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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17 09: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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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晖

出版社:民主与建设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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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丽人行

乱世丽人行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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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4-01ISBN: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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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由北京竹石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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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夏天。

一辆黑色的老式福特车,停在了兰福镇。韩家的大小姐韩疏影,一脸漠然地坐在车里,眼球都没有转动一下。叔叔韩连生“砰”的一声打开车门,下了车,左看看,右看看,满脸疑惑:这是哪里?

烈日炙烤着他,他头上厚厚的头油似乎都要燃烧起来了。

婶婶苏娇妹随后也钻出车子,大概车子坐久了,脚有些麻,一个站立不稳,高跟鞋差点崴了脚,韩连生急忙扶住她:“哎呀,姑奶奶,当心点。这什么破地方啊,连我们上海乡下的乡下都比不上。”

苏娇妹掐了一下韩连生,小声地说:“嘘——可别让她听见了。”二人迅速向车内望了一眼,韩疏影端坐在车里,眼前的一切仿佛与她无关似的,别说是兰福镇,就算这里是地狱,也无所谓了。“有没有搞错,是不是这里?”苏娇妹把丈夫韩连生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

韩连生掏出一封信指着说:“看看,上面明明写着第三个路口,路牌下。”他们不知道,此时,在半山腰,有几个人正透过茂密的树叶观察着他们。“二小姐,是不是他们?”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正压低声音问着旁边的一个妙龄女子。她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衣着考究,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只是一脸的任性和娇蛮,让人感觉并不和善。“没错,就是他们。我在信上动了手脚。还愣着干吗?等我请你们吃耳光呢?”“您……您还没说拿那个女的怎么办?”

她举起手中的刀,刀光在她脸上晃过一道锐利的光芒:“给我在她脸上划上几刀,谢家也不是什么破烂货都要的。”

两个家丁面面相觑。“快去,办好了领赏,办砸了挖个坑把自个儿埋了。”说完,她狠狠地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头,扭头扬长而去,留下两个不知所措的家丁。要知道,山下车中坐着的那个女人,可不是什么“破烂货”,她是苏北大亨谢丙炎即将迎娶的续弦夫人。可是,更让他们为难的是,让他们给韩疏影“破相”的,正是谢丙炎的宝贝千金谢若雪。

此时,山下的韩连生对着空无一人的路口,一脸烦躁。“都什么时候了,谢家连个鬼影子都不露。就算是续弦,可我们家疏影好歹也是黄花大闺女,总不能这么草率吧?”他招呼一旁抽烟的司机:“走了,我们回去。”

苏娇妹拉住韩连生的衣服:“嘘,拿到合同,屁股都是面孔。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把你侄女的心给说活了,我跟你没完。”

听了妻子的话,韩连生来到车边,立刻换上一副肉麻的笑脸,对着车里的韩疏影说道:“疏影,不要担心,谢家一定是有事耽误了,谢家那么大的产业,肯定很忙的。”

韩疏影将头扭向一边。谢家真的不要她就好了。

韩连生整了整衣服和头发,说到合同,他马上怂了。

正等得不耐烦之时,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个蒙面人,将他们夫妻二人围住。几把亮闪闪的匕首对着他们,韩连生吓坏了,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们……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相比之下,苏娇妹倒镇静许多:“不要乱来……不要乱来,我们是兰福镇谢家的亲家,谢丙炎知道吗?他在这一带很有势力的。”她从挎包里掏出一把银圆:“要钱?这里有的,给,就当是大家的辛苦钱……”

领头的蒙面男子一把抢过苏娇妹的挎包:“去你妈的,这点小钱就想打发了兄弟们?兄弟们,把车上的东西通通搬下来。”其中一个蒙面人早就冲到汽车前面,打开车门。但汽车里空无一人,原本坐在车里的韩疏影已不见踪影。

韩疏影不知道这群人是冲着她来的,但在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这是逃跑的好机会,她内心只有一个声音:不能嫁,不能嫁!我要逃!几个蒙面人很快就发现了她,纵马追了上来。韩疏影甩掉了脚上的高跟鞋,赤脚跑进了树林。几个蒙面人也跳下马,紧随而至。惊慌之中,韩疏影一脚踏空,摔进一个很深的树坑里。“怪了,怎么一闪就不见人影了?”“哥,真要在她脸上划几刀?我怕……谢老爷……”“先抓到人再说。二小姐也不是好惹的,我们不照办,她会在我们脸上划几刀。”

韩疏影屏住呼吸,紧张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心想,这几个人竟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们说的谢老爷应该就是谢丙炎。那二小姐是谁?这个二小姐为什么要对付自己呢?“看,那边有动静。”这群人中有人吆喝了一声,于是大家就走了。

韩疏影等了一会儿,估计蒙面人已经走远了,这才从树坑里爬上来,向相反的方向跑去。却一个不小心,被凸出的树根绊倒。几个蒙面人听到声音,又折了回来。她顾不上检查脚上的伤,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树林,然而,令她绝望的是,眼前,横着一条水流湍急的河,没有桥,也看不到摆渡的船。阳光照在河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她一下子瘫坐在河边。身后传来追赶者的叫嚣声。“厉老师,你看对岸,有一片彼岸花!”

河滩上,几个学生打扮的人围着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嬉闹着。“哎呀,戏服跑了!”一个女生大喊,那个被叫作厉老师的男子急忙伸手去抓随水漂流的戏服,不想脚下一滑,整个人也扑倒在河里。好在河水并不深,只是弄了一身水。学生们哄堂大笑。师生闹作一团,丝毫没有察觉跌撞而至的韩疏影已经爬进了他们身后装戏服用的木箱里。“厉老师,我去把晒干的戏服收起来。”一个女学生看到一部分戏服已经干了,河面上吹来的风随时都有把戏服吹走的危险,于是,她便动手收拾起来。“厉老师,我们演剧队真的要去上海?”“是啊,宣传抗日救亡总不能老躲在这山沟里吧,我们就是要走进大城市,去唤醒更多的同胞。”“太好了。大上海,一定很繁华吧……”“去了,你就知道了。”“厉老师,你听。”

厉老师和他的学生们还没反应过来,几个蒙面人已经冲了过来。“喂!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跑过来?”为首的蒙面人冲着厉老师大声喊道。厉老师慢慢整理着衣服,一言不发。“喂喂——叫你呢,耳朵聋了?”“你爹妈没有教过你什么是礼貌吗?哪天有空来我的文明班,我可以教你。”“他是天水镇厉家大少爷厉文轩。”旁边有人扯了扯他的衣服,悄声说道。

为首的蒙面男子口气马上软下来:“对不住对不住,没认出是厉少爷。”

厉文轩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自顾自打开箱子,打算把叠好的几件衣服放进去,却发现箱子里有一个衣冠不整的女人,正惊恐地望着他。两人四目相对,厉文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把衣服放进箱子。“你们要找的那个女人是不是穿着一身红色团花旗袍,梳着若兰式盘头?”躲在箱子里的韩疏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没错。厉大少爷看到她往哪里跑了?”

