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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20 07:4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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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晓华

出版社:江苏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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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杆子

老杆子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老杆子作者:王晓华排版:汪淼出版社: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8-01ISBN:9787214224057本书由江苏人民出版社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序一中国版《在路上》——简评王晓华长篇小说《南京往事》郝庆军

细读作品之后,我有一个强烈的感觉:王晓华先生的长篇小说《南京往事——老杆子的斜杠人生》是一部中国版的《在路上》;无论其思想、内涵的体量,还是其腔调姿态、写作方式,对于中国小说创作和中国当代文坛来说,都有其特殊的贡献。

这部书首先在气质上与凯鲁亚克的那部世界名著达到了惊人的一致:调侃、嬉闹、欢乐、劲爆的世俗生活,颓废的生命感受,变幻的情绪流动,以及对命运无常的绝望反抗、对宏大叙事的骨子里的蔑视,在这部书中随处可见;而那字里行间满溢出来的“混不吝”的玩世做派、“爱谁谁”般满不在乎的生活理念,混合着一种天生的、“南京式”的绝叫,还有那种敢与生活死磕的狠劲杂糅在一起的人间生存状态,这些都与被称为“垮掉一代”经典小说的《在路上》,在精神气质上无不相通、神似,遥相呼应。《南京往事》的主人公“老杆子”是一个下乡“知青”,但却没有一点上世纪八十年代“知青文学”的味道:既不“伤痕”控诉,也不“反思”咀嚼;既没有酸文假醋的卖弄才情,更不会撒娇卖乖地“感谢生活”,而完全是赤裸裸的生活原貌和知青们荷尔蒙爆棚的横冲直撞。十几岁的孩子赶到乡下去,并不感到屈辱,也不自觉有什么高尚。他们想的只是如玩乐和闹腾,打架、嬉闹、泡妞,偷鸡摸狗、捞鱼摸虾,挥霍剩余的青春力比多,寻找被时代磨灭而只能由自己找回的生命存在感。《南京往事》打破了以往所有知青书写的模式,解脱了任何意识形态负担,书写了以“老杆子”为首的一群无知无畏的少年在那个时代原生存在的生活志与意识流。

像《在路上》的迪安·莫里亚蒂一样,“老杆子”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物。他年轻的时候,到农村插队总不安分。他喜欢打架,民兵营长让他揍得服服帖帖,地痞流氓让他治得不敢轻举妄动;他也喜欢打抱不平,谁被欺负了,他二话不说替人出头。回城之后,更是不安分守己地过日子,从不走常人的路子,喜欢折腾和冒险,承包鸭厂,倒腾香烟,推牌九、玩虫子、斗蛐蛐、抽白粉他是样样精通,样样失败。他常常迷失自己,迷醉自我,不知道人生目标;他又常常义薄云天,肝胆相照,不断在豪情万丈中找回残存的良知。他藐视权威,无视传统,看不起那些吃官饭的人,更鄙视那些倚仗权势欺负弱小的家伙。他做事凭着个人好恶行事,不太计较后果,有股狠劲,有种不要命的气质,因此成为南京老西门一带的知名人物。当然,他也为此吃尽苦头,受尽折磨。但他还是不改初衷,始终保持着“老杆子”的本色和秉性,到老也不服输、不屈从,硬挺挺活出一个南京“老杆子”的“斜杠人生”。

这部作品同《在路上》的另一个暗合之处,在于小说的叙事腔调和行文方式。凯鲁亚克的的小说写作是反技巧、反故事的即兴式联想写作,以主人公和叙事者的情感流动为叙述主线,大量使用俚语、俗语和方言,许多篇幅让位于对美国社会风俗文化和地方特色的叙述,以此凸显小说的文化意蕴和社会学意义。《南京往事》便以一幅南京社会风俗画开场,讲述老杆子在南京早市上闲逛吃早点、与铺面商贩打招呼啦家常的场景。他们的对话完全是南京方言、俚语,写老杆子路见不平想追赶抢包少年,却摔了个大跟头被送进医院的情形。小说的叙述语调充满诙谐,调侃,反讽,嘲弄,像是讲一个笑话,又似乎在说一个无厘头的故事,轻松欢快,娓娓道来。

最有地方特色和民俗风味的是,在小说的每一章前面作者总是放置一首或两首的南京童谣、谚语、俚语、俗语、地名歌、城门谣、顺口溜,甚至还有革命歌曲和解放区歌谣。这些童谣、俚语串入小说中,实际就是写活了一部南京的生活史、民俗史和城市变迁史;而这些童谣、俚语作为每一章故事的楔子,对人物命运、情节发展、小说氛围、叙述腔调起到了暗示、象征、互文性和隐喻性等功能,其艺术功能大有讲究。

比如,第十五章《进了预审科》的童谣是:“矮子巴,打电话,打不通,放洋嗡。”小说解释道:南京人过去喜欢“抖嗡”,就是抖空竹,发出“嗡嗡”之声。后来出现救护车和警车,拉的警报声就被叫作“放洋嗡”。警车警报一响,就预示着要抓人,在这里暗示老杆子要出事,俚语“放洋嗡”实际也是一种象征,象征着老杆子与执法机关将要结下不解之缘,也隐喻着老杆子将吃官司的命运。第四十九章《“就怕你不打我”》引用的童谣是:“三角蛤蟆裤,省钱又省布!挑个芭蕾舞,屁股包不住,精屁股郎当过马路,稀屎拉一裤。”预示着老杆子玩世一生,退休后在医院当保安,依然不安分守己,不向命运低头;他横行一世,不过是“拉稀屎一裤”的反英雄。而这些民谣又暗含着时代氛围、世俗社会的时尚潮流。不同时期的“民谣”最能反映时代风向的转换、民间好恶的标准以及社会情感的传递。民谣里既有民间隐痛,也有真情流露。《南京往事》里的近百首民谣谚语的引入,实际为小说凭添了厚重的文化含量,使得小说在叙述故事的时候,人物形象在那些民谣的吟诵和感喟中更加生动鲜明,摇曳多姿。

王晓华先生是著名民国史研究专家,在中国历史第二档案馆辛苦爬梳多年,熟稔有关南京的各种正史资料、闻人掌故、野史笔记,此前曾在央视、凤凰卫视以及其他卫视讲述军统秘史,颇受欢迎,而写小说则是晚近的事情。从这部长篇作品来看,王晓华先生对小说技艺不仅不显得生涩,而且一上来就是个高起点,一出手就给我们一个惊喜。这部《南京往事》完全按照作者自己的观察和思考,信笔写来,毫无拘束。因为作者没有因袭的负担,暗合了凯鲁亚克的笔法,以反技巧和随性书写的方式,将自己对生活和社会几十年的观察集中在“老杆子”一人身上,以传记体加野史化的笔触,塑造了一个在南京土生土长、与南京这个城市血肉融合的草莽英雄和江湖大哥的一生。“老杆子”无疑是一个“反英雄”的形象,也是在当代文学史上能够立得住的、不多见的典型之一。一部当代史,就这样经由“老杆子”形象串联起来,它带有明显的民间江湖气质,是当代社会生活的一个重要层面。其既不属于国家主流文化语境中的市民社会或世俗社会,也不属于现在许多作家书写的所谓“底层”(其中多数为“伪底层”),而是介于国家权力控制下的市民社会与自发自足的民间世俗社会之间的灰色地带。在这个灰色地带中,国家权力管控力薄弱,民间世俗力量也没有完整的话语权。它自有其生存法则和发展规律,即所谓的“亚文化”。“老杆子”成长、生存于其间,他正是这种“亚文化”培养出来的草莽名流和狠角色。《南京往事》的独特之处,正是通过“老杆子”这一特异的形象揭示出了这个社会“亚文化”的隐秘存在。与迪安和萨尔等美国“垮掉一代”的文学形象相似,“老杆子”这一形象同样成为主流社会的叛逆者和虚伪文化的掘墓人。就此意义而言,王晓华一出手就给中国文坛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文学典型,带来了一部南京味儿十足的中国版《在路上》。

