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安德烈亚·斯泰奈(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8-20 16: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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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玛格丽特·杜拉斯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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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安德烈亚·斯泰奈

扬·安德烈亚·斯泰奈试读:

扬·安德烈亚·斯泰奈

作者:玛格丽特·杜拉斯排版:昷一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时间:2014-05-01ISBN:9787532765850本书由上海译文出版社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

首先,在此讲述的故事开始时,《印度之歌》在你生活的那座大城市的一家艺术实验影院放映了。你参加了放映后的一场讨论。然后我们和准备参加哲学教师资格会考的年轻人去了一间酒吧,你是他们中的一员。后来,很久以后,是你提醒我这间相当雅致和舒适的酒吧的存在,我那晚还喝了两杯威士忌。我呢,我丝毫记不得那些威士忌,记不得你和其他年轻的应试者,也记不得那个地点了。我记得,或不如说,我觉得你陪我去了我存车的电影院停车场。那时我还开我喜欢的R.16,那时我车开得还很快,即便在饮酒过量健康出了问题以后。你问我有没有情人。我说一个也没有了,这是实话。你问我夜里车速是多少。我说一百四。人人开R.16都这样。非常爽。

这天晚上以后你开始给我写信。许多的信。有时一天一封。信很短,类似于短笺,是的,类似于从一个无法生存的、致命的、荒漠似的地方发出的呐喊。这呐喊带有显而易见的美。

我没有回复你。

我留着所有的信。

信纸上方有写信的地点、时间或天气:晴或者雨。或者天冷。或者:孤单。

有一次,你很长时间没写信来。也许一个月,我不清楚这段时间有多长了。

于是在你留下的虚空里,在没有信件、没有呐喊的情况下,轮到我给你写信了,我想知道你为何不再写信,为何戛然而止,为何停止写,好像猛然受到阻碍,比方死亡的阻碍。

我给你写了下面这封信:

扬·安德烈亚,今年夏天我遇见了一个你认识的人,让皮埃尔·塞通,我们谈起了你,我没想到你们俩认识。《夜航》之后,我在巴黎寓所房门下发现了你的便条。我试图打电话给你,但没找到你的电话号码。后来接到你一月份的信——我再次住院,记不得又生了什么病,人家告诉我是服用所谓抗抑郁的新药中了毒。总是那一套。这没什么,心脏没任何问题,我甚至不难过,我不过是什么东西走到了头而已。我依然喝酒,是的,冬天,晚上。多年来我叫朋友们周末别来,我一个人住在诺弗勒那幢能住十个人的房子里。一个人住十四个房间。对回声已经习以为常。有一次我写信告诉你,我刚完成了影片,名字叫《在荒芜的加尔各答他的威尼斯名字》,我已记不清楚对你讲了什么,大概是我喜欢这部电影,正如我喜欢几乎我所有的电影。你没有回这封信。后来你寄诗给我,我觉得其中有一些非常美,另外的差一些,而这,我不知如何对你说。就这些,对,就这些。你的信就是你的诗。你的信文辞优美,我觉得是我一辈子接到的最美的信,美得令人心痛。今天我很想和你谈谈。现在我开始康复了,但我在写作。在工作。我相信第二部《奥雷丽亚·斯泰奈》是为你写的。

这封信,我觉得,大概也不要求得到任何回音。我不过把我的近况告诉你。记得这是一封忧伤的、条理不清的信,在信中,我好像因为生活中遇到了不知什么麻烦,因为新近不期而至的新的孤独而心灰意冷。有很长时间我几乎记不得这封信了,甚至不能肯定是那个夏天,你闯入我生活的那个夏天写的。也不能肯定是在我住过的哪个地方写的。我不相信是在海边的那个地方,但我也记不清楚在哪个别的地方了。很久以后我才回想起信的周围我那间房的大小、黑色大理石壁炉和我正好面对的镜子。我问自己该不该把信寄给你。两年前,当你告诉我接到过我类似的信后,我才确信把它寄给你了。

我不记得是否重读过这封信。你常常跟我提起它。你被它震撼了。你说这封信很可怕,它谈到了我的全部生活,全部工作,但对我的生活未做任何表述。而且那种冷漠,那种心不在焉,令你心寒齿冷。你还告诉我,这封信的确是我从塔奥米纳寄给你的。不过是五天前在巴黎写的。