厉文轩往西指了指。

看着蒙面人走远,厉文轩长出一口气:“出来吧,人走远了。”韩疏影从箱子里站起来,厉文轩伸手去扶,她一闪,拒绝了他的搀扶。

厉文轩笑了笑。“你不是本地人吧?女孩子孤身一人出门是很危险的。”

韩疏影映着河水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随即便朝着蒙面人追赶的反方向走去。“这个人怎么这样,别人救了她,连一句谢谢也不说,就走了。”

厉文轩在后面喊:“你要去哪里?我们可以送你一程。”

是啊,我要去哪里?韩疏影站住了。回上海?上海又在哪里?回谢家?谢家又在哪里?更何况,上海也好,谢家也好,都不过是前途未卜的虎穴狼窝。一个人想要前行,就需要一个目标,无论那个目标是对还是错。毕竟,有了目标,人才有活下去的动力。她的目标又在哪里?她问了厉文轩去上海的方向,却拒绝了厉文轩送她走的好意。临走,厉文轩硬塞给她两个大洋。厉文轩的笑容很温暖。韩疏影心想。刚才他的学生说,他们要去上海演出,跟着他们,她就可以回到上海。她可以就此隐姓埋名,脱离叔叔婶婶的监控,脱离谢家人的逼婚。

韩疏影是被叔叔婶婶用三船煤的价格卖给了谢家。谢老爷的原配夫人十年前因病去世。而她,是谢家大公子谢天赐的同班同学。有一天,谢天赐突然带着聘礼上门提亲,但夫婿不是谢天赐,而是谢家的老爷谢丙炎。要嫁给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头子,她韩疏影没疯也没傻,当然不可能答应。“婶婶知道你委屈,可这时局一天比一天乱,政府为了备战,把全上海的煤炭都控制了,没有煤,船行就得垮掉。疏影啊,东旭船行可是你父亲一辈子的心血,可不能毁在我们手上。”婶婶的话没错,没有煤,父亲一手创建的船行就会毁于一旦。为了这个船行,父亲积劳成疾,在她十岁时就撒手人寰,是叔叔婶婶把她养大的,虽然婶婶待她刻薄,但也有养育之恩。韩疏影停下脚步,满目苍凉地环视四周。良久,她叹了一口气,擦干眼泪,转过头又往回走……

韩疏影一回去,韩连生和苏娇妹就挤到她身旁。苏娇妹上下打量了一番韩疏影,见她虽然衣冠不整,但看起来并无大碍,这才喜上眉梢:“疏影,你回来我们就放心了,担心死叔叔和婶婶了。”

韩疏影心里冷笑着,脸上却毫无表情。心里暗讽:你担心的是我吗,是你们马上要得到手的三船煤吧。

此时,谢家人那边也乱成了一锅粥。新娘子在大婚之日失踪,这可不是小事。找新娘子的人已经派出去了,却一直没有回来。突然,有人惊喜地喊道:“新娘子回来了!”

谢天赐第一个来到韩疏影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上下打量着她:“疏影,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那些坏人……没有欺负你吧?疏影,你吓死我了……不知是哪个混蛋抄录的信,居然把地址写错了。谢天谢地,只要你没事就好。”

韩疏影突然照着谢天赐脸上就是一记耳光,大家都愣住了。她咬牙切齿地说:“谢天赐,你就这么想当我儿子?好,你有种出卖我,就别怕我和你慢慢算总账。”

谢天赐一脸羞愧,不敢正视韩疏影。愤怒的韩疏影终于体力不支,一头昏倒过去。谢天赐赶紧抱起她,大叫:“马车——快把马车赶过来——”

夜色中,小镇街头空无一人,打更声隐约传来。悦福客栈门口,一个伙计将灯笼点亮挂上……

韩疏影坐在凳子上,一个阿婆正在帮她处理脚上的血泡。她轻哼一声,咬牙挺着。

阿婆跟她寒暄了几句,然后拿出几件红衣,衣服上面放着一块平安玉:“夫人,明天一早我们换上这套衣裳,新人就要喜庆些。还有,老爷交代接上您,就把这个给您戴上,戴上就是谢家人了。”说着,阿婆将平安玉给韩疏影戴上。“这是什么?”“谢家的平安玉,能辟邪消灾、开运化煞。”

韩疏影反感地要取下。阿婆连忙制止了她:“千万别,这是古玉,很有灵气的,戴上再取下就不吉利了。这可是贴身之物,能保佑夫人多子多福。”说着将玉放入了韩疏影的衣内。

谢天赐坐在客栈门口的角落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

原本,他以为,只要假以时日,韩疏影早晚会答应嫁给他,做他的新娘子。可是——“天赐,你看,这个女孩子的眼睛,像不像你娘?”想想韩疏影白天那怨恨的眼神,谢天赐痛苦得要死:没错,爹说得没错,韩疏影的眼睛像极了娘,爹爱极了这双眼,我也爱极了这双眼。

谢天赐知道,让韩疏影嫁给自己的父亲是残酷的,对她是不公平的。然而,为他自己也好,为韩疏影也好,他始终都没有勇气说出来:“这个女子是我所爱的,她和我才是般配的一对。”他心有不甘,他心有怨怼,他强咽下这不甘和怨恨。他心存侥幸地想:以韩疏影的性子,肯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同意了。

他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看到韩疏影的屋子里亮着灯。他来到窗前,伸手想敲窗,却又忍住了。如今,这个女人不再是他的同窗,而是他的继母。他怕被人看见引来非议。这时候,他听到屋内有脚步声,好像有人要出门了。他急忙躲到了竹丛后面,却看见韩疏影推门出来,见四下无人,便径直出了客栈。他悄悄跟了上去,一直跟到一间酒铺前。“谁?”韩疏影发现后面有人跟踪,本能地问了一声。“是我。”谢天赐一伸手把韩疏影拉进了墙角的暗影里。“你在跟踪我?”韩疏影一把推开谢天赐。“疏影,我知道你恨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要是还不解气捅我几刀都行。”“谢天赐,你太高估自己了,我不是恨你,是厌恶你,厌恶你们全家。”“疏影,照片是我爹偶然在我房间里看到的,他说,你长得像我娘,这才……我也没有办法,没有人敢违逆他。而且,我也想不到,你会真的答应。”“我韩疏影没爹没妈,只能任人宰割。连谢家大少爷都不敢违逆的人,我有什么胆量说不。”“疏影,我对不起你。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三年前,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欢上你了。这你是知道的,我向你表白过,可是你拒绝了我。要是你当初答应了我,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父子喜欢同一个女人?你不觉得太可笑吗?你娶不到手的女人就让你爹娶。所以,你就把我卖给了你的父亲。好一个家风淳厚、父慈子孝。”“疏影,你不要这么说。在外人眼里,我是谢家大少爷不假,可我自己却非常清楚,我不过是谢丙炎养的一条狗,一条哈巴狗。”谢天赐咬牙切齿地吐出“哈巴狗”三个字,表情非常痛苦。

谢天赐的这番话让韩疏影愣住了。“疏影,有个秘密憋在我心里好久了。我是谢丙炎的养子,那老家伙有了亲生儿女,就不把我当亲儿子看待了。疏影,虽然我现在没办法救你,但你相信我,用不了几年,谢家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谢天赐,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不稀罕你们谢家的一切,更不稀罕你!”“韩疏影,你听着,你是我的,我谢天赐喜欢的东西,一定要得到。”说着,谢天赐一把攥住韩疏影的手,强行把她拉到了胡同里。“疏影,老家伙不行了,你嫁给他也不过徒有夫妻之名,但我们可以做个有实无名的夫妻。将来,你再给我生个一儿半女,这样,谢家就是我们的了。你知道谢家的产业有多大吗?”“谢天赐,你疯了,你比我想象的还卑鄙,你太可怕了。”韩疏影用力推开他。“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知道,是老家伙不义在先,他明知道我喜欢你,可还是要娶你,让你做我的后妈,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谢天赐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子重重地压在韩疏影的身上,令她动弹不得。“谢天赐,放开我!听见没有,不然我就喊人了……”韩疏影拼命挣扎,右脚得了一个空当儿,便狠狠踢了他一脚,同时,谢天赐脸上也重重挨了一巴掌。

