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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21 08:2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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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凡尔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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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尔纳经典作品:桑道夫伯爵(第四部)

凡尔纳经典作品:桑道夫伯爵(第四部)试读:

第一章

卡塔尼亚省一系列事件结束三个星期之后,九月二十一日,“费哈托”号,一艘疾速的汽艇,正乘着强劲的东北风,航行在欧罗巴角和阿勒米纳角之间。欧罗巴角虽处在西班牙的土地上,然而却属英国人所有;阿勒米纳角虽在摩洛哥的土地上,却是西班牙的领地。两个岬角相距十六公里。传说,是莱赛普期先生的先辈赫刺克勒斯,一棒劈开了这一带的山石,沟通了地中海通往大西洋的航道。

如果这时候博斯克特也在船上,他一定不会忘了指着北面的直布罗陀悬崖和南面的哈肖山,把这些渊源细细地道与莫狄夫。因为在南北两面的卡尔佩纳和阿比拉石柱,到现在仍沿用着莫狄夫的著名祖先赫刺克勒斯的名字。莫狄夫可能不假思索,就能对这种“壮举”给以应有的评价,这个普罗旺斯的赫刺克勒斯,会对宙斯和阿尔克墨涅的儿子顶礼膜拜的。

然而,遗憾的是,船上的乘客中,却不见莫狄夫和博斯克特的踪影。他们留在了安泰基特,莫狄夫正在那儿看护着博斯克特。不久之后,如果用得上他们的话,大夫会通知他们,并指派一艘电力快艇把他俩接来的。

船长科斯特里克和大副吕吉指挥的“费哈托”号船上只有两位乘客:大夫和皮埃尔・巴托里。上次为了寻找萨卡尼和西拉斯・多龙塔的踪迹,他们到了西西里,结果齐罗纳一命呜呼,远征也就自然一无所获。如今只有迫使卡尔佩纳说出他所知道的关于萨卡尼和同谋的情况,才能重新找到他们的行踪。然而这个终身苦役犯西班牙人已被投进了休达要塞的监狱。所以必须赶到那里去,找到他,接近他。

休达是一座位于直布罗陀要塞的小城,建在哈肖山的东坡上。这天早上快九点的时候,从休达港便可以看到,“费哈托”号汽艇驶到了离岸近五公里的海面上。

这个闻名遐迩的直布罗陀海峡热闹非凡,简直就是地中海与大西洋之间的咽喉。大西洋的海水从这里涌入,数于艘来自北欧、南北美洲的船只从这里驶入地中海沿岸的数百个港口。这些具有强大动力的邮船,这些军舰,进进出出,络绎不绝,而正是法国人的天赋为他们敞开了通往印度洋和南部海洋的大门。直布罗陀海峡看上去就像一条运河,环抱于婀娜多姿的群山之间,景色如画,秀丽无比。北岸,安达卢西亚山脉群峰的轮廓清晰可辨;南岸,从斯巴代角到阿勒米纳角沿岸,布洛纳黑山峰、猴子山、七兄峰峰峦叠嶂,奇妙无比。右岸和左岸的小湾深处,高山下的低处沙滩上、山坡上,出现许多秀丽的城市:塔黎法,阿耳黑西拉斯,丹吉尔,休达。海面上汽船疾驰,乘风破浪。有时,成百条的帆船,被西风滞留在海峡西端的入口处。海峡中水波荡漾,泛起不同的色彩,这里呈现灰色,波涛汹涌,那里却碧波盈盈,安宁祥和。远处逆流激起的小小浪峰,绵延开去,刹为壮观。直布罗陀海峡使欧洲和非洲隔海相望,展现了两个大陆的异地风情,在这些奇异壮丽的美景面前,还有谁能不心旷神怡呢?“费哈托”号迅速地靠近非洲大陆。那个深入陆地的小海湾很快地消失在汽艇后面,而休达悬岩却渐渐地进入视野,比那向南弯成钩状的海岸线更加清晰,那悬岩也显得越来越大,好像海角之下显现的一个较大的小岛,借助窄窄的地铁与大陆相接。临近哈肖山顶的地方,一座小堡垒矗立在一个古罗马城的旧址上。海岸哨兵在那里不停地观察着海峡,尤其留意着摩洛哥领土上的动静。休达只是摩洛哥领土上的一块外国属地,它的山势地形,酷似于法国领土上的小小摩纳哥公国。

上午十点,“费哈托”号在港内靠岸停泊。因为波涛来势汹涌,它只好停靠在距卸货码头四百米的地方。这里只有一个敞露于风浪中的锚地,常常受到地中海狂浪的冲击。非常幸运的是,当休达西面不能停泊的时候,船只便可在悬岩的东面找到第二个锚地,以躲避西风吹袭。

海关人员登上“费哈托”号,进行了免费的验证。快到一点的时候,大夫在皮埃尔的陪同下靠岸,登上了城墙脚下一个小小的码头。大夫一心寻思着将卡尔佩纳弄到手,这一点是再清楚不过了。可是通过什么手段,他才可能达到这个目的呢?只有做一番实地考察之后,根据实际情况而定:要么把这个西班牙人从狱中给劫出来,要么为他提供方便,助他逃离休达要塞。

这次,大夫不刻意封锁自己来的消息,相反他倒希望把风声透露出去。船上的情报人员早已把这位名声显赫的大人物到来的消息张扬出去了。从苏伊士运河到斯巴代角的整个阿拉伯地区,哪个不知,谁人不晓这个隐退到锡尔特湾深处的,安泰基特岛上的小亚细亚的名医呢?所以,无论是西班牙人,还是摩洛哥人,都热情洋溢地迎接他。他呢,也不拒绝外人登船参观。不一会儿,就有许多小船停靠在“费哈托”号旁边。

