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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20 20:5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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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赤蝶飞飞

出版社:浙江出版集团数字传媒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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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次真相

第十一次真相试读:

第十一次真相赤蝶飞飞 著版权信息

第十一次真相

赤蝶飞飞 著

非经书面授权,不得在任何地区以任何方式反编译、翻印、仿制或节录本书文字或图表。楔子

突如其来的一声炸雷,打破了午夜的静寂。

睁开眼,闪电将卧室映得亮如白昼。起身关好窗子,躺回床上欲继续睡去,却听到耳畔传来哗哗的水声。

仔细分辨,水声并非来自窗外,而是不远处的洗手间。记得洗完澡之后水龙头关掉了啊,怎么还在响?

疑惑着起身,开灯。推开洗手间的门,见地板上的水积了有二指深,而浴池里满当当的水卷着泡沫仍在不断往外溢。

肯定是浴池的排水管和墙角的下水道都堵了。蹚着水先走到墙角,揭开管道顶端的盖子,果然,里面堵着一团湿淋淋乱糟糟的乌发。伸手将头发拽出时,感到甚为费力。用力一拔,竟带出一团腐烂的肉皮和几小块碎骨。

惊恐万状地向后退却,不慎脚底一滑跌在浴池边。就在此刻,浴池的泡沫中浮起半截白骨森森的身子,一只仅剩少量皮肉的手颤颤巍巍地朝这边探了过来——1 心理暗示

简敏身子猛地一震,手中的书落在地上。定睛一瞧,此刻自己正坐在豪华汽艇里靠窗的位子,太阳穿透舷窗,将爆射出的亮光呈变形的椭圆状抛进船体宽阔的内舱。

扫视四周,在座的40多号人中(包括她的邻座),有不少人跟她一样仰面窝在清凉舒适的座椅里。原来刚才捧着书看着看着睡着了,她很庆幸自己没有在噩梦中尖叫出声,也没有人注意到她此刻的张皇之相。

她弓下身捡起书本,把视线投在左腕的手表上,——此刻下午3点41分,从第一个盹打起到现在,她大约睡了17分钟45秒。而就在这十几分钟时间里,她产生了以上可怕的梦境。“梦到四年前的杀人案了吧?”讲话的是邻座的一位中年女子,她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的,看不出是准备睡还是刚睡醒。

这位女子名叫梅兰,是国内悬疑小说界的大姐大,代表作《床上三尺》。简敏对她早有耳闻,微博微信也常有互动,但彼此见的头一面还是在中午8位嘉宾到齐一起聚餐的时候。

对方很是崇尚民国风,此刻,她穿一身水青色、带淡白竹纹的旗袍,挽着头发配一对古典的珍珠耳环,尖头瘦腰的高跟鞋,手里时刻摇着一把香扇。虽然自称现年42岁,但保养得很好,看起来顶多也就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梅姐姐怎么知道?”简敏惊奇地望着对方。

梅兰露齿一笑,眼睛却依旧半闭着:“你睡前正在读赤蝶飞飞的《九度空间之噩梦推演》,那故事有很强的心理暗示,再结合我们此行的目的,见你受到惊吓,也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赤蝶飞飞的《噩梦推演》你也读过?”简敏更加奇怪了,因为据他所知,赤蝶飞飞是个并不怎么知名的悬疑作者,在圈子里几乎没什么影响力。能入这位大姐大的法眼,这得是天打雷劈的概率。“粗略读过一些。”梅兰挺了挺身子,接着说道,“四年前那场孤岛杀人案之后,国内曾有九位悬疑作家以该案为素材出版了自己的新书,其中就有这位作者,只是这个作者不太知名,而且,他是以子线的形式套到主线里讲述的并非独立成书,所以没被主办方邀请过来参加《侦探之王》栏目。之所以看他的《噩梦推演》,主要是想了解下这位新生代作者会对当年沈冰的案子做如何解读。现在看来,该作者文笔虽然稍显稚嫩,故事架构也存在一定瑕疵,但想象力足够丰富,对案情的见解也挺独特。”“嗯。”简敏点点头,“正因为对那起案子的关注,八位作家的新书我全都看过,其中赤蝶飞飞的《噩梦推演》是最后才读的一本,也是印象最深的一本。抛开知名度不说,他的描写功底还是很不错的,人物塑造也比较成功,尤其情节处理得非常抓人,让人身深陷其中、欲罢不能。最让我欣赏的,是他特能摸准读者的逻辑惯性和思维特征,读后给人带来极强的心理暗示。”“业余作者,也属难得了。”梅兰睁开眼睛,顺口说出这句话。大概怕简敏误会,两秒钟后,她又将话锋一转,“当然,简敏小姐是业余中的佼佼者,你的水平早与职业作家比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否则,也不会年仅27岁,就能成为‘中国的悬疑天后’,并多次获得业界重奖。要知道,节目组这次邀请的八位嘉宾,可都是国内一线的悬疑作家呢。”

简敏只是微微一笑,没有介意也没跟她表示客套。“抱歉,我去下洗手间。”她把书本放在座位上,做出要外出的姿态。

梅兰将香扇贴在胸口,十分优雅地让开位子。2 锦霞岛

简敏穿越悠长的过道,走到舷梯下的洗手间门口,指示灯是绿色的(绿色表示无人),门也开了一道小缝。她本能地推了一下门,结果看到一颗烫着金色卷毛的脑袋。她赶忙退出来,顺势把门给带上。

谁这么没素质,上洗手间也不锁门!站在门口,简敏尴尬症都犯了。里面回应她似的,传出一个男子哼哼唧唧的洋腔小调,紧接着是用力排大便的声音。

简敏后退几步,一脸的嫌恶。不过,对方的身份这下算是坐实了:俞轩,男,现年25岁,业余悬疑作家。本次参加节目录制的8位嘉宾中年龄最小、但出道最早的一个,著有《暗火》、《冰刃》等7部长篇悬疑小说,被媒体称作‘中国悬疑小说界的超级鬼才’。

简敏读过他的作品,虽然文笔一般,内容多涉及命理术数,但其思路天马行空,创意新颖别致,绝对担得起‘鬼才’的称号,不过,她对他本人却并无任何好感。三年前曾受邀参加一文化公司组织的商业活动,二人进行过一次合作,对方不仅在形象上过分随意不修边幅,而且毫无时间观念,说话做事磨磨唧唧、拖拖踏踏,另外,他还喜欢吹牛皮,其妄自尊大、夸夸其谈的作风给她留下了十分恶劣的印象。

最令她受不了的是,那家伙满脑子封建宿命意识,张口生死有命闭口富贵在天,一有机会就逮住身边的人给看相测运掐字算命,经常弄得哗声四起、鸡飞狗跳。他曾要给简敏算命但遭到拒绝,后来他要了简敏的微信号,通过微信和朋友圈净发一些阴阳五行、伏羲八卦的东西,惹得简敏极为反感,后来直接把对方拉黑了。