我这封长信,多年后我们把它遗失了。你说曾把它放在特鲁维尔寓所中央衣柜的一个抽屉里,后来,一定是我把它取了出来。但那天你并不知道在房里或其他地方发生了什么事。你正在蒙卡尼西各大旅馆的园子和酒吧里,寻找夏天聘用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和圣地亚哥的英俊男招待。而我呢,我迷失在《乌发碧眼》的性迷宫中。很久以后,当我在这本书里谈论你和我的故事时,我才在中央衣柜里找到这封大概从未离开过衣柜的信。…………………… ……………………

这封信寄出后过了两天,你往这儿,往黑岩旅馆打电话,告诉我你即将来看我。

你在电话中的声音有点变,好像因为害怕,受了惊吓似的。我没有听出来。这是……我不知怎么说,对,正是,这正是你打过电话后我杜撰的你信中的声音。

你说:我就来。

我问为什么来。

你说:为了相互了解。

在我生命的这一时刻,有人这样大老远来看我,是件了不得的事。我从未谈过,的确,从未谈过我生命中这一时刻的孤独。《劳儿之劫》后的孤独,《蓝月亮》、《爱》、《副领事》的孤独。这种孤独是我一生中最深沉也是最幸福的孤独。我对它的感受不是孤独,而是一生中至此尚未品尝过的决定性自由的机会。我在中央餐厅用餐——总吃一样的东西——白煮海螯虾和一块勃朗峰干酪。我不游泳。海里和城里一样人满为患。我的朋友亨利·夏特兰和塞尔日·德吕米耶来时,我晚上游泳。

你告诉我,打完这个电话后,你一连几天给我打电话,我都不在。后来我对你说过为什么不在,告诉你我的塔奥米纳之行,电影节,我要在那儿见一位非常亲密的朋友伯努瓦·雅科。但我很快会回来,回到海边,如你所知,这也是为了每周给《解放报》写八○年夏专栏。

我又问你:来干什么?

你说:和你谈泰奥朵拉·卡茨。

我说我已经放弃了多年来我以为可以写成的关于泰奥朵拉·卡茨的书。为了我死亡的恒久长存,我把它藏在了一个犹太人的地点,一座对我而言神圣的坟墓,巨大、无底、禁止叛徒——背叛基本教义的那些半死不活的人——靠近的坟墓。

我问你什么时候到。你说:明天上午,大客车十点半到,我十一点到你家。

我在我房间的阳台上等你。你穿过黑岩的院子。

我忘记了《印度之歌》的那个男人。

你是个又高又瘦的布列塔尼人。我觉得你很优雅,非常含蓄的优雅,这一点你自己不知道,现在依然如此。你走着,不看豪华住宅的大楼。根本不朝我看。你带一把很大的木柄雨伞,好似中国的油布遮阳伞,八十年代的年轻人很少有人用了。你还有个很小的行李,一个黑布包。

你沿着篱笆穿过院子,朝大海的方向拐,没有抬眼望我,便消失在黑岩的大堂里。

这是上午十一点,七月初。[1]

八○年的夏天。有风有雨的夏天。格但斯克的夏天。哭泣孩子的夏天。年轻女辅导员的夏天。我们的故事发生的夏天。在此讲述的故事发生的夏天:八○年第一个夏天的故事,非常年轻的扬·安德烈亚·斯泰奈与那个写书的、跟他一样在这大如欧洲的夏天形影相吊的老女人之间的故事。

我事先告诉了你如何找到我的套房,楼层,走廊,门。

你再也没有回到卡昂那座大都市。那是在八○年七月。十二年前。自从我患病以来,我每年在这套房子里度半年假,你也一直住在这儿。这场病长达两年。深度昏迷。在我的病区的大夫们一致决定“了结我”的前几天,我睁开了眼睛。我四下张望。人,病房。他们都在——人家告诉我——我望着这些身着白大褂、一动不动的人,他们带着几分疯狂,几分狂喜,默默地冲我微笑。我没有认出他们的脸,但我认出这是人的形态,而不是墙壁、器械的形态,是用眼睛看的人的形态。我闭上双眼,接着又睁开,为了再看见他们,眼里露出——据人家说——开心的笑意。

