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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24 23: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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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吕思勉

出版社:中国文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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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通史(上下册)

中国通史(上下册)试读:

序例

我很想做一部《新史钞》,把中国历史上重要的事情,钞出来给大家看看。其原因如下:

中国历史是很繁的。要想博览,很不容易。专看其一部分,则知识偏而不全。前人因求简要钞出的书,亦都偏于一方面——如《通鉴》专记“理乱兴衰”,《通考》专详“典章经制”等——且其去取的眼光,多和现在不同。近来所出的书,简是很简的了。但又有两种毛病:(1)其所谓简,是在全部历史里头,随意摘取几条,并不是真有研究,知道所摘出的事情,都是有关紧要的。(2)措词的时候,随意下笔,不但把自己主观羼入,失掉古代事实的真相,甚至错误到全不可据。

因有这种原因,所以我想做部书,把中国的历史,就个人眼光所及,认认真真的,将他紧要之处摘出来;而又用极谨严的法子,都把原文钞录——有删节而无改易——自己的意见,只注明于后。但是这种书已经不大容易做了。——就做成了,也不大容易刻。

这一部书,是我历年在学校里教授所预备的一点稿子,联缀起来的。虽然和《新史钞》的体例相去尚远。然而其中也不无可取之处。给现在的学生看了,或者可以做研究国史的“门径之门径,阶梯之阶梯”。我这一部书,和以前出版的书,重要的异点如下:(一)颇有用新方法整理旧国故的精神。其中上古史一编,似乎以前出版的书,都没有用这种研究法的。此外特别的考据,特别的议论,也还有数十百条。即如中国的各种民族——特如南族,近人所通称为高地族的——似乎自此以前,也没有像我这么分析得清楚的。(一)读书自然不重在呆记事实,而重在得一种方法。我这部书,除掉出于愚见的考据议论外,所引他人的考据议论,也都足以开示门径;可称是研究史学的人必要的一种常识。(一)这一部书,卷帙虽然不多;然关于参考的书,我都切实指出——且多指明篇名卷第——若能一一翻检,则这部书虽不过三十多万言,而读者已不啻得到二三百万言的参考书。且不啻替要想读书的人,亲切指示门径。(一)现在读史,自然和从前眼光不同;总得在社会进化方面着想。但是随意摘取几条事实——甚且是在不可据的书上摘的——毫无条理系统,再加上些凭虚臆度之词;硬说是社会进化的现象。却实在不敢赞成。我这部书,似乎也没这种毛病。

以上的话,并不是要自行表扬;只是希望读者诸君,在这方面注意一点。至于这部书的体制,我还有几条要说,如下:(一)本书全用白话,取其与现在人的思想较为接近。但遇(1)文言不能翻成白话处,(2)虽能翻而要减少其精神,(3)考据必须照录原文处,仍用文言。(一)全书区区三十余万言,于历史上的重要事实,自然不能完具。但其详略之间,颇有斟酌。大抵众所共知之事从略,不甚经见之事较详,有关特别考证之处最详。(一)中国的历史,和东南洋中西亚各国,各民族,关系极多。要彻底明白中国史,必须于这诸国诸族的历史,也大略叙述。但为篇幅所限,只得想个断制之法。其民族遂入于中国,变为中国之一民族者详之。其余便只能述其与中国关系的事情。——我于这一部分,也略有研究。将来若有机会,当再另做一部书,以飨读者。(一)引据的书,和举出的参考书,都注明篇名卷第。惟当然可知其在何篇何卷的,不再加注,以避繁琐。如某君时代某人之事,当然在正史某帝纪某人传中,某朝的赋税兵刑制度,当然在某史的食货刑法志内之类。(一)纪年都据民国纪元逆推。但若必须知其为某朝某君时之事,或须知其为西元何时之事,则或附注于下,或竟从变例。(一)地名除与现今相同者外,均注明其为今何地。惟区域太大者,其势无从注起。——如郡只能注其治今何地,势难尽注其所辖之地。——请自用读史地图等参考。人地名有参照西史的,都于其下附注原文。(一)双行夹注,为吾国书中最善之款式。——可使首尾完全,而眉目仍清醒。——故本书仍多用之。本书用双行夹注处,与用夹句号处不同,并请注意。(一)凡引用成文处,除提行另写外,两头皆施“”号。删节处用……号。其(1)名词,(2)成语,(3)特别提出的名词或语句,(4)引用他人之言而不尽照原文钞录处,均用‘’号。九,一二,一六著者自识