这次算是第二次见面,较之三年前,俞轩又出了几本新书名气也更大了些,唯一不变的,是不修边幅的邋遢形象和慢条斯理的讲话方式,当然,还包括满口封建迷信的嘴。自中午长洛相聚(他是唯一的迟到者)到两个钟头前登上游艇,其一路替人看手相面,不管对方职务如何级别高低都能套得上话,吹得满天飞牛扯得天花乱坠,适才的粗鄙行为更是另她新添几分厌恶。

从洗手间门前离开,简敏没有回到座位,而是通过舷梯上了游艇的甲板。甲板上背向站着个年轻男子,他正端着望远镜眺望远处的某个地方。听到身后的动静,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简敏小姐不在舱里坐着,怎么也到甲板上来了。”那人背靠栏杆冲她微微一笑。

此人简敏认得,他叫高杰,现年29岁,是长洛电视台《侦探之王》栏目组邀请过来的8位嘉宾之一,跟简敏一样,高杰也是位业余悬疑作家,代表作《夜长梦多》。他在武汉开了一家心理门诊,职业是催眠师。

他的长相虽然不是特别帅那种,但整体看上去十分令人舒服,其衣着得体、举止优雅,鼻梁上一副黑框眼镜更使人显得端庄斯文;他气质稳重、讲话靠谱做事雷厉风行,总之,跟俞轩是一个完全相反的类型。

同样出于商务合作的关系,两人之前见过几次面,简敏对他印象不错,他对简敏也颇有好感。事实上,他已经悄悄追求简敏一年多,虽然表现得十分隐晦,但简敏还是感触到了,不过她始终没有做出回应,不是对方不够优秀,而是觉得跟他在一起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大概跟他做催眠师的职业有关吧。“舱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简敏朝对方适才远眺的方向看了看,疑惑道,“四面茫茫都是大海,你在看什么?”“我们此行的目的地,锦霞岛。”高杰伸长右臂,朝船头的右前方指了指。

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见海空相接处隐隐浮着一座岛屿,由于距离过远,且薄雾笼罩下融于水天一色,所以不太容易发现。“多么诗意而浪漫的名字,一直以来都是捕猎者和探险家的天堂。”简敏走过去,挨着高杰伏在围栏上,一边遥望远方那座孤岛,一边幽幽地说,“自2013年起,锦霞岛成为沈冰的私人领地,她在岛上做了很多经营,可惜,随着一年多后的杀人案,锦霞岛变成了一座无人敢去的恐怖岛。”“是啊,此一时彼一时。”高杰转过身去,继续持望远镜观望,“虽说锦霞岛的开发商仍安排人驻在岛上,包括别墅在内的各设施也都维持着高成本运营,但四年来海岛一直租不出去,听里面上班的物业人员说,别墅区经常闹鬼,在晚上他们不止一次听到过沈大明星的哭声。”3 不祥之兆“有这么玄乎吗?连你高大才子都听信了?”简敏冷笑一声。“但凡凶宅,必生阴阳不平之事。你没听过这句话吗?”高杰继续持着望远镜。

简敏瘪着嘴角:“听起来怎那么像某人讲话的味道。”“你说俞轩吧?”高杰露齿一笑,“我可不敢跟他比啊,人家是资深命理学专家,我不过人云亦云罢了。”“有那么好看吗?”简敏扭头看着对方,“待会儿上了岛,会让你看个够的。”

高杰终于把望远镜放下来:“我就是不太理解,本就是一座海岛,开发商为什么还要在海岛上建个湖。”“大概是环境设计师的个人喜好吧,亦或者沈冰租下小岛后自己另建的。”简敏猜测。

高杰补充道:“也有可能出于风水考虑。”

简敏摇头:“但那里的风水似乎并不好。”

想想也是,所以高杰开始切换话题:“不谈这个了,说说别的吧。电视台邀请我们八人作为嘉宾参加《侦探之王》,而且录制地点就设在曾经发生凶杀案的现场,还要我们根据剧组的情节设计,按照游戏规则模拟经过寻找线索,最终推理出当年杀害沈冰的凶手,对此你有什么看法?”“除了佩服,就是感叹。”简敏拢了拢被风吹到额前的一缕长发,“《侦探之王》这个栏目,因其出色的内容策划、清晰的目标定位,一开始就是市场的宠儿,去年年底的收视率统计显示,它们已经成功跃入全国综艺的前三甲。从最近几期邀请的嘉宾来看,它们正在走明星化的包装路线,以期笼络更多的受众尤其30岁以下的年轻人。它们的胃口很大,有跟东方和央视一决雌雄的野心。”“作为国内唯一一档角色扮演推理类节目,其本身就十分具有话题性,这次又邀请我们八位悬疑作家作为嘉宾,更是成功吸睛众多媒体,赞助商的数目多到另同行眼馋。其次,在凶案发生地实地录制,既赚足噱头又有现场即视感,这也是国内甚至国际前所未有的先例。另外,主办方设置奖金1200万,这个数字无疑在娱乐圈扔下了重磅炸弹。还有,沈冰的案子四年来悬而未决,如果最终通过我们之手得以告破,其爆发力将是海啸式的。”“是啊。”高杰由衷地赞同,“不得不佩服那些策划部门的经济头脑,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是最大的赢家。栏目组口口声声为作家提供舞台又有奖金可拿,跟我们得了多大便宜似的,实际被卖了还在替人家数钱,而且还得数得心甘情愿、乐此不彼。”

简敏沉思片刻,又道:“听说,从本期开始,栏目的独家冠名商将变成天威集团。”“嗯,我也听说了。”高杰附和着,“有意思的是,锦霞岛的开发商也是天威集团,其老板龙邵元跟我还是同乡呢。”

正说着,一个巨浪袭来,翻过白色的围栏直扑向简敏和高杰。高杰眼疾手快,迅速返身揽住简敏并向前轻俯,不料,简敏一个未站稳往后躺去,受之牵拉两人同时跌倒。

哗!泛着腥味的海水全部浇在高杰宽阔的脊梁上。简敏仰面躺在甲板,据她目测,两人的鼻尖只有不到1.8公分的距离。

随着甲板上“啪嚓”一声爆响,一个男声夸张的惊叫从耳边传来:“我靠!”

简敏和高杰同时转头看去,见顶着一头黄毛的俞轩正站在舱口。他的脚边落着一只浑身水淋淋的黑色大鸟,一看便知是被刚才那股巨浪从海里卷上来的。大鸟已经死了很久,腐败的肢体经此一摔,更是烂得不成样子。“一出舱门就碰到这样大煞风景的事情,怕是不祥之兆啊!”嘟哝完这句话,俞轩的视线随即扫向围栏边的两人,于是又叫了句“我靠!”