看着消失在夜色里的韩疏影的背影,谢天赐摸着有些火辣的脸,痛苦地蹲了下去,低声呻吟。

韩疏影一个人跑到山脚下,发现自己彻底迷路了。

这时,迎面来了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看见韩疏影,那人顿时来了精神,满嘴胡言乱语地喊着,轻浮地就要去拉她。韩疏影吓得慌不择路,向山里跑去。

那人紧追其后……

她惊慌失措地只顾向前跑着,跑了好久回头发现那人不见踪影了,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往回走。还没走几步,突然从草丛里窜出一个黑影,一下将她扑倒。

韩疏影挣扎着大呼“救命——”,结果被那人一把捂住嘴巴。她拼死抵抗,两人扭打成一团。

那人撕开她的衣衫……韩疏影羞辱地满眼含泪,却又无法叫喊……突然,在她挣扎之极,摸到了那人的腰刀。她当即抽出腰刀,向他捅去,正中那人的肚子。

突如其来的一刀让那个男人疼得捂着肚子直嚎。韩疏影趁机想跑,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脚踝,怎么踹也踹不开。

韩疏影筋疲力尽,那人大叫着再次扑上她,掐住她的脖子,眼看韩疏影就要窒息了。突然,那人头顶连挨了几块闷石,顿时两眼凸鼓,血流如注。

韩疏影回过神来,看清是谢天赐,忍不住大哭起来,语无伦次地说:“怎么会这样……我用刀捅了他……他死了吗?我好害怕……我不想杀他的……”“别怕,我看看……我去看看……”谢天赐也压着惊慌。他来到那人面前,试试鼻息,顿时瘫软,他连滚带爬地回到韩疏影面前。“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韩疏影一下子就慌神了,她拉着谢天赐,发疯般地摇晃着他。“等等,等等,让我想想,看样子他是个日本浪人,又是个酒鬼,本来就行踪不定,我们把他推到山沟……就不会有人知道……”谢天赐迅速地转动着脑子。“我不敢……我害怕。”韩疏影蜷缩在一旁瑟瑟发抖。“我来,你等着我。”谢天赐将尸体拖到山边,推了下去,心虚地安慰韩疏影,也是安慰自己,“没事了,处理完了,就算以后有人发现,也不会想到是我们干的。”

这时,山下突然传来喧闹声,隐约看见远处有灯笼火把在晃动着……

谢天赐不由地喊了一声:“坏了。”他定了定神,于是决定先发制人,大声招呼着:“牛叔,我们在这里。”

管家牛二带着一群人赶紧找了过来。见这么多人来寻她,韩疏影一下子懵了。

谢天赐上前跟大家搭话:“没事了,没事了。我听阿婆说韩小姐不见了,就赶紧出来找,没来得及告诉大家。韩小姐还是想回上海,可是刚出镇子就迷路了,误闯到山上差点遇上狼,慌不择路就掉到山沟里去了,幸亏我跟在后面把她救上来,不然可要出大事了。”“这还不算出大事啊?夫人啊,您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们这些下人可都得挨板子。”牛二严肃地说。突然他发现韩疏影身上的血迹,“哎呀,夫人,您受伤了?”

韩疏影惊恐地看着谢天赐。“是我是我,是我在救韩小姐时受点伤。”谢天赐表示出一脸的歉意。“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叫大夫?大少爷,平白无故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您让我怎么跟老爷交代啊?”牛二赶紧招呼人去找大夫。

谢天赐咳嗽了一声,将牛二拉到一旁,低声说:“这事最好不要张扬,传出去谢家很没有面子,也别告诉我爹了,免得大家都挨罚。”

牛二点点头,挥手高喊:“大家听着,赶紧送夫人和大少爷回去休息,小声点,别搞得跟游行似的。”

大家拥着谢天赐和韩疏影往回走。谢天赐擦了擦头上渗出的汗,悄悄舒了一口气。

一旁的牛二暗中观察了几秒谢天赐,疑惑地回头望了望黑洞洞的山林,露出狐疑的目光……“大少爷,管家请您去劝劝新夫人,她死活不肯换衣,也不许人进她的房间。”阿婆来到谢天赐的门前。“好,我这就去。这样,你们都各自去准备吧,半个时辰后上路。”谢天赐皱了皱眉,“阿婆,麻烦您去厨房给韩小姐弄些清淡的白粥来。”阿婆答应着离开。

谢天赐推开门,迎面一个枕头飞过来。“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谢天赐走近床边,看见韩疏影依旧穿着昨夜的装束蜷缩在床角。“疏影,是我。”“我的手……洗不干净……”韩疏影顿时哭起来。

谢天赐拉起她的手:“很干净,你看白白净净的。”“你没看见?全是血,你看……这儿……这儿……还有这儿……”“疏影,你这样不行,你必须振作起来。”“你让我怎么振作?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都是你害的,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没有你我怎么会到这样的地方来,又怎么会发现这样的事,我……我怎么会杀人呢……”韩疏影疯狂地捶打着谢天赐。谢天赐一把捂住韩疏影的嘴巴。“嘘——轻点,疏影,我知道我欠你的很多,以后我做牛做马地还你,可昨晚发生的事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就是天塌下来也要守住这个秘密,这是为你好。”

韩疏影瞪大眼睛望着他。“遭遇这种事,没人会相信你还是清白的,这里不是大上海,如果一个女人失了贞洁,就会被鄙视被嘲笑一辈子,生不如死。”“可昨晚的事就像噩梦一样缠着我,甩都甩不掉……我怎么就背负了一条人命呢?这太重了,我背不起啊……”“背不起也得背。赶紧收拾收拾吧,我在外面等你。”说完,谢天赐转身出去了。

2

谢丙炎要续弦这件事对谢若雪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爹要娶亲,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作为女儿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可是她就是气不过,父亲为什么非要娶一个只比她大两岁的女人,这不明摆着让人看笑话嘛。她是谢家的长女,她要捍卫自己的权利。她三番五次地捣鬼,先是把地址故意写错,后来又找人扮作流氓劫持韩疏影,并且在韩疏影进了谢家的门后,处处找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韩疏影歪在床边,心不在焉地翻书,可她一页也读不下去,干脆熄了灯,躺在床上,双手垫在头下,望着黑漆漆的天棚发呆。

寂静的夜晚,风声格外的大,把窗户吹得“吱吱”作响。突然一阵大风吹开了窗户,桌上的一摞纸张被灌进来的风吹得四处飘落。韩疏影起身将台灯打开,伸手想要去关窗,突然听到幔帘后面传出女子嘤嘤轻啼声,幽怨而空洞。“又何必装神弄鬼呢?谢小姐,你能不能别再整我了?如果你真的能把我赶走,我会铁了心配合你,可是……我的去留不是你能说了算的。”韩疏影无奈地苦笑。

没想到,女子哭声越发凄凉。“要不你就出来,我们俩好好聊聊。我也是迫不得已,不然……谁愿意去嫁给一个老头,谁愿意读了那么些年书最后一无所用,谁愿意背井离乡任人欺负……不愿意又能怎么样?父母早逝,寄人篱下,也只能任凭别人摆布……”

女人哭声停止了。“你……还在吗?”韩疏影轻轻地问。帷幔里一点声音也没有,韩疏影疑惑地走过去。突然,帷幔后面飘出一个蒙着白头纱的人,在月光下很是瘆人。“谢小姐,给彼此一个清静,算我求你了,行吗?”说着,韩疏影一把扯去“人形”的白纱,突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是血污的脸,韩疏影惊叫了一声,顿时瘫倒在地上。“血污人形”逼近韩疏影,受惊吓的韩疏影眼前再次出现满脸是血的日本浪人扑向她的样子,于是韩疏影抱住头,歇斯底里地大叫。

下人们听到声响,赶紧敲门:“太太,太太,怎么了您?”