出现了片刻的寂静。

接着响起敲门声,然后是你的声音:是我,是扬。我没有回答。敲门声非常非常微弱,好像在你周围,在这旅馆和城里,在海滩和海上,在夏日清晨靠海的旅馆所有的房间里,人人都在睡觉。

我又一次没有立即打开门。我还在等。你又说了一遍:是我,扬。嗓音同样柔和,同样平静。我仍在等。不出任何声音。十年来,我生活在极其严酷的、近乎修行的孤独中,跟我在一起的有安娜玛丽·斯特雷特和法国驻拉合尔的副领事,还有她,恒河女王,茶之路上的女乞丐,我童年的女王。

我开了门。

要了解一个故事,非得等它写出来之后。等促使作者写它的状况消失之后。尤其在书中他的过去,他的身体,你的面孔,你的嗓音变了样儿之后,它变得无法挽回、不可避免之后,我还想说:它游离于书之外,被远远带走,与它的作者分开,作者永远失去它之后。

接着门在你和我的身后关上。一个又高又瘦的新来者的身后。

接着有了声音。柔和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声音。冷淡。庄严。这是你信中的声音。我生命的声音。

我们谈了好几个小时。

一直谈书。一直,好几个小时。你提到罗兰·巴特。我告诉你我对他的看法。我对你说,我可以一下子拿出罗兰·巴特所有的书,去换缅甸森林里我的茶之路、红太阳以及恒河穷女人死去的孩子。这你已经知道。我还对你说,他的书我根本读不下去,对我而言,罗兰·巴特写的是假话,他正是因为讲假话才死的。后来我告诉你,有一天,在我家里,罗兰·巴特客气地劝我“回到”早期小说的类型,“那样简练,那样迷人”,如《抵挡太平洋的堤坝》、《塔尔奎尼亚的小马》、《直布罗陀水手》。我笑了。你说咱们将再也不谈这个话题。我猜想这位杰出作者的书你已经读腻了。

我们还谈了——就像一直做的那样——写作这件大事。谈了各种各样的书。

你开始谈论书的时候,在专注的目光和清醒缜密的推理后面,有种紧迫感令我惊讶;你无法缓解它,仿佛突然间你必须加快速度,才能告诉我你决定告诉我的一切,和你决定不说的一切。在显而易见的事,可怕的、一目了然的事突现之前,在你做出认识我,然后自杀的决定之前,你想告诉我的一切。

很快你就只对我讲这些了。

很久以后你旧事重提,你告诉我,是的,这一定是真的,尽管语焉不详,你补了一句:从另一种方式看,对你也是真的。你没有说出那个字眼,后来我才明白,你大概在心里也绝口不提那个字眼,那个在你的微笑中透露出来的字眼:写作。

到了晚上,我对你说:你可以留下来,住我儿子的房间,房间面向大海,床已经铺好了。

如果你想洗个澡,这也可以。

你愿意出去走走也行。

比方你可以去买只冷童子鸡、一罐栗子泥、拌着吃的鲜奶油、一些水果、干酪和面包。我生活简单,每天就吃这些东西。我还对你说,你可以为自己买瓶酒。有些日子我酒喝得少。我们俩都笑了。

你刚出门就回来了。钱,你说,乘了大客车,我一分钱也没有了,我忘了。

你像孩子似的吃得津津有味,我还不知道你一向如此。

很久以后你对我说,你离开餐桌时肚子还是饿。虽然你没有察觉到,你把整整一罐栗子泥和鲜奶油都吃光了。

也许从这天晚上起,我又开始喝酒了。我俩喝了你在澡堂街买的两小瓶罗讷山坡葡萄酒。这酒变了味,很难喝。我们喝了澡堂街的这两小瓶葡萄酒。

第一天晚上你睡在面朝大海的房间里。这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跟我独自住的时候一样。经历了那么多日日月月,或许很沉重的年月,面对前程的乏味而悲惨的年月,还有孤独地承受青春期欲望的长期磨难的年月,你想必已经疲惫至极。

