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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24 22:5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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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璇,李杨洋

出版社: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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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线君的理想国

毛线君的理想国试读:

第一部分 毛线君

几根线条,并不光滑。它们勉强抓住了粗糙的纸面,以免被游荡在窗外的清风、被画家体内深沉的呼吸带走。

画家太累了,他没有任何渴求,只盼望一次安然的入眠。

是心跳声,使得他无法安眠,狂乱,嘈杂。“太吵闹了!”他总是这样抱怨。他无法隔离这种声音,音乐、耳塞,都阻挡不了来自体内的一阵阵波动。当所有器官都要进入休息时,唯有心脏,越来越狂热,越来越兴奋。有好几次画家感觉它似乎就要脱离自己的胸膛,来拥抱这个世界。“我只想好好睡一觉,”画家乞求说,“我愿意以任何为代价来换取一夜睡眠,我太需要休息了。”

画家只是随意拿起笔来,轻描淡写着什么。如此之轻的线条几乎都无法抓住纸面,它们费力地将自己安插在那些粗糙的缝隙中。

与此同时,轰然间,画家终于伏案睡去。深沉地,均匀地,似乎他已在此沉睡许久。

那颗倔强的心脏也终于逐渐地安静下去,安静下去,直至沉稳,轻盈……

蒙眬之中,张开眼。这个陌生又危险的世界。

跌跌撞撞地前行,却又是如飞腾般飘逸。

从黑白到彩色,看得他眼花缭乱。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他碰触着画家长而弯曲的头发,是温暖和安静的。

他碰触着窗外的微风,是凉爽和柔软的。

他碰触着灯光下飘荡的尘埃,碰触着有颗粒感的粗糙而亲切的纸张,碰触着自己。

新奇的快感从指尖传遍他的全身,温度,质地,不同的组合和搭配丰盈着这个世界,丰盈着他自己。

他感到有黏糊糊的凉意顺着脚踝爬到了头顶。

是画家养的一只猫,三个月大,还只是会玩毛线团。

毛茸茸的线条团成一个个蓬松的球体,在喵咪咪的掌下滚动和跳跃着。

从黑白到彩色,看得他眼花缭乱。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一根线条的随意舞动是如此完美,不断重复着这世间最圆润的舞姿。

这一切,只有喵咪咪清楚。

猫歪了歪头。“我是一只猫。”

它是这样的生物。

它好奇地望着他,惊异于一根毛线如何能够自我地触碰任何物体,没有了它的掌。

他同样好奇,对于这样一个毛茸茸到极致的生物,一个与画家完全不同的生物。

它如同暗夜魅魔般悄无声息地接近,每一根柔软的毛发都为他而战栗。连那月半弯的绿色瞳眸中都满满是他的影。

我的名字叫毛线君

“你是谁?”猫问。“你是谁?”他也问,“你是我?”

猫又歪了歪头。“你不是我?那……你是谁?我是谁?谁是猫?谁是你?还是谁是我?”

猫咪糊涂了,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问题。

见没有回应,他也学猫咪歪了歪头。灯光将猫的影打在案几上,让他想起白天和黑夜,但发现自己除了一根线勾成的轮廓外,也没什么具体的头可以歪,更别提背后的影。“你根本不清楚,你、我、谁是什么意思,这只是个语言游戏。”猫舔舔爪,面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它想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揉到毛线团里,因为没有毛线能够逃脱它的掌心。“你是谁?”猫问。“你是谁?”他也问,“你是我?”

猫又歪了歪头。“你不是我?那……你是谁?我是谁?谁是猫?谁是你?还是谁是我?”

他摸摸自己,却什么也摸不到。

铅笔灰在空气中的轮廓被打散瞬间恢复原样,太轻太薄,没什么感觉。“不,我的确是在提问。我是谁?我虽然不同于你,我没有影。但我能感受到你,你的鼻息、温度,还有一弯危险至极却又异常美丽的眸子。这都是我的感触、感觉。正因为感觉到你,我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不是没有对你的感觉、对其他东西的感觉,我就不存在了呢?所以,我究竟是我,还是你呢?”“那你可以不用感觉我,感觉你自己便好了。”猫说。