韩疏影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惨叫着。下人看这情形,只得把门撞开。

可是房间内,除了韩疏影和满屋零乱的白纸,什么都没有。

新夫人见鬼的消息瞬间传遍了谢府,各个房间陆续亮了灯。院里、走廊上,下人们匆匆跑过来。谢丙炎听闻疏影撞见了鬼后,马上起身赶了过来。看到韩疏影躺在床上,双眼无神,一副游离状态,整个人毫无声息。不由地心疼,赶紧吩咐人去找大夫。

谢若雪躲在柱子后面,不屑地说:“不怕鬼魂?真能装。”

这时,两个小丫头跑过来,被谢若雪叫住了。“二小姐,新太太发癔症了。”丫头汇报。“发癔症?该不会我亲娘来教训她了吧?”说完,谢若雪哼着小曲,走开了。

两个小丫头面面相觑。“听说那间屋子原先是大太太的书房。”“咦,别说了,好吓人的。”

郎中把完脉,对床边围着的谢丙炎、牛二、谢天赐和一些佣人交代:“放下帐子让夫人休息吧,不要再惊扰她了。”

谢丙炎问:“严重吗?什么时候能好过来?”

郎中回答道:“谢老爷不用太过于担心,夫人是受到惊吓而导致六神混乱,我开些药给她压压惊。夫人年轻身体好,调理几日就无大碍了。”

听完,谢丙炎松了口气,招呼仆人送先生出门。

谢丙炎在房间里踱着步,嘴里嘀咕着:“谁吓的?转脸对候着的小翠说,太太晚上吃什么了?见什么人了?”

小翠慌忙说:“太太晚饭什么都没吃。之后……太太……”

谢天赐赶紧接口说:“太太散步时顺便去了我那儿,借了两本书,当时牛叔也在场。”

谢丙炎拿起书翻了翻,书里并没有写鬼怪的东西。突然他愣了愣,问道:“小雪,小雪在哪儿?”

牛二回:“二小姐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没见她出来过。”“天赐啊,喜帖都发出去了吗?看来得改期了,拖后几天吧。”“是的,爹,我明天就给各家送道歉帖去。”“老爷,我已经安排佣人陪护太太了,您回去休息吧。”“也好,都各自回去吧。”

牛二刚出门没走多远,就见几个下人扎堆议论着。“说不定真是故去的大太太,怕自己女儿和儿子被人欺负。”“是啊是啊,我听小翠说,之前隐隐约约听见太太在说话,像是自言自语。”“我听人说大太太以前最喜欢在这屋里读书画画的,要是大太太真回来了,这婚还怎么成啊?”“阿弥陀佛,千万别吓我。”

几个人正说着,突然发现牛二一脸怒色地站在旁边,吓得赶紧溜走。

牛二望着他们离开,眯起眼睛思忖着今晚的情况。

谢丙炎从韩疏影的屋里离开后,没有回房睡觉,他打算去看看女儿。到了房前,没想到这孩子不开门。他就假装离开,刚转过身走了两步,就听见门“咯噔”一声,他暗笑,这个孩子的脾性,他这个当爹的最清楚不过了。

谢丙炎进屋,坐在床边看着装睡的女儿。

谢若雪的眼皮一直在抖动,终于闭不住了,一跳坐起来。“你干吗呢?一直盯着人家。”“跟爹闹了一天了,不打算跟爹说个‘对不起’吗?”

谢若雪噘着嘴说:“我又没错。听说那个女人发癔症了?你不陪她来我这里干吗?噢,我知道了,你是来看看我是不是加害她的凶手?现在你看见了,我什么也没干。”

谢丙炎抱怨:“你这丫头,跟你亲爹耍什么犟驴脾气呢?怎么一点都不像你娘呢?”

谢若雪得意地说:“女儿随爹。”

谢丙炎点点她的额头:“我就是太放纵你了。好了,赶紧休息吧。”

谢丙炎带着随从巡视着矿上的情况。谢天赐跟在他的身后。“老爷,现在煤价是一天一变,节节高啊。”“我们的煤只卖给老客户,新来的给多少钱也不卖。”“这是?”“现在世道乱,谁知道买主是不是帮日本人干活的。”

谢丙炎转脸问:“天赐,这疏影怎么老不见好啊?”

谢天赐有些失神地慌忙啊了一声:“要不换西医试试,汤药见效慢。”

谢丙炎抬眼看了看谢天赐:“你看着办吧。对了,天赐,我怎么发现你这些天总是心不在焉的,跟丢了魂儿似的。”“没……没有啊,”谢天赐鼓起勇气说,“爹,您年纪也大了,矿上的一些业务就交代给我去办吧,您指挥我就成。”

谢丙炎伸了伸筋骨:“我这老胳膊老腿儿还能再撑个十年,十年后,家栋就成人了,我就可以把这摊子全都交给他了。天赐啊,家栋是我们谢家唯一的正脉男丁,将来你可要多多帮助他啊。”

谢丙炎这一席话把谢天赐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的心击得七零八落,他极力掩饰着胸中的绝望和愤恨,找了个为韩疏影请大夫的由头转身离开了。

谢丙炎带着随从前行,突然间发现前方站着一个西装礼帽打扮的人。

谢丙炎皱了皱眉:“这只苍蝇怎么又来了?”

东野向前一步行了个礼。

谢丙炎没容对方开口便说:“东野先生,我不是说过吗?您来喝茶吃饭游山玩水,我都欢迎,但入股之事免谈。”

东野一本正经地说:“谢先生,我们日本国抱着一腔热情,就是要在中国建立一个有序的、和平的、互利的东亚共赢体制,我们的合作也将是共赢的一部分。”说着就掏出了一份合同。“请收下这份合同,我再等谢先生一周,希望您一周内能给我答复。”说完,东野鞠躬走人。

谢丙炎对着他的背影愤怒地说:“敢威胁老子?!”随手便将合同扔给了随从,“留着当草纸吧!”

韩疏影躺在床上,一连几天,目光呆滞地躺着,不吃不喝的。

牛二叹了口气,吩咐一旁的佣人:“再拖下去身体可就垮了。去,给太太喂些米汤,浓稠些。”

佣人答应着退下。

突然,屋外传来锣鼓喧闹声。韩疏影听到喧闹声,又是一惊,便捂着耳朵缩在床角。

佣人赶紧跑过来扶着她瑟瑟发抖的身体:“太太……您冷静点,来人啊……外面是谁?怎么回事?”