绪论

第一章 历史的定义

历史究竟是怎样一种学问?我可以简单回答说:

历史者,研究人类社会之沿革,而认识其变迁进化之因果关系者也。

原来宇宙之间,无论哪一种现象,都是常动不息的;都是变迁不已的。这个变迁,就叫做“进化”。

因此,无论什么事情,都有个“因果关系”。明白了他的“原因”,就可以预测他的“结果”,而且可以谋“改良”“补救”的法子。

要明白事情的因果关系,所以要“经验”。一个人的经验有限,要借助于别时代,别地方的人,就要有“纪载”。纪载就是“历史”。

所以历史是各种学问都有的。但是从前的人,研究学问的方法粗,常把许多现象,混合在一起。后来的人,知道这种法子是不行,就把宇宙间的现象,分析做若干部分,各人研究其一部分,就各部分研究所得,再行想法子合拢起来。这个便唤做“科学”。研究社会进化现象的一部分,就唤做“历史学”。

从前的人,研究学问的方法粗,以为“史者,记事者也”,宇宙间什么现象,都应该记载在里头。所以《史记》的《八书》,《汉书》的《十志》,什么专门的学问、譬如天文,律历。奇怪的事情譬如五行。都有。现在的宗旨,却不是这样了。“社会现象”,也是“宇宙现象”之一,他的“变迁进化”,也脱不了“因果关系”的。虽然这种因果关系,不像自然现象那么简单,因而“断定既往”,“推测将来”,也不能如自然科学那么正确,譬如断定既往,不如矿物学。推测将来,不如天文学。然而决不能说他没有因果关系。研究历史之学,就是要想“认识这种因果关系”。这便是历史学的定义。第二章 中国的历史

要明白一种现象的因果关系,先要晓得他的“事实”。考究人类社会已往的事实的东西很多,譬如(一)人类之遗骸,(二)古物,无论工艺品,美术品,建筑物。(三)典章制度,风俗习惯等都是。记载往事的书籍,不过是其中的一种。然而最完全最正确的,究竟要推书籍。所以研究历史,仍得以“史籍”为中心。

我们中国的史籍,究竟怎样?我且举两种史籍分类的法子,以见其大概。一种是清朝的《四库书目》,这是旧时候“目录之学”中最后的分类。

一种是近人所撰的《新史学》,略参些新科学思想的。见《新民丛报》和《饮冰室文集》。

以上两种分法,都不十分正确,现在且别评论他。要知道历史书分类的法子,可以自己把“目录之学”的书参考。其中应该先看的,是《汉书·艺文志》,《隋书·经籍志》,《文献通考·经籍考》,《四库书目》四种。我以为历史的书,从内容上分起来,不过(一)纪载,(二)注释,(三)批评,三种。考订大抵属于注释,也有因此而下批评的。其中又以纪载为主,必须有了纪载,批评注释两种,才有所附丽,其间有主从的关系。

历史书所纪载的事实,从前的人,把他分做(一)治乱兴亡,(二)典章制度两大类。参看《文献通考序》。这两个名词,不甚妥当,但是一时没有适当的名词,姑且沿用他,我以为前一类可称为“动的史实”,后一类可称为“静的史实”。正史中的“纪”“传”,是记前一类事实的;“志”是记后一类事实的;二者又皆可出之以“表”,以图减省;所以正史可称为“纪传表志体”。各种历史,要算这一种的体例,最为完全。所以从前把他立于学官,算做正史。编年和纪事本末,是专记前一类的事实。政书是专记后一类的事实。从研究上说,编年体最便于“通览一时代的大势”;纪事本末体,最便于“钩稽一事的始末”;典章制度一类的事实,尤贵乎“观其会通”;所以正史、编年、纪事本末、政书这四种书在研究上都是最紧要的,因其都能“网罗完备”,而且都有一个“条理系统”。其余的书,只记一部分的事实,或者是许多零碎的事实。只可称为“未经编纂的史材”,专门研究,都是很有用的,初学暂可从缓。