作为史学专家,王晓华必然具有“考据癖”;而这一癖好必然影响小说的写作。在写到“老杆子”的父母亲如何相识相知的时候,即从第三十章到三十六章,小说信马由缰地来到“民国”——写了1923年土匪孙美瑶临城大劫案,写了国民党七十四师如何被歼灭,还写了1937年南京城破的各种往事,当然主要还是写“老杆子”的父母和祖父母的各种传奇经历。这些故事既增加了小说的可读性,也为“老杆子”这个匪气十足的民间英雄形象找到了历史根源:原来他的祖辈、父辈都是黑社会青帮的重要骨干和头目。我认为,这样处理的确给小说带来了历史的厚重感和故事性,是不是还给这部小说的自在结构带来某种损失,需要进一步探讨。好在小说的内在气质与这段民国叙述毫无违和感,因为无论是现实还是历史,讲的都是民间传奇和社会夹层中的豪情壮举。如果这部小说的下半部分再充实和完善一些,也就说,如果在讲述老杆子退休之后的故事时再细致和深入一些,我想,这部小说就更加完美了。2018年6月26日草于京北回龙观注:作者系中国艺术研究院著名学者、作家与评论家序二看严谨的历史学者讲冷黑幽南京市井故事《南京往事——老杆子的斜杠人生》首批读者有话要说党 华

我在个人微信公众号连载推送王晓华先生的《老杆子》,是因河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抗战时期的国际友人》一书因缘牵引。印象中这位前辈总是央视讲课的样子,要么西装革履,要么唐装扣在胸前一丝不苟盘卧,讲的是国家大事,说的是规范母语。怎么《老杆子》画风逆转,“呆逼”“死鬼”“下流胚”这样的词儿也能恰到好处被他抓弄呢?他这是一手伸进小说田里了呀。还是如此接地气的,写市井人物。

原来彼时他老人家住进了南京的医院,和一位基本同龄的“老杆子”同病房。

那些文字在微信里甫一亮相,千里之外的小编眼前就幻化出“洛阳纸贵”的云彩来,毫不夸张,立马就要求自媒体连载。“下面故事乃王先生丙申夏秋际,住院调养时,以手机随手写的,按照他歪在病床上书写时自然分段,分期推出,大致上长短不一,错落有致,勾人遐想……”

我的《老杆子》连载第一期就收到了著名文艺评论家黄海碧先生的差评——因为他一下子就被文字吸引住了,可是配图多过文字,他怼我“文字被分割得支离破碎”。

优质读者的意见啊,我改。

每天编发一段王老师新出手的《老杆子》,成了那个秋天的美差。很多朋友每天都盼着我的更新,信名(微信名)“金陵过客”的艺术家赵强先生只要看我到点没发,一定小窗催我。读者们每天随着故事的推进,被那一口咸水鸭就着洋河大曲味儿的南京话带到了一个时光轴前,看年代戏——从上世纪六十年代到改革开放,再到当下,一个土生土长的南京纯爷们儿过五关斩六将的往事。天意巧合,在中秋节那天,推送的正好是故事中一个五味杂陈的中秋节,戏里戏外,月亏月盈……

我时常要给互动的读者解释,“老杆子”,南京话,相当于北京话的“老炮儿”,河南话的“混家儿”,陕西话的“弄家子”。老杆子的鲜活个性,在史学家手指点化下,寥寥数笔就立起来了。那么多风风雨雨,老杆子的口头禅就是“多大事啊!”一个有血有肉、能承当、可信赖的南京男人,让女人想扑、叫男人愿和他肝胆相照,看的时候,自然而然就这感觉。

生动的南京话为故事增添了滋味。比如“胎气”,并不干女人肚子事,指的是相当于北京话的“局气”,河南话的“秉气”,普通话的“义气”,联系上下文的话,显然“胎气”比“义气”更义气。再比如“白了尾巴尖”,是老杆子讲一位神出鬼没的推牌九达人,战无不胜,而来历不明。最后归之为城隍庙里白了尾巴尖的狐仙,增添了故事的传奇色彩,而又非怪力乱神一路。

老杆子的父亲和母亲的爱情,始于南京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浪漫,而又终于母亲“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决绝性格。在父亲无意中英雄救美后,他们各自的性格使得一家变两家,数十年恩恩怨怨里,裹挟着时代施于小民百姓的枷锁,母亲的倔强和要强,父亲的“胎气”和重诺,几件事就把那一代人的无奈和无解勾勒出来,显示出作者深厚的文字驾驭能力。母亲无情的疏离,何尝不是对父亲入骨之爱的方式。老杆子夫妇的江湖秉性,也在几个细节中线描式勾出,老杆子夫妇靠非常规思维在改革开放初期迅速小富,每天狐朋狗友灯红酒绿,老杆子老婆心知这种时候是要给男人面子的,她并不直接阻止他出去鬼混,而是在他临出门前塞给他一包“口香糖”(其实是安全套)。这些生动的细节,抵得过多少“牢固的婚姻就是建立在认识上的门当户对”的高论。这些和我们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的男女,他们贫了,富了,灾了,祸了,熬了,过了……或可悟到,人要学会与命运和解,与往事和解,代价是至亲至爱阴阳两隔。这种于小人物的悲欢离合中透视人生的笔法,使这个故事短小而有力。

我坚信,我发现了一个好的小说坯子。

我将这本《老杆子》在河南文艺出版社2018年度选题会上隆重推介。

列位请看:本人列举的《老杆子》内容特色:以一位出生于五零年代的老知青近半个世纪的苦乐人生,以小人物的忙生忙死、离乱飘荡来展现改革开放四十年我们国家经历的巨大变化。视角独特,语言生动,字里行间充满大学者写小说的酸爽淋漓。

出版价值:作为“纪念开放40周年”主题出版一土一洋中“一(本)土”的搭配,这本精短的市井人物小说将会是一股清新的风,集故事性、语言特色、漫画感于一体,“避热就冷”的视角,往往引发出乎意料的市场反应。

我的推介得到了社领导和同事们的认可,选题顺利通过。

那时,稿子还需要润饰,我和王老师多次沟通,请他老人家受累,润饰之后正式进入编校程序。

然后,然后就是万能的微信朋友圈,因为我的嘚瑟,节外生枝了。

俗话说,“好女百家求”,尤其这信息大流通时代,很快,河南文艺出版社要做“南京方言市井小说”的消息,就被南京本土的出版社优化处理了——同奉“为时代奉献优质精神食粮”为圭臬,我们其实很容易沟通。啥也不说了,为了《老杆子》(当时的书名)能有更好的前程,河南文艺出版社领导和编辑扶“女”上马,又给一鞭子——拜托你们一定要善待她——放心吧,同志。我们已着手可着头做帽子,邀请到南京著名插画师任伟民老师为《老杆子》创作一批插图,就照着贺友直《山乡巨变》的风格。

河南文艺出版社领导和编辑遥遥祝福,送稿子的马车已经出城二里地,还深情呼唤“书名还可以再斟酌。”

就这样,这本南京方言市井人物小说稿被江苏人民出版社拥入怀中。

接下来的事,江苏人民出版社的徐总会为读者讲述。在此我想感谢河南文艺出版社团队,当初报选题,只有一个不完整的半成品书稿,仅仅因为我描述的美好前景,虽有远虑之声“南京方言市井人物小说,我社在推广时要因材施法”,但还是通过了年度选题。当作者通盘考虑,认为该书更适宜在南京方言区打造,我们奉上真诚的祝福。有什么比看到一本好书被厚爱更令编辑开心的呢?

