高拱根本不给杨博解释的机会,“事情都这么明显了,你还在这里担心这个。这根本不是言官弹劾你的事,而是徐阶和本官之间的事。”高拱说到这里,突然咬牙切齿起来,“本官最讨厌他这样的小人,只会在背后给人放冷箭。”  杨博摇摇头,苦口婆心地道:“高大人啊,此事未必就是徐阁老指使的。”  “不是他会是谁?”高拱斜挑着眉,瞪着杨博,“会做这种小动作的,朝廷里除了他徐阶,没有别人。何况他处处和本官作对,难道你就没看出来?”  杨博再次苦笑,觉得高拱太感情用事,怕他吃亏,继续劝道:“高大人,别说这些人针对的不是您,就是针对的是您,也不可能是徐阶指使的。您想想看,徐阶是个何其狡猾的人,就像您所说,他最喜背后算计人,给人放冷箭。徐党的人在朝廷里可有不少,为何这次他会单单让同乡胡应嘉出面呢?”  高拱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道理,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攻击徐阶的借口而已。因而他大声说道:“徐阶那么狡猾,杨大人能保证这不是徐阶故意用他的同乡来迷惑我们,让我们放弃对他的怀疑?”  “高大人,卑职觉得这事……”  “好了,好了!”高拱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此事你不用管了,本官自会处理。”  “高大人还是小心为是,卑职还是觉得……”  “送客!”高拱阻止了杨博再说下去。杨博只得叹着气离开。此事还真被杨博说着了,胡应嘉弹劾杨博一事根本和徐阶无关。  就像杨博说的,徐阶这种玩弄手段的人,再怎样也不至于玩这种很容易被人戳穿的把戏。对高拱,徐阶是有所提防的,但因一直采用“瞅准机会给敌人以致命一击”的策略,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在此时轻易向杨博出手。  高拱不听杨博的劝,继续上疏皇上,要皇上下旨处置胡应嘉等人。这还有完没完了?看不下去的朝臣越来越多,都觉得高拱是在欺负人。就连老好人——内阁次辅李春芳都觉得高拱太过分了。  “这高大人,还真是……真是个暴脾气啊!”李春芳对徐阶说,“言官弹劾的人还少吗?谁像他这样?”李春芳说的时候,一直观察着徐阶的表情,他也看出高拱这么做是冲着徐阶来的。“高大人是个性情中人!”徐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淡淡地道。“徐……徐阁老,您……您不生气?”李春芳对徐阶的反应有些吃惊。“生气?”徐阶睃了李春芳一眼,“本官为何要生气?”李春芳尴尬地笑笑,心想,这徐阶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对高拱的做法,徐阶高兴还来不及呢。他甚至希望高拱的脾气再大一点,对几个言官下手再狠一点,做事再出格一点。只要高拱惹了众怒,他便可以借言官之手除掉高拱。  言官的政绩体现在哪里?体现在他们的言论有没有得到朝廷、皇上的重视。如果他们弹劾的对象被革职或查办,他们就能借此升迁。因而,这些人个个都是没理也能辩三分,抓住你的小辫子死不放手的主。眼见高拱揪住胡应嘉等人弹劾杨博不放,非要让胡应嘉等人丢了乌纱帽不可,众言官就不乐意了。  如果他们因弹劾人都要被贬官为民,那他们以后还怎么出政绩?何况在这些言官看来,高拱对胡应嘉等人的攻击,就是对所有言官的攻击。  “只是弹劾高大人的亲信处事不公,高大人竟然就要把他们贬官为民?太欺负人了!”给事中欧阳一敬率先跳了出来。“就是!我们必须为胡大人他们讨个公道。”给事中辛自修附和道,“不然以后我们岂不是碰都不能碰拱党的人了?”有欧阳一敬和辛自修挑头,其他言官纷纷响应,个个义愤填膺。“就是,太欺负人了!一定要给拱党点厉害看看!”  “对!咱们一起上疏,看皇上还怎么包庇拱党!”……对高拱和其党羽的嚣张跋扈已经忍无可忍的众言官,经过一番商议,即刻联名上疏,在替胡应嘉等人说情的同时,弹劾高拱和杨博。高拱终于惹火上身。“胡应嘉弹劾杨博的奏疏,臣也看过。如果因为直言而被罢免,那就把臣也罢免了吧!”欧阳一敬在奏疏中说。  隆庆帝见如此多的言官弹劾高拱和杨博,头都大了,再一看带头的是欧阳一敬,更是叫苦不迭。他心想,这高拱也真是,小小一件事,你非要闹大,闹大就闹大吧,还招惹言官们。这下好了,惹到欧阳一敬了。他是什么人你高大人不知道吗?