院子里架着香台,香台上摆着谢若雪母亲的灵位,一些奇装异服之人,在围着火盆跳大神,为首的巫婆更是灵异之极,满嘴鬼话,又唱又跳。谢府的佣人们都纷纷汇集而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谢若雪大声喊道:“大家听着,房间里姓韩的那个女人刚进我们谢家,就得了癔症,害得我们谢府鸡犬不宁,我找大师算了算,说她的生辰八字跟我母亲犯冲,所以我母亲派小鬼来拿她。大师还说了,要想平息此事,恢复我们谢家的宁静,必须得让那个女人祭拜我母亲,之后再拿荆条抽打全身,直到把小鬼请走。”

仆人们听完这话都不敢吱声。

谢若雪对着韩疏影的房间指了指:“去,把那个女人给我抬出来。”

仆人们吓得纷纷后退。“那可是新太太,不敢……我们可不敢,要不让管家来吧……”一句蚊蝇般细弱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谢若雪一看大家这架势,知道再多说也是白搭,便叫了几个巫婆身边的男人,一同冲进韩疏影的房间。

谢若雪看到惊恐万分的韩疏影,走到她身边故意讽刺:“咦,病得还真是厉害啊,前几天的风头哪去了?不用怕,我来给你治治病,只要你肯给我母亲磕头谢罪,我保证小鬼都会离开你。”说完,就指挥几个彪形大汉把惊恐不已的韩疏影拖拽出房间……

丫鬟小翠一看这情形,赶紧趁乱跑走去找谢丙炎搭救。

韩疏影被拖到祭台面前,巫婆围着她又唱又跳,几个火把在她面前飞舞。

之后,两个男人架着韩疏影,将她按倒在地上,强迫她给灵位磕头。

韩疏影神情呆滞,任人摆布。一会儿便昏厥过去了,神婆边跳边往韩疏影身上泼水,同时,用荆条抽打她,眼见着韩疏影的手臂泛起一道道血印。

一些佣人有些不忍心看,只能叹气,摇头。

这时,谢丙炎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脚踢翻了火盆,指着装神弄鬼的家伙让他们赶紧滚出去。巫婆带着小跟班们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在场的人都吃惊地看着老爷。谢若雪更是心虚。

谢丙炎气得浑身发抖,一记耳光扇了过去。谢若雪虽然大声嚷嚷,但从未看到爹发这么大的火,也害怕起来,悄声对身边人低语:“快去叫牛叔来。”

谢丙炎走到谢若雪面前,谢若雪虽然心里很怕,但依旧倔强地仰着头。

谢丙炎指着自己已经花白的头发给女儿看:“我往前走还能有几年?你就忍心这么往死里折腾你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谢若雪眼里带着恨说:“我想要这个女人滚出我们家!”

谢丙炎一听这话更恼火了:“反了你了。我还告诉你了,韩疏影老子我娶定了,你要是不服,就一枪干掉我,这才像我谢丙炎的女儿。”

说着,掏出一把枪,塞到谢若雪的手里。

谢若雪吓得手里的枪掉到了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谢丙炎逼视着谢若雪说:“不敢是吧?好,既然你不敢打死老子,那就轮到老子教训你了。”旋即大喊:“来人,把小姐给我绑起来,二十马鞭,一鞭都不能少。”

谢若雪被捆绑在长凳上正在受刑。这时,牛二带着谢家栋赶来,一看赶紧扑过去,阻拦道:“老爷,就算二小姐做错什么,也不至于受这么大的惩罚。”

谢家的小少爷谢家栋跪在地上,抱着谢丙炎的腿哀求:“爹,不要……不要打姐姐……不要……”

谢若雪哭诉着:“我就是想和弟弟还有爹在一起,永远永远在一起,不想让外人插在我们中间,我们才是一家人,你为了外人打我,还当着我娘的面,你心好狠啊!”

谢丙炎听了,心里一酸,眼眶也有些泛红,但他心一横,决心要给这个恣意妄为的女儿一点教训。“听着,小雪,今天打你,不是打你心里的那份愿望,更不是打你对爹的那份亲情,打的是你犯浑不懂事,不给你爹我留一点面子。既然打了,就不能半途而废,我要让你从现在起生生地给我记住,人要讲道理,家要讲规矩。”说完,谢丙炎又狠狠地抽了几鞭子,紧接着他听着女儿谢若雪凄厉的喊叫,心有不忍,丢下鞭子,转身走了。

谢若雪疼得嗷嗷直叫,心里对韩疏影又多了几分仇恨。

躺在床上的韩疏影,在谢若雪的咒骂声中突然坐起,一口血喷出……

下人惊慌失措地冲到院子里大喊:“不好了,夫人吐血了……”

谢丙炎赶紧让牛二找了郎中来。

郎中诊断后,不解地说:“夫人这口血吐得真是蹊跷,把脏腑中的浊气统统带出来了,现在倒是元气回升,脉象也趋向平稳,身体有静和之态。”

谢丙炎松了一口气:“别管蹊跷不蹊跷了,身体没事了就好。”

休息几天后,韩疏影的身体也好多了。今天的天气还不错,风带来了些许凉意,拂去了夏日的燥热。韩疏影一个人独自在花园里散步,小翠远远地跟在她身后。她眼前浮现一连串她被谢若雪欺负的画面,这里简直就是个牢笼,她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怎么逃离出去。正在她徘徊的时候,她看到谢天赐从远处走来,谢天赐也正好看到了她,于是扭头就要回避她。韩疏影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她故意提高声音喊了一声,谢天赐一看实在躲不过去了,只得上前跟她打招呼。

韩疏影找了个借口说:“天赐,上次那本书我已经看完了,我想再换两本,小翠你回屋帮我拿来吧。”小翠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韩疏影一看小翠走远了,一把拽住谢天赐,将他拖到一个隐蔽处。

谢天赐心虚,不住地左右张望:“你疯了,会让人看见的。”

韩疏影根本不理会谢天赐的担心:“是,我是疯了,这里简直就是地狱,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我想明白了,我还年轻,不能为了三船煤就毁了一辈子。现在,在这个院子里只有你能帮我。”

谢天赐一听韩疏影打算逃走,甩开她的手:“这事儿我帮不了你。”

韩疏影眼睛死死盯着谢天赐说:“你是个十足的懦夫,是个自私到极点的人,你把我推进火坑,自己却躲得远远的,你看我这一身的伤全都拜你所赐。”

谢天赐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怎么会不心疼呢?我是爱你的,这你知道……”“住口,别跟我说爱,你不配。谢天赐,你给我听着,婚礼之前你必须帮我逃走,不然,婚礼上,我就会当众宣布你我联手杀人的事情。”韩疏影拽着谢天赐的袖子不容他挣脱。“疏影,你别乱来……”“生不如死,不如去死。你不信,可以试试。”韩疏影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天赐望着韩疏影决绝的背影,失神地站在那里。他没有想到这一幕被刚从父亲书房里溜出来的谢若雪看得一清二楚,虽然她听不到二人在说些什么。“真是天助我也。”原来谢若雪挨了马鞭后,越想越气不过,没想到父亲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对她下如此狠手,这个家是待不下去了。她决定要去找厉文轩,她觉得自己以后就是要嫁给厉文轩的,早点晚点又有什么要紧。于是,她便把衣服统统从柜子里扔到床上,准备打包走人。可是苦于没有足够的盘缠,于是生了个鬼点子,她偷溜到父亲的书房。一来可以偷偷拿些银两,二来也可以给父亲个警告,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谢若雪看着谢天赐和韩疏影二人离去后,用力攥了攥手里的银子:这对狗男女,原来……你们在暗度陈仓,等着瞧吧,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她改变了主意,找到牛二,让牛二转告父亲,于茶馆一见。

谢丙炎不知道这孩子唱的又是哪出,但是想想自己对女儿下手挺重的,这次见面也是一个化解矛盾的机会,便欣然前往了。

谢若雪倒上茶,双手端起:“小雪想给爹敬杯茶赔罪。”

谢丙炎接过茶杯:“这几天我绷着不搭理你,你不是也很有种,一样绷着不理我吗?”

谢若雪一脸歉意地说:“到底还是绷不过您,您是我爹,这点脾性都是您给的。这两天我痛定思痛,觉得自己的确闹得有些过分了。爹,您喝杯茶吧,就别再生我气了。”

谢丙炎听女儿这么说,心里一暖说:“你是我亲闺女,我能真生你气?”

谢丙炎喝了口茶,态度也松缓下来。

谢若雪不停地给谢丙炎倒茶。

谢丙炎总觉得女儿有话要跟他说:“别老灌我茶了,都快喝成大肚罗汉了。小雪,今天你是怎么了?你的爽快劲儿呢?有什么事说吧!”