高杰自己先从简敏身上起来,后把对方搀起并关切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简敏摇摇头,快速整理了弄乱的头发和裙子,然后睃了俞轩一眼,从他旁边驳身而过。俞轩则毫不避讳地盯着简敏,直至对方离开甲板步入船舱,然后冲着她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什么大煞风景,什么不祥之兆,你刚在胡说什么?”高杰走到俞轩跟前,语气不善。

本来想解释自己说的是那只死鸟,见对方这副不容置辩的架势,因此俞轩的态度也甚为不恭:“我想说什么说什么,关你什么事?”“你气走了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怎么不关我的事?”高杰歪着头。“你是想说你女朋友吧?”俞轩邪肆一笑,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哥们儿劝你趁早收了这份心,因为你们两个山根不合有缘无分,注定成不了好事。”

高杰拨下对方的手:“你这么恶语诅咒,别是嫉妒吧?”“我嫉妒?”俞轩笑得前胸直抖,“对于一样自己注定拥有而别人只能垂涎欲滴的东西,我用得着嫉妒吗?”

高杰的脸色煞是难看:“你什么意思?”“命里终无山根远,天作之合迎九宫。”俞轩用下巴朝船舱的方向点了点,“第一次跟简小姐见面的时候就确认过了,我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高杰冷哼一声:“我不信什么缘分天定,只相信事在人为。”

俞轩摇头轻叹:“人生短暂容易逝,莫撞南墙才回头啊。”“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高杰嘀咕一句,与对方擦身而过。“没见过这么死心眼的。”说完,俞轩大步走到围栏边,刚张开胳膊伸伸懒腰,忸怩出《泰坦尼克号》女主角站在船头的姿势,又一个大浪袭来把他浇成了落汤鸡。4 游戏规则

又航行了大约四十分钟,游艇抵达小岛边缘。

岸边站了十来个身穿制服的人,看情形是来迎接的。领头的是个30岁出头的男子,他与最早下船的总导演、制片人等剧组主要领导一一握手,然后又同专门负责嘉宾接待的主管交流了一两分钟。

这中间,简敏、俞轩等8位嘉宾在副导演引领下一一上岸,暂且被安置在一处新修的草坪边,他们带着兴奋与好奇或四下张望或轻声交谈。与此同时,在剧务主任的协调下,几名工作人员把摄影器材等拍摄道具和大件小件的行李从游艇上往下抬。

东西搬完、人员全部下船之后,游艇便朝来时的方向驶走了。这时候,那位30出头的男子走过来向嘉宾们介绍说:“我叫袁原,是锦霞岛物业管理中心的经理兼保安队长,相比剧组其他成员,各位应该都头一次到这里。在此,我谨代表锦霞岛的开发商天威集团以及物业管理中心的所有员工向各位明星作家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锦霞岛四面环海,面积2.4平方公里,整体呈橄榄形,最近端距离长洛市区约90公里。该岛开发于1997年,是一处专属于社会精英阶层和高端人士的秘密领地,岛上建有私人别墅、园林花圃、人工湖泊及其它相配套的娱乐健身设施,希望繁忙的拍摄之余,能给各位带来愉快的生活体验。后厨正在准备晚餐,开餐前,请允许我花一个钟头左右的时间,带领各位熟悉下岛上的设施和环境。”

介绍完,袁原让手下帮忙把嘉宾们所带的行李贴上标记提走,然后开始引领大家参观。

一路上简敏发现,虽然小岛四年来未再售出产权,却并无想象中的荒凉和破败,这里一切都打理得非常好,丝毫没有发生过凶杀案的痕迹。即便走近沈冰居住的那栋别墅(案发地)时,也没有特别异样的感觉。

唯一令她感到膈应的是,在经过湖边一棵古槐树下的时候,有滴液体刚好滴到她后颈上。起初以为是下雨,但抬头看去,天空正舒卷着绚丽的晚霞。后又怀疑是昆虫或鸟类弄出的汁液,可仔细观察,树荫里好像没有任何东西。用手一摸,指尖竟被染成暗红色,鼻子嗅嗅似乎有一股腥味。不过当时她没想太多,拿纸巾擦拭干净后匆匆离开了。

参观完毕后,八位嘉宾在距下船点不远的临海别墅集合,该别墅虽属新建,但远不如沈冰所居的中央别墅富丽堂皇。因为案子至今尚未告破,开发商无法将其改造或拆除,于是在别墅四周扩建了花园,使其既保持了原有的独立格局,又不会制造出与周围刻意剥离的感觉。

中央别墅附近还有几座规制较小的连体洋房,据袁原介绍,那是沈冰提供给来访客人、朋友们居住的,凶杀案发生后,它们也都跟着无人问津了。

临海别墅一楼的豪华大厅里,副导演张爱国正在向明星作家们介绍有关节目的游戏规则和录制时的注意事项。

这位副导演年约40,体态微胖,戴一副同他名字一样朴实、端正的黑框眼镜,讲起话来慢条斯理、四平八稳,丝毫没有荧屏上导演那种疾言厉色、飞扬跋扈的架势,若非一身标志性的马甲,还让人以为是服务后勤的剧务人员。“芒果TV的《明星大侦探》想必大家都已经看过,咱们的《侦探之王》栏目与前者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当然,简单的重复和模仿是没有意义的,我们有我们的特点,从节目形式、内容表达到规则设定,我们很多方面都跟前者存在着差异和不同。其最根本的区别在于,前者从人物、情节到场景都是虚构的,后者则完全是真实的。这些大家前期已经了解过,我就不再赘述。”“在这里,我只重点重复一下节目流程和游戏规则。首先,按照内容设定,你们八位要在剧组安排的情节中分别扮演侦探、嫌疑人和尸体三种角色,具体的角色分配前期已经通知各位。由于涉及真人真事,又是在案发现场实地开拍,所以剧务主任已将相对应角色原型的生活影像、照片等发给各位以便研究和学习。为能达到理想效果,大家在表演的时候一定要融入角色、身体力行,以减少NG次数。”“其次,按照游戏规则,侦探游离于剧情故事内外进行案件分析与侦查,而六位嫌疑人当中隐藏着一至多名真正的凶手。七位嘉宾需要在现时的场景内,寻找线索指认真凶。游戏设置1200万酬金,其中尸体扮演者55万,旱涝保收,不再参与分成;第一轮出局者 10万,第一轮存活者平分 90万,每人 15万,剩 6人;第二轮出局者,15万,第二轮存活者平分100万,每人20万,剩5人;第三轮出局者 20万,第三轮存活者平分160万,每人40万,剩4人;第四轮出局者30万,第四轮存活者平分180万,每人60万,剩3人;第五轮出局者40万,(已分奖金700万,剩余大奖500万),剩2人;第五轮后凶手仍然存活则凶手独享剩余大奖;若凶手被揪出剩余2人,侦探依然存活则侦探独享大奖300万,另一人200万。 ”“接下来,除尸体外的七名嘉宾要开始角色进入环节,尤其六名嫌疑人扮演者需熟悉对应的个人物品和场景,掌握节目组给出的对应真人资料,该环节大约为15分钟。之后开始第一轮限时搜证,六名嫌疑人依次搜查其他五人以及死者沈冰的房间,对有效物证进行拍照,每人限30分钟(多人同时进行)。接下来是公开指控——六位嫌疑人依次公开贴出证据照片并阐述理由指控凶手,该环节大约25分钟。指控完毕后由侦探根据六人指控和分析,单独进行搜证和判断。该环节大约10分钟。最后是真凶判定投票,——侦探给出真凶判定并阐述理由,六位嫌疑人进行投票;若投票达到一半,警官判定生效,被判定人出局;若投票达不到一半,则警官出局,该环节大约20分钟。以上,大家听明白了吗?”5 分配房间“明白了。”简敏等七位嘉宾齐声应道,后面拖着俞轩长长的尾音。