当初连载的最后一期,作者写道:我印象最深的是老杆子说的:“人都没得前后眼,退一步海阔天空,就这么回事,不管你再发达不可一世,都有不行的那一天,走到哪步说那一步,随遇而安,顺其自然;得意时不要目空一切,认不得人,失意时也不要下流胚,像狗一样,都是命。”

话糙理不糙。

都是命。圆满。

丁酉初夏,王晓华老师去二祖山改稿,每日间翠竹环绕,白雾氤氲,饮的是山间清泉,吃的是当地自产果蔬,发的图只让我想起一句话“我们虽然生活在同一时代,却不生活在同一世界。”这般逍遥,真真托了《老杆子》的福了。

书中有一段南京夫子庙的描写:“说起南京夫子庙一带青楼林立,到处莺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据讲夫子庙可以算作当时中国最大的“红灯区”了。吴敬梓这样写:‘那秦淮河到了有月色的时候,越是夜色已深,更有那细吹细唱的船来。凄清委婉,动人心魄。两边河房里住家的女郎,穿了轻纱衣服,头上簪了茉莉花。一齐卷起湘帘,凭栏静听。所以灯船鼓声一响,两边卷帘开窗。河道里焚的龙涎,沉、速香雾一齐喷出来,和河里月色灯光合成一片。望着如闻仙人,瑶宫仙女。还有那十六楼官妓,新妆炫服。招接四方旅客。真乃朝朝寒食,夜夜元宵。’

他写得比我好多了,他经历过。”

……

我也想说,他写得比我好多了,他经历过。

王老师在微信里晒出出版合同那天,我们看到最后定的书名是《南京往事——老杆子的斜杠人生》。这就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由最初歪在病床上手戳手机而积累的那些文字,经过调改、打磨、润饰,将作为一本原创的小说由江苏人民出版社隆重推出。

我发微信祝福:“期待《南京往事——老杆子的斜杠人生》签名本。”

很快,他老人家回复:“放心。我不和傻孩儿玩。”2018年6月12日注:作者系河南文艺出版社编辑序三坏滴一塌,好滴一米徐 海

这篇序,真不知道该用南京话来写,还是用我熟悉的正常的语言来写。《南京老杆子》所展现南京老杆子的典型形象和土得滴屎的南京话,让我很难摆脱“南京语言”的诱惑。某种程度上,文化是语言的游戏。平时我们作怪、搞笑,不用方言,效果差得一塌。不过,尽管1984年我就来南京大学读书,毕业后工作、生活在南京,但要像很多城南朋友和同事一样,把南京话讲得滴遛,我还差得远。因此,我力争用南京话来写,但可能是四不像。大家读这篇序,也请尽可能用南京话来默读。

这本书初版就有四个出版单位的人来写序,我干了这么多年,还真的没得见到过。这不能不从这本书的传奇经历说起。

王晓华是二档馆的研究员,是民国史大家,是我们出版社“民国军队”系列丛书的作者之一。大前年我和他在徐州书市上见过一次面、吃过一顿饭。当时他话不多,我的印象也不深。要不是我们社长助理胡德林反复跟我谈起,我差点忘了。现在他们两个人都跟我讲,他们刚工作时经常在一起玩。89年夏天玩得最疯,天天晚上赤个大膊,就马路边上吃酒,常常喝得胡子马汤的。看看今天的老王,穿着西装或者长袍马褂,天天在中央电视台讲“大受降”(讲抗战胜利),最近又来回不断地往北京跑,在央视录播“国民党大崩溃”(讲新中国解放),我绝对不能想象他早年会和胡德林在南京街头天天喝酒。直到这本书稿由老胡用微信发我,我才跟这位在他们的圈子里号称“民国二公子”的人有深入交往。当然酒要喝,不喝他话不多,儒雅得要死。一喝,人好玩得一塌,话也就多得一米,夹杂着脏话的南京话就更多了。不要说他,我也是。他跟和我一阵编书的小张讲:“要豁(喝)酒哎。不豁,豁湿滴,作者怎么跟你一起玩呢?哪个会把好稿子给你呢?阿是滴啊?”

这本稿子来得神奇。王晓华去年生病住院。我感觉是天意让他跟老杆子住一个病房。经常有一些无二带鬼的朋友来看老杆子,讲他们圈子里的事情。王晓华很好奇(我觉得不好奇的人肯定不能成为作家,也不能成为好的出版人),于是就跟老标子韶上了。感觉老王是一个知识分子,看起来像一个书生,老杆子先不带他玩,也不跟他韶。但老王实在好奇,非跟他韶。哎,搭搭搭搭,两个人就搭上了,于是两个人天天韶,一韶就是的一个多月,直到老王出院。好奇的老王每天把老杆子韶的东西往手机上写,边写边发朋友圈。不发还好,一发就疯得了,朋友圈反映出奇得好。老王得到激励,兴致高得一米,一口气把记下来的内容整理了一本书。

老王老家是河南人,他自己虽然出生在南京,但毕竟对家乡有感情,加上他在河南工作过,认识很多河南出版界的朋友。河南文艺出版社党华女士是个优秀编辑,看了老王的朋友圈,慧眼识稿,立刻向老王要稿子,并向出版社报了选题,出版社论证居然通过了。照理后面已经没得我的事了,但巧就巧在老胡是他的好朋友,老王发给老胡稿子,老胡顺便发给我看。老胡是学财务的,出版财务知识熟悉得一塌,经常受邀到全国出版培训班上讲课,现在分管发行。他经常跟我讲,我们单位出版的很多学术书、特别哲学书他看不懂。很多书他确实看不懂,我要经常跟他讲书的卖点。但是,他对历史和革命题材着迷,特别喜欢民国史,我怀疑老王在灌他酒时顺便灌了他很多民国掌故,因此很多作者成了老胡的朋友。老胡一般会在第一时间把他收到的稿子发给我看。《南京老杆子》他就发给我看。他说,这个稿子不错,可以出版,但就是有点“俗”。他不说“俗”,我倒会放一放,但他一说“俗”,我马上来了兴趣。我的理由只有一个:老王这个大雅的人,写出一个“俗”的东西,一定不俗!