这样的人,别人避都来不及呢,你偏要去得罪。  这欧阳一敬何许人也,竟能让隆庆帝如此头疼?此人可不简单,江西彭泽人,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考中进士,先任萧山知县,后任给事中。在任给事中期间,他先后弹劾太常寺少卿晋应槐、宁夏巡抚王崇古、湖广参政孙弘轼等,弹劾的罪名是任人唯亲。  那次的弹劾算不上成功,嘉靖帝只罢免了晋应槐选拔的南京侍郎傅颐。不过,欧阳一敬这个名字却让那几位被弹劾者记忆犹新。不久,欧阳一敬又弹劾了吏部尚书董份,导致董份被罢官。此次弹劾的成功,让欧阳一敬声名大噪。随后,他经过三次调职后最终被调到兵部,任兵科给事中。在此期间,他再接再厉,弹劾了广西总兵、恭侯吴继爵,称“广西总兵应当任用总督,不应任用勋臣”。  经过这几件事后,朝臣们彻底服了欧阳一敬。有人说:“太厉害了,弹劾谁谁就会被罢免!”还有人说:“可不是吗?此人不好惹,千万别被他盯上了。”  俺答大举进攻陕西时,明军因表现不佳而溃败。欧阳一敬马上弹劾陕西总督陈其学、巡抚戴才,致使二人双双被罢官。之后,他又弹劾了英国公张溶、山西总兵董一奎、浙江总兵刘显、执掌锦衣卫的都督李隆等九人,除张溶因是两朝元老而被留任外,其余八人均被贬斥。  欧阳一敬瞬间成了令朝臣们胆战心惊的言官,甚至有人称他为“骂神”。现在这样的人盯上了高拱,高拱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隆庆帝替高拱担心起来,怎么办?如果是其他言官的奏疏,他可以照样装聋作哑,抑或草草处置了事。可这欧阳一敬,岂是能糊弄得了的?何况高拱提议将胡应嘉贬官为民,隆庆帝是默认了的。如果欧阳一敬一直揪住此事不放,他又刚刚坐上皇位,会不会被朝臣议论?  隆庆帝为难起来,后悔答应将胡应嘉贬官为民。  欧阳一敬弹劾杨博和高拱的疏文,犀利至极。文中不仅说胡应嘉弹劾杨博的事情是事实,还说“应嘉居言官,主张仗义执言,不能‘挟私妄论邪正臧否’……忠直者,必正人也;谄谀者,必小人也”。最后又说高拱身为内阁大学士,不仅不严查此事,还要罢胡应嘉的官,简直就是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四个字让隆庆帝如坐针毡,觉得欧阳一敬明着是弹劾高拱,实则是在说自己。  “唉!”隆庆帝长叹一声,后悔自己没有制止高拱,让事情变得无法收场。  想要安抚欧阳一敬,势必要处置高拱,隆庆帝实在不愿意这么做。最后,在经过一夜的思量后,他决定只将郑钦、胡惟新罢免,胡应嘉继续留任,但要调去建宁做推官。  隆庆帝的用意很明显,既安抚言官,又保护高拱、杨博,还能让胡应嘉弹劾杨博一事就此作罢。然而,隆庆帝维护高拱的做法并未让高拱领情,甚至可以说,欧阳一敬的出面,让他颜面尽失。  毕竟,胡应嘉等人弹劾的还只是杨博,可这欧阳一敬在弹劾杨博时,带上了高拱。  既然你欧阳一敬把矛头指向了我高拱,那咱们就较量较量。此时的高拱,发誓要在这场战争中取胜,甚至偏执地认为,欧阳一敬也是徐阶的人。  高傲自负的高拱只想着和徐阶争高下,忽略了欧阳一敬的厉害。  隆庆帝对此事敷衍的处理,高拱不满意,欧阳一敬等人更不满意。不过,欧阳一敬在上疏弹劾高拱和杨博时已有所准备,知道高拱和杨博在隆庆帝心里的地位,也知道这次弹劾的成功率不高,他只是想试试水。  “本官就要看看,拱党的后台到底有多硬。”  说起来,欧阳一敬和拱党有过多次交手,成功的次数并不多。当年,他弹劾拱党的王崇古,并未能让王崇古丢官。如今,他弹劾的杨博不仅是拱党,还是王崇古的亲家。要是这次依然失败,那他“骂神”的绰号岂不名不副实?  欧阳一敬此次也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既然他已经得罪了拱党,那就索性得罪到底,反正横竖高拱也不会放过他。一次弹劾不成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弹劾到让杨博丢官是欧阳一敬最初的想法,觉得这样可以给高拱以震慑,让他害怕自己。可后来欧阳一敬觉得,只让高拱怕他还不够,必须让高拱丢官。只有这样,拱党才会树倒猢狲散。不然,一旦高拱当上内阁首辅,别说乌纱帽了,他恐怕连命都未必保得住。  欧阳一敬越想越觉得可怕,索性放过杨博,只弹劾高拱,称高拱仅是内阁成员,却仗着被皇上宠信,操纵内阁,专柄擅国,威制朝绅,必须罢免。  