这种传播消息的做法,显然是大夫计划的一部分,他打算利用他的名气来帮助他实现自己的目的。皮埃尔和他毫不回避公众欢迎他们的热闹场面。他们首先是乘坐休达市内最大一家旅馆的一辆四轮马车,参观市容。市内街道狭窄,两旁房屋古朴,既缺乏建筑特色,又缺少明丽的色调。举目便是小小的练兵场,周围是低矮的树木。一片树木后面,是一个令人厌恶的小酒馆,和一两处看起来仿佛是兵营的民用建筑――除了摩尔人居住的街道,房的颜色没有褪尽外,其余的建筑都毫无特色。

接近下午两点,大夫让车夫把他送往总督的官邸,他想拜访休达的总督,当然,这仅仅是一个尊贵的外国人对总督的礼节性访问。

显然,这里的总督不是一个民政官员,因为首先这是一个军事殖民地。休达大约有十万居民,包括军官、士兵、商贩、渔民和海轮水手,分散在市内以及向东延伸的一块狭长地带上。这块地带是西班牙这片殖民地的补充。

休达当时处在古亚尔上校的管辖下,这位高级军官指挥着三个步兵营,一个长期驻扎在这个小小的殖民地上的惩罚队,两个炮兵连,一个架桥连。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摩尔人连队,他们的家属单独住一个区。而犯人,则大约有二千人左右。

大夫乘坐马车出了城,然后沿着一条直接通往休达东部尽头的碎石马路,向总督的官邸驶去。

道路两旁,山脚与海滩之间的狭长地段都是农田。居民们辛勤耕作,艰难地与贫瘠的土地抗争,这些农田也居然生长出了各种蔬菜和果树。

国家不仅利用流放犯做工,修筑堡垒,筑路,不间断地维修路面。而且当他们表现良好时,还让他们充当城市警察,他们在监视别人的同时,又受到别人的监视。这些被送到休达要塞的犯人,都判了二十年以上,甚至是无期徒刑。在政府规定的某些条件下,私人也可以雇佣他们劳动。

大夫游览城市时,就遇到了几十个在大街上自由走动的犯人。他们可能就属于那一类受雇于私人的犯人。然而在筑有堡垒的城墙外面,他将看到更多的犯人在马路上或田野里做工。

首先必须弄清楚的是,卡尔佩纳在要塞里究竟也于哪一类犯人,这是至关重要的。他是在坐牢呢,还是自由了?他是在私人家里干活,还是为国家服劳役?大夫必须根据卡尔佩纳的具体情况,灵活地实施自己的计划。“但是,”大夫对皮埃尔说道,“由于是最近判的刑,大概他还不能享受对表现良好的老犯人的优待。”“要是他在牢房里,我们该怎么办?”皮埃尔问道。“那难度就更大了。”大夫回答,“可是必须得把他弄出来,也一定要把他弄出来。”

车,缓缓地行进在大路上。城堡外面二百米处,一批犯人正在休达警察的监视下修筑碎石马路。那里有五十多个犯人,有的在捣石子,有的则在往路上铺,还有的在用压路机轧路面。大夫的马车只得沿着大路的一侧,即还没有翻修的那一侧通过。

突然,大夫抓住皮埃尔・巴托里的一只胳膊,低声说道:“他!”

一个男人手扶着铁镐把,站在离他的同伴们约二十米远的地方。他就是卡尔佩纳。

就像玛丽亚在曼德拉乔的小巷里一下子认出了身着马耳他服装的卡尔佩纳一样,大夫刚才认出了这个身着囚服的,十五年前的伊斯的利亚盐工。这家伙既懒惰又没有任何手艺,即使要塞里的工厂也无法用他。所以就只能让他干些碎石修路之类的笨重话儿了。

大夫认出了卡尔佩纳,可卡尔佩纳却无法从大夫身上辨认出马蒂亚斯・桑道夫伯爵来。想当初卡尔佩纳把警察带到渔夫费哈托家里时,他只是隐隐约约地看到了桑道夫伯爵。现在他也像其他犯人一样,才得知安泰基特大夫来到休达。卡尔佩纳心里明白,这个著名的大夫,就是齐罗纳在西西里海岸的波吕裴摩斯洞附近对他提到过的那个人,就是萨卡尼百般叮嘱齐罗纳要小心的那个人。这个大夫是个亿万富翁,齐罗纳曾为了抓住他,去袭击英国人的宅子。结果是枉费心机,还搭上了小命。这一切,他都清楚。

当大夫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头脑里想到了什么呢?在这瞬间,他的脑子里留下了什么印象呢?很难揣测。不过,那西班牙人突然感到大夫强大的精神威力攫住了他的全身的每一根神经,他在大夫面前浑身瘫软,一种外来的意志压倒了他自己的意志,完完全全地征服了他。抗拒也是枉然,他只能屈从于这种意志。

这时大夫却吩咐马车停下来,继续用一种穿透灵魂的目光凝视卡尔佩纳。大夫目光如炬,对他的头脑产生了一种奇异的不可抗拒的影响。那西班牙人的知觉由迟钝渐渐丧失。他先是不住地眨着眼睛,接着合上了双眼,只是眼皮还在颤动。最后这种麻木扩散到全身,以致跌倒在路旁,而他的同伴们却丝毫没有察觉。他睡着了,进入了磁气催眠沉睡状态。他的同伴们,将没有一个人可以把他唤醒。