我开始打开看,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我一口气看完,感到酣畅淋漓。这给我增加了出版的第二条理由:凡是一口气看完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

在继续交待之前,请听我韶一韶的我的出版观(小小出版人,当然不应该谈“观”,但想想“观”也不一定高大上,比如我们经常说某某“三观”不正)。我经常跟编辑讲,我们永远不要出公版书,要出原创书,我们的书原则上都是国内首发的。我永远不想在别人问起我们出版过哪些书的时候,我的答案是四大名著,还有《论语》《史记》《边城》《红与黑》《社会契约论》《政府论》《理想国》……我们永远不搞重复建设、永远不跟风。发行部整天抱怨我们书的折扣高、没有竞争力,我说宁愿增加10%稿费成本,也永远不出没有稿费的、低折扣的、有竞争力但人家出版了几百年、几十年、市场上有几百个版本的书。我们要给世界增加新的思想G D P。

言归正传。我让老胡跟老王联系,我们要出版。老胡说老王很高兴,说写南京的书能在南京出版太好了,在河南出版也不错,但编辑不懂南京话,也没得办法来南京搞宣传。于是一拍即合。老王和河南文艺打招呼,河南回复可以。

我7月在深圳遇到慧眼识稿的河南文艺出版社年轻编辑党华。我感谢之余深为敬重。她说她爱这本书,但到了江苏人民出版社,她更高兴,可谓“鱼儿找到水”。

事情没得这么简单。我自己没得时间编,必须找一个编辑干具体的事。我想起单位的一位文学女编辑并把稿件交给她。第二天她突然来找我,说她不能做责任编辑,因为内容不堪入目。我呆了,我都已经入目了啊。但还是想了想:作为这本书的编辑,第一个条件是南京人,道理你懂的,第二,必须是男的,道理有点勉强(党华也是女编辑啊),第三,要找一位新编辑,便于通过此稿未来的大量修改得到锻炼,但必须安排一位老编辑带。于是,我找了小张。但更令人吃惊的是,小张和带他的老编辑老许,以及他们的编辑部主任(均为男性)第三天给我出具了审读意见:此书低俗,不能出版,并列明理由若干。

我啥了眼。我不能害人撒。我说你们不编,好,我来编;你们不愿意署责任编辑的名字,好,署我的名字,还行啊?选题论证会如期举行,我申报了《南京老杆子》。我的申报理由是:此选题是南京的《皮五辣子》,是中国的《教父》,是当代的《布赖顿硬糖》,并申明,此书出了事,责任在我;不出事,一切效益归小张。

为了保证书稿尽快编辑,我成立了编辑小组,并请本社唯一的首席编辑、南大中文系毕业的老唐,资深编辑老许加小张和我一起组成。分管编辑部的王总对我说,徐总最做责任编辑,我就承担三审。大家知道,三审责任大。老王第一次到我们单位来谈稿件修改时吃了一惊:社长带两老一新一阵干。他很激动,根据我们意见,回去就到皖西的寺庙里“闭关”修改。十天后再来交稿。

我提议加十幅插图,人物形象更加鲜明。巧的是本书插图老任,跟老杆子有共同经历,又是老插子,跟老杆子一样,也是在浦口插队的,一口南京话。不知道他是怎么读到书稿的,竟喜欢滴不得了。于是约出来吃饭,老王、我、老唐、小张、老任。老任带了无数画稿,摊在饭店包间里,和我们一起研究画风。那顿中饭是在迈皋桥真知味吃的,一直吃到下午四点半。因为江苏新颁布禁酒令,老唐自己带了一瓶泰州白酒梅兰春。小张开车不喝,老任从不喝,只有老王、老唐和我三个喝。中间交流以讲脏话和南京话为主。

建了“老杆子”群,从此天天讨论稿子和插图风格,直到今天下午面对面开会讨论。书稿一审二审三审,一校二校三校四校五校……麻烦的是南京话没得办法校,因为不知道怎么写,比如常说的“豁湿滴”、“滴屎”……

书稿编辑过程是秘密的,因为怕一旦走漏风声,有些好事者会往网上发,读者会造成误解。江苏人一贯谨慎,年长审读员手头的放大镜精度比较高,如果看过后慢慢不给意见,我们就歇得了,就会白忙一场。老王中间曾经发过朋友圈,征求对封面的意见,我建议他立即删,他服从命令,秒杀。但还是被眼尖的党华看到并转发了。我没有权力要求党华删,也还因为党华在河南太远,江苏朋友不多,不会被引起注意。

当然,现在呈现给读者的是洁本,不堪入目的东西,即使戴上最精微的高倍放大镜也找不到。我不能不对小张、编辑部主任和王总负责。老许、小张胆小,整页整页地删,甚至删掉了整章。现在是49章,你还觉得怪?我不同意,我建议老唐改写。老唐同意我的意见,改了很多,我也改了很多,也加了不少。当然,在我看来,优秀的编辑不该是删除高手,而应是修改达人。

对这个书的评价,我不想多说。我只想说的是,希望多年后这本书还在不断重印。老唐很快就要退休了,老许和我过七、八年也要退休了,但小张还早。希望这本书给他带来收益,当然,也希望本书给江苏人民出版社带来些收益,至少不能亏本。为防止亏本,老胡跟老王说让他不要稿费,我说那怎么行。我惭愧地跟老王讲,稿费少一点吧。先给一点点,等卖滴好再给,还行?老王胎气,说没得事。

在即将出版之际,我看到好友、上海人民出版社社长王为松的才女夫人毛尖的新书出版了,书名是《非常罪 非常美》。我看到书名,仿佛得到电击,立刻让单位小刘购买一阅。为松兄说要送我一本,我等不及。《非常罪 非常美》是《老杆子》的最佳注解,但我不能抄袭,于是将我的序改为南京话“坏滴一塌 好滴一米”。

我到南京34年了,我受益于这座城市,她给我知识、给我工作岗位、给我薪水;她让我啃盐水鸭、喝菊花脑汤;她让我认识很多被认为是“大萝卜”和“木箍”的人,其实是赐我一大批本真、大器、坦诚又极富智慧的朋友。老杆子传奇般的故事百年难得,遇到王晓华更是难得。如果不是老王,谁又能用如此生花妙笔记录老杆子的传奇一生呢?今后谁又能逼真地描写这一批群体,以及传统与现代化急剧转化时期已经消失和即将很快消失的南京市井生活和旧俗风情呢?我万分荣幸地得到了这部书稿,并希望它能像《皮五辣子》一样传承百年,当然删掉的大量内容今后能否复原,我就没得数了。毕竟,《金瓶梅》现在还读不到足本。

我这两年策划的七本书近期断断续续出版了,花了巨大的心血。一本与祖国改革开放有关,一本与深圳改革开放有关,一本与扬州有关,三本与南京大学有关,这本书与南京有关。它的出版,是我广义上30年(1988年8月8日至今)出版工作、狭义上6年半江苏人民出版社社长工作的一个总结。当然,它属于老杆子、老王以及我们的编辑团队,尽管老杆子因为最近不治而走了。

一口气韶得太多了。这能算序吗?2018年7月30日中午注:作者系江苏人民出版社社长序四读懂南京,先读懂《老杆子》王希凌

2018年春节过后,王晓华老师告诉我,他的书稿《金陵往事——老杆子外传》,已经交给江苏人民出版社,预计四五月间出版,并嘱我写个序。

王老师是民国史专家,著作等身,且是央视《天涯共此时》《海峡两岸》等多个栏目的知名主讲,他用诙谐幽默的笔调写“老杆子”,我想这应该是他不经意间的一个副产品。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敢为他的书作序,怕影响了书的质量。王老师说“这本书就是写小人物——草根平民的一生,无须大作家来写序!”

为他人作序,这对我来说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然而,我意识到,做好这件事,对我和我的自媒体来说,不啻是一次露脸的绝好机会啊!半推半就,不,恬着老脸、硬着头皮也要接下这活儿!