谢若雪思量了下,一本正经地说:“爹,您以前一直跟我们说,三十年前您和娘落户此地,靠着一铲子一铲子地挖煤置下这片家业,对吗?如果有人想打您这份家业的主意,您会怎么办?”

谢丙炎一愣:“这话什么意思?”

谢若雪追问:“爹,您会怎么办?”

谢丙炎慢吞吞地说:“老子让他下油锅。”

谢若雪道:“铁板钉钉,说话算话。”

谢若雪看到时机一到,便把看到的事情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听得谢丙炎目瞪口呆。

谢丙炎将杯子重重放下,压着火说:“你说够了没有?你不过是看到他们在一起说会儿话,就生编出这么一堆戏文来。”

谢若雪激愤地说:“说什么话要躲在墙角里?要拉拉扯扯地靠那么近?”

谢丙炎斩钉截铁地说:“决定娶韩疏影后我派人去他们学校调查过,韩疏影和天赐没有半点暧昧。”

谢若雪惊讶地说道:“爹,合着您是不相信我?人在做天在看,我亲娘也在天上看着呢,我要是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谢丙炎拿着茶壶说:“你不喜欢韩疏影,也不喜欢天赐,你的话我只能听三分,留七分。”“好,您就固执吧,有您名誉扫地的那一天。”谢若雪狠狠地摔门而出。

谢丙炎猛地将茶壶砸到墙上……

回去的路上,谢丙炎一脸阴郁,谢若雪的话还是在他心中掀起了很大的波澜。

牛二看到谢丙炎阴郁的脸,犹豫了一下,决定把那天他看到的事情告诉老爷,因为他始终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谢丙炎听后质问他为何不早说。

牛二答道:“捕风捉影的事,一旦说了反而像真的了。”“那你现在怎么想?”“这几天我跟太太接触下来,感觉她是个气高骨傲之人,就算对这门婚事有些不甘……但也不会去干一些苟且之事。”“那天赐呢?你怎么看?”“大少爷从小性格孤僻,不太喜欢与人交往,一般人很难了解他。但老爷您毕竟是他的父亲,我想他应该不敢。”“好,我暂且相信他们,韩疏影清不清白,成婚那天自会明了。如果他俩敢联手骗老子,老子就支起一口油锅等着他们。”

牛二小心翼翼地望着老爷,鼓起勇气说:“老爷,如果您不怪牛二,牛二就大胆地说两句。虽说大少爷和太太是同学,平时走得近些也没什么,但时间长了总会多少引人误会,毕竟身份不同,应该有些避讳。”

谢丙炎听后若有所思,便吩咐牛二把谢天赐叫到书房。

谢天赐进门,看见父亲正在看着墙上的全家福照片,照片上父亲抱着谢家栋,谢若雪伏在父亲的肩头,谢天赐站在后面,总感觉与其他人有些距离感。

谢天赐心里忐忑:“爹,您找我?”

谢丙炎点了点头,感慨道:“这日子真是禁不起回头看啊,转眼你都二十五岁了。二十五年前我从东北的雪地里捡到你时,你也就刚刚满月的样子,浑身冻得通红只剩半口气了,我还想呢,谁家的爹妈那么狠心,连这样一个大胖小子都舍得丢出来喂狼。”

谢天赐下意识地皱眉,但很快掩饰过去:“爹就是天赐的菩萨,爹对天赐的救命养育之恩,天赐一辈子都还不清。”

谢丙炎叹了口气:“可是到了你十岁,我却发现你这孩子喜欢把自己藏在角落里。到了你二十岁,就更加古怪了,总觉得你有两张脸,一张挂脸上,一张藏心里。”谢天赐慌忙说:“爹怎么会这样想?天赐对爹从来没有过二心。”

谢丙炎摇了摇头:“是人都会有二心,只是我不知道你的第二颗心在想什么?离我有多远?”

谢天赐不解地问:“爹,是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谢丙炎目光直视他:“你喜欢韩疏影?”

谢天赐被这么一盯,慌了神:“爹,您听到什么闲话了吗?您千万不要相信!”“回答我,是,还是不是?”谢丙炎死盯着谢天赐的眼。

谢天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举手发誓:“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韩疏影,从来没有。如果我敢对爹撒谎,就让天赐死无葬身之地。”

谢丙炎审视谢天赐片刻,突然意味深长地笑起来,笑得让谢天赐更加紧张。

谢丙炎拍拍谢天赐的肩:“不管有没有,从今儿起都必须给我断了根,谁敢让我谢丙炎丢了颜面,我就让他哪儿来回哪儿去。”

谢天赐怯怯地点头,正准备开口,就被谢丙炎摆手打断:“起来吧,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你。”

谢丙炎坐回书桌前,谢天赐不安地站在他面前。“三号坑是我最大的煤坑,去年塌方之后工人一直不敢下去,这都一年了,再这么拖下去我们的损失就太大了,天赐啊,我要你带着工人进坑去。”“我?进坑挖煤?可……我不会……”“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谢家大少爷都下去了,谁还敢不下?这两天你准备准备,在我婚礼之后你就搬去矿上住吧。”

谢天赐忍着怨恨点了点头:“是,我听爹的安排。”心里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冷笑着……

出了谢丙炎的书房,谢天赐一脸阴郁地直奔韩疏影的住处,一点也不避讳。

谢天赐跨进韩疏影房间,只见韩疏影正在看书,小翠在一旁倒茶。

谢天赐对小翠说:“你先出去,我要跟太太商量一下婚礼细节。”

小翠知趣地退下后,谢天赐顺手把门关上。

韩疏影看着谢天赐铁青的脸色,问:“出了什么事儿?”

谢天赐咬牙切齿地说:“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让别人摆布我们的命运,像摆布一条狗一样。疏影,婚礼当夜我们一起逃走。”

韩疏影疑惑:“我要走,但我不要那天走,这对我来说太冒险了。”

谢天赐胸有成竹地说:“那天夜里谢家上上下下才会最放松,而且我必须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不能给谢丙炎白白当二十五年的儿子。想让我死在矿坑里,没那么容易。放心,我有办法让那死老头碰不着你半个小手指。婚礼第二天,全城的老百姓都会知道,他谢家大少爷跟新太太私奔了。”

韩疏影呵斥了一声:“住口!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

谢天赐冷笑自语:“有什么区别?大家都会这样认为的。疏影,想逃走就乖乖地听我的话,我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面对谢天赐发疯的眼神,韩疏影不禁打了个冷战。

第二天一大早,韩疏影假装四处闲逛,来到偏僻的后院,看见一扇小门,上面挂了一把大锁。

韩疏影问道:“这是什么门?通到哪里?”

小翠说:“这是后门,通大街上。”

韩疏影故意问:“这个大院虽说不小,但门也不少,就不怕不安全?”

小翠笑了笑说:“不会的,咱大院一共四扇门,一个大门,两个侧门,还有就是这个后门了。大门和侧门都有人把守,后门一般没有人走,也就是厨子早上买菜图个近道。”

韩疏影点了点头:“好,安全就好。”

小翠不知道韩疏影话里的意思,催促说:“太太咱们还是快离开吧,这里草荒蚊虫多。”

韩疏影答应着,但眼睛依旧盯着门上的那把大锁。

很快就到了婚礼当天,谢府门口一派喜气洋洋。牛二带人在门口大放鞭炮,并向围观群众散发花生喜饼等。一群孩子围着牛二哄抢“喜食”……

阿婆在给韩疏影梳头:“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韩疏影望着镜子里的毫无生气的脸,不由地同情自己的人生。突然,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镜中,似笑非笑。

韩疏影吓得跳起:“你来干吗?”