他摸摸自己,却什么也摸不到。铅笔灰在空气中的轮廓被打散瞬间恢复原样,太轻太薄,没什么感觉。“我摸不到自己。”他沮丧地说。“但你能看到自己。这不就是感觉到你自己了吗?”猫向案几上的镜子望去,镜子边的金属框已有些生锈,镜面上厚厚一层的灰尘。

于是,隐约地,看到了镜中自己的他多少有些诧异。只有正面能看出轮廓,侧面完全就像一条铅笔线,就好像活动的纸片。唯一不同的是:纸片也是有面积填充的;而他,只有线条,身体里空尽一切,并无他物。“说实话,你很像我的毛线团。”一只红色的毛线团滚到他面前,软软蓬蓬,有条长长的尾巴有点滑稽地拖在它身后。“你应该有个名字,叫什么好呢?嗯……依我看,你就叫毛线君吧。”猫此时大概已经放弃了将他揉进毛线团的念头,它伸伸懒腰,在毛线君面前卧下。“我记得这老头说过,”猫向画家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君是对人的称呼。从现在开始,你应该有个名字,就是有个称呼代表你自己,否则别人怎么分辨你与其他人呢?”“那么,从现在起,我就是毛线君了。”他有些沉思起来,“但是,名字并不是我的全部,它只是个代称,你可以在叫毛线君的时候想起我,让我在你的思想中进入你的世界,就好像从‘无’中显现出来一样,就好像我照镜之前镜中空无一物,我去照镜子我就显露出来,是这样吗?”“是这样,这就是名字的作用。”“那我可以说,名字并不是我吗?”“是的,名字并不是你,但名字让我想到你,名字让我区分出你。”“那我又是什么呢?”毛线君有些焦躁起来,猫觉得他在镜子前来回踱步的样子有些像老画家,双手背后,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你就是你在思考你自己的那个你。”猫突然把爪子伸向毛线君,它实在不能忍受一个不断活动的家伙在眼前跳来跳去。但伸到一半时停在半空中,它突然发现自己刚刚好像说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话。“你在思考你自己,你就是那个你。”猫没有把爪子落到毛线君的身上,而是拨弄回毛线团,又继续把玩起来。“这一点我承认,但这也只是如同名字一样,并不是真正的我。我在思考我时,肯定已经包含了我,但是并不能从我的思考推出我究竟是什么,这个顺序不能颠倒,就好像世界被我感受的这个我,也不是真正的我,这个我是一连串我的感触所带来的经验、所造成的连环心相的贯穿。”毛线君抬起头看猫,猫明显跟自己不一样,它那么真实地存在,厚重、温暖,每一根胡须都被它摩挲得发亮。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猫,他想看清猫究竟是什么,就像想看清自己一样,为什么成为自己,为什么不是猫。“总有一个我,真正的我存在,我觉得。”毛线君转身看向窗外,一片黑漆如浓墨一块,却也能分辨出一些窸窣的树影来。

线条、填充与图案

猫有些诧异这个小东西竟这么执着于一些奇怪的问题,它还是觉得一会儿去偷吃个金枪鱼罐头,或是去外边逮一只小鼠仔来填肚子这种事情,更令它感兴趣。但是在离开前,猫还是决定收起指甲用肉垫去拍一拍这个家伙,它眯起双眼盯着他,准备随时给他个出其不意。猫一点点靠近毛线君,在灯光的刺激下,猫的眼也开始逐渐从深绿的眸子缩窄成一道弯月牙,看起来有些危险。但猫迟迟没有动手,只是眼中有些疑惑,猫眨眨眼,又眨眨眼,这次又多了些惊奇。因为它发现,毛线君本来虚空的身体,也不知是灯光的映衬还是反射,好像变得实在了很多。是的,毛线君本来铅笔灰的线条之中有了面积的填充,虽然只是一个平面而已。

毛线君仍然看着那面有些昏暗的镜子,光打在他的脸上,薄如纸片。“我可以摸到我自己了!你看!”