两年前的夏秋之交,我新开不久的自媒体《今日头条·彩色港》正“等米下锅”,老同学马利说,我帮你推荐一个写手,包你满意。于是,我和王晓华老师便通过新媒体开始了神交。

当时他正住院调养,恰好与“老杆子”同一病房,而“老杆子”又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于是,王老师每天与“老杆子”聊天,然后“歪在病床上,用手机随手记下来,长短不一”地发给我,我稍作编辑,便在自媒体上连载。28个章节的《老杆子》,整整发了一个月!这不仅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也让我的自媒体来了个开门红!读者叫好,我的自媒体推荐量、阅读数和粉丝数都蹭蹭地往上涨啊!一天不发《老杆子》,马上就有众多读者留言问:老杆子怎么样了?后来呢?

老杆子是南京话。记得刚来省城读书那会儿,南京的本地同学就不时用“小杆子”相互逗趣,当我和小杆子们混熟了,举一反三,便知道了小杆子是老杆子生的。有时候忍俊不禁:那老杆子便一定是老老杆子生出来的了。

40年后的今天,读了王老师写的《老杆子》,才知道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老杆子。“老杆子是南京土话,和京城老炮儿是一个意思。”王老师开篇是这样定义老杆子的。看过冯小刚《老炮儿》的都知道怎么回事,如果深究下去,我们会发现南京老杆子与京城老炮儿多少还是有些不同,尤其在人物性格等方面。

就作品本身而言,民国史专家无疑懂得人物命运,即使是小人物的命运,也一定离不开他所处的生活环境及历史背景。

老杆子祖祖辈辈住在水西门外,那是南京有名的邪头八角的地方。是一群无产流氓打擂混世的区域。早些年打群架,双方先报名号:“你哪块的?”“老子水西门的!”对方便两股战战,逃之夭夭……

老杆子的父亲是码头工人,安清帮小头目。

我在港口工作生活过10多年,听老码头说过,旧社会,即使生活在最底层,到码头上去扛活做苦力,也是要靠“打码头”才能打出一片天的。

码头怎么打?先是帮派之间械斗。械斗会伤人,有时还会死人,于是改比力气,比凶悍,比残忍。铮铮铁汉,扛上一二百斤的大麻袋,沿45°角的跳板往上爬,把货堆码好,腿脚不可打抖,更不可以跌下来,谁抖谁输,谁先跌下来谁输。玩到极致时,匕首插进大腿,鲜血直流,一步一个血印……如此这般,直到对手放弃这个码头。

老杆子有这样一位父亲,可见他的血液里早就流淌着“邪头八角”又是不一般的人类基因。

知青分到公社下放生产队才三天,就是元旦节。老杆子已经在家,正吃喝的开心,大队来人找上门。告诉老杆子,大队派他去机米厂当会计。老杆子还是在水西门玩了两天,才回去报到。一看机米厂,己经有个雪白粉嫩胖乎乎的小丫头在记帐。被人顶了,一肚子气,正要发飚,一看认得,是坐一部卡车过大桥的知青,老杆子不好意思,加上女娃也长得讨喜,于是两人海天胡地刮了起来,很是投机。不料讲到派别,女娃是八二七,造反派;而老杆子父兄属于红总,保皇派,立马翻脸。

——寥寥几笔,便交代了历史背景。

于是,王老师笔下的老杆子,便在一个一个历史画面中定格:童年时代,光屁股在秦淮河游泳,爬上运西瓜的船,抱起西瓜往水里扔,“伙伴们便搂上河岸,狼吞虎咽,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

还是愣头青的时候,差点去当兵,当兵不成当知青……之后回城,在建筑工地拧钢筋、承包鸭子加工厂,倒香烟、贩毒、吸毒,行走在法律边缘,一会儿腰缠万贯;一会儿穷得叮当响,用老杆子的话说:狗日干净,成光葫芦了。不久,他又以惊人的毅力,不仅自己,还帮老婆一起戒掉了毒瘾。

原来,老杆子还是一个行侠仗义、毅力惊人、活得明白、有点“大萝卜”但还有点心机且玩得潇洒的男人。

有句俗话,叫南京大萝卜。意思有点缺心眼,呆了巴唧,稀大流缸。这个词是南京人的嘴边上的常用语,据我考证,应该是系大溜缰。系是勒马嘴的绳子,勒紧马缰绳,马就不能瞎跑。不约束马的缰绳,马就宽松,就可以随意而行。因此南京人把随性随意的人称做系大溜缰的。至于是不是这个意思,见仁见智。大萝卜还有明知吃亏还要做等多种意思。南京人滑稽,不以为辱,反以“大萝卜”为荣,动不动还自负地来一句:多大事啊!

多大事啊,天生的不在乎。这被南京作家叶兆言称之为“南京男人的健康心态,真是许多事都能随它去。”老杆子大萝卜的糗事做了一箩筐,唯独让他过不去的是当知青时在机米厂碰到的那个小丫头。“她后来被队长强奸了,里外里,先后与四个男人发生关系。”言下之意,混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时过境迁,40多年前的事儿了,今天说起来,老杆子眼里噙着泪,摇头叹息:“唉,要不是观点不一致,当时跟我好了,谁敢碰她?”

此时的老杆子,又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

南京是外地人的天堂。叶兆言如此评价南京。我本人扎根南京40年,也只能算半个南京人,骨子里还是外地人。最近上网,铺天盖地的优惠政策,南京想挽留更多的外地人一同建设南京。假如你不小心被南京“优惠”了,成了新南京人,想更多地了解南京这座城,想找几本描写南京的书来读读,那么,《金陵往事——老杆子外传》是一条阅读捷径:想要读懂南京,就请先读读《老杆子》。

老杆子是南京“土著”,他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离不开这座神奇的古城。

其实,书中随处可见的南京老地名,无论是南京土著,还是半个南京人以至于刚来南京的“新南京人”,都会有说不尽的亲切感。用王老师所描绘的一个工业“景点”作结,看看有多少人会产生这种亲切。

石化厂有两个几十米高的大烟筒昼夜不歇火地燃烧着,许多燃气无法回收使用,白白烧掉。尤其夜晚,远远望去就是两根点着的大蜡烛。一说大蜡烛,南京大萝卜都晓滴。2018年3月2日写于盐仓桥注:作者系南京报业传媒集团主任编辑引子:“屁儿汤”

一个偶然的机会和我和一个老杆子住在一个病房。每天上午,我和老杆子一阵挂水,一挂就是两三个钟头。没得事就呱呱,也就是韶韶。

老杆子是南京土话,和北京城老炮儿是一个意思。我和老杆子有共同的经历,即都当过知青,我是二十九中初二,他是二十八中初三。

当我们各自报了学校名后,他张口就说:“你是破二九的啊,破二九、两层楼,一层兔子一层猴。”

我不吃这个亏,略一思索:“烂二八,臭鱼虾,一网出来喂鸡鸭。”

老杆子笑了:“你在脏污,没得这一说。好十中,坏八中,偷吃扒拿十六中;十中上课不集中,想着对面的四女中,阿是滴?”

一点儿不错,我嘴强牙硬:“我们那半边都这样说……”“屁儿汤、屁儿汤!”

我和老杆子的交往就从“脏污”和“屁儿汤”开始。

他每天跟我呱一段,我就用手机记下来。脏污嘛,就是不能当真,要是对号入座,搞出事来那就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为什么?还用说,一开始我就告使(诉)你,这都是在脏污!