这时大夫叫马车继续赶路,直奔总督官邸而去。刚才的场面只耽搁了他半分钟。除了皮埃尔・巴托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了卡尔佩纳和大夫之间发生的一切。“现在,这个人属于我了,”大夫胸有成竹地对皮埃尔说,“而且我能迫使他……”“告诉我们他所知道的一切?”皮埃尔问道。“不,而是迫使他做我想让他做的一切事情,并让他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达到目的。当我的第一道目光投向那可怜虫的时候,我就感到能够成为他的主人,能够用我的意志代替他的意志。”“但这个人根本就没有病呀?”“啊!你是否以为这种催眠术只对精神病患者管用呢?不是的,皮埃尔,最难接受这种催眠作用的,反而是那些精神错乱的人。接受这种催眠作用的人,需要具备一种意志。这一次我正好是遇到时机,发现卡尔佩纳这家伙刚好有接受我的影响力的条件。所以,只要我不把他唤醒,他将一直睡下去。”“那好哇,”皮埃尔应道,“但是,即便像他目前这种状况,沉睡不醒,不能让他说出我们所关心的事情来,又有什么用呢?”“当然,”大夫答道,“我不能让他说出每件我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这是显而易见的。但我力所能及的,就是迫使他按我的意志行事,一旦时机成熟,让他的意志无法抵抗我的命令。比如说,明天、后天、一周以后,半年以后,甚至当他醒着的时候,只要我想让他离开休达要塞,他就一定得离开!”“离开要塞?从要塞里自由地走出来?”皮埃尔反问。“那还得有看守门的允许才行得通吧!恐怕这种暗示作用的影响不会大到使他挣断锁链,撞破牢门,越过一堵不可逾越的墙壁……”“不,皮埃尔,”大夫答道,“我不能让他做出连我自己也无能为力的事情,而且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我要去拜访休达的总督!”

安泰基特大夫没有夸张。这种催眠状态的暗示作用现在已得到了广泛的公认。查科、布朗、塞卡尔、阿扎姆、黎歇、杜蒙巴利埃、莫德利、伯恩海姆、哈克、杜克、黎埃热及其许多其他学者的著作和观察报告,使他们不会对此再产生任何怀疑。大夫在旅居东方期间,曾研究过暗示催眠方面的一些最奇特的现象,从而为生理学这门学科补充了极为丰富的新见解。所以他非常了解这些现象,非常熟悉人们利用这些现象所取得的成果。大夫本人具有一种强大的暗示力,这种暗示力他在小亚细亚时就经常施展。现在,他打算运用这种威力来支配卡尔佩纳,既然偶然的机会已使这个西班牙人无法摆脱他的影响了。

可是,即使以后大夫成了支配卡尔佩纳的主人,能在适当的时机用自己的意志去暗示他,让他做出想让他做的事情,也必须使这个囚犯在机会到来时有行动的自由,去做那件事情。为此目的,就必须征得总督的同意。而大夫是多么希望从古亚尔上校那里得到这种许可,使卡尔佩纳成功越狱啊!

十分钟以后,马车就到了几乎矗立在休达边界的大兵营门口,最后慢慢地停在了总督的官邸前面。

古亚尔上校早已得知安泰基特大夫来到休达的消息。大夫是个著名人物,他的才华和财富使他名声大噪,家喻户晓,他的来访就好像一位出游领主的大驾光临。当大夫和他年轻的同伴皮埃尔被引进官邸的客厅时,总督一再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总督首先希望,亲自陪同他们游览休达市,参观这块小小的,幸运地嵌在摩洛哥岸边的,美丽的西班牙领地。“总督先生,我们很荣幸地接受您的邀请。”大夫操着西班牙语回答。这种语言,皮埃尔不仅懂得,而且能够讲得像大夫一样流利。“但是,恕我直言,恐怕我们没有时间来领略阁下的盛情了。”“啊!这块殖民地不大,安泰基特大夫,”总督答道。“半天之内,我们就可以绕它一圈,对吧?再说,你们不是打算在此逗留一段日子吗?”“最多不过四五个小时,”大夫说,“我今天晚上就要动身去直布罗陀,明天一早还有人在那里等我。”“今晚就得启程啊!”总督嚷到。“请允许我声明几句!我向您保证,安泰基特大夫,我们的军事殖民地也是值得花上一番工夫研究一下的!你到过许多地方,无疑见多识广。可是,我不是吹嘘,仅就监狱实行的制度来看,休达也无愧于是个引起学者及经济学家们注目的地方。”

显然是出于某种自尊心,总督对自己管理的殖民地流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神情,然而他的确没有妄自菲薄。休达要塞的行政制度,无论是犯人的物质待遇方面,还是精神感化方面,都和塞维尔要塞一样,被称为是欧洲大陆最好的。因此总督一再地挽留大夫,希望借助安泰基特大夫的赫赫之名为监狱的各部门增添荣光。“总督先生,我不能推迟行期了。不过,今天我完全听从您的安排,而且如果您愿意的话……”“现在是下午四点,”古亚尔上校接过话头,“您看,我们剩下的时间已不多了……”“的确,”大夫答道,“特别使我过意不去的,是您在贵国的殖民地上盛情款待我,而我却没有机会在我的游艇上招待您!”“安泰基特大夫,您去直布罗陀的行期一天也不能推迟吗?”“我再重复一遍,总督先生,我今晚一定得动身。假如不是明天的约会迫使我今晚一定要出海的话,我当然可以推迟一天了!”大夫很客气地说。“实在遗憾,”总督应道,“不能挽留住您多逗留一些时候,将是我终生遗憾的事!可是您要当心哪!您的游艇就在我的堡垒的炮口之下,只要我一声令下,它就会就地沉没的!”“可总督先生,您可要当心报复的!”大夫笑着说。“你是否要与强大的安泰基特为敌呢?”“我知道,这样做要冒很大的风险!”总督以同样的开玩笑的口吻答道。“可是多留您二十四小时,不会担什么风险吧?”