张爱国转头望向正在跟摄像一起捯饬机器设备的总导演,后者冲他回了个OK的手势。这时,站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剧务主任走了过来。这位名叫梁芳的后勤大总管30岁左右,一顶蘑菇头看起来精明时尚但不失优雅质朴,讲起话来谦卑恭和却绝不拖泥带水。“今天晚上大家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起工作将非常紧张。因为我们只有三天时间,在这三天里我们要录上、中、下三期节目,每期节目约130分钟,当然,这是节目的净播出时间,未经剪辑的视频则要长得多,所以拍摄分为白天场和夜间场。也就是说,大家每天至少有十几个小时都要待在片场。对于这样的工作强度,大家认为自己有问题吗?”“没有问题!”七个声音齐刷刷的,又是俞轩的声音拖在最后。“没有问题的话现在按各位嘉宾的报到顺序分配房间。这栋临海别墅一共三层,客房主要分布在二楼和三楼,每层四间一共八间,正好各位每人一间。行李已经由物业人员搬到各位的客房,现在开始按次序分发房间的钥匙。”说着,梁芳掀开托在手心银盘上的红色绸布,显出八把缀着褐色木牌、上写黑色编号的钥匙,“简敏女士201号房间,金巧巧女士202号房间,高杰先生203号房间,梅兰女士204号房间,王佳女士301号房间,田慧女士302号房间,曹欣然先生303号房间,俞轩先生304号房间。”

简敏等八人依次从梁芳手中领取钥匙。回到原位的途中,简敏同俞轩不经意擦了个照面,发现后者的衣裤皱巴巴的,一看便知系湿水后徒手拧干的结果,因而整个人更显邋遢。出于对比的心理,她又看了一眼高杰,后者衣衫笔挺没有一丝濯水的痕迹,很明显自己用身体暖干了。“为方便物业提供服务和剧组集中管理,房间分配好之后原则上不允许私自调换。”梁芳继续介绍道,“一楼是公共活动的客厅和各位用餐的地方,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杂物间,为更好服务各位,我把它腾出来自己居住。所以有什么意见和需求只管来101号房间找我,打内线电话也行。嗯,现在是晚上18:49分,大家先回去休憩一下,半个小时后到一楼大厅用餐。”

就在梁芳介绍完准备离开之际,一个女人叫住了她:“哎哎梁主任,咱们的导演、制片等剧组成员住哪儿?”

梁芳转头望去,见一30出头的女子正抱起胳膊看着她,该女子妆容时尚妖冶、穿着性感暴露,勾魂摄魄的眼睛一眨一眨。此人简敏认得,她叫王佳,现年31岁,职业悬疑作家,出道六年,发表长篇悬疑作品十一部,代表作《悖论》。客观讲,她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女子,她高产,而且部部精彩绝伦,但其口碑在业界却并不好,算是有才无德的代表人物。

她曾邀请简敏合著一部书,遭到简敏婉言谢绝,于是乎各种指责谩骂,态度蛮横无理,言辞尖酸刻薄,最终简敏忍无可忍将其微博、微信拉黑了事,至今两人见面都不怎么说话。“问一帮大男人的住处做什么?”不等梁芳回应,梅兰撩着扇子抢先开了口,“莫不是还牵挂着咱家俊俏的摄像小哥?”“哎呦,梅姐姐又寻我开心了,我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么?”王佳媚眼妙转,形骸放浪。“嘴上虽然这么说,身子却是诚实的。”王佳旁边的另一女子插口道,“小妹早帮你打听过啦,摄像小哥名叫孙棠,现年28岁,未婚。”

这位将“未婚”二字拉长作为强调的女人简敏也认得,她叫金巧巧,现年25岁,业余悬疑作家,凭《倒卷帘》一书红遍全国。其主业是一名艺术设计师,受职业熏陶,本人的造型也相当时尚前卫:一头红色卷发配以深蓝眼影,尖利的红指甲能瞬间扒掉人皮,总之,活脱脱一二次元少女的形象。“才28,比我小三岁耶,不是姐的菜。”王佳假意嗔笑。“女大三,抱金砖嘛。”梅兰执扇笑道。“梅姐姐甭误会了,人家是喜欢‘大’男人。”金巧巧一语双关地叩着鲜红的十指。

梅兰怔了两秒钟,才露出恍然的表情。

秒懂的王佳朝金巧巧冲过去:“小骚蹄子敢戏弄我,看我不不撕烂你的嘴。”

金巧巧边逃边笑:“我有说错么?你没试过,怎知道人家不够大呢?”“好了。”梁芳打断二人的污言秽语,“剧组其他成员住在中央别墅附近的连体洋房,跟这里的临海别墅一样都有安保人员守卫,如果是工作上或者有紧急事情可告诉我由我来传达,私人或不重要的事情可以到明天当面沟通。”“没事儿,就是随便问问。”王佳倚着沙发靠背,做出个“您请”的动作。

梁芳职业地微笑一下准备离开,这时又有人叫住了她:“梁主任请留步。”6 浴室诡影

梁芳站住,转头看向叫她的那个人,只见后者是个40岁左右的中年女子,她留着齐耳短发,戴一副宽边近视镜,穿一身宽松的卡其色衣裤,手腕上挂着黑色念珠,看上去温文尔雅、善良敦厚,像一位在家修持的居士。

此人简敏也认得,她叫田慧,现年39岁,职业悬疑作家,是长洛电视台《侦探之王》栏目邀请过来的8位嘉宾之一,其主笔多家报纸和杂志的专栏,代表作《行尸走肉》。由于此人异常低调,除了实在推辞不掉的重量级新闻发布会,几乎没有任何公开活动,也不大乐意接受媒体采访,简敏只通过同行间的口口相传获知有关她的零星消息。