我和老杆子更咂味之处,都是“二锅儿”的老底子。

和尚不亲帽儿亲,都是“二锅儿”和“老插子”(南京话叫老三届下乡的是老插子)。

老插对老插,挂水就开呱。一、家在水西门

城门城门几丈高?三十六丈高,骑花马,带把刀,走你家城门抄一抄,问你吃橘子吃香蕉。——南京童谣

老杆子家住在南京水西门外。水西门的城墙是南京最高、最坚固的一段。城外就是外秦淮河,从句容、溧水汇流而来,经中华门绕着城墙,再经过水西门、草场门、石头城、三汊河进入长江。

在大明朱元璋时代,水西门叫三山门,和它的名字一样,三山五岳,头角峥嵘,是一群流氓无产者、扛大包卖苦力与小纰漏打擂混世的地方。

到了清代,漕运的发达,带动了水运的发展,青帮也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是为皇家沿运河护送粮食的组织,称为“安青帮”,有几十万人,控制和霸占沿运河的各个码头。青帮的对面,又出现了洪帮,它是反抗清朝的秘密结社。于是三山五岳、邪头八角的各种角色,就在码头上争强斗狠,码头就成了充满英雄豪气的战场。能在码头上扬名立万的人物,跺一跺脚,城中心(清代南京改称江宁)鼓楼上的大鼓,也要“咚咚咚”响三声。

水西门是进出南京城的重要码头,凡是从水路进入南京城的人都从这里上岸。

老杆子的父亲张三是水西门码头的安青帮大爷。老杆子排行老三,上头有大哥大姐,他家老子和街坊邻居喊他小四、四哥、老四。这是怎么一回事?原来,他出生那年,他老爹正好四十岁,所以给儿子起名叫四十。有点儿怪,是吧?当时就那样,特别是农村,生了孩子见什么叫什么。

张四十从小胆大妄为,个性张扬。打架斗狠,爬树上墙,绝对是头子。

张四十少年时代正是上世纪40年代末50年代初,水西门外大王庙是他经常玩耍的好地方,那时庙里还有香火,据说是为了纪念春秋时期吴国大王夫差的。一次,张四十在蒲团下面捡到用橡皮筋勒住的一卷票子,有三块的,图案是山,还有二毛的火车、二分的飞机和一分的汽车,数数正好二十块,地主家也不可能有那么多。所以他财迷心窍,每次到庙里玩,角角落落(南京话念成“锅锅拉拉”)都给他翻焦了。有一次正在翻着,跳出了一只白尾巴的黄鼠狼,冲着他直作揖,他捡起一块半截砖就砸过去,黄鼠狼一阵烟就无影无踪了。黄鼠狼在民间被称为黄大仙,老百姓很敬畏的,他连黄大仙都敢惹,你说他的胆子大不大?

当年秦淮河比现在宽得多,帆影穿梭,百舸争流,轴轳相衔,小火轮“突突突”甩起来开,后面是一大串的木船甩拖,小四十便钻入水中,爬上木船,将船上成篓子的瓜果推下水面,在河里漂,小伙伴在水里扑通,搂上河岸,狼吞虎咽,大口地吃,吃不完就摔。四十与众不同,他蹲在桥上,把吃不完的瓜果卖给路过的行人。不但如此,他还偷菜,偷人家在河边网的鱼,湖里的莲藕、莲蓬,逮到什么就拿到街上去卖,还有从长江口游来的鸭子,也是他赚钱的“法宝”。

南京城算吃鸭子的大户,但南京人不养鸭。明太祖朱元璋喜欢吃鸭子,在南京登基后,水西门就成为鸭子的集散地。

那时的鸭子不是车子运,都靠赶,因此就有“赶鸭子上架”这一说。

小鸭子大约两三个月时就从苏北的高邮、宝应、兴化,皖北的和县、含山还有皖南的芜湖、宣城一带,一路赶到南京。当地的养鸭人手里握着长长的竹竿,赶着一群群毛茸茸的小鸭下河,沿水路出发,由两三个船工,各撑“江溜子”跟在鸭群后面,一眼望去,黑压压蔽江蔽河,像一块一块黄地毯,又像天上的流云一般,顺流而下,好不壮观。长途跋涉的鸭子大军,一路上吃活虫、吃泥鳅、吃鱼虾,又走又游,等到南京已是几百里下去,都长成了斤把重的成鸭,个个精瘦,也精杠杠的,哪里还有脂肪?南京的板鸭都是瘦型鸭,那是经过“长征”考验的。

群鸭到了水西门,由众多的鸭行收购,再卖给城里上千家的鸭子店,就成了桂花鸭、盐水鸭、板鸭、酱鸭、卤鸭等各式各样的鸭肴。

明成祖朱棣也喜欢吃鸭子,迁都北京以后,也带去了鸭子。北京少水,鸭子改成圈养,原来自主觅食的习惯逐渐消失,以填鸭方式喂养,个个圆润饱满,体态丰腴,有人形容体态臃肿的人就说“拽得像个肥鸭”。从此形成以北京为代表的烤鸭和以南京为代表的板鸭两大流派。

老杆子就生活在鸭子成群的水西门,十来岁就在秦淮河的桥上往水里扎猛子,闷在水里头,逮到鸭子,鸭脖一轴,呼的一声抛上岸,小伙伴们拔毛的拔毛,开膛的开膛,几根树棍、竹竿儿支起来,树枝、柴草烧烤,也是好吃得一米!吃不完的鸭子也提着去卖,还跟人家讨价还价。

一群小杆子们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二、杆子原来少读书

赖学精,巴下雨,下大雨,好开心,挨木板,活该应。——南京童谣

老杆子九岁才上一年级,不是别的原因,是太贪玩了。功课就那回事,语文不行,算术马马虎虎有七八十分,但账算得很精,多给就算了,如果少个分把钱,蛮急就要,连算术老师都搞不过他。所有的课,只有一门喜欢,就是体育课,不管是打篮球,踢足球,推铅球,都是全校第一,尤其是摔铁饼,拿过市里中小学生运动会冠军,来斯吧!

班上的学生都不跟张四十玩,嫌他厌,成天“桃干”(南京话逃学),是一颗扰乱班级的老鼠屎。

小学就这样混过来了,那时时兴留级,九岁上小学,他是年年都不够升学的标准,语文不及格,四年级要留他一年,他爸爸急了,找到校长说情,本来儿子上小学就比人晚几年,再要留级,你说怎么搞?校长一想也对,就让他跟着走。就这样子,又托人“保送”混进中学。

老杆子上到虚岁二十的那一年的夏天,南京城一夜之间变成红海洋。学校不上课了,工人也不上班,公检法被砸烂,无法无天。忽然有一日,他家父亲张三,被他的大徒弟揭发,是安青帮老大,大白纸排刷子写的大标语贴到家门口。

安青帮什么玩意头?不晓滴。大师兄成为码头工人“全无敌”战斗队的头儿,穿一身洗得发白的军装,还戴个红箍子,神气得一米。

张四十咽不下这口气:“狗日东西,吃我家喝我家,还反咬一口!老子杵你!”杵就是打的意识。于是腰里别一铁棍,在半夜时分,翻墙头儿跳进师兄家里,打断了师兄一条腿,但他也吓怕(音念hèpà)师兄带人下自己的一条腿,干脆领着一帮无儿带鬼的,扯旗子造反,成立一个叫作“五湖四海”造反兵团,但他玩得不上路子,把教室的玻璃窗砸得连一块完整的玻璃都不剩,墙上写满了横七竖八、歪歪倒倒的“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等大标语,成为响当当硬邦邦的革命小将。于是,他胆子越发的大,战场从学校转移到水西门外,拦路剪径,打架斗殴,依然逍遥快活。

胡闹三年多,终于有一天,学校复课闹革命了,这不是闹寿(开玩笑)吗?人心散了,学不学有鸟用?