皮埃尔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话,他心里在捉摸着,大夫是不是在向着他预定的目标前进?当天晚上就要离开休达的决心使皮埃尔感到有些吃惊。在这样仓促的时间内,怎么可能把各种必不可少的措施和环节协调起来,达到使卡尔佩纳越狱的目的呢?再过几个小时,犯人们都将回到要塞,进牢房里过夜。在这种条件下,要想使卡尔佩纳越狱,怕更是难上加难了。

可是,当大夫回答总督时,皮埃尔顿时明白过来:大夫正在按照一个明确的既定计划行事。“总督先生,我实在抱歉,今天不能满足您的要求了!不过我想,若是通盘调整一下,还是可能的,对吧?”“请说,安泰基特大夫,请说吧!”“既然我明天应当在直布罗陀,我今晚就必须前往。但是你估计在这块英国悬岩上停留的时间不应该超过两至三天。今天星期四。我打算取消我的地中海之行了。星期天早上回来时路过休达,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儿了……”“对您来说,的确是再容易不过了,”总督应声说道,“可是对我而言,却实在是荣幸之至!也许我有点爱面子吧!唉!在这个世界上,谁不爱点面子呢?安泰基特大夫,咱们一言为定,星期天再见,好吗?”“好。不过得附加一个条件!”“不管是什么条件,我都接受!”“就是想请您带着副官光临‘费哈托’号,共进午餐。”“我答应,安泰基特大夫,我答应……但也有个条件!”“总督先生,我跟您一样,不论是什么条件,我都提前接受了!”“就是巴托里先生和您要光临我的官邸共进晚餐。”“一言为定,”大夫说,“在午餐和晚餐之间……”“我将充分行使我的权力,让你们尽情欣赏一番我这壮丽辉煌的王国!”古亚尔上校紧握住大夫的手,答道。

皮埃尔也接受了邀请,并向十分殷勤,十分得意的休达总督躬身致谢。

此时大夫准备辞行。皮埃尔从大夫欣喜的眼光里发现他已达到了目的。而总督还陪送自己未来的客人,把他们一直送到城里,三个人于是登车启程,沿着连接官邸和休达的唯一大路前进。

总督趁这机会让他们欣赏这块小小殖民地上多多少少存在争议的美景,谈到他将在这里进行的军事、民政方面的改善措施,补充说明古老的阿比拉的地位至少不逊于海峡对岸的卡尔佩,保证要将休达变成真正的直布罗陀,就像那块英国属地一样坚不可摧。总督对福特先生蛮不讲理的讲话进行了抨击:“休达理应属于英国,因为西班牙人什么也不会做,甚至无法守住它。”最后他对那些走到何处都赖着不走的,顽固不化的英国人表示了强烈的愤慨。总督的这番话,作为一个西班牙人来说,是不足为奇的。“他们不是想夺取休达吗?”他大声嚷着,“我看,他们还是先设法守住直布罗陀吧!那里有座山,总有一天西班牙会撼山动岳,砸到他们的头上!”

大夫没有询问西班牙人将如何行动,也不愿对这个贵族的慷慨陈词提出异议。再说那马车,突然停住了,打断了谈话。有五十来个犯人聚集在大路中间,挡住了马车的去路。车夫只好拉住马,让车子停了下来。

总督立即向警察队长示意,要他过来报告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人立刻迈着军人步伐,向马车走来,然后双脚并拢,打个立正姿势,把手举至帽檐处,像个军人似的等候发问。

其余的人,犯人和看守们,都站到了大路两边。“怎么回事?”总督问。“阁下,”警察队长回答道,“我们在路旁的斜坡外发现了这个犯人,他好像睡着了,可是,怎么也弄不醒他。”“这种情况持续有多久了?”“大约一个小时。”“他一直酣睡吗?”“是的,阁下,他失去了知觉,像死了似的,摇晃他,用针刺他,甚至在他耳朵放了一枪,他都毫无感觉,好像根本没听见!”“为什么不请个医生来?”“我派人去了,阁下。但是去请医生的人走后,我们就不知拿他该怎么办好了。”“那就把他送到医院去!”

警察队长就要派人执行总督的命令时,大夫突然开了腔:“总督先生,请允许我以医生的身份给这个顽固的贪睡者检查一下,好吗?我乐意给他仔细检查检查!”“噢!这是您作医生的分内事嘛!”总督答道,“一个坏蛋接受安泰基特大夫的治疗!……他绝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他们三人下了车。大夫走到躺在路边斜坡上的那个犯人耳边。那人沉沉地睡着,只有稍带喘息的呼吸声和脉搏的跳动,流露着生命的痕迹。

大夫示意让众人向后退,然后他俯身到这毫无生气的身体上,低声地对他说话,长久地注视他,仿佛要把自己的意志注入在他的头脑里。

最后大夫站起身,说道:“不要紧的!这个人不过是得了磁气催眠沉睡症!”“真的?”总督说,“真奇怪!您能唤醒他吗?”“再容易不过了!”大夫答。

大夫摸了摸卡尔佩纳的额头,又轻轻地翻起他的眼皮,说道:“醒醒!我想让你醒来!”

卡尔佩纳动了动身子,慢慢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大夫的手在他的脸前方左右晃动,搅动着空气。卡尔佩纳身上的麻木感渐渐消失,他立刻站了起来,回到自己的同伴中间,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刚发生的事情。

总督、大夫和皮埃尔・巴托里则重新登上马车,朝城市方向赶去。“总而言之,”总督问,“这个家伙大概是喝了一点酒吧?”“不,”大夫答道,“这只不过是梦游症的一种常见症状罢了。”“可它是怎样产生的呢?”“这个,我就答不上来了,总督先生。也许此人以前患过这种病?但他现在没事儿了,不会再犯病了!”