欧阳一敬厉害就厉害在不管是在嘉靖朝还是隆庆朝弹劾朝臣,他都能把准皇上的脉,找准皇上的痛处。嘉靖时,嘉靖帝最怕别人说他昏庸、糊涂。如果有人说他的宠臣无能,就是说他无能。因而嘉靖帝不仅不会处置被弹劾者,还会迁怒于弹劾者。欧阳一敬明白这点,弹劾朝臣时,就避开谈朝臣的能力,只针对具体事件。隆庆时,隆庆帝也怕别人说他昏庸、糊涂,说他重用谄媚之人,任人唯亲。因为他太想当明君了。于是,欧阳一敬弹劾高拱时,直接说高拱仗着皇上的宠信,胡作非为。意思就是说,这样的人,皇上还袒护不罢免的话,就不是明君所为。  欧阳一敬这是在逼隆庆帝舍弃高拱。这确实是隆庆帝的软肋,他看着欧阳一敬弹劾高拱所列的罪状,冷汗直冒。  欧阳一敬的话不是空穴来风。高拱的所作所为,确实已经超越了他的官职范围。他时常越过内阁,直接向皇上奏事,且不把首辅、次辅放在眼里。  怎么办?真处置高拱?隆庆帝摇摇头,他不舍得。治欧阳一敬的罪?那自己岂不和糊涂的父亲一样了吗?当年,严嵩操纵朝政时,他看到弹劾严嵩的言官一个个被治罪,也曾私底下为这些言官叫屈。  隆庆帝想了一夜,决定暂时对此事不做处理,想好再说。  欧阳一敬见自己弹劾高拱的奏疏石沉大海,知道这是皇上舍不得处置高拱。不过,皇上没治他的罪,也足以说明自己弹劾高拱所言的真实性不小。  那就再看看吧。欧阳一敬想。如果高拱能见好就收,想必事情也就能就此结束了。可依着高拱的个性,他誓要逼徐阶这个“幕后黑手”走上前台。你不是不露头吗?那我高拱就打得你不得不露头。高拱找来自己的人——御史齐康,让他直接弹劾“徐狐狸”。“弹劾徐狐狸?徐狐狸是谁?”齐康没听明白。高拱瞪着他不说话,齐康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徐狐狸是……是徐阁老?”  “什么徐阁老,就徐阶,徐狐狸!”高拱恨徐阶恨到听见“徐阁老”三个字都觉得刺耳。“对!徐阶!徐狐狸!”齐康急忙赔笑道,“只是在下要弹劾他什么呢?大人您也知道这徐阶一向小心谨慎,很难……”  “什么意思?”齐康的话惹怒了高拱,“你这是害怕了还是说徐狐狸为官清廉,找不到一丝问题?”  “不,不,当然不是。有高大人呢,在下没什么好怕的。也不是说他为官清廉,而是……”齐康伸长脖子,吞咽了一下,“在下只是觉得,徐阁……徐狐狸藏得太深,没什么把柄,要弹劾他什么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高拱大手一挥,“本官到时自会告诉你怎么弹劾。”  “那就好,那就好。一切听从高大人的吩咐。”齐康忙不迭地说。于是,欧阳一敬弹劾高拱一事刚过了一个月,齐康如法炮制,在高拱的授意之下弹劾徐阶。他称徐阶自任内阁首辅以来,任人唯亲,在重要部门都安插了自己人,还说他打压同僚,屡屡指使言官弹劾高拱。  徐阶得知后,冷笑道:“高拱,和老夫斗,你还嫩了点。”在与严嵩斗了十多年、老谋深算的徐阶面前,高拱确实太嫩了。朝廷中无人不知高拱和徐阶素有矛盾,也知道每次冲突均由高拱引起。身为内阁首辅的徐阶,面对高拱的刻意挑衅,总是能避就避,能让就让。大家都知道的事,高拱还如此颠倒黑白,能有好结果吗?且不说齐康是人尽皆知的拱党,也不说他弹劾徐阶的这些罪名有没有说服力,只说他再次扯上言官这件事,就已经捅了马蜂窝。  徐阶最擅长的就是借刀杀人。在与严氏父子十多年的斗争中,他将此技能已练得炉火纯青。他知道高拱已得罪了言官,特别是欧阳一敬,所以他不需动手,高拱就会惨败。  果然,弹劾高拱的奏疏被隆庆帝束之高阁才不久,欧阳一敬见高拱又指使人针对言官,顿时来了“兴致”。这次,他决定一步步来——皇上不舍得处置高拱,总舍得处置齐康吧。那就先收拾了齐康再说。  那时候,朝廷里除了海瑞,哪个当官的屁股是干净的?总有些这事那事会成为别人的把柄。很快,欧阳一敬就写好了弹劾齐康的奏疏并呈了上去。齐康一见欧阳一敬弹劾他,顿时傻眼了。  “怎么办?高大人。”齐康哭丧着脸,求助于高拱,“高大人,在下只是弹劾徐阶,怎么倒把‘骂神’给招惹了?”  “好!太好了!”高拱却难掩兴奋,“本官早就说这欧阳一敬是被徐阶教唆的,你们还说不是。现在你看看,你只是弹劾了徐阶,这欧阳一敬就反击了,这就是证据,是欧阳一敬被徐阶教唆的证据。”  都说徐阶藏得深,哼,老狐狸藏得再深,也有打盹的时候。高拱想。“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齐康在担心他的乌纱帽不保。