谢若雪凑近韩疏影:“紧张什么,我来看看新娘子啊,打扮一下还真显出了几分姿色,只可惜……你的心肠比蝎子还毒。”

阿婆赶紧挡在两人中间:“哎呀,二小姐,按老理您是夫家的人,也是不能进这房间的,出去出去,一会儿让老爷知道又要不高兴了。”

谢若雪说:“阿婆不用害怕,我不是来寻架的。我就是来告诉这个女人,虽然我没能将她赶出谢家,但并不代表我谢若雪就输了,咱们走着瞧。”

这时,外院传来了锣鼓声。“听,好戏就要开场了。”谢若雪说完,大大咧咧地离开了。

韩疏影心中涌来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谢家大院里摆满了酒席,高朋满座。戏班子正粉墨登场,唱着恩爱的黄梅调《天仙配》。谢丙炎一身新郎扮相,招呼着谢天赐一一给来参加婚礼的乡里乡亲敬酒。谢天赐一桌一桌地敬酒,突然,谢若雪在他身后拍了一下,把他吓了一跳。“哥,我敬你一杯。”

谢天赐愣愣地看着谢若雪。“怎么?不习惯我叫你‘哥’?”“还真是不习惯,从七岁那年你知道我不是你亲哥后,就再没叫过我‘哥’。”“你又何尝当我是妹妹?在你心中我就是个谢家二小姐。听说你明天就要搬去矿上了,来,为你送行。”“原来我的离开,会让这么多人心里痛快。好,干杯。”谢天赐一仰而尽。

谢若雪冷眼看着他,突然,厉文轩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谢若雪兴奋地扑过去:“文轩哥,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从白天等到晚上,你就是不来,急死我了。”

厉文轩笑了笑说:“学校事多,给耽误了。”

谢天赐也走过去打了招呼后,便借机离开。

谢若雪挽起厉文轩的胳膊:“走,文轩哥,我带你去见我爹。”

新房里只有韩疏影一人,她坐在床边,心神不定。

韩疏影看着手中的钥匙,这是谢天赐找人给她配的一把铁门钥匙。她拿着钥匙,来回踱步,心里纠结着:我真的能相信他吗?他出卖了我一次,难道就不会有第二次?不,我不能把宝全押在他身上,现在钥匙在我手里,我应该现在就想办法逃走。

想到这里,韩疏影迅速从床底翻出一个包袱。她悄悄靠近门口,推开门缝往外看,只见,小翠和另一个丫鬟正坐在门口,嗑着瓜子聊着天,不时发出一阵阵笑声。这情形是出不去了,一时她也没有了办法,急得坐立不安,只得另作打算。

突然,她灵机一动,赶紧端坐在床边。“小翠——”

小翠和丫鬟听到喊声赶紧进来。“外面唱什么呢?那么好听。”“《夫妻看灯》,今儿请来的是黄梅戏名角儿小蝶仙,平日里想要看她一出戏贵了去。听说很漂亮,好多公子哥都围着她打转呢。呵呵,可惜我没见过。”小翠快言快语地说。“那就去瞧瞧呗。”韩疏影故意撺掇。“那哪行?要挨骂的。”小翠虽然这么说,但话语中透着期盼。“我这里不缺吃不缺喝的,不用你伺候,你们悄悄溜过去看几眼,我还等着听你们跟我说说这小蝶仙长什么模样呢。”韩疏影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小翠和丫鬟有点动心。“快去快回,别让好事的人瞧见。”

小翠和丫鬟答应着,高兴地往外跑。

等她们一离开,韩疏影快速拿出包袱,看看四处无人,走出了门。

顺着墙根,躲过往来的仆人,韩疏影向后院跑去……

喜宴上,唱戏的,叫好的,喝酒的,划拳的,乱成一片。

厉文轩举杯来到谢丙炎身边,谢若雪跟在他身后。

厉文轩递上红包:“谢叔叔,晚辈的一点心意,请赏脸。”

谢丙炎欠身道了谢:“文轩啊,你要是再不来,我家这个丫头可就要骑马去抓你了。”

谢若雪脸一红:“爹,喝多了吧?”

谢丙炎把厉文轩拉到身边:“还没够呢。来,文轩,陪叔叔干一杯。”

厉文轩正要喝。谢丙炎一把将他手中酒杯夺过,随手掷在地上,说:“小杯喝酒那是娘们儿,来,换大杯。”说着将手中的大杯塞给厉文轩,自己又端起一只大碗。

谢若雪责怪道:“爹,文轩哥从小就不会喝酒,我替他。”

谢丙炎不以为然地说:“男人怎么能不喝酒呢?干了!”

厉文轩只能一口将杯中酒干掉,干完顿时呛得满脸通红。

谢丙炎拍着厉文轩的肩膀:“好,没酒量有酒胆。小雪,我要和文轩单独说几句。”

谢若雪立刻红脸,做出小女儿姿态:“那……爹,不许说我坏话。”说完就离开了。

谢丙炎大大咧咧地说:“文轩,你是个好孩子,叔叔喜欢。你也知道小雪心里有你,找个合适的时间,你们厉家来下聘礼吧,赶紧把这丫头娶走,不过说好了,娶走后咱们谢家可不退不换啊。”

厉文轩被这突然的提亲惊到了:“可是……我一直当若雪是妹妹的,况且我还年轻,想多做些事……”

谢丙炎根本不理会厉文轩的推辞:“成家和立业不矛盾,就看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用急着回答叔叔,回去考虑考虑再做决定。”

厉文轩勉强地点点头。

这时,有客人要走,谢丙炎对厉文轩说:“我送送就来,你先随意。”

厉文轩在喧闹的人群中看到了牛二,便跟他打了声招呼,告辞了。

韩疏影溜着墙角走,突然看见迎面来送菜的仆人,吓得她赶紧掉头跑。不料,由于慌不择路,又差点撞上喝多了的客人,只能躲进侧园。在一狭小的拱门前,慌张的韩疏影一头撞上了厉文轩,两人都惊呆了。

月光下,厉文轩认出了韩疏影。韩疏影赶紧将手中的包袱藏在身后。厉文轩打量着韩疏影的一身红,顿时明白了。两人彼此望着,有些尴尬。

这时,突然传来谢若雪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韩疏影的脸色也越来越惨白。厉文轩一把住着韩疏影,躲进假山背后的黑洞中。躲在窄小的空间,两人只能紧紧贴在一起,彼此感受得到对方的呼吸。

厉文轩低声说:“你想逃走?”

韩疏影点点头。

厉文轩脱口而出说:“我帮你。”

韩疏影摇头:“我不想连累任何人。上次,谢谢你。”

谢若雪追到侧园的拱门前。“奇怪,明明看他往这里来的,怎么一闪就不见了?”谢若雪找不到厉文轩,自言自语地说。

跟随着的来福说:“厉少爷会不会喝多了,找个地方躺下了吧?”

谢若雪跺了跺脚:“都怪爹,人家不能喝酒非要硬灌。愣着干吗?还不快去院子里找?”

说着,谢若雪和下人进入侧园,直奔假山走来。躲在假山后面的厉文轩和韩疏影屏住了呼吸,韩疏影紧张地抓着厉文轩的胳膊,不停地发抖。

眼看着谢若雪马上就要转到假山后面,韩疏影吓得手里的包袱掉到地上了,顿时紧张得差点叫出声来,厉文轩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谢若雪被细碎的响声吓了一跳:“谁?谁在里面?出来!”