1968年12月,毛主席在北京大手一挥: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张四十属于无产阶级成分,本来可以留校继续上学,但他主动要求去插队,干么事?不干么事,好玩,和绝大多数的“老三届”一样,打起背包下农村去当“二锅儿”。“二锅儿”是南京话,就是普通话“二哥”,南京知青都叫“二锅儿”,包括女的也叫“二锅儿”,没得“二嫂”那一说,也有叫“插子”的。“二锅儿”不丢人,是个正儿八斤的光荣职业。

当年的知青,不晓得天高地厚,豪气就像浑身是胆的李玉和,敢叫日月换新天,战天斗地,志在四方。不同区不同学校的“插子”去的地方大不同。远的地方有去内蒙古的;近一点的有去苏北洪泽、盱眙、淮安、泗洪、泗阳、涟水、灌云、灌南的;离家近的有丹阳、扬州、高淳、江浦。

张四十的二十八中属于建邺区,在江浦、马坝和盱眙老山那半边插队,老杆子离家更近,就长江对面的江浦,有个老山林场,那半边一个叫永宁公社的地方插队。

说起来,老杆子他们下农村的日子比大多数知青来斯多了。南京的知青上山下乡,是那一年10月份开始的,好的学校如南师附中、第十中学的好学生,觉悟高,加上家里父母亲由于各种各样的问题,带头响应号召,就去了内蒙古等地。从11月开始,二三流学校跟进,去了苏北农村。在下关车站、中山码头,一车一车、一船一船,生离死别,面对家乡和亲人,一个个哭得鼻头发红,眼泡红肿。

老杆子清楚地记得下乡插队的日子:1968年12月29日,是载入史册的。那天,正好南京长江大桥公路桥正式通车。隆重的通车典礼上,红旗招展,锣鼓喧天。江苏省革委会一把手许世友出席,检阅过桥大军:前面是阵容庞大的解放军坦克车开路,威风凛凛,后面浩浩荡荡,一百多辆彩车,满载着工农兵,在激动人心的《大海航行靠舵手》的雄壮乐曲声中,缓缓通过公路桥。

从第二十七号车开始,就是满载知青的上山下乡的彩车。卡车车队驶过大桥,老杆子清晰地记得,他站在第一排中间,旁边有个脸上有一对酒窝的胖丫头。他们是知青中第一批过桥的,除了被子、脸盆外,老杆子与众不同的是还背着一对20公斤重的哑铃,专门练膀子用的。

半个多小时,卡车队缓缓通过了大桥,老杆子他们的车去了江浦永宁农村。

不过,下乡的第二天晚上,老杆子就出现在水西门一家小饭店里,要了半斤六合猪头肉还有一瓶洋河大曲。两天的农村饭吃下来,寡得肚子里一点儿油水都没滴,一抬腿就回南京城了。离家近就这点儿好处!

元旦当天中午,下乡所在的大队来人摸到水西门,找到老杆子,干么事啊?原来是大队派他去机米厂当会计,催他赶快回去。后来才知道,大队革委会主任郑光看了老杆子的档案,知道此人会算账,精得滴屎,又是学校造反派头头,想利用他来管束知青,招他到自己马前效力。

还有这种好事?老杆子顿时拽得像地保一样,回去这么早干么事?在水西门外打了两天康啷(乐)球,才洋乎洋乎回去报到。到了大队机米厂会计室,不料想却晚了八秋。有个雪白粉嫩胖乎乎的小丫头“偷油”、拾麦子(讨便宜的意思),抢先了一步,坐在里头。老杆子一肚子气,正要发飙,一看认得,是同坐一部车子过大桥的女知青。女娃叫海蓝,回民,长得讨喜,能韶得一米。老杆子是个“花杆儿”,两人你我他,栀子花茉莉花开始呱了起来,没想到一谈到各自观点,胖女娃是“八二七”,而老杆子属于红总,蛮急就翻脸,于是烟灭火灭,再加上机米厂狼烟洞地,粉尘弥漫,老杆子从此不踏进机米厂。后来才得知,就在元旦那天晚上,那个小胖丫头找大队革委会主任郑光,说自己贫血,光头晕,央求他安排一个不晒太阳的地方干活。郑光是个瘌痢头,五冬六夏戴一顶蓝布帽,是1962年和邢燕子、董加耕一批下放的老知青,但好吃懒做,不能干活,被人瞧不起。没想到,造起反来干劲十足,“文化大革命”初期,就带头打倒了被“四清”工作队推上台的“走资派”,当上大队革委会主任,成天到处大谈“抓革命”,很犯嫌。鲜花送上门,他是不得吃亏的,“安排一句话,条件是要玩玩”。就酱紫,海蓝失了身,被色狼玩掉了初夜,换到了机米厂。后来听说了,老杆子直摇头,不无遗憾地叹道:“唉,要不是观点不一致,跟我好了,哪个狗日的敢碰她!”

机米厂去不成,老杆子只有去干农活。冬天是罱河泥、挑河泥的季节,知青们挑着几十斤的河泥,东倒西歪要上十几米的河堤,什么洋相都有,惹得农民哈哈大笑。老杆子来火了,找来两只大畚箕,对挖泥的农民说:“随便装,能堆多少堆多少。”于是那两个不长眼的,挨摆要知青好看,互相使了个眼色,你一锨他一锹,挖了一锹又一锹,垒到不能再垒,一直顶到扁担上,过磅一称,足足二百五十斤。这时,挖河泥的贫下中农、知青都来了,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二锅儿”们怕老杆子瞎逞能,挑不上让农民耻笑,抬不起头。不少人劝他还是认输吧。老杆子不听,咬牙上肩,调整好了呼吸与步伐,一走一颤,摇摇晃晃地拼命撑到河堤高处。农民看呆了,知青欢呼了。老杆子就这一挑,在整个永宁公社出了名。三、过“革命化春节”

学习董加耕,下农村,要扎根,当好革命接班人,战天斗地在农村。——革命歌谣

那年头,报纸上一个劲地宣传:知识青年都要学习董加耕。在广阔天地里扎根,和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贫下中农老大爹老大妈,挤在一个炕头上,打成一片。当然二妹子不能玩。

当时也有一个“二锅儿”,脑子进水,反正是扎根一辈子了,就和二妹子睡在一起,把人家肚子搞大了。队里头人要打死他们,两人逃到老山,在一个山洞里生了一个小女娃,生下来就送给当地的农民了。后来南京“二锅儿”都回城了,他回不来,只能调去县里看河闸,后来病死在那里了。和贫下中农老头老太太打成一片没得事,凡是和二妹子打成一片的,图一时快活,下场都惨了。这一点儿,老杆子心里头还是有数的。

1969年春节,忽然知青办号召:知青要留在农村,过革命化春节。“革命化春节”是什么玩意头?那时候,传统的年节都不要了,是封建残余,孝敬父母也不能要了。儿子打老子,夫妻对打,骨肉相残是家常便饭。如果父母是“走资派”,是“公安六条分子”,是“四类分子”,是“牛鬼蛇神”,做子女的怎么尽孝?出生不能选择,道路可以选择,要造父母的反,站稳无产阶级阶级立场,和反动家庭划清界限,好好改造自己,做革命接班人。