[1] Gdansk,波兰波罗的海沿岸港口城市。一九八○年该城造船厂发生劳工骚乱,导致团结工会的诞生。…………………… ……………………

到的第二天你发现了大浴室的浴缸。你说你从未见过这样的浴缸,巨型的,“历史性的”浴缸。此后,每天早上,你一起床就在浴缸里泡一小时,我跟你说过,你在里面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我呢,我总洗淋浴,因为浴缸令我害怕,可能因为我来自热带丛林地区,那儿的职务公房里没有浴缸。

你的声音。柔和得令人难以置信,冷淡,令人生畏,好像勉强发出来,几乎听不见,好像总有点心不在焉,与讲的话分开,毫不相干。十二年后的今天,我仍听见你当年的声音。它流入了我的身体。它没有形象。它谈区区小事。它也默不作声。

我们交谈,你谈到黑岩旅馆的美。

然后你沉默不语,仿佛在琢磨如何对我说你要对我说的事。你听不见伴随夜而来的愈来愈大的静谧,它那样深沉,我忍不住到阳台去看看。汽车不时从黑岩前经过,驶往翁弗勒尔或勒阿弗尔。和每一夜一样,勒阿弗尔过节似的灯火通明,城市上空,不见星辰,天空与圣阿德雷斯的灯塔之间,一列黑色的邮轮和往常一样开向法国和南欧的各个港口。

你站了起来。你隔着窗玻璃望我。你总是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回到了房间。

你又面对我坐下,你说:“你永远不写泰奥朵拉的故事了?”

我说写还是不写,对此我一直毫无把握。

你没有回答。

我说:“你爱泰奥朵拉。”

你没有笑,喘了口气说:“泰奥朵拉是我对你不了解的部分,那时我很小。剩下的部分,我全知道。我等你写她的故事等了三年。”

我说:“我不清楚为什么我写不了泰奥朵拉的故事。”

我补充道:“也许太难,这没法知道。”

你的眼里噙满泪水。

你说:“别告诉我任何你知道的关于她的事。”

接着你说:“我对泰奥朵拉的了解,仅限于《外面的世界》最后那几页。”“也就是说,你已经知道她是如何与那个情人做爱的。”“对。我知道,当流放犯疲惫不堪地从纳粹德国北部的集中营回来时,他们的妻子正是这样与丈夫交欢的。”

我说可能我永远写不完泰奥朵拉那本书,这几乎是肯定的。这种事我这辈子只遇到过一次。我能做的,仅仅是挽救被弃手稿的这一段落。这本书我一写就会立即离题,去写我从未决定写的其他书。

后来你去了阳台,一直走到临海的栏杆处。我没有再听到你的声音。

皓月当空,天色深蓝,我们上床睡觉。次日我们做了爱。

你来我的房间找我。我们没说一句话。滋养我们的是泰奥朵拉·卡茨孩童般的躯体,那残疾的躯体,她的清亮的目光,负责集中营秩序的德国兵开枪击中她的脖颈前呼唤妈妈的喊声。事后你说我的躯体年轻得令人难以置信。我不敢把这句话公开。但我没有不公开它的力量。我还写了些我不懂的事。我把这些留在我的书里,再读一遍,它们就有了含义。我说人家一直对我讲这句话,甚至《中国北方的情人》,那时我十四岁,甚至还不到,我们笑了。没有讲话,没有亲吻,欲望重新燃起。做爱后你跟我提起泰奥朵拉·卡茨。提起这几个字:泰奥朵拉·卡茨。即便名字,你说,也令人震惊。

你问我:“为什么突然变得难写了?”

我说:“不知道,我只知道困难可能来自别人对我讲的话,就是泰奥朵拉·卡茨被流放的时期还没有焚尸炉。尸体就在埋尸坑的土里腐烂。后来,在一九四二年最终解决之后,才有了焚尸炉。”

你问是否正因为如此我才不管泰奥朵拉·卡茨的结局。

我说:“也许吧,既然她早已死去,并被众人遗忘,甚至可能还有我。她当年那样年轻,二十三岁,至多二十五岁。“而且她一定身有残疾,但不严重,左脚有点跛,我好像记得。”

你问:“德国人忘了吗?”“是的。不然,单单知道自己是德国人,无可救药的德国人,他们就活不下去了。”“你希望如此?”“是的。战争结束三年后,时间才又流动起来。首先对他们德国人——一向如此——然后再对其他国家的人。但绝不对他们,犹太人。”