听说她是个佛系女,在家里供了一座观音像,经常吃斋念佛、超度放生。另外,她虽然收入不错,但几乎全部钱财捐给了寺院和孤儿院,十分的乐善好施。

中午聚餐的时候,她就坐在简敏身侧,桌上的鱼啊肉啊她连筷子都没动,只吃了一根西蓝花,却还因为里面放有蒜泥又给吐了出来,这算是从侧面印证了传言。

果然,田慧走上前对梁芳说:“我信佛吃斋,可否麻烦后厨适当准备些素餐?”“当然可以。”梁芳点头表示理解,“之前曾问询过各位的饮食喜好,八位嘉宾都有信息备案,所以,后厨会尽可能在照顾到每人口味特点的同时做到合理搭配、营养均衡,请放心。”顿了顿,她又接着说:“今天中午的饭菜属于外部承包,未能周全到各位的具体需求,疏漏之处还望多多见谅。”“没有啊,我吃得很好呢。”王佳放浪一笑。梁芳望了田慧一眼,后者低声说了句:“不碍事。”

梁芳走后,八位嘉宾各自持着钥匙寻找自己的住处。简敏上到二楼,离步梯不远便是201房。插入钥匙拧开门锁,房间的灯是亮着的,入眼的面积足有30平方,里面装修豪华、家具齐全,看起来格局宏大、富丽堂皇。

但在简敏眼里,这些全都是物品的堆砌,完全不符合她“数字化”的标准和人体功能学的要求,顶多算是个能住人的地儿而已。爬上飘窗推开玻璃,随即有一股舒适的海风吹来,晚霞璀璨、海鸟翱翔,这是简敏唯一感到满意的地方。

行李箱就放在床前的电视柜边,她走过去,取出携带的毛巾、牙具、化妆品之类,然后走进浴室,把它们放在盥洗台上,脱掉衣服打开水龙头冲了个热水澡。之所以急匆匆地洗澡倒不仅仅因为一路如何的辛苦疲惫,或者天气炎热出了不少的汗,最主要还是滴落在脖子里的汁液让她感到膈应。

洗完澡,她擦干身子吹干头发涂好化妆品,又换了套衣服开始朝外走,锁好门拔掉钥匙转身离开的瞬间,她看到楼梯口站着位年轻男子。

同样的,那男子简敏也认识,他叫曹欣然,现年26岁,职业悬疑作家。著有《丧钟》等五部长篇小说,是后来居上的新锐悬疑作家。二人因为商业合作有过数面之交,她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满腹才华但怯于言表,长了张偶像脸,可惜是个面瘫。

曹欣然拘束地站在那里看着她,似乎有话要说,但从他那张缺乏喜怒哀乐的脸上又猜不出要干什么。“有事吗?”还是简敏先开了口。“简姐,咱俩——”曹欣然的嘴唇绷了一会儿,看看四下无人才接着道,“咱俩能不能换个房间?”“为什么?”简敏诧异道,“你的房间住着不舒服吗?”“不是——”曹欣然玩弄着手中的钥匙牌。“你知道的,剧组那边明令强调过,不允许嘉宾私自调换房间。” 简敏此番等于婉言拒绝。“可是我害怕。”曹欣然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个小孩子。

于是,简敏笑了:“你一个大小伙子怕什么?外面都有保安巡逻呢。”“我怕鬼。”曹欣然嗫嚅着说,看简敏愣住,他伸出右食指指着楼上,“刚才上洗手间的时候,我无意朝窗外看了一眼,结果那扇窗户正对着沈冰的浴室。我看到里面的灯亮着,有个人正在洗澡,而且是个女人。可等我拉轩儿(俞轩)去看的时候,那女人却又消失了,灯也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

简敏不信:“那栋别墅已经空置四年多了,不可能有人的,而且距离这么远,中间枝枝叶叶影影绰绰,一定是你看错了。”“我绝对没有看错,真有个女人在洗澡。”曹欣然急得脸都红了。

简敏本来想说,既然俞轩同你一起去查看,为什么不跟他换?话到嘴边忽然想起来,俞轩就住在304,两个房间是挨着的,就算换了还是能看得见。

见简敏无动于衷,曹欣然显得有些失望:“算了,我再找其他人换。”“等等。”在对方转身的那一刻,简敏叫住了他,“把你的钥匙给我吧。”7 夜宴

对于曹欣然为何会找自己换房间,简敏以为这并非偶然碰上,而是因为自己在圈内出了名的胆儿大。很多人都知道,为增加小说场景的真实性和生动性,她多次亲临案发现场,查看死者遗体,记录相关信息,可以说什么恐怖的场面都见过。除此之外,她还练过跆拳道,曾当着一位媒体朋友的面打飞两个企图劫财的歹徒。

对于自己为什么会最终答应曹欣然,简敏认为有两个原因。一来,男孩子主动向女孩子求助已属不易,她也不想破坏自己天地不怕的名声;二来,换个房间又不会掉二斤肉,更何况对方有关鬼怪的说法刺激了她的好奇心。

总之,房间就这么换了。交换好钥匙和行李,两人先后来到一楼大厅,其余六位嘉宾和剧组成员已经各自入座,大家欢声笑语异常热闹。简敏特意看了下,她最讨厌的那人正扎在剧组席间,一手执着酒杯一手揽着个女人大声喧哗,言谈之间不外乎生肖运势、命理属相那一套。

曹欣然就座后,桌边还剩下两个连着的空位。简敏正揣摩除了自己,另一个空位留给谁的时候,梅兰朝她摇了摇扇子,简敏不好意思犹豫,屈身挨着她坐下。

岂料,刚坐下不久,俞轩便晃着酒杯回来了。曹欣然两眼放光地叫了声:“轩儿”,后者伸手在他鼻尖轻刮了一下,继而大喇喇地骑跨在剩余那只椅子上。一转头看到简敏,俞轩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向她举起酒杯:“哟,今儿晚上挨着简总,小生我不胜荣幸啊!”

简敏翻了个白眼,脸扭到一边:“刚才讲了半截,梅姐姐你接着说。”

梅兰瞧到简敏的反应,遂用扇把儿在俞轩的脑门轻轻点了一下:“我们女人间的私密事,你一个男孩子还是不要听的好,一边儿玩儿去吧啊。”

俞轩轻佻地咧咧嘴刚要说点什么,一留着灰白长发、长满络腮胡子、有点像张纪中的男人把他揽了过去:“轩儿啊,你不能甩个不好的卦头就溜了,得给个破法儿呀!”“我不是说了嘛,天机不可泄露,否则我会活不过三十的。”俞轩一脸苦瓜相。“你这孩子不实诚,旁人跟前都连解带破,怎么到我这儿就泄露天机了。”男人佯怒地卡住对方后颈,“快点给个破法儿,不然,大侦探的角色给你换了!”

邻桌的副导演张爱国也煞有介事地劝说:“轩儿啊,就算折阳寿也不差这三五七八日的,听我的话,别惹郭总导演生气,否则,数百万巨奖的机会就拱手让人啦!”“好好好,我说。”俞轩缩着脖颈,“发布会那天,你穿双红袜子,脚底用朱砂写上‘踩小人’三个字,再配一条红围巾或者红裤衩,就能挡住来自暗处的煞气。”

男人半信不信:“就这么简单?”