过革命化的春节就是要吃忆苦饭,要参加大批判。当时最流行的一首歌叫《不忘阶级苦》:

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仇……

所谓“忆苦饭”,也不晓得是哪个发明的。就是过春节时,要吃野菜豆腐渣,千万不能忘记当年,不忘本噻。有的地方农村都没得人会做忆苦饭,干脆就把拌的猪食直接上桌。

大多数“二锅儿”,不管是内蒙古的还是苏北的,嚯使你三爷的,不管那一套,都要回南京过年。也有一些儿假马日猴、二五郎当的,非要在农村吃“忆苦饭”、过“革命化春节”。

大多数“二锅儿”都会用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中的台词:“我们不理睬他——人民委员斯大林”来给自己找台阶下,之后提着一堆鸡子、鸭子、咸鱼和老鳖,回家过年。

啊买车票?你还有啊?有也不掏。挤在列车车厢连接处,如果列车员要问:“车票?”只需厚着脸皮说一句:“二锅儿!”就像杨子荣和八大金刚对黑话一样,查票的掉头就走,不管是一个还是八个。那年头,谁家没的娃儿下乡?里外里,不少人都享受过这个待遇。

在不通火车的地方,男“二锅儿”爬在公路下边,找一个漂亮脸蛋的女“二锅儿”,手里摇动一条花手帕,站在公路上拦车,过往司机只要看见单身女子拦车,急吼吼都停下来。之后,女“二锅儿”手一挥,公路两边十来个男的“二锅儿”蜂拥而至,猴子一样爬上车帮,不带?想挨打就直说,打完还要“炫”你学雷锋,哪个喊你停车的啊?

大队革委会主任郑光,大年初一早晨就在大喇叭里广播,全体社员吃完忆苦饭后,十点整在公社礼堂集合,去听一个三代老贫农忆苦思甜。

贫下中农和知青一早起来先“早请示”后,再吃“忆苦饭”,然后,打着红旗,就去了满是红旗的公社大礼堂,听一个八十多岁的老贫农声泪俱下,控诉三九严寒赤脚巴,在泥水冰碴儿中扒鱼塘,肚里没食,手上脚上全是冻疮和血淋淋的口子,求大队长让歇一歇……大家都听得云里雾里,郑主任插嘴问:“你说的是哪一年?”老贫农想了想,扳起手指码头算了半天回答:“六二年啊……”

郑光蛮急掏出红宝书,挥拳高喊:“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之后,几个民兵上台,拳打脚踢,就把老头绑走了。当天晚上,老头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寻了短见。

第二天上午还是那个时间,基干民兵把尸体拖到公社大礼堂,郑光挥拳还喊着“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口号,带着全体社员开批斗大会,之后,一人要一根棒子,要在反对人民公社的阶级异己分子身上再敲一棒子呢,大家排着队,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才算敲完,之后,一张破凉席就把尸体裹上,抬到板车上,老婆跟在后面,也不敢大声嚎,直接拉到野地里给埋了。

一个“革命化”的春节就这样热火朝天地过去了。四、接受“再教育”

小麻雀,顺地滚,我和哥哥去买粉,买起粉来不会搽,我和哥哥去买麻,买起麻来不会搓,我和哥哥去买锅,买起锅来不会煮,我和哥哥去买鼓,买起鼓来不会敲,我和哥哥去买刀,买起刀来不会杀,我和哥哥去买鸭,买起鸭来不会钳,我和哥哥去买田,买起田来不会种,我说哥哥烂无用。——南京童谣

老杆子在农村,虽然有一把子劲,能苦工分,却不愿苦工分,最大的本事是打架。一天,本队队长来到知青点,哭着找老杆子,原来他被民兵营长一脚蹬多远。老杆子二话不说,抽出军用皮带就去了民兵营部。民兵营长叫钟二元,是公社武装部部长钟从元的弟弟,复员军人,哪把小知青放在眼里,开口闭口:“你是来接受老子再教育的,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郭兴福那个连的,参加过1962年全军大比武,老子怕过哪个?”

老杆子说:“少在老子跟前摆,哪个不晓得,郭兴福是国民党的老兵油子,反革命!把他老婆、孩子都杀了,卵子也割了,早就被抓起来了。”

民兵营长见被揭了老底,恼羞成怒,挥拳就打,老杆子闪过,一皮带刷过去,将营长额头打得啦啦流血,再不服直接举过头扔下。从此,赢得了会打架的威名。

说起打架,是老杆子本行。某次去赶集,与另一群知青在小饭店遭遇,对方有十来个人,老杆子只一人,为争桌子,双方动手,老杆子操起一张长条凳,舞得风车一般,呼呼作响,那群知青一见这阵势,吓得四下而逃。老杆子对准对方为首那个,正待抡下,忽有一双玉臂绕在腰间。原来对方一个十五六岁小女生冲上来,拦腰抱住,莺燕呢喃:“锅儿锅儿,打不得,要出人命!”

老杆子天生怜香惜玉,扔下条凳:“打不得,喝酒阿行啊?”叫了酒菜,邀对方一阵喝酒。小女生摇着老杆子的粗膀子,嗲声嗲气说:“我们知青点在车站边上,成天有一群活闹鬼来此吃饭不给钱,还要‘钓鱼’(那时男青年死皮赖脸骚扰女青年叫钓鱼),锅儿锅儿,阿能救救妹妹啊?”

老杆子酒喝多了,拍拍胸:“这事包在我身上!”

当天晚上11点半,浦口开往江浦的慢车到站,不一刻儿工夫,七八个活闹鬼说笑而来。老杆子只带一个老弟兄,此人没得人喊大名,都喊“操子”。两人分工,一个门前,一个屋后。没想到那伙人不走前门,直接绕到后面,推开后窗,钻进蚊帐,刹那间,只听里面狂喊救命,鬼哭狼嚎,待“操子”赶过去一看,老杆子只穿一个裤头,几个活闹鬼躺在地上乱滚。其中有个嘴狠的还在那里骂,被老杆子骑到身上,左刷右刷,打得鼻子淌血,脸肿得像猪头。从那以后,女生点风平浪静。

老杆子的膀子粗,但大多数时间不干活,成了当地知青与农民干仗打架的品牌,只要老杆子一出面,基本就化干戈为酒肉,大吃二喝一番。老杆子坏得滴屎,是男女“二锅儿”肚子里面的熊胆、心中的偶像,一大堆人趋之若鹜,跟在屁股后面,连村里的二妹子算上,女朋友也有十几个。

老杆子有女人缘,其实真正的秘底在此,只要跟着他在公社街上转一圈,从此再无人去找麻烦。那时,欺负女知青的事情歹了,但女知青只要说是老杆子的女人,没得人去找麻烦。特殊的时代,正是老杆子魅力绽放的时代。

其实很多架不是他打的,但公社一出事,广播里就喊老杆子。有一次知青和农民打群架,公社大喇叭直喊民兵营长带基干民兵、背着半自动步枪去拿老杆子,欲公报私仇。等到生产队一问:老杆子根本没在乡下,队长派他去南京化肥厂搞化肥了。这就叫:老虎不吃人,恶名在外。

说起下农村,“二锅儿”们生活很艰苦,每日工分以十分计,一天能挣九分半,划到两三毛钱左右。女知青讨喜也讨巧,和农民关系搞得好,经常门口被农民放点蔬菜瓜果。男的就没得这个好事了,全靠回南京弄一两个空罐头瓶,装上炼好的猪油往下带。老杆子天天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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