车子不久就到达了城堡的墙下,进了城。接着,斜穿城市,停在了一个小广场上。广场下面就是靠岸的码头了。

于是,大夫和总督非常亲切地相互话别:“瞧,这就是‘费哈托’号,”大夫指着港外随波颠簸的汽艇说。“总督先生,您可别忘了,您已经答应星期天上午来我的船上共进午餐!”“您也不要忘记,安泰基特大夫,星期天晚上您得到我的官邸进晚餐!”“不会忘记的!”大夫回答。

两人道了别。直到小船离岸,总督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码头。

回汽艇的途中,皮埃尔问大夫,是否一切顺利,如愿以偿。大夫对他说:“是的!星期天晚上,得到休达总督的许可,卡尔佩纳将来到‘费哈托’号船上!”

晚上八点时分,汽艇离开了锚地,向北航行,不久之后,哈肖山便隐没在夜晚的雾霭中。

第二章

如果事先不宣布航行的目的地是直布罗陀,乘客们就无法猜到他们在哪里登陆。

下了船,首先跃入眼帘的是,是被一些小船坞分割开的码头,专供小船靠岸;其次是一堵城墙,中间有个毫无特色的城门,上面都是碉堡;然后是位于山上的一个不规则的广场,四周矗立着层层叠叠的高大营房;最后是狭长而曲折的“大街”入口。

无论天气好坏,这条街路面始终潮湿。“大街口,挑夫、小贩子、擦靴子的、雪茄和火柴小贩来往于酒桶大车、运货大车、蔬菜及其水果车之间,人群中混杂着各国来的人。他们当中,主要是马耳他人、摩洛哥人、西班牙人、意大利人、阿拉伯人、法国人、葡萄牙人、德国人。其中甚至还有联合国的公民:身穿红上衣的步兵和身着蓝上衣的炮兵,炮兵们都戴着糕点铺小伙计戴的那种豆饼形圆帽子,架在两耳上,端正得有些让人惊讶。

这里就是直布罗陀。大街四通八达,港口的城门直到阿拉美达与整个城市相连。这条街从阿拉美门开始,一直延伸到欧洲的南端。街道上大树荫翳,两旁是五光十色的别墅以及郁郁葱葱的小公园,它穿行在花坛、弹药台之间,穿行在有各种类型大炮的炮台和生长着各种气候带植物的葱茏的地带之间。这段路长达四千三百米,几乎等于直布罗陀岩的长度。这岩石的形状像是一匹没有头的独峰驼,昂立在圣罗格沙滩上,尾巴拖进了地中海。

这块巨大的悬岩耸立在大陆旁,高达四百二十五米。在悬岩山坡的无数地堡中,露出七百多门大炮的炮口威胁着大陆。这些炮口参差不齐,被西班牙人称作“老太婆的牙齿”!直布罗陀有六千人的卫戍部队,二千名居民,聚居在临近海湾的山坡上。――那些被人们称作“莫诺”的四手动物,即没有尾巴的猴子还不包括在内。自古以来,那些猴子就定居在这里,它们是这块土地的真正主人,至今还在这古老的卡尔佩山上,站在山顶眺望,远处人们可以俯视直布罗陀海峡,观察整个摩洛哥海岸,捕捉到海峡两端的地中海和大西洋上的动静。用英国的望远镜观察,在二百公里的视野之内,可以发现极小的目标。事实上,英国人在监视着这个海峡。

假设费加托号走运,能提前两天抵达直布罗陀小海湾,倘若大夫和皮埃尔・巴托里能在白天之内,即日出和日落之间的这一段时间内登上小码头,穿过海港城门,沿着“大街”前进,然后越过阿拉美达门,到达位于左边半山腰上那些美丽的花园,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这个故事里讲述的事件,也许会以截然不同的形式更快地发展了。

就在九月十九日下午,在树荫的英国小公园里,有两个人坐在又高又长的木凳上,背对着与海湾水面平行的炮台谨慎地在聊天,留心着不让散步的人们听见他们谈话的内容。这俩人就是萨卡尼和娜米尔。

大家应该还记得,以搭上小命为代价的齐罗纳正攻打英国人的宅子时,萨卡尼就要在西西里和娜米尔见面了。他及时地得到了有关齐罗纳的消息,改变原来既定计划,致使大夫在卡塔尼亚逗留了八天没有等到他。按照指示,娜米尔马上离开西西里,回到了她当时的住地得土安。后来,她又从得土安来到直布罗陀,和萨卡尼刚刚会面。萨卡尼是头天晚上才到的,打算明天就离开。