俞轩乘势挣脱对方束缚:“嘿嘿,就这么简单。”

在对方将离未离之际,男人再次把他卡住:“那我跟我太太的事——”

俞轩极力保持杯中之酒不洒,嘴里低声哼唧着:“夫妻缘浅,眉间已有分飞之相。”“你是说我跟我太太早晚都得离了?”男人一手捻着胡子,看不出是喜是忧。

俞轩用左手朝他下身戳了一下:“金枪不老,注定此生梅开二度。”“别是那贱妇趁我外出工作要给我戴绿帽子吧?”男人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改拧对方耳朵,“有没有防止女人红杏出墙的法子,你给支个招儿!”

男人手劲儿大俞轩吃疼,身子扭来扭去。

简敏听得面红耳热,又被他那挺拔结实的屁股蹭得直冒火,遂从椅子上站起来,正准备离开,却被男人一把拉住:“哎呦,简敏小姐别走哇。”

简敏回头看了他一眼:“郭导有事么?”“没啥大事,就是想和你聊聊。”男人放开俞轩,摇头晃脑地走到简敏跟前,“我对简敏小姐算是仰慕已久的啦。我了解过,你今年27岁,跟我女儿一样大。可那丫头连你的十分之一都不如,那个叛逆,那个不成器。而你,年纪轻轻就开了家影视公司,将自己的小说作品一部部成功影视化。哦对了,你的新作《迷踪犬》什么时候出版上市啊?”

见俞轩溜到另一张桌上跟人勾肩搭背吃酒闲聊,简敏往座椅边挪了挪:“现在已经在印厂了,预计下个月初能上。”“简敏小姐真是高产啊,如果猜得没错,这已经是出道以来的第五部书了吧?哈哈!”看简敏有意退避,男人不得不把扣在对方胳膊上的手暂时缩回来,“呃——,如果简敏小姐信得过我郭一鸣,我想这本《迷踪犬》的影视改编权买下,你随便开个价,只要在我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简敏不假思索地将他打断:“不好意思,这本书我想留着自己开发。”“哦,这样的呀,也好,也好。”郭一鸣略显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灰白色的长发,“那郭某就不便夺人之爱了。爱国,把我的酒端过来,我要借今天这个机会敬简敏小姐一杯。”

张爱国很快把酒杯递了过来。“抱歉,我不喝酒。”简敏说。

郭一鸣用下巴点点桌上的茶盏:“以茶代酒,以茶代酒。”

说实话,简敏不喜欢这个大腹便便且自带三分色的男人,但众目睽睽,她也不好驳对方面子,只得取过座椅前的茶盏,一旁的梅兰为她添上水。

郭一鸣紧绷的肌肉稍稍舒缓,赶忙举杯同对方碰了一下:“祝简敏小姐新书大卖!”

简敏在对方一饮而尽后只浅浅品了一口,然后道了声:“谢谢。”

简敏要转身了,郭一鸣却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这时,俞轩从前边过来,一个没留神撞到郭一鸣身上,后者三分无意七分有意地扑向简敏。

简敏杯子中的水顿时飞洒出来。“哎呀,简敏小姐没烫着吧?”郭一鸣一手揽着简敏,一手抓着对方的胳膊仔细查看,“这么好的皮肤,要是烫伤我这罪过可就大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俞轩双手合十不住道歉。

简敏厌恶地把胳膊抽回来,又恨恨地瞪了俞轩一眼,刚要提着弄湿的裙子从桌边离开,突感眼角黑影一闪,紧接着是群体性的尖叫,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便听到附近传来巨大的爆裂声,随即,明亮的大厅陷入一片昏暗。8 坠灯

大家本能地四散到一边。

惊魂初定,方知是大厅中央的吊灯掉下来了。所幸吊灯体积不是很大,又坠在四张餐桌中间的空隙里,故没有人被砸伤。但飞溅而起的玻璃碎片弄了不少宾客一身,给不少人尤其女性宾客造成了不小的惊吓。“我的妈呀,吓死个人了!”金巧巧用长长的指甲捋一捋赤发间的玻璃碎渣,“好端端的,吊灯怎么会坠下来呢?”

梅兰用扇子扇着涟卷飞腾的烟雾:“可不是嘛,还以为发生海啸或地震了呢。”“简敏小姐受惊了吧?”郭一鸣揽着简敏,伺机用手在她身上抚摸着,“哎呀,好多的玻璃渣子,让我瞧瞧划伤了没?”“我没事。”简敏从对方怀里挣出来,借助灯带的亮光朝楼梯上走。背后传来郭一鸣为掩饰尴尬而气急败坏的叫喊:“当差的,把你们物业经理叫过来!”

简敏上到三楼,拿钥匙打开303的房门,从行李箱找出套干净的衣服换上,然后拿着脱下的衣裙来到洗手间。衣服新换不久,所以她只拿肥皂搓了搓适才弄上的茶渍,然后冲洗干净,找来衣服撑子在阳台上挂起来。

完了之后,她坐在床边养了一会儿神,虽然胃里空空的,却没有一丝食欲。看看手机已是晚上八点十一分,她决定刷个牙早点休息。

重新来到洗手间,挤好牙膏,持杯子倒水的过程中,无意瞥见洗手间的窗户是关着的。她有个习惯:只要人在屋里,所有的窗户必须开着,否则容易感到憋气,洗手间的窗子也不例外。

所以,洗漱之后,简敏走过去把装有磨砂玻璃的窗户打开了。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同时,她也看到了远处透来的一丝亮光。那是沈冰居住的中心别墅,而窗子正对应着她的浴室和卧房的一角。

站在这个位置,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浴室里有个人在洗澡,虽然玻璃是磨砂的,也只能看到对方上半身,但仍可十分轻松地分辨洗澡的是个女人,而且年纪不算很大,身材也相当姣好。

眼下之状证实了曹欣然所说并非谎言。可下午参观的时候,大家都特意观察了那座中央别墅,发现其大门紧闭一副许久不住人的样子,这会儿谁会在里面洗澡呢?何况众所周知,那个浴室里四年前曾发生过可怕的杀人案——

正想着,浴室的灯突然熄灭了。七八秒钟后,卧室的灯打开,隔着薄薄的窗纱可隐约看到一个穿着粉色睡袍的女人自外面进来,然后走到窗边,伸手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两分钟后,简敏下到一楼。大厅已经清理完毕,虽然灯带亮着,而每张桌上还是点了烛台,人们正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见简敏过来,正跟张爱国聊天的高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你上哪儿了?给你发微信也不回。”

简敏这才停下步子,解锁手机查看屏幕,果然有一条未查收的信息:“不好意思,刚看到。”“快过来吃饭吧,再晚菜就没了。”高杰用下巴点点不远处空着的位置。“你们吃吧,我没胃口。”说完,简敏从四张桌子中间穿过,径直走向敞开的别墅大门。“你要上哪儿?”高杰拿餐巾纸快速擦擦嘴,“我吃得差不多了,等等,我陪你一起去。”