我们中国是个文明开化极早之国,历史一类的书,真是汗牛充栋;其余各种材料,却也不少;譬如钟鼎碑刻和其余各种古器物,都有合于前说的古物一类。各地方特别的风俗,特别的方言,都有合于前说的风俗习惯,典章制度一类。可惜科学不甚发达,没有能够把他严密整理罢了。这就是今后学者的责任了。第三章 现在研究史学的方法

现在研究史学,有两件事情,最应当注意的:

其(一),是要有科学的眼光。便是现存的材料,都要用科学方法去整理他。其中最紧要的有两层:(一)是把不关于历史之学的析出,以待专门家的研究;譬如天文、律、历。(二)是把所存的材料,用种种科学的眼光去研究他,以便说明社会进化的现象。譬如用经济学的眼光去研究食货一类的史实,就可以知道社会的生活状况,就知道社会物质方面,物质方面,就是社会进化的一种原因。

其(二),是要懂得考据之学。研究历史,最紧要的就是“正确的事实”。事实不正确,根据于此事实而下的断案,自然是不正确的了。然而历史上一大部分的事实,非加一番考据,断不能算做精密正确的。只要看从前人所考据的便可见。所以考据之学,实在不能不讲,其中最紧要的,也有两层:(一)是要懂得汉学家的考据方法;这一派学问,是我们中国最新而又最精密的学问。必须懂得这一种方法,一切书才都可以读,一切材料才都可以使用。不然,就全据了些靠不住的材料,或者有了材料,不知道用法。(二)是要参考外国的书;从前中国历史中,关于外国一部分,最不正确。譬如朝鲜、安南要算同中国关系最深的,然而纪载这两国的事情,还是误谬百出。今后研究,必须搜罗他们自己的书。《四库书目》著录外国人所自著的历史,只有郑麟趾的《高丽史》等两三种。这是因为当时朝鲜、安南等,表面上都是我的属国,暗中却都是帝制自为,所以禁止国内的书籍不准到中国来。中国人也就不去考求,可谓暗于外情了。就是中国的事情,也有要借外国史参考,方才得明白的:譬如元朝,在西域一方面的事实,就须参考西史;参看《元史译文证补》。清朝未入关以前的事实,中国人完全茫昧,反要参考朝鲜人的著述;参看日本稻叶君山《清朝全史》。就是个好例。这一层,外国也是如此。譬如朝鲜人,讲高丽以前的历史,就一大部分,要借中国书参考。总而言之,世界大通,各国的历史,都可以参稽互证。试看近人《章氏丛书》中的《法显发见西半球说》,就可见得中国的历史,竟可供给墨西哥人参考了。

这两层,是最紧要的。其余应当注意的地方还很多,且待讲到下面,随时再说。第四章 本书的分期

从来讲历史的人,因研究的方便,总把他划分做若干时期。本书也用此法。现在把本书所分的时期,开列于下。(一)上古史周以前(五)最近世史从西力东渐到现在

以上不过是大略的区画,其中一切事实,并不能截然分清。总而言之,是为研究上的便利。至于所以如此分法,读到后文自见,现在也不必絮烦。第一编 上古史第一章汉族的由来

研究一个国家的历史,总得知道他最初的民族。现在世界上,固然没有真正单纯的“民族国家”。一个国家,要想自立于世界之上,究竟民族宜乎单纯,还宜乎复杂?假如说复杂,可以复杂到怎样程度?自然也还是一个问题。然而一个国家建立之初,总是以一个民族为主体,然后渐次吸收其余诸民族,这是一定不移的道理。然则要晓得一个国家最古的历史,必须要晓得他最初的民族,也是毫无疑义的了。