娜米尔是萨卡尼忠心耿耿的女伴。就是这个娜米尔,像母亲一样,在的黎波里塔尼亚游牧部落的帐篷里把他抚养成人。娜米尔从来不离开他,甚至摄政时期他当中介入时也不例外。当时萨卡尼和萨努西教团的信徒表面上有着频繁的往来。如前所述,这个教团的计划威胁着安泰基特。娜米尔的思想和行动,有一半是出于对萨卡尼的母爱。她对萨卡尼的感情,远非萨卡尼的患难之交齐罗纳可以相比,只要萨卡尼一示意,娜米尔就乐意去干罪恶的勾当;即使萨卡尼要她死,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听从命令。所以,萨卡尼对她是绝对信任的。这一次萨卡尼把她叫到直布罗陀来,是想和她谈谈有关卡尔佩纳的事。这个西班牙人现在的境况着实叫他担心,这是他来到直布罗陀后他们俩的第一次谈话,也许是唯一的一次了。谈话是用阿拉伯语进行的。“莎娃呢?”“她在得士安,很保险,”娜米尔答,“这件事,你尽管放心好了!”“可你不在得士安的这段时间,她……”“这期间,我把房子委托给一个犹太老太婆看管,她是寸步不离开房子一步的!那房子像一座牢房,没人会进去,也没人进得去!再说,莎娃也不知道她在得士安,不知道我是谁,甚至不知道她就攥在你的手掌心里。”“你一直在跟她谈这桩婚事吗?……”“对呀,萨卡尼。”娜米尔答。“她应该做你的妻子,一定得做你的妻子,我一个劲儿地让她习惯这种想法!”“应该这样,娜米尔,应该这样啊!尤其是现在,多龙塔的财产已经所剩无几了!这一回,可怜的西拉斯输定了!”“萨卡尼,你不用靠他,也会变得比任何时候都富有!”“这个,我明白,娜米尔。但我和莎娃结婚的最后期限临近了!我还没有得到她的同意,我要她自愿的情况下与我成亲,若是她拒绝的话……”“我就逼迫她服从!”娜米尔答。“我一定要从她嘴里得到‘同意’这个答复!你尽管信任我,萨卡尼!”

那摩洛哥女人说这些话时,她那信心百倍的神气,她那副凶相,简直不可思议。“好哇,娜米尔!”萨卡尼应道。“继续严密地看守他吧!不久后我会去找你!”“你该不会打算让我马上离开得土安吧?”摩洛哥女人问。“不,除非是迫不得已。由于现在没有人知道,也不可能有人知道莎娃在何处!如果由于事态的发展,你非得要离开的话,我会及时通知你。”“那么你现在该告诉我了吧,萨卡尼,为什么你把我叫到直布罗陀来?”“因为我有些重要事情要告诉你,而这些事情当面说比在信中说更为妥当。”“说吧,萨卡尼。如果是命令,我不顾一切去执行。”“我现在的处境是,”萨卡尼说,“巴托里夫人失踪了,她的儿子也死掉了!所以这么一家子人里,再也没有谁叫我害怕了!多龙塔夫人不在了,莎娃在我手里!这方面我也没有什么顾虑,至于其他两个了解我底细的人吧,西拉斯・多龙塔我的同谋,在我的绝对控制之下;而齐罗纳早已在西酉里的最后一次行动中丧了命。所以,凡是我刚才提到的人,他们现在不能,将来也休想讲话了!”“那么你究竟还害怕谁呢?”娜米尔问。“只有两个人会阻碍我计划的实现,其中一个了解我过去的一段历史,另一个好像要过多地干预我的行动!”“一个是卡尔佩纳,对吧?”娜米尔问。“对!”萨卡尼答道,“而另一个,则是安泰基特大夫。我一直有这么一种感觉,他在拉居兹时就和巴托里一家的关系非常可疑!此外,我从桑达・格洛达客栈老贝尼托那里得知,大夫是个百万富翁,他让手下一个名叫白佳多尔的人为齐罗纳埋下陷阱。而他设下陷阱的目的,肯定是想在抓不到我的情况下抓到齐罗纳,最后逼迫齐罗纳透露出我们的秘密来,然后再顺藤摸瓜。”“这一切再清楚不过了,”娜米尔回答说,“你一定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小心这个安泰基特大夫!”“并且尽可能地提防他,不管怎样要随时打听到他在做什么,尤其是他在什么地方!”“这很难哪,萨卡尼!”娜米尔回答道,“他太狡猾了。因为,我在拉古扎听说,头一天他还在地中海的这头,第二天却跑到地中海的另一头去了!”“是啊!这个家伙好像有分身术!”萨卡尼嚷道。“但这并不是说,我会让他随心所欲地干涉我的行动,而且如果时机成熟,我会去他的安泰基特岛上找他算账,那时我会教他知道……”“一旦成了亲,你就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了,既不用怕他,也不用怕别人!”“当然,娜米尔……但是从现在直到那个时候……”“我们将自始至终保持警惕!再说,我们一直有优势:我们会知道他在哪里,而他却无法知道我们在哪里!现在来谈谈卡尔佩纳吧,萨卡尼,你为什么怕这个人?”“卡尔佩纳了解我和齐罗纳过去的关系!几年来,他多次参加了由我组织领导的抢劫,他能说出……”“哦,是这样,”娜米尔若有所悟,“不过,卡尔佩纳被判了终身苦役,现在还关在休达要塞的牢房里呢!”“娜米尔,正是因为他在那儿,我才担心呢!……是的!为了改善处境,为了减轻罪行,他可能把我们的一些秘密泄露出去!我们知道他被关在休达要塞里,别人同样也可以知道,甚至一些人本来就认识他,白佳多尔就是其中之一。正是他,在马耳他很巧妙地把他戏弄了一番。正是通过这个人,安泰基特大夫很有可能打听到卡尔佩纳的身边!他能用高价钱买到卡尔佩纳的秘密!甚至能设法使卡尔佩纳从要塞里逃出来!真的,娜米尔,这是十分明显的,我心里纳闷儿,他为什么还不动手呢!”

萨卡尼的确聪明,洞察入微。他准确无误地猜到了大夫对卡尔佩纳采取的计划,他对威胁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现在娜米尔也承认,就萨卡尼当前所处的形势来说,卡尔佩纳可能是一个特别危险的人。“你说到底是为什么,”萨卡尼叫嚷道,“那边丧命的不是他,而是齐罗纳!”“在西西里没办成的事,难道不能在休达办成吗?”娜米尔冷静地回答。

娜米尔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并对萨卡尼解释说,从得土安到休安达,两城相距很近,至多三十多公里,可以经常去。土安在从监狱殖民地休达沿摩洛哥海岸南拐不远的地方。既然休达的犯人在公路上干活,或者在城里来往。去和认识她的卡尔佩纳接上头,使卡尔佩纳相信萨卡尼正为他的越狱而奔走,甚至给他一点钱或吃的东西改善一下他在狱中的生活,这些都是很容易的,如果他吃了带毒的面包或水果并送命,有谁会为他的死着急呢?有谁会去追究原因呢?