“这还用本官教你吗?”高拱说,“弹劾欧阳一敬啊!”  “弹劾他?弹劾他什么?”齐康脸色煞白,他真不想和欧阳一敬斗。“弹劾他受首辅的教唆……”高拱说。  “这……行吗?”齐康喃喃道。可他现在又能怎么办?骑虎难下,只能高拱让他怎么做就怎么做。  于是,朝廷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奇观:欧阳一敬弹劾齐康的疏文刚刚呈上去,齐康弹劾欧阳一敬的疏文就到了。两个人像在较劲似的,齐康说欧阳一敬受徐阶指使,欧阳一敬则说齐康受高拱蛊惑。  徐阶稳坐钓鱼台,一声不响,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太岳,你说他们天天弹劾来弹劾去的,有意思吗?”李春芳有一天小声问张居正。“李阁老,您觉得这没意思?”张居正狡黠地笑道,“多有意思啊!”  李春芳偏着头想了想,一摸胡子道:“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有些意思。那你说最后哪派会赢?”张居正笑笑,不说话。少顷,李春芳又凑近张居正,用更小的声音问:“你是哪派的?”  “我?哪派都不是。”张居正说完,反问道,“那您呢?您是哪派的?”  “我嘛,当然和你一样了。”李春芳说,“无派!”两人会心一笑。张居正突然问:“子实兄,难道您觉得欧阳大人和齐大人代表了不同的党派?”李春芳一怔:“难道……不是吗?”  “未必。”张居正神秘一笑。张居正本还想说肃卿(高拱的字)兄做事太冲动,怕被李春芳误会他是拱党,就把话咽了回去。“徐阁老和高大人,你偏向谁?”李春芳又问。李春芳对于张居正的话将信将疑。因为张居正和高拱曾以兄弟相称,两人都曾在裕王府做过讲官。而徐阶则是张居正的老师,在嘉靖帝驾崩时,只叫了张居正和他一起写遗诏。“您呢?”张居正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本官……哈哈……”李春芳干笑两声,“太岳,你呀,你呀,太……你偏向谁,本官就偏向谁。”李春芳用手指点着张居正说。  他觉得张居正城府太深,有可能脚踩两只船。  说实话,张居正也不知道自己该偏向谁。抛开他和这二位的私交,若从这二位的个性、能力来说,徐阶老辣沉稳,却又略显保守;高拱做事有魄力,却又略显浮躁。若从这二位对他仕途的影响来说,好像也在伯仲之间。此外,高拱有隆庆帝支持,想扳倒他不容易;徐阶老奸巨猾,在朝廷的势力盘根错节,也不容易扳倒。因而,对于这二位的明争暗斗,张居正抱着以不变应万变的态度。  隆庆元年(1567年),隆庆帝朱载皇继位张居正以裕王旧臣身份,擢为吏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进入内阁。对于他的入阁,不管是徐阶还是高拱都是很欢迎的。高拱虽对张居正和徐阶在嘉靖帝驾崩后一起写遗诏不满,但对张居正的欣赏还是让他把这种不满压了下去。他甚至认为,张居正的心还是和他靠近的,当初“背叛”他也都是被徐阶逼的。而对徐阶来说,张居正入阁是他求之不得的事。于是,张居正刚进内阁就成了香饽饽,徐阶和高拱都将他视为自己人。不过,对于这样的“重视”,张居正很是烦恼,他不得不时刻想着如何平衡和这二位之间的关系。  “太岳,你也不容易啊!”李春芳时常拿此开玩笑。  张居正每次听到李春芳这么说时,都假装听不懂。  “夹在中间不好受吧?”李春芳说着还不忘轻瞟一眼徐阶和高拱。  张居正这才假装恍然大悟,小声地道:“我和他们谁都走得不近,只和李阁老您走得近。”  李春芳大笑两声,摇摇头说:“太岳,你说笑了吧。咱们同年中进士,对我你还不了解?别看我背着个次辅的名头,其实什么都不是,谁又愿意和我走得近?”  “李阁老过谦了。”张居正嘴里这么说,心里却知道李春芳说得没错。  在内阁,李春芳的次辅之位,别说高拱,就是高拱的亲信——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郭朴都不承认。好在有张居正和礼部尚书陈以勤对他还像对待次辅般尊敬。陈以勤也是和张居正、李春芳差不多同一时期中的进士,进内阁虽不如李春芳早,却早于张居正。  “人微言轻啊!”李春芳感慨完又说,“咱们这些人里,太岳你的前途最无可限量!”  “哪里,哪里。不敢当。”张居正虽然头摇得像拨浪鼓,心里却颇为得意。  