你要求我再跟你谈谈泰奥朵拉·卡茨,即使你对她知之甚少。…………………… ……………………

于是,那天晚上,我跟你谈了泰奥朵拉·卡茨,我以为是泰奥朵拉·卡茨的那个女人,依然活着的她,但在战后,战争结束后的那一年。我告诉你她住的旅馆在瑞士,泰奥朵拉·卡茨去世前最后住的正是河谷旅馆。在纳粹集中营里找到的奄奄一息的孩子们遣返后,也被送进了这家瑞士旅馆——一座带水池和浴女雕像的方形建筑物。这些来历不明的孩子整天大呼小叫,又吃又笑,使这家旅馆,这个幸存孩子们待的地方简直没法住。不过,似乎泰奥朵拉·卡茨正是在河谷旅馆真正感到了幸福。

你带着我未曾见过的温柔问道:“是些孤儿?”

我无法回答你。你呢,你又问:“犹太人?”

我说恐怕是。我还说再也不该以偏概全,永远不该。不过我仍然哭了,因为我总和犹太孩子们在一起。我说:是的,犹太人。

我跟你讲,在这家瑞士旅馆里,孩子们,他们偷食物、面包、点心,并且藏起来。他们什么都藏。他们脱得一丝不挂,往水里扎。水,他们喜欢得要命。人们望着他们。在旅馆里无其他事可干。他们在这个水泥池子里把自己弄伤,但他们快乐无比,没有觉得受伤。有时水池的水被他们的血染成粉红色,于是便换水。人们无法禁止他们做任何事。任何事。

我们想摸摸他们的脸时,他们就搔我们,朝我们吐口水。

他们当中有很多人忘记了自己的母语、名字、姓氏、父母。他们发出各种不同的叫声,但彼此能够理解。据这家旅馆的人说,那个时[1]期,他们都来自波兰,如一个地区般庞大的维尔纳犹太人大聚集区。“因为这些孩子,泰奥朵拉从这家旅馆逃走,以便能继续活下去。”

我曾说过,她逃离这家旅馆是可能的,但是我,我不相信。

我说泰奥朵拉取决于我。我一认识她,她便取决于我,即便我很少写她。

我说我觉得这也取决于时刻。夜里我相信已经见过她,泰奥朵拉。有些日子我以为是战前在巴黎与她结识的。早上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早上我相信我从来没有见过泰奥朵拉·卡茨。无论何时何地。“泰奥朵拉这个名字是你杜撰的。”“是的。这个年轻女子的一切都是我杜撰的:眼睛的绿颜色、体态的美、她的嗓音,因为我知道她中过毒气。有人对我第一次说出这个名字时我便认出了它。它只能是我杜撰的。我杜撰了名字,或许是为了得以谈论被德国人谋杀的犹太人。一个躯体没有任何名字,这毫无用处。”

你说:“应该说:纳粹。”

我说我从来不用纳粹来指德国人。我将继续这样说:德国人。我相信某些德国人永远摆脱不了他们的屠杀,他们的毒气室,他们弄死的所有犹太新生儿,他们在犹太青少年身上进行的外科实验。永远摆脱不了。

她住在大学街或附近的一个小房间里……她十分孤单。面容娇艳如花。她也是贝蒂·费尔南代斯的朋友,德国人一到,后者便把这间房借给了她。

我记忆犹新的是泰奥朵拉·卡茨发疯似的想学习法语,直至能用这种语言写作。

我哭了。我们停止交谈。夜将尽。谈完孩子后我们躲到了床上,我在床上哭。你说:“别哭了。”

我说我根本止不住这些泪水。哭泣变成了我的一项义务,生活中的一种需要。我,我可以用我整个的身体、我全部的生命来哭,我知道,这是我的运气。对我而言,写和哭是一样的。不成体统才写得出快乐的书。丧事应该办得仿佛它本身便是一种文明,对死亡的全部记忆的文明,这死亡是人宣判的,不论性质如何,是受惩罚而死,抑或因战争而死。