要塞里少了一个坏蛋,这总不会引起休达总督的过分不安吧!那时,萨卡尼既不怕卡尔佩纳泄密,也不怕一心想知道他秘密的安泰基特大夫的什么花样了。

总之,这次谈话后出现了这样的结果:一些人为了卡尔佩纳逃出要塞而奔走,而另一些人妄图破坏,试图早早地把卡尔佩纳送进天国,叫他再也逃不成!

主意拿定后,萨卡尼和娜米尔进了城就分手了。当晚,萨卡尼就离开了西班牙,赶回去和西拉斯・多龙塔会合,第二天,娜米尔渡过直布罗陀小海湾到阿尔黑西拉斯港口,搭上了来往于欧、非两洲之间的班轮。

就在这条班轮出港之时,从侧面驶来了一条游艇,那艘游艇在英国海域停泊之前,正游大于直布罗陀湾里。

原来是“费哈托”号游艇,在卡塔尼亚港见过这艘汽艇的娜米尔,一眼就认出了它。“原来安泰基特大夫在这儿!”她自言自语道。“萨卡尼说得对,存在着危险,而且危险就在眼前!”

几小时后,这个摩洛哥女人在休达下了船。回得土安以前,她采取了必要的措施,要和那个西班牙人联系上。她的计划很简单,如果有充足的时间来执行的话,肯定会成功。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事情却发生了。在大夫首次访问了休达并干预了卡尔佩纳一事后,卡尔佩纳变成了病号,尽管他的病微不足道,可他却被获准在监狱的医院住几天,娜米尔无计可施。只有在医院周围徘徊,却无法接近卡尔佩纳,然而,令她放心的是,既然她不能看到卡尔佩纳,当然安泰基特大夫和他的情报人员也是如此。于是,她想这样拖着不会有麻烦,事实上,只要这个犯人不再次在这块殖民地上修马路,就无需担心越狱这件事。

不过娜米尔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卡尔佩纳住进监狱的医院,恰恰有利于大夫的计划,并且很有可能一举成功。

九月二十二日晚上,“费哈托”号在直布罗陀湾处抛锚,这里常受到东风和东南风的吹袭,而汽艇只在这儿停一天,即二十三日星期六一整天。于是大夫和皮埃尔都在上午下船到大街的邮局去了一趟。那里的邮局自取出有一些等着他们去取的信件。

一封信是给大夫的,西西里的情报人员报告说,自从“费哈托”号离开以后,萨卡尼在卡塔尼亚、锡拉库扎和墨西那都没有露过面。

另一封信是给皮埃尔・巴托里的,博斯克特在信中说,他的伤愈合得很快,一点儿伤疤也没有留下,只要安泰基特大夫需要他,就可让他在莫狄夫的陪同下重新工作,莫狄夫,这个正在休息的赫刺克勒斯,向大夫和皮埃尔两人表示他崇高的敬意。

还有一封信是玛丽亚给吕吉的信。信中充满了母亲般的温情,远远超出了姐弟之间的感情。

如果再早三十六小时,大夫和皮埃尔・巴托里在公园散步的话,他们就会在那儿撞上萨卡尼和娜米尔。

这一天“费哈托”号上煤。在小拨船的帮助下,停在海湾的浮动仓库里的煤被源源不断地远过来,把“费哈托”号的煤仓装得满满的,蒸汽机锅炉、蓄水箱和内库所用的淡水也更换一新。大夫和皮埃尔在一家广场商业饭店用过晚餐再回到船上时,一切已准备就绪,这时第一炮响宣告各城门关闭,秩序井然得犹如诺福克和卡晏的监狱。

但当晚“费哈托”号并没有立即启航。它只需两个小时便能横渡海峡,所以第二天早上八点才启航。英国人正在进行射击练习,“费哈托”号被迫在炮火之下航行,炮手们认真地修正射击方位,不让炮弹击中汽艇,在通过了炮火射击的海区之后,“费哈托”号就开足马力,朝休达驶去,九点半就到了哈肖山下,由于海风从西北吹来,这个锚地不像三天前停泊时那样风平浪静了。因此船长下令,到城市另一面的一个小湾下碇,这个小海湾面向东南,不受西风的影响,“费哈托”号驶进了小海湾后,在离岸四百米处下锚。

一刻钟之后,大夫登上小堤,窥探着大夫的娜米尔,又把汽艇的行踪看在眼里,至于大夫曾经在科托尔市场阴暗处瞥见过她,可脸没看清楚,所以不可能认出她来。可她在格拉沃萨和拉古所都碰到过大夫,因而马上就认出大夫来,这女人下了决心,在“费哈托”号停泊期间要比以往更加倍警惕。

大夫上岸时发觉那位殖民地总督和一位副官正在岸上等着他。“您好,我亲爱的安人!欢迎您!”总督大声说道。“你是个守信的人!就请……”“您还是先当我的座上客吧,然后我才能接受你的邀请呢!别忘了,‘费哈托’号一顿午餐正等着您呢!”“那好哇,安泰基特大夫,既然午餐在等我,老让你们等候就显得有些失礼了!”