在内阁,张居正虽然夹在徐、高二人之间,有时难免左右为难,却也因为成了徐阶和高拱争取的对象而相对安全。再加上张居正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在徐、高二人面前一直隐藏着自己的欲望,表现出的谦和、低调让这二位都未将他视为威胁。  徐阶和高拱之间的争斗犹如鹬蚌相争,张居正则想当那个得利的渔翁,毕竟当名相也是他的终极目标。虽然不准备选边站,但从这次高拱所出的招数以及徐阶的不回应来看,张居正已敏锐察觉到高拱败象已现。因而,在冷眼旁观的同时,他也关注着隆庆帝的反应,推测隆庆帝接下来会如何做。  隆庆帝见欧阳一敬和齐康没完没了地互相弹劾,再好脾气的人也有被惹怒的时候。我这龙椅还没坐热,你们倒整天闹得鸡飞狗跳,还把我这皇帝放在眼里吗?生气的隆庆帝,决定对这两人各打二十大板。可他忽略了一点,若论弹劾能力,以欧阳一敬为代表的言官,自然比以齐康为代表的拱党厉害。欧阳一敬从隆庆帝的沉默里,敏锐地觉察出皇上又想和稀泥了,于是他便将众多言官联合起来,一起向齐康开炮。  “高大人,现在怎么办?他们人多势众,真不该招惹他们啊。”齐康这时已成众矢之的,完全没有了招架之力。  高拱直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言官的力量,也高估了自己的势力。  “等等,再等等看。”高拱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他本是想弹劾徐阶,如今徐阶却像没事人一样,他们倒和言官纠缠不清了,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高拱等什么?当然是等隆庆帝再次和稀泥了。可这次隆庆帝没办法和稀泥,他只能舍卒保车。一道圣旨把齐康贬了职,让他成了这场战争的牺牲品。  “都怪本官,”高拱送齐康离京时后悔道,“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怎么能怪高大人呢?”齐康无奈地道,“都是在下无能,没有帮到高大人,没伤着徐狐狸皮毛,倒……唉!”齐康越是这么说,高拱越内疚,后悔当初没听杨博的话。“高大人,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齐康犹犹豫豫地道。“什么话?说吧。”高拱说。“高大人还是别和徐阁老作对了。徐阁老是什么人?他能把‘阎罗王’严世蕃弄得被斩,把奸诈老贼严嵩弄得被革职,严家被抄家,他的手段肯定少不了。若您还和他对着干,只怕……只怕高大人也会受他迫害。”  齐康的肺腑之言,高拱听得面红耳赤,既羞愧又愤怒。齐康终于被贬了,一起弹劾齐康的言官们很是高兴。不过,欧阳一敬的一句话,让准备庆祝胜利的众人瞬间又蔫了。“齐康被贬你们就满足了?”欧阳一敬说,“得把指使他的幕后黑手整垮了才算真正赢。”  “欧阳大人何必一定要把高拱整垮呢?”有言官问,“只要他不针对我们不就行了。何况皇上与高拱的感情不一般。”  “就是,他和徐阁老的私人恩怨,与我们何干?”又有言官说,“如果我们执意针对高拱,岂不让拱党以为我们是徐党?”  “哼!”欧阳一敬冷笑道,“你们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我们不针对高拱,高拱就会放过我们?”众言官面面相觑,没人说话。  “如果我们不把高拱弄走,接下来走的就是我们。”欧阳一敬说,“他是什么人,你们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还不是因为胡应嘉胡大人弹劾杨博引起的?在高拱眼里,弹劾拱党就是弹劾他。我们已经得罪他了,只有把他彻底整垮,我们才会安全。”  众言官一听,叽叽喳喳地议论一番后,觉得确实如此,那就趁热打铁吧。于是,言官们继续上疏,对高拱进行弹劾。隆庆帝被言官搞得焦头烂额,不得不召高拱觐见,和他商量对策。高拱见隆庆帝为此事憔悴不少,再加上对齐康被贬还怀有愧疚之情,最终决定主动上疏请辞。隆庆帝虽然不愿意高拱离开,可看这阵势——高拱不离开,言官们就不罢休,整个朝廷也会乱哄哄的,便同意了。  “高爱卿也辛苦了,那就回家休息一段时间。”隆庆帝暗示高拱,他的离开只是暂时的,等风头一过,就会复他的职。高拱没有因为隆庆帝的这句话而开心。对他而言,他的离开就预示着他和徐阶的这场战争,他输了,而且输得很惨。