猫的眼咪得更窄了,它还是伸出了肉爪碰了碰他的身体,与其说这是一个身体,不如说只是一个平面的形状,与墙上画家的画没有什么区别。“我说你啊,只是个图案罢了,就好像这老头画的那些画。”猫又舔舔爪,然后转头去看那些画,画家最爱的夏加尔,那幅新郎飞在天空上,伸长脖颈扭头亲吻新娘的画不知被他临摹了多少遍。“但起码,画面还有颜色呢,你却没有。”这真是一只讨厌的猫咪,总是在恰当的时候准确地泼一盆凉水下来。但毛线君并不怎么在意,他走向桌边,端详着一幅幅作品,黑白的、卷曲的、深沉的、紧张的。线条勾勒成图形,图形组成图像,图像又表达出意味。毛线君觉得,这些图案给他一种非常复杂的感觉,好像要述说什么,又好像一无所说。

这是你的原型吧,我猜

画家笔下的人物有时很孤单,画面冷清,中央只有小小一人。有时又满布线条,仔细辨别,才发现那竟是好多好多人,重叠、覆盖、排列、纠缠。喵咪咪每每看见这类画,就会产生一种近似眩晕的感觉,它也不知道画家是怎么想的,难道他画画的时候不会晕吗?“你知道画家为什么会画出这些吗?”毛线君站在一幅肯定会让喵咪咪眩晕到一天之内都不会有力气去追老鼠的一张画前端详着。“是他心中的想法吗?还是什么凭空而降,出现在纸面上?”毛线君伸手摸摸画面,这是一张彩铅素描,颜色各异的铅笔灰覆盖在纸张上,线条重叠交织,可以看出画家是在努力描绘什么东西,但是并不确定,因为那些同样方向的线条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地覆盖着,有些地方也能看出橡皮擦过的痕迹,但擦过之后又被新的同样的线条补充了空隙。毛线君很奇怪画家为什么这样做,这是有一种刻意的思考在里面吗?还是其他什么目的?

画框里装裱的,竟然是好多个,好多个自己。

毛线君越看越糊涂,他发现再怎么努力观察(甚至都看出有哪几颗纸面颗粒的突起排布不均),也不能看出画家画的究竟是什么。于是他向后退了几步,不够;再向后退几步,还是不行。这次他向猫的方向跑去,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脚步,回转身——

画框里装裱的,竟然是好多个,好多个,自己。

毛线君呆住了,那些不断重叠和交织的线条原来可以组成这么奇特的画面,或者说奇特的这么多个自己。“这是你的原型吧,我猜。”猫努力不去看这张画,它又开始头晕了。“我记得这张画他画了好长时间,好像一遍遍那样不断覆盖,有的地方擦掉后又画上同样的。”毛线君看看猫,又看向画。线条分散的地方逐渐消失,重叠的地方就连在一起组成了好多个自己的图案。“我觉得他好像在努力确定着什么吧……”猫颇有趣味地看着毛线君不可思议的表情,比它第一次看镜子里的自己有趣多了。不过这种有趣也没能让它坚持多长时间,肚子已经开始咕噜噜提出抗议了。猫展展爪子,指甲从小肉球中“悠”地滑出来,很是锋利,猫很满意。“我去填肚子了。”猫说着就跳下桌,这几天总有几只笨老鼠往厨房钻,它准备去守株待兔,哦不,守株待鼠。“对了,”猫回头看看桌子上的毛线君,“我记得老头对自己的朋友讲过,这个叫什么……抹去……

抹去重来

,对,抹去重来。”“抹去重来?”毛线君好像想起点什么,它还想问问猫,但一转眼,猫已不见。抹去重来

毛线君沿着桌角开始踱步,他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断思量猫的意思。什么是抹去重来?抹去,意味着画上去以后被抹擦掉,但是不论如何抹去,都已经有画过的痕迹。重来,在被抹去的纸面上重新涂画,也许还是沿着先前的轨迹,但又会带有些许不同,一遍一遍不断重复。不断抹去并不断重来,抹去以后才能重来,重来之后又再抹去。就好像……就好像……就好像画框中的自己!