厉文轩心一横,贴在韩疏影耳边低语:“别动,等我。”

厉文轩放开韩疏影,绕到假山侧面。

谢若雪大叫着:“来福,进去看看。”

谢若雪和来福正要进入假山背后时,突然厉文轩从旁边绕出,一把拍在谢若雪的肩头。

谢若雪回过头,一惊:“吓死我了,文轩哥,原来是你在里面……干吗呢?”

厉文轩逗她说:“我看着你跟过来,想吓吓你,小时候你不总是这样吓我吗?”

谢若雪撇了撇嘴说:“原来你也是个记仇的小人啊。对了,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在假山后面挖了一个小洞,我们叫它藏宝洞。走,看看还在不在。”

厉文轩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别去了,脏兮兮的。”

谢若雪撒娇道:“我想看看嘛,那时我们还埋了不少宝贝呢,陪我去嘛。”

厉文轩吓唬她说:“要不你自己去,说不定那个洞现在已经是耗子的家了,你手一伸进去一堆耗子一下子咬住……”说着,他故意做了个被咬后疼痛的姿势。

谢若雪听后这才作罢,旋即带着嗔怒说:“人家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会儿话呢,你就着急要走?”“明天一早学校开早会,我要赶回去。走吧,送送我。”厉文轩准备拉着很不情愿的谢若雪离开,还心事重重地望了一眼假山……

等厉文轩和谢若雪一走,躲在假山后的韩疏影才舒了口气,她看看手中的钥匙,打定了自己走的注意。

韩疏影溜到后院,直奔铁门,就在她掏出钥匙准备开门之时,突然听见小翠和那个丫鬟过来了。“太太,是您吗?”

韩疏影赶紧离开门,并偷偷将手中的包袱丢到草丛里。“真的是您啊,太太,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找不见您我们都急死了。”小翠走近确认是韩疏影后激动地说。

韩疏影故作镇定:“我觉得黄梅小调真的很好听,就想到下风口听得清晰一些,再说这里没人,也不会被笑话。”“太太,您喜欢听就让老爷在家里给您办次堂会,您现在这样,要是有什么闪失,可真要了我们的命了。”小翠听韩疏影这么说,悬着的心才放到了肚子里。

谢若雪和厉文轩边走边聊,很快一起出了大门。临别的时候,谢若雪心一横:“这么说,你们大学演剧队真的要去上海宣传抗日?那我也要去!”“你当我们去游山玩水啊?”“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说过的。”“你这大小姐吃不了那份苦。”“你吃得我就吃得,你干啥我就跟着干啥。要不是这两天家里还有一件大事要处理,我真想现在就跟你走。”谢若雪思忖着。“大事?什么大事?”厉文轩不由自主地追问。“哦,没什么,以后告诉你。文轩哥,你先去,落好脚,我去找你。”“以后再说吧。”“不许再说,就这么定了。”“我走了,若雪,再见!”说完,厉文轩快步离开。

谢若雪望着他的背影,心中莫名的失落。

酒席已经接近尾声,不少人都喝醉了。一些人围着谢丙炎敬酒,谢丙炎也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谢若雪冲过来,夺过谢丙炎的酒杯低声焦急地说:“爹,今儿是什么日子啊?你喝那么多一会儿怎么办?”

谢丙炎醉醺醺地说:“看看,女儿大了就敢对爹指手画脚,比老婆管得都多。行了,小雪,让爹跟你大爷大叔再喝两杯就散了。”

谢若雪走到谢天赐面前,不满地说:“看爹喝成这样,你还一个劲儿地倒酒,安的什么心呢?”

谢天赐无辜地说:“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干的事谁能拦住?”

谢若雪狠狠地瞪了谢天赐一眼。

厉文轩急于跟谢若雪分别,并不是着急要回去,而是担心韩疏影,刚出了谢府见没什么熟人,就偷偷地返回,溜到谢府的围墙外,想要翻墙,可院墙实在是太高了,刚好墙根处有一破缸,他拖来垫了脚才勉强爬上墙头。他翻过围墙,重重摔在地上,他不顾疼痛爬起,直奔假山而去。可是,他绕到假山后,才发现韩疏影已经不在那里了,他不知道她是如愿以偿了,还是……想到后一种可能,他心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他鬼使神差地想要到新房那里找一个确定的答案。

厉文轩从暗处靠近新房,通过开启的窗户,看见韩疏影被两个丫鬟围着,知道她没能脱身,但他也无能为力,只好离开……

酒席上一群人喝得正酣。谢丙炎被围在中间。“老谢啊,春宵一刻值千金,您就别陪着我们浪费时间了。”“是啊,别让人家新娘子等急了。”“好,那我就先去洞房了,改天再陪老哥们儿喝。天赐,给爹倒一杯,爹最后再敬大家一杯。”

谢天赐拿着酒杯倒酒,悄悄背过身去,将一粒小药丸丢到酒里。

谢丙炎接过酒杯一口喝下,并把酒杯倒过来晃了晃:“我干了,大家随意,老子要去洞房了。”

众人起哄。谢天赐在谢丙炎身后露出一丝阴森的笑容。

谢丙炎摇摇晃晃推开新房的大门,韩疏影吓得站起来。

谢丙炎挥手对下人们说:“都出去吧。”

小翠等人答应着,走出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谢丙炎在床边坐下,韩疏影刻意远离他。“咳,我这是怎么了?这酒喝得真他妈的难受。”随即转过身,抬头看着韩疏影,视线逐渐模糊:“淑娟——是你吗?你回来了?淑娟——过来。”

韩疏影鼓起勇气说:“我不是淑娟,我是韩疏影,这个世上没有谁能代替谁。谢老爷,求求您……放了我吧……”

谢丙炎半醉半醒地说:“放你?你要去哪?拜过天地,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要离开老天爷都不会答应。”

韩疏影摇头:“可我不甘心……”

谢丙炎道:“女人出嫁时都是不甘心的,时间长了打都打不走。三船煤是多少钱你知道吗?这年头连大总统的女儿也不值三船煤,可你值!只要一看见你的眼睛,我就觉得淑娟还活着……”话还没说完他就想呕吐了,“太难受了,这酒烧心……烧心……淑娟,倒杯水来……”

说着,谢丙炎一头倒在了床上,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在夜色的掩护下,谢天赐进入了谢丙炎的书房,他麻利地打开柜子门,一个老旧的保险箱呈现在眼前,他拨了拨保险箱的锁盘,保险箱被打开。谢天赐将里面的金条银圆统统装进了布包里。

韩疏影端着一杯水小心地走到床边,碰碰谢丙炎的腿,试探着喊了几声没反应后,就悄悄打开了门出去跟谢天赐会合。谢天赐带着韩疏影溜到后院铁门处。他接过韩疏影递上的钥匙,可怎么也捅不进铜锁里。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他们把锁换了……坏了,要出事,快离开。

谢天赐拉着韩疏影就要跑,突然,两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谢丙炎带着谢若雪、牛二,还有全部的仆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谢丙炎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滔天怒火:“听着,把所有的门都给我关上,一个人也不许进出,今晚我们谢家发生的事情,谁要是敢往外说一个字,老子要他的狗命。来人啊——架油锅!”

韩疏影知道自己被算计了,悲从中来;谢天赐一听顿时瘫倒在地。

一口巨大的油锅架在火堆上,锅里翻滚着黑油。谢天赐和韩疏影被家丁拖到了谢丙炎面前。谢丙炎坐在太师椅上,将一布包的金条银圆丢在了谢天赐脚下。

谢丙炎眼中发出的光能灼死人:“没想到我谢丙炎养了一条白眼狼,谢天赐啊谢天赐,连我的保险箱的密码都能弄到,你狼子野心真不是一天两天了!”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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