离京前,高拱专门叮嘱内阁里的另一个拱党之人郭朴要小心,别被徐阶算计了。“我之所以落到如此下场,都是因为小看了徐阶。”高拱说。“您还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徐阁老的阴谋?”郭朴还是心存疑虑。“不是他又会是谁?想让我离开内阁的只有他。”高拱说,“现在想想,我是落入他的圈套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徐阶的阴谋,那他岂不是能掐会算、未卜先知,知道胡应嘉弹劾杨博会引来这一系列的后果?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所有的言官都是徐党?郭朴有些害怕了。  “如果徐阁老真的这么厉害,我在内阁也待不久。”郭朴说。高拱先是一愣,接着安慰他说:“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目前还威胁不到他,他未必会对你下手。”  郭朴不置可否。  这场高拱与言官欧阳一敬等人的较量,最终以高拱黯然回乡而落下帷幕。  高拱离开内阁后,虽然徐阶还像以前一样对待郭朴,郭朴却时常想起高拱离京前和他说的话,生怕徐阶对他下手。高拱可是皇上的宠臣,最后都被逼得请辞,他岂不是要被徐阶弄得进监狱或砍头?每天在惊惧和担忧中度过,郭朴生病了。他索性以身体有恙为由请辞。  郭朴离开内阁,离高拱离京不过相差四个月。  随着高拱和郭朴的相继离开,内阁就只剩下首辅徐阶、次辅李春芳、礼部尚书陈以勤和吏部左侍郎张居正了。  

第二章 老徐阶急流勇退,狂高拱东山再起

  隆庆二年(1568年)初,徐阶借言官之手,使高拱败北而去。对于如此容易就解决了高拱,徐阶并没有像斗倒严嵩那样有成就感,反而整天心事重重,郁郁寡欢。  这都源自于隆庆帝。隆庆帝和嘉靖帝不同,嘉靖帝即使再对一个臣子有感情,臣子的离开也不会对他造成影响,他照样修他的道,炼他的丹,宠信其他人。可隆庆帝却自高拱离开后,失去了笑脸。原本就沉默的他更加沉默了,对徐阶这个内阁首辅也像对仇人般,没有好脸色。  徐阶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更要命的是,他的一些政治主张,隆庆帝总以种种理由加以否决。他本以为高拱离开后,自己的主张能顺利得以实施,因此一改自己在嘉靖帝时期的碌碌无为,积极施展,岂料如今的情形还不如高拱在的时候。  “唉!”徐阶一想起来就长吁短叹,形容憔悴。  张居正看在眼里,却不知怎么安慰他。高拱走后,张居正不再避嫌,和徐阶走得很近,结果却引起了陈以勤的不满。  “这张大人还真不简单。”有一次,陈以勤见张居正端着茶进了首辅室,阴阳怪气地道,“整天老师、老师的叫着,端茶倒水,要多殷勤有多殷勤。”  “徐阁老一直都很赏识太岳。”李春芳说,“再说,他们之间也一直以师生相称。”  “是吗?”陈以勤说,“不过在下记得高拱在时,张大人和他称兄道弟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高大人不是走了吗?这种人才能成大事。”李春芳说。他不想得罪张居正,张居正不仅在徐阶和高拱之间游刃有余,还曾在裕王府待过,是他能得罪的吗?  “是啊——”陈以勤拖着长音说,“张大人可比咱们识时务多了,八面玲珑的。”  李春芳和陈以勤私下里的这些嘀咕张居正都知道,也察觉到了陈以勤看他时那异样的眼神,还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可都没有太在意,依然对徐阶殷勤有加。  “太岳,今晚有时间吗?”有一天,徐阶问张居正。“老师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学生照办就是。”张居正说。“那晚上来府里一趟吧。”徐阶说。“出什么事了吗?”张居正问。徐阶没说话,一脸严肃。张居正没再多问,但却知道一定有大事。晚上,张居正刚到徐府,便被人带进了徐阶的书房。“太岳来了,坐。”徐阶一边招呼,一边关上门窗,显得很是神秘,“高拱离开内阁快一年了吧?”  “是。快一年了,高大人是在年初离开的。”张居正说。“高拱的离开,朝堂中很多人都说是老夫所为,你相信吗?”  徐阶又问。张居正摇摇头说:“学生知道不是老师做的,老师不需要那么做。”  “唉,如果他们都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徐阶叹息道,“可惜啊,他们都不这么想。”  “高大人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他的个性导致的,怪不得别人。”  张居正又说。  “难得你有这样的见识。”徐阶那阴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高拱得罪言官,被迫离开,皇上也以为是老夫所为,对老夫……老夫真是低估了皇上对高拱的感情。”  徐阶说的时候特意看了张居正一眼,眼神里带着提醒。他确实低估了,如果他能想得到,他定会在欧阳一敬执意弹劾高拱时插上一脚,让事态不至于发展至此。可惜,那时候的他只想借欧阳一敬的手铲除高拱。  “学生也没想到,”张居正犹豫了一下说,“现在想来,高拱和皇上在裕王府时朝夕相处,感情自然不一般。”  其实张居正是想到了的,因为以前他就曾听高拱炫耀过皇上把他当成精神支柱。  “老师不用……”张居正想安慰徐阶,可话刚开头,就被徐阶打断了。  “如今,皇上把高拱的离开怪罪到老夫头上,老夫在皇上那里……太难了!”徐阶说到这里时有些伤感,“嘉靖年间老夫想做点事,有那严氏父子挡着,而如今老夫还想做点事,但皇上不许啊。”  “皇上会慢慢明白的。”张居正说,“他只是还不习惯高大人离开。”  “老夫和高拱确实有过节,这不需要掩饰。不过,一直以来都是高拱在挑衅,老夫一直在退让。”徐阶说完长叹一声,“老夫不想与他作对,可他非要……老夫只是在言官和他互相弹劾时,没有阻止而已。如今出现这种状况,非老夫所愿。老夫又能怎么办呢?难道要上疏皇上,复高拱的职吗?”  张居正一怔,他看了徐阶一眼。  “高拱这个人呀,才华是有的,可惜……可惜啊!”徐阶继续说,似乎要把心里的所有愤懑全都发泄出来。  “可惜他遇事爱冲动。”张居正补充道。  “是他步步紧逼,逼得老夫……”徐阶说到这里,再次停了下来,看着张居正,随即笑笑,“其实老夫想,这样对你倒是件好事。”张居正的脸腾地红了,问:“老师为何这么说?学生愚笨,不解其意。”  “这个高拱呀,太急了点。急着赶老夫走,最后居然不择手段,想用言官拖老夫下水,结果引火烧身。皇上如此宠信他,如若他能稍多些耐心,便能坐上首辅之位。”徐阶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他没有回答张居正刚才提出的问题,这才道,“这不明摆着吗?高拱不在,老夫一旦离开,内阁里还有谁会是你的对手?”  “老师,学生入阁时间最短,还未……从未想过这些事。”不等张居正解释完,徐阶又摆了摆手,不让他说下去了。“高拱还会复职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虽然他会给你带来一些麻烦,但他遇事爱冲动、沉不住气,这是他的软肋。你性格沉稳,比他有希望。”徐阶和张居正说的是肺腑之言,张居正听得明白,也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说:“学生也在想,高大人不久后还是会入阁的。”只要隆庆帝还在位,高拱就有复职的可能,他们都知道,这只是时间的问题。“虽然他急躁冲动,却也不可小觑。”徐阶说,“你还是要提防着他。”  张居正点了点头。徐阶的担心不无道理,如果他想当名相,高拱肯定是个障碍。不过,如今的首辅是徐阶,又何尝不是他成为名相的障碍呢?  “老夫年龄大了。”徐阶这突然的一句,吓了张居正一跳,以为自己的心事被徐阶知道了。他正不知说什么,又听徐阶说:“老夫准备请辞!”  “什么?”张居正大惊,站了起来,看着徐阶。  “此时不请辞,指不定以后会……”徐阶停下,沉默半晌后又说,“皇上容不下老夫,是在逼老夫走。老夫不能不识相啊!”  “不……不至于吧?”张居正说,“即便皇上因高大人的离开,对老师有所不满,也不至于……”  “不至于?”徐阶再次摇头,“前段时间发生的事,你不会忘了吧?”  “皇上想中秋大摆宴席和离京出游的事?”张居正问。徐阶点了点头。前段时间,隆庆帝召集户部和内阁重臣,商议庆祝中秋佳节的事。徐阶称国库虚空,新皇上位不久,不宜铺张浪费,反对大办中秋宴。隆庆帝听后,那原本就板着的脸,更加阴沉可怕了。  自隆庆帝上位,徐阶推行的重要举措之一便是削减各项开支,朝廷从上到下都提倡节俭。