小船把大夫和客人都接到汽艇上。餐厅的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味。

席间,话题主要是关于这块殖民地的行政管理、风土人情和西班牙居民和当地居民的关系。最后,大夫将话题一转,谈起了两三天以前,去总督官邸的路上,他从磁气催眠沉睡中唤醒的那个犯人。“那件事,他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吗?”大夫问道。“丝毫不记得了,”总督答。“不过,现在他不干铺石子马路的活了。”“那么他去哪儿了呢?”大夫有些不安地问道。他的这种不安,只有皮埃尔一人觉察了出来。“在医院,”总督回答道:“好像那次打击损害了他宝贵的健康!”“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一个名叫卡尔佩纳的西班牙人,一个普通杀人犯,不值得关心,安泰基特大夫,请放心,如果他偶然死去,也没什么的,对要塞来说也绝不是什么损失!”

后来,话题就转到别的事情上去了,很明显,对于大夫来说,过多地谈论这个犯人的情况是不太适宜的,再说,这个犯人在医院住几天,就会恢复健康的。

午餐过后,宾主又在船尾的帐篷下喝咖啡,抽香烟,接着大夫就主动提出登岸,不要过多地耽搁时间。他现在该做总督的客人了,并且准备好了去参观西班牙殖民地的各个部门。

总督欣然接受了提议。他将用晚餐之前所有的时间盛情接待他的著名的客人。

于是大夫和皮埃尔开始有意识地游览整个殖民地,包括城市和乡村。他们可以参观任何地方,甚至监狱和地堡,那一天是一个星期日,犯人们没有日常的劳动,所以大夫能够在新的条件下观察他们,至于卡尔佩纳,大夫只是在经过医院的一个大厅时看到了他,但是并没有引起卡尔佩纳的注意。

当晚大夫就打算回到安泰基特,但他依然将自己晚上大部分的时间交给了总督来安排,接近六点的时候,他回到了住所,一顿同样丰盛的晚餐等着他,这肯定是对他午餐的答谢了。

不用说,在这次“城里城外”的游览中,大夫已被娜米尔跟踪了,他丝毫没有想到他已成了这个嗅觉灵敏的间谍的猎物了。

晚餐的气氛很欢乐,殖民地的要人,包括几名军官及夫人,两三位富商,都应邀前来,他们都丝毫不掩饰见到大夫和听到他讲话时的喜悦。大夫非常乐意地讲述了他去东方的叙利亚,阿拉伯、北非旅游见闻。接着他把话题转到了休达,称赞总督治理西班牙功绩卓越。“但是,”他又补充道,“犯人的看守一定常常令你们忧心忡忡吧!”“为什么呢,我亲爱的大夫?”“因为他们总是想方设法地逃跑,所有的犯人都想逃跑,所有的看守都想设法阻止,由于犯人比看守想得更多,因此优势必然在犯人一边,我想晚点名时偶尔发现少了几个犯人不会感到意外吧?”“从来没有,”总督答道,“没有!这些逃跑者能去哪儿呢?从海上逃跑,这不可能!从陆上逃,遇上野蛮的摩洛哥人,那更是危险!所以我们的犯人都待在要塞里!如果他们不是自愿,起码是出于谨慎。”“原来是这样,”大夫应答,“那么应该祝贺您,总督先生。因为恐怕将来看管犯人的工作会愈来愈难了!”“请问,这是为什么呢?”一个对刚才的谈话尤为感兴趣的宾客问道,原来他是监狱长。“啊!先生,”大夫回答道,“因为磁学现象的研究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因为它的方法可以为任何人所使用,也因为暗示催眠的应用日益频繁,并且它应用的趋势是以一个人的意志代替另一个人的意志。”“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呢?”总督问。“在这种状况下,我想,如果目前监视犯人是有用的话,或许将来监视看守更为明智,总督先生,我在东方旅行所见到的奇异的事情使我相信这样的事完全有可能。因此,为了您的利益,不要忽略,如果一个犯人受了一个陌生人意志的影响能够无意识地逃跑,那么一个看守,在同样的影响下,也能够无意识地让犯人逃跑的。”“您可以给我们解释一下这种现象吗?”监狱长说道。“好的,先生。举个例子您便明白了。假设一个看守有接受磁力或催眠作用影响的特性,又假设一个犯人给他施加了这种影响……那么,从这时开始,这个犯人就成了这个看守的主人,他让看守做他想做的事;他想去那里,他就让他去那里,他示意看守打开监狱大门,看守就会顺从地去打开大门。”“可能吧,先生,”监狱长说,“但有个条件,事先必须让看守睡着……”“您错了,先生。所有这些行动,都可以在醒着的状态下进行,无需这个看守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什么,您说什么?”……“我认为而且很肯定地认为: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犯人可以对他的看守说,某日某时做某事,看守就会去做这件事!说某日把牢房钥匙带来,他就带来!说某日打开要塞的城门,他就会去打开!说某日走过你面前并且你看不见我!”“在醒着的时候?”……“完全醒着!”……

对于大夫如此肯定的回答,大家半信半疑,席间一阵骚动。“确有此事,”皮埃尔・巴托里说,“我本人就是这种事的见证人。”“如此说来,”总督问:“一个人的正常性,可以在另一个人的眼里被破坏吗?”“完全可以,”大夫回答,“正如可以在某些人身上引起官能的变化,如把盐当糖,把奶当醋,把普通水当催泻水,并且喝后泻肚!当他们的大脑接受这种磁力影响时,产生错觉或幻觉是完全可能的。”“安泰基特大夫,”总督接着说,“我想迎合在座诸位的普通心理,对您说一句:‘眼见为实哟!’”“恐怕不能吧!……”一位客人脱口而出,表示异议。“因此遗憾的是,您在我们休达停留的时间有限,不允许您用实验来说服我们。”“行啊!……我可以……”大夫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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