站在旁边的张爱国一把拽住了他:“嘿,咱的事还没说完呢!”“能不能明天再聊?”高杰盯着简敏即将消失的背影,语气急切。“不行,今日事今日毕,必须现在说完。”张爱国毫不理会对方的神色,只管把话题继续下去,“程浅这个角色非常关键,他是沈冰的私人医生,同时也是沈冰的追求者,两人的关系十分暧昧。而你开了家心理门诊,具备做医师的内在气质和外形条件,现在又在求偶期,可以说这个角色是为你量身定做——”

走出别墅,简敏开始沿着铺满石砖的小道走往远处的花园。虽然每隔十几米便有一盏路灯,但其瓦数都比较低,淡淡的光雾在风中溜溜地游走,令人难辨是灯火的微明还是月光的痕迹。

行至湖边那株古槐树下,路灯没有了,月光也被茂密的枝叶尽数遮蔽。走在那片巨大投影中,只觉得寒气幽幽,浑身的体毛不由自主竖起。傍晚时分,就是在这个地方,曾有滴红色的液体落进简敏脖子里。因此,她本能地抬起头再度向上张望,只觉得漆黑之中树干吱嘎祟响,像有什么重物吊垂在上面。9 凤求凰

简敏快步离开了,——倒不是恐惧其它什么东西,主要是怕再有不明液体滴落下来。

中心别墅被月光罩上一层银白色的薄雾,如果没有发生过杀人案的可怖联想,在花园的拥簇下倒有几分梦幻之美。

顺着小道走近别墅,耳畔只有蛐蛐的啾鸣和自己逶迤的脚步。从别墅一侧望去,可见三楼的灯依然亮着。不多时,耳边飘来一首熟悉的小提琴曲,为演好剧中的角色,简敏近日一直在揣摩和研究这首曲子,她知道这是沈冰的代表作《凤求凰》。《凤求凰》原是汉代的一首古琴曲,本就曲调婉转、神韵优美,经沈冰改用小提琴演绎之后,便增添了几分忧伤与凄凉,听起来更加情真意切、深挚缠绵,听得简敏如醉如痴,全然忘记身在何处。直到一曲完毕,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上大理石台阶,立在别墅门前。

她尝试推了一下门,门是朝外锁着的,通过锁面和门板上厚厚的灰尘,可知许久没有人光顾。夜风簌簌,吹得简敏猛地打了个哆嗦,她意识到该回去了。一转身,赫然发现对面杵了个黑影。“别害怕,我是高杰。”黑影在她飞腿而起之前抢先开了口。

简敏松了一口气,倒不是后怕堵在面前的是什么魑魅魍魉,而是对方的反应成功避免了一场满地找牙的灾难:“你怎么跟过来了。”“吃完饭到湖边走走,恰巧看到你在这儿站着。”高杰侧身示意对方先走,“怎么一个人到这儿来了?”“我也是随便走走。”简敏边走边答,“其他人都散了么?”“差不多散了,还剩郭导跟几个剧组的人在喝茶聊天。”提到郭一鸣,高杰又低声补充了一句,“你要小心那个姓郭的,丫的心术不正。”“我怕他做什么?想要潜规则他是找错人了。”简敏不以为然道,“哦对了,好端端的吊灯怎么会掉下来,物业那边怎么说?”

高杰紧跟着对方的脚步:“也没多解释什么,只是一个劲地道歉。按理说,我们到之前,他们必然会先安排人检查所有设施,可终究意外还是发生了。所幸没有人受伤,不然,郭导就不会只是冲姓袁的摔个杯子那么简单了。”

简敏突然停步,以至于跟在后面的高杰差点撞到她身上。“怎么了?”高杰问。

简敏转头望着中心别墅的三层:“刚才你过来的时候,楼上的灯是亮着的吗?”

高杰立即把视线转向中心别墅的外立面:“我没注意,怎么了?”“十几分钟前,我看到三楼浴室的灯亮着,里面有个女人在洗澡。”简敏盯着此刻黑暗下来的几扇窗口,“洗完澡之后她从浴室进入卧房,也许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高杰觉得不可思议:“不可能有人,你刚才也看到了,别墅大门是朝外锁着的。来之前我就听说,自打沈冰死后,这栋中央别墅就被空置下来,已经好几年没人居住了。”“也许还有别的出入口。”简敏坚信自己没有看错,“明天节目组拍摄要用场地,为求真实还原,里面总不能乱糟糟、脏兮兮的,我猜测刚才看到的那个女人,是锦霞岛物业管理中心的保洁人员。”“不可能。”高杰当即否定,“如果是保洁,为何不光明正大从正门出入?而且非要选择夜里打扫卫生?她在死过人的浴室里洗澡不嫌忌讳么?再说,案子悬而未破,现场是需要保护的,物业不可能傻到为了三天节目拍摄的场地费,弃整个锦霞岛的长远利益于不顾。”“我还听到了音乐声,也是从三楼的方向传出来的。”简敏自顾自地仰着脸,“那是沈冰的代表作《凤求凰》,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揣摩和研究它。”“应该是岛上安于各处的室外音响在播放音乐,你给听岔了。又或者,是你近些日子太过辛劳疲惫,再加上环境暗示所产生的幻听。”高杰轻轻揽过对方的肩膀,“别想那么多,时间不早,我们回去吧。”

简敏终于转过身来。10 下马威

一夜噩梦不断,早上起来的时候感到十分疲惫,对着镜子一照,都有黑眼圈了。

而今天是节目开拍的第一天,自己扮演的角色又很关键,所以必须打起百分百的精神去完成这项任务。要知道,当初孙笛这个角色大家可是抢红了眼的,若非得到副总导演张爱国和制片人王泉水的鼎力支持,说她在年龄、外貌、气质上都跟孙笛比较相像,很有可能给了跟总导演郭一鸣打得火热的王佳。

洗漱完毕,简敏认真化了个淡妆,薄薄的粉黛遮蔽了眼睛周围的青晕,涂罢口红再将唇线略略一勾,本就精致立体的五官更加醒目和突出,穿上修身合体的衣服后,整个人立刻显得青春洋溢、精气十足。

离开洗手间之前,她特意朝中央别墅的方向观望了一下,发现卧室拉着厚厚的布帘,浴室的窗子也紧闭着,一切跟初次见到中央别墅时所看到的一模一样,似乎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下到一楼的时候,大厅里只有高杰、梅兰和絮絮叨叨不停的张爱国。从谈话的内容可以获知,还是为高杰所担负角色的事情。不过,看此刻的情形已基本上说通了。“真的,没有谁比你演程浅更加合适了。”张爱国为自己的劝说做着最后的总结,“抛开年龄、外形、职业等客观条件,单凭咱俩的私人关系,我也希望你能拿到更多的奖金。侦探有什么好?没有足够的应付能力,说不定第一轮就出局了。”“你就知足吧大兄弟。”一旁的梅兰也摇着扇子劝道,“我这次来就演具尸体,从头到尾连句台词都没有,我找谁诉冤去?这不都主客观条件限制么。依我说啊,没有哪个角色是最理想,天知道谁能走到最后。与其斤斤计较不如顺其自然,凡事想开了就好。”