起初,隆庆帝欣然接受,并主动说要从他做起。他在坐上皇位后的首个中秋节,就只简单宴请了几位朝廷重臣,没有大操大办。  现在第二个中秋节到了,隆庆帝觉得国库亏空的情况已有所缓解,第一个中秋节简单过了,第二个怎么也要热闹热闹,与民同乐。结果被徐阶否决,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朕自继位以来,何时铺张浪费过?”不善言辞的隆庆帝因生气而脸憋得通红,加重语气继续道,“这个中秋,朕就想和朝臣、百姓一起热闹热闹,可你徐阁老这样反对,那你倒说说,怎样为之才好?”  隆庆帝就差说一句“这大明天下,到底是你的还是朕的”了。隆庆帝的这种反应,徐阶和众臣都没想到,全懵了。“皇上,臣……臣只是觉得……”徐阶愣了半天才开口,可才说了几个字,又被隆庆帝打断了。“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朕不办就是了。你们都退下吧。”隆庆帝一边烦躁地挥挥手,一边瞪了徐阶一眼。这件事已经够让徐阶忐忑了,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不得不怀疑,隆庆帝是在针对他。  那是在中秋过后不久,隆庆帝召集六部和内阁开会,称他在京城住久了,想换个地方住住。徐阶以为隆庆帝是想外出游玩,便说:“皇上,此时已是秋天,到处萧瑟一片,不如再等几个月,春天来了再做打算。”内阁次辅李春芳也附和道:“皇上,徐阁老所言极是。春暖花开时,皇上出游正好。”结果,隆庆帝又黑了脸。张居正见隆庆帝不高兴了,便说:“皇上想这几日出游也好,秋天虽不似春天温暖,百花也未盛开,但也别有风味。”  “朕何曾说要出游了?”张居正话音刚落,隆庆帝便冷冷地道。臣子们全都抬起头看着隆庆帝,不明所以。“朕只是想换个地方住住,朕是在宫里住腻了,还不明白吗?”  隆庆帝又说。“好,换个地方住好,换个地方住好。”众臣急忙说。隆庆帝阴沉的脸,这时才稍稍有所柔和。“那你们都说说,哪个地方建行宫好?”隆庆帝说到行宫时,嘴角含笑。原来皇上是想建行宫啊。直到此时,众臣才明白他的意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全都看向徐阶,等着徐阶先开口。“回禀皇上,臣觉得,建行宫之事还是缓一缓再说,如今国库空虚,百姓……”  “徐阶,你一定要和朕唱反调吗?”隆庆帝一拍龙椅的扶手,大声道。“臣不敢。”徐阶边说着话,身体已经边滑下椅子,跪了下去。众臣一脸惊惧。胆子大些的大臣,睃一眼隆庆帝,发现他脸色铁青,双目圆瞪,呼吸急促。“皇上恕罪。”徐阶伏在地上说。恍惚觉得在他面前的不是隆庆帝,而是喜怒无常的嘉靖帝。  “不敢?”隆庆帝沙哑着嗓子说,“你徐阶还有什么不敢的?朕说中秋想和臣子、百姓们热闹热闹,你说不行。朕说想建行宫,你又说不行。你这不是和朕作对是什么?”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觉得皇上刚继位不久,又颁布了禁奢华令,从上到下都在提倡节俭,这才说缓一缓,并无他意。”徐阶的声音微颤,脸色比隆庆帝的还要难看。  “皇上,徐阁老也是为朝廷着想,并无和皇上作对之意。”次辅李春芳也跪了下去。“皇上……”其他人都跪了下去。少顷,隆庆帝才稍稍缓和了一些,说:“好了,你们都退下吧。”那天回到内阁后,徐阶一直在想这件事。他意识到,自高拱离开,隆庆帝好似都没有开心过,始终板着面孔,特别是在面对自己时。“皇上不开心,难道是因高拱不在?近来频频向我发难,也是因高拱的离开?”徐阶想到这里,背后冷汗直冒。就在他想上疏皇上,提议建行宫时,隆庆帝竟带着锦衣卫和几名贴身太监,径自离开了京城。隆庆帝没有提前召开内阁及六部会议,也没说去哪儿。皇帝的任性,让六部及内阁众臣们瞠目结舌。“徐阁老,皇上这是?”李春芳小心翼翼地问。徐阶不说话,眼神呆滞。“是因我们之前没同意他建行宫?”李春芳又问。“也许只是因为本官反对。”徐阶慢慢抬起头,看着李春芳。  他见李春芳一脸疑惑,便又说,“你还是出去做事吧,本官想点事。”李春芳讪笑着离开了。虽然那次隆庆帝出去了半个月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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