毛线君抬起头,再一次审视着看起来略带凌乱的好多个自己。他们有的重叠在一起,有的又相互排斥地拒绝着对方。但不难看出,每个图像、形象,都是由很多线条的重叠处交织而成的。画家的每一处落笔都是不确定的,每一根线条的某一部分都有意外的偏差到某处。然而,无数线条落下,线条交织的地方越来越显现出画家的肯定,而分散的部位则虚幻且缥缈起来,甚至有些能在末端看到画家涂抹的痕迹。一遍遍地涂抹和重复,组成了一个个的自己,虽然也不是很确定的自己,但已经初见原型。

毛线君又转身看了看画家,蓬松的卷发仍旧疏懒地散落在肩头,还时不时发出几声鼾鸣。谁也不曾体会,这个老头在某一时某一刻,突然充溢起一种类似于灵感的某物,这一物急于从他的心灵转化为现世的存在。而对于画家来说,请注意,不是一个音乐家或者舞蹈家或者数学家,是对于一个画家来说,图形是他最为敏感和擅长的表达。但他对于这种表达,也充满未知和不确定;所以一遍遍地抹去重来,就成为画家通过双手和图像来一遍遍丰盈内心、释放灵感之物的方法。

想到这里,毛线君有些明白了。他的存在,正是因为画家内心的激荡,而此激荡,绝非偶然的碰撞,而是经历长久的酝酿以及不断地抹去重来才最终得以显现的。“所以,这就是我了。”毛线君喃喃自语道。此时的天空透露出些许浅橘色的光亮,太阳好像不知在哪里跳出了地平线,却也找不到它的身影。只是那光,柔和地对抗着灯光,微弱却又毫不吝惜地播撒开来,在站着的毛线君身上,在挂着的毛线君们身上。

体积、重量与广告牌

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让毛线君有些不知所措。刚刚仿若还在黑暗中摸索,忽隐忽现,这突然间,一切仿佛就要显露在眼前。毛线君沿着窗边,凭借比薄纸还纤细的身躯,从窗缝里钻了出去。外面的世界又是一番景象,清晨的微风还夹杂着稍许晨露留下的水汽,搅得枝头攒动,鸟鸣阵阵。他坐在窗棂上,扫视着周围,发现画家的画室就在一间二层小楼上,楼下已有人进进出出,好像是一间铺子,铺子的墙上突出一根细长的杆子,杆子下方挂着一个类似画框的东西,但是与画家的画又不太一样,上面弯弯曲曲绕着一些五颜六色的图案,刚刚还亮着,煞是好看,却在片刻间闪烁了几下便熄灭了。

毛线君三步并作两步,借助风力,飘飘荡荡落在那根细长的杆子上,一个没留神差点滑下去。毛线君赶紧抓住边缘处稳住自己,突然感觉怎么好像多了些分量,刚刚还笔直的杆子此时竟有些弯了下去,好像……好像是被自己压弯的!看看周身,发现坐在杆子上的身躯竟多了些厚度。微风吹过,也不再飘荡不安,而是能稳稳地感受清风抚摸着脸庞。他惊喜起来,用手摸摸自己,也竟然有了圆弧般的触感,有点像猫手掌里那个小肉球,软软的,很有弹性。“喂!你赶紧下来!”“说你呢!”杆子下面突然吵吵闹闹起来。毛线君低头向下探了探,发现叫喊的是牌子上那一根根颜色各异、晶莹剔透的管子。它们按照一定的顺序镶嵌在牌子上,都是满脸的愤怒,有一根甚至因为情绪激动,突然亮了一下,然后劈劈啪啪作响着冒烟了。

毛线君不敢站起来,新增的重量反而让他害怕高度。于是就在杆子上一点点往墙的方向挪动,每挪一寸杆子就晃动一分,众管子就惊呼一下。待他退至墙边,跳到紧挨着的窗棂上,管子们才松了口气,嘀嘀咕咕又都说了些什么,才逐渐安静下来。

毛线君觉得有趣,他敲了敲杆子,这次没人理他了。便又敲了敲,还是无人回应。好像经过刚才那一阵折腾,管子们都筋疲力尽,此刻没有一丝动静。毛线君抱着一种恶作剧的心理又继续敲了好几次,也不知道是第七次还是第八次的时候,刚刚那根冒了烟的管子竟又开始说话了。

冒烟的灯管

“你别敲了,我们要在白天休息,晚上才能更好地工作……嗞……嗞……噼啪……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是谁?”“我知道我的名字是毛线君,我也知道我是画家画出来的图案,但我还是不知道我是谁。”毛线君说,“你知道我是谁吗?”“呵呵,我怎会知道你是谁,我只知道我们是霓虹灯管……嗞……嗞……是为了酒吧招揽生意才五光十色的……噼啪……还有,知道你刚刚差点把我们的牌子坐坏了。”“啊……很抱歉……”毛线君有点尴尬。“你说了你从哪里来,又说了你的名字,却还是不知道你自己是谁,这有点奇怪。”灯管说,“你看看这些苏醒的人,鸣叫的雀,还有这些飘扬的树枝和马路上的灯柱,他们都有名字,也都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但没有人会说不知道自己是谁。”

你别敲了,

我们要在白天休息,晚上才能更好地工作……嗞……

嗞……噼啪……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是谁?