你问我:“应该如何处置法国的纳粹呢?”“跟你一样,我不知道。把他们杀了。听我说,如果听任法国人和德国纳粹一样随便杀人,法国人也会变成杀人凶手。让那些人活着是法国的耻辱。没有大开杀戒,我们至今仍耿耿于怀。”

我投入你的怀抱,两个人一起哭。有时候笑笑,为哭泣感到不好意思。接着泪水又往下淌,我们又笑自己对此无能为力。

你说:“你没见过泰奥朵拉。”“我见过,但如同见过街头走过的大美人,或者女电影演员、女话剧演员,所有这一类的女子。出名的女子,不论美不美,但名气大,招人议论。是的,她独自移民到各地。有很多年,人们处处见到她,泰奥朵拉·卡茨。”“有个人知道她……”“是的。贝蒂·费尔南代斯听说过。一九四二年,有人每天早上在德国的一个车站见到她,一个运送犹太人的编组站。在那儿发现了一些很美的画,和泰奥朵拉这个人。她被送到这个车站一定是送错了,被流放的犹太人从来不在这儿上车去奥斯威辛。听说她一个人和站长在一起。还听说泰奥朵拉下火车时也许自己下错了站。也许有个德国人看她面庞如此温柔美丽,看她青春年少,便告诉她应该在此下车,这样或许可以救她一命。她拿起手提箱下了车,没提任何问题。她一定非常坚决地要乘坐这列火车,身着那件洁白的连衣裙,她那样美,那样优雅,因此没有任何人,任何铁路职员向她要票。炭笔画画的总是同一个年轻女子,总穿着同样的白色衣裳,坐在花园一角同一棵树下,一张始终面对编组站的白色扶手椅里。这些画没有存放在火车站的同一个地点。院子的地上有。到处都有。听说:地上尤其多。人们猜想战后有人住在火车站,他们遭到了抢劫。总是同样的画,画中人酷似泰奥朵拉·卡茨:她总穿白衣裳,一身英国女子的打扮,着白衣,戴帽子,化淡妆,戴一顶草帽,坐在同一棵树下的帆布椅里,面对一盘普通的早餐。她久久地待在那儿,泰奥朵拉。她起得早,总在同一时间淋浴,穿好衣服,去花园用早餐,以便随后乘这列火车,它总有一次会把她带离那儿,带离德国。火车站守卫每天给她送来美味的食物。他说每天他也在等这趟火车,他们从来没有耽误过。每天,每个早上,他们等着同一列火车,犹太人的火车。每天,每一列火车经过后,她都说现在那趟车一定过去了,不可能等到了。对这列定时驶过的火车,我思考了很久。我相信也想过,对泰奥朵拉·卡茨而言,这列火车是她的希望之车,断头而死之车,以活生生的血肉供养奥斯威辛之车。

她一辈子很少讲话,泰奥朵拉,像某些英国女子,她觉得话语喧闹,骗人,她呢,她选择了写作的寂静。

你问火车站位于德国哪个地区。她,她相信在克拉科夫以南,朝南边国界的方向。在那些被诅咒的地区。她原籍英国,但在比利时长大。她不熟悉欧洲地理,跟许多英国人一样,只喜欢伦敦、巴黎和海湾国家。

你问我那个守卫火车站的人是否在她睡着时去造访她。我相信我写过这件事,是的,在她睡着的时候。我不能肯定此人就是战争期间她住了两年的那个火车站的站长。为什么不是呢?或许他们相爱了,这点我想过,甚至想过后来她正是为情而死的。

我说我没有想方设法去打听,关于泰奥朵拉,我没有问过任何这样的问题,但我相信他们成为情人并非不可能。

你问我作何感想。我对你说,我从未问过那男人的姓名,也从未问过画上那位年轻白衣女子的姓名。我说我一听到这个故事,就讲出泰奥朵拉·卡茨这个自然听见过的名字。临了,几年后,我身边的人都这样称呼那位迷失在死亡欧洲的白衣女子了。

我对你说,我知道自己见过泰奥朵拉,但我只记得贝蒂·费尔南代斯,我对她十分熟悉,我告诉过你,她是年轻的泰奥朵拉·卡茨的朋友。我知道贝蒂·费尔南代斯非常爱她,并且欣赏她。

我从未忘记这个名字,这个时期,这衣裙的白色,这天真的对死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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