见高杰以沉默代表接受,张爱国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就这样说定啦。”

高杰看到简敏下来,立刻朝她走过去:“昨晚睡得好吗?”“还行。”简敏随口应了一声,然后向张爱国和梅兰点头致意。“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饭菜准备好了没。”张爱国打个招呼,一头扎向后厨。

简敏见大厅恢复了最初的光亮,遂抬头看去,发现已经换上了新的吊灯。“坠灯的原因找到了,是顶端挂扣的螺丝少了一个。”高杰解释说,“物业在今儿早上新换吊灯的时候才发现的。”“这么大的疏漏他们在排查时就没发现么?”梅兰有些后怕地用扇子掩着胸口,“幸好大家坐得分散,要是正好坐在吊灯底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疏漏倒不可怕,怕的是有人在暗地里故意作祟。”王佳接着话茬从楼上忸怩下来,“大家想一想,为什么坠灯事件未发生在三更半夜或者其他没有人的点儿,而是偏巧凑在大伙儿汇聚一起的时候,这不是存心给我们下马威么。”

简敏没理她。梅兰则迟疑着问:“你的意思是——”“有人不欢迎我们呗。”王佳下完最后一个台阶,煞有介事走到梅兰跟前,“梅姐姐应该知道,这座岛的主人沈冰,生前最忌讳旁人闯入她的领地。”“照你的意思,是沈冰的幽魂在作祟了。”高杰不屑地撇了下嘴。“难道不是吗?”王佳媚眼溜溜地扫着高杰,“有关锦霞岛闹鬼的传闻可谓尽人皆知,你不会从来没听说过吧?”“就算真有沈冰的幽灵,可我们是来帮她的呀!”梅兰说。“帮她?真就以为咱们比那些警察还厉害?他们留下的悬案最终能在我们手里破获?算了吧,节目组邀请咱们过来,说白了双方不都是为了钱嘛,而对死者来说却注定是一场附带名利的骚扰。”王佳在对方胳膊上轻轻拍了拍,“不过,小妹还真佩服姐姐的胆量,竟选择出演沈大明星本尊。”“哪是我选的,全都是节目组给安排的。”梅兰持扇子的手有些抖了。“哈哈哈——”王佳突然放荡地大笑,“开个玩笑而已,瞧把你们吓的。”笑声中,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梅兰和高杰,抵达简敏那里的时候,后者早把脸扭到了一边。“开饭啦。”这时,张爱国端着打好的饭菜从后厨那边过来,“你们三个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说梅姐姐呢。”王佳语气里一股子浪劲儿,“我们几个拼命演也保不准哪轮就出局,演不好还要挨您的骂,而人家,只需躺着就轻轻松松把钱给赚了。”

躺着赚钱使梅兰联想到某种不雅的职业,她佯怒提扇便打:“看我抽烂你的臭嘴!”王佳嬉笑着跳脚躲开了。11 暴殄天物

早上是自助餐。

简敏打完饭路过楼梯口的时候刚好碰到曹欣然,后者停下脚步看着她,似在求证什么,但简敏什么也没有说。

在大厅的圆桌边坐下,简敏和高杰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快要吃完饭的时候,俞轩才最后一个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从楼梯上下来。几分钟后,他打了满满一盘子饭菜边吃边从后厨的方向走来,大喇喇地在简敏身旁坐下。“那边那么大的位置,干嘛非要挤在这里?”简敏不无反感地瞪了俞轩一眼。

俞轩嚼着饭菜含混不清地回道:“骁翎(俞轩所扮演的子线人物)和孙笛是一对儿,想要把戏演得真实自然,就得先在现实中培养培养感情嘛。”“我不需要,谢谢。”说完,简敏站起便走,高杰也跟着站起来。

俞轩伸手一把把简敏拽住:“哎哎别走啊,话还没说完呢。”

简敏冷冰冰地:“有话就说,别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拉拉扯扯怎么了?”俞轩涎着脸,“戏中是情侣,戏外两口子,若非这种缘分,有人蹭着让我拉我还不拉她呢。”

简敏也不还口,只把喝剩的半杯牛奶全部泼到对方脸上。现场的嘉宾包括剧组成员全都愣住了。

简敏和高杰走了好几秒钟,曹欣然才反应过来,忙拿纸巾帮俞轩擦拭。俞轩推开他的手,嘴里崩出一句:“早晚是一家,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二楼通往三楼的转口,高杰劝了简敏好一阵子。简敏始终什么都没说,倒不是她还在生俞轩的气,而是在想,自己刚才的举动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虽然姓俞的十分令人讨厌,也不能当众拿牛奶泼他呀。算了,那厮脸皮比城墙还厚,顶多在众人跟前丢些面子,还不至于到伤心欲绝的地步吧。

上楼擦拭完衣角处的几滴牛奶痕迹,简敏在床头又坐了十来分钟,等她重新回到楼下的时候,剧务主任梁芳正在分发由道具组送来、打成一包一包的戏服。

领取戏服的过程中,简敏特意瞅了俞轩几眼,后者跟平常一样嘻嘻哈哈,全然没有受人打击后余怒未消的模样。另外她还发现,自己的服装最多,里里外外大大小小一共十九套,而梅兰的最少也最简单,她只有一件粉红色的浴袍,——那是沈冰遇害时的着装。

帮忙分发戏服的还有一老一少两位男子,看穿着和样貌应该是剧组里负责服装道具的。果然,张爱国冲那老年男子调侃道:“老罗啊,人家当爹的都为孩子将来计,常选一个女子多的地方叫他上班,你倒好,偏把小罗扯到咱这爷们儿堆里,你这是想让他打光棍咋地?”

老罗乐呵呵地回应着:“现在工作不好找,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过来搭把手。年轻人嘛,就得多历练历练,吃点苦对他以后有好处。”“正所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看老罗的安置就挺好。”梁芳插口道,“再说了,剧组里多是爷们儿,但外头好姑娘多着呢,明星咱不敢说,群演还不大把地挑?小罗你别着急哈,姐给你好生寻摸着。”

因为戏服最多,所以简敏最后一个领完东西走进位于大厅一角、由屏风临时隔出的化妆间。里面早有工作人员在协助嘉宾更衣、化妆,十几号男男女女来来往往忙忙碌碌,虽然换衣服时有工作人员帮忙遮挡,但空间太小、人员太多难免还是会春光乍泄,这使习惯了严谨和私密的简敏感到极不适应。

她在入口处站了几秒钟便想出去,但在转身的刹那,眼睛被某样东西吸住挪不开了。“183 、75 、97 、82 、92 、60”,一组数字先于目标的属性、样貌、名称,从脑海中嗖地跳将出来!——你猜的没错,这是一副绝对符合黄金比例、完美到无以伦比、只可能存在于理想和概念中的男人身段!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警服背向站在镜子跟前,头发剪得干净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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