毛线君又向街上看去,天空的颜色开始明媚,世界的模样在晨光的照耀下突然涌现。还不太热闹的街道上,有叼着面包赶去上学的女孩,太匆忙撞到一个刚买好咖啡的大叔。咖啡洒了一些在柏油马路和一条正在觅食的流浪猫身上,猫呜咽地躲闪到一旁的草丛里,不一会儿便叼起一只麻雀跳上墙头,路过一个老人的窗口,老人正在翻找着什么东西,一边刚刚写完的信却被小孙子偷偷拿来折成纸飞机扔到马路上,一阵风起,纸飞机掠过街上匆匆行人,掠过赶上校车的女孩、准备结账的大叔、舔爪擦毛的猫咪、正在打孙子屁股的爷爷,一阵风起,沿着毛线君的视线,飞向了小镇更远的深处。

天,地,人,神

“他们都知道自己是谁吗?”“我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从来不问。”“不问就是已经知道了吗?”“不问就是放弃了知道的权利,而选择不去知道。”

……

毛线君不太懂这根灯管的话,他觉得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选择不去知道。“你不要再去追问你就知道自己是谁,这万物都是谁了。”灯管又慢悠悠地张口道,“你问自己是谁,你看这世间万物,天地生灵,一切显现在你面前的所有存在,又都是谁呢?你是被画出来的,我是被造出来的,房子是被建出来的,青草是被种出来的,人和动物都是被生养出来的,这些看起来都是有一个原因对应一个结果,我们如果追问结果的原因,那么原因必然仍有原因,那就会永远没有答案。去知道反而终究无法知道。这就是悖论所在啊!”

去知道反而终究无法知道……

毛线君觉得灯管的话有点道理,但又觉得哪里不太通,他想了许久,问:“那万物也好,你我也罢,作为能够显现在我们面前的存在,必然有什么东西能够支持它出现,这个东西又是什么呢?假使我不去追问,这个东西也是依然存在的,或者说,万物存在必有缘由,我不再问原因,但缘由是一定有的,那又是什么呢?”“缘由?哈哈!缘由就在这天地之间呢!”灯管突然兴奋起来,“你看我,我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待天一黑,人们发现我不再发光,就会把我拆下来扔掉,然后逐渐忘记我。但是我就不存在了吗?不是的,我依旧会静静躺在某处等待被分解,回归天地。我内部中空,串以线管提供照明给人类,那么‘在我其中’,就有人的存在;我身体里有石墨、玻璃,它们都来自地球上矿藏的加工,那么‘在我其中’,就有大地的存在;我照亮于世人,在漆黑的夜中点亮人们归途的方向,那么‘在我其中’,就有天空的存在;人们爱我的颜色,有多少诗人为我赞颂,称其为光彩的神之双眸,那么‘在我其中’,就有诸神的存在。所以你说,这个缘由,或者这些缘由,是不是就在这天地之间,在你我之间呢?”

毛线君点点头,他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虽然这种感觉还是模模糊糊地萦绕在思绪中,但毕竟已经绕开了之前的思路,他很想去感激这根灯管,为他做些什么,但想到是自己的原因,灯管才提前进入报废期,心里又很是难过。灯管听他没什么动静,也就悄然无声了,没过一会儿就像其他管子那样沉沉睡去……

粉色的果冻

“啊!”“噗!”

胖司机手里拿着大半个甜甜圈和一大杯卡布奇诺从咖啡店里出来。晃悠悠的身体,就好像跟随他的节奏在纸杯里晃荡的卡布奇诺一样,都快要洒到马路上了。待他好不容易把身子挤进驾驶室里时,踱步在窗沿上的毛线君因为一心想着灯管的话,一不留神一脚踏空掉进了卡车的拖车车厢里。

周身什么东西软软的,这么高摔下来也没受伤。毛线君看看周围,好像掉进了一个装满食品的桶中,滑滑软软凉凉的,还是浅粉的颜色,很是漂亮。闻起来是甜甜的香。

因为脚下又软又滑,毛线君扶着桶壁好不容易站起来,但还没站稳,司机一脚油门,就又把这可怜的小东西摔进了清凉之中。等他再次起来,全身沾满了粉色的晶莹。

车开始朝城外驶去。

晃晃悠悠一路,终于停了下来,桶被逐个搬出了卡车,放在一个写着“彩虹果冻”字样、招牌看起来很好吃的店门口。司机正忙着与店长老婆婆说点什么,两人都没留意到有什么东西从桶里爬了出来,跌跌撞撞从一旁的草丛一路跑到邮箱后面藏了起来。草叶上粘着的,都是那些细细的粉色的东西。

这一身黏糊糊湿答答的,有些懊恼。咦?这是什么声音?哗啦啦地响?

转过邮箱向路的那面望去,竟看到好多好多波光粼粼,折射着阳光的绚烂,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您这儿就在河岸边上,风景真是好呢!”胖司机边把钞票塞进裤袋边说。“是啊,小孩子常来玩水,我这些果冻卖得可好呢。”老婆婆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也算让人舒服。

原来这就是河水。毛线君想。他现在就想去洗一洗这一身的果冻,本来没有颜色的他,现在已经浑身粉红。“扑通!”

河水被阳光晒得有些温暖,一些力量托着毛线君的身体漂浮起来,那些被河水包裹的身躯有着软绵绵的舒适。毛线君有些恍惚,他看到自己身上的粉色在河水的冲刷下渐渐变浅,香甜的滋味逐渐清爽起来。自己周身的河水也有了些晶莹的粉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煞是好看。逐渐地,这些粉色的河水慢慢地浓郁了,浓郁得好像调色盘里还未被调试的五彩斑斓,金黄的橙橘,踏实的土褐,明媚的天蓝,甚至,有了那么一点点的黑和刺眼的赤红,悠悠如同彩虹线条般飘荡在河水中,顺着河水流淌的方向延绵开来,逐渐布满整个河面。

颜色、流淌与彩虹河

“喂!醒醒!你看你做的好事!喂!”

……

恍恍惚惚中,毛线君睁开眼睛,好像有人在冲他喊着什么。倏地直起身子,竟然发现周边的河水变得五彩斑斓,不远处有只被河水染色的玻璃瓶,晃悠悠地向他漂来。“你把河水染得乱七八糟,我身上都是你的颜色!”玻璃瓶抱怨道。

竟然是自己身上的颜色!果真,肌肤浸在水里流淌出橘色的光芒,随之晕染开来的,还有上衣的灰蓝和短裤的土褐。颜色源源不断地从毛线君身上流下,任由河水的流淌,逐渐从混合色里分解、蔓延出饱和的彩虹来,在阳光下闪耀着,如同欢乐的流彩,覆盖在玻璃瓶上,浓烈的颜色仿佛就要淹没玻璃瓶内依稀可见的纸条。“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第一次有颜色呢。”毛线君惊喜地看看周身,之前还抱怨自己灰白一片的身躯,现在已不再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他一转身,又一转身。卷起的水波混着刚刚被冲刷下来的颜色一层层荡漾开来,而自己身上的颜色也没有因为水的冲刷变浅、变淡,仍旧浓郁地透露在他的每一寸肌肤上。“你还真是个奇怪的家伙。”玻璃瓶嘟哝着。“啊……真是不好意思。”毛线君这才停下来,开始打量五颜六色的玻璃瓶。这是一个窄口大肚的瓶子,瓶子口有个木塞,里面塞进去一张有着什么字迹的纸卷,肯定已有些年头,纸卷边角微微有些发黄。“你是?”毛线君好奇地问,心想这个家伙还是蛮特别的,有点像一开始的我,里里外外看得一清二楚。“我是漂流瓶。”“漂流瓶?”“喏,你看见我肚子里的纸了吧,我从河的那边顺水漂流,会被人在河的这边捡到。”“这与纸有什么关系?”“纸上写着文字呀,把我放进河水里的人,心里想说的文字。”“哦……说给谁呢?她又不能确定谁会捡到。”“我觉得,她不是说给谁听。她只是写下来说给时间听,说给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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