建立中国国家最早的民族,就是“汉族”,这个也是讲历史的人,没有异议的。近来有人说:汉字是一个朝代的名称,不是种族的本名,主张改称“华族”或“中华民族”。殊不知汉字做了种族的名称,已经二千多年——譬如唐朝用兵,兼用本国兵和外国兵,就称“汉蕃步骑”,这就是以汉字为种族之名的一证。——而且现在还是一句活语言。——譬如现在称汉满蒙回藏,岂能改作华满蒙回藏,况且“种”“族”二字,用起来总得分别。汉族不能改作“华种”,若称“华族”,这两个字,有时候当他贵族用的,不免相混。若称“中华民族”,四个字的名词,用起来怕不大方便。而且现在“中华”做了国号;中国又是五族共和,这四个字,用到最近的时代,意义也容易混淆。总而言之,把臆定的名词,来改通行的语言,极难妥当。所以本书仍旧用汉族两字。

然则汉族还是从“有史以前”,久已在中国本部的呢?还是从他处迁来,入“有史时代”,其形迹还有可考的呢?这便是“汉族由来”的问题。

关于这一个问题的回答,要算是“西来说”最为有力。近来人关于这一个问题的著述,要算蒋观云的《中国人种考》,在《新民丛报》里。最为详博。但是他所举的证据,还不尽可靠,我现在且举两种证据如下。这两种证据,似乎都还谨严的。

其(一)古书上说昆仑的很多。《周礼·大宗伯》:“以黄琮礼地。”《郑注》“此……礼地以夏至,谓神在昆仑者也”。典瑞“两圭有邸,以祀地旅四望”。《郑注》:“祀地,谓所祀于北郊,神州之神。”疏:“案《河图括地象》,昆仑东南万五千里,神州是也。”入神州以后,还祭“昆仑之神”,可见得昆仑是汉族的根据地。然则昆仑究在何处呢?《尔雅》:“河出昆仑墟。”《史记·大宛列传》:“《禹本纪》言河出昆仑。昆仑,其高二千五百余里,日月所相隐蔽为光明也。其上有醴泉瑶池。”《说文》:“河水出敦煌塞外昆仑山,发原注海。”《水经》:“昆仑墟在西北,去嵩高五万里,地之中也。其高万一千里。河水出其东北陬。”《山海经》:“海内昆仑之墟,在西北,河水出其东北隅。”都以河所出为昆仑。河源所在,虽有异说,然都起于唐以后,不能拿来解释古书。要讲“古代所谓河源”,《史记·大宛列传》所谓“汉使穷河源,河源出于阗。其山多玉石,采来。而天子案古图书,名河所出山曰昆仑云”。其说自极可靠。那么,如今于阗河上源一带。一定是汉族古代的根据地了。《书·禹贡》“织皮,昆仑,析支,渠搜,西戎即叙”。《释文》“马云:昆仑,在临羌西。……析支,在河关西”。《疏》:“郑玄云:衣皮之民,居此昆仑、析支、渠搜三山之野者,皆西戎也。……郑以昆仑为山,谓别有昆仑之山,非河所出者也。”这一个昆仑,在如今西宁县的西边青海地方,和前一个昆仑无涉。所以孔疏特地申明一句道“非河所出”,郭璞《山海经注》也说:“言海内者,明海内复有昆仑山。”这个“海”是夷蛮戎狄,谓之四海的“海”,不是洋海的“海”。(二)汉族二字,是后起之称,古代汉族自称。他族称汉族,或说“华”,或说“夏”。《左传》戎子驹支对晋人,“我诸戎饮食衣服,不与‘华’同”。襄十四年。《国语》“裔不谋夏,夷不乱‘华’”,都是个证据。近人因此附会到《列子》上头的华胥之国,固然不甚可靠。列子这部书,本来真伪夹杂,这一段又是寓言。凡寓言里的人名,地名,以至一切物的名,都不宜求其物以实之。然而西史的巴克特利亚(Bactria),《史记》上称他做大夏,似乎是这地方的旧名。因为汉时西域诸国,譬如安息、大夏等,都能证明他是译音。《吕氏春秋·古乐篇》:“黄帝令伶伦作律,伶伦自古大夏之西,乃之阬隃之阴,取竹于嶰溪之谷”,似乎就是这一个大夏。那么,阿母河流域,似乎也是古代汉族的居地。参看近人《太炎文集·论种姓》。

以上两种说法,如假定为不谬,则汉族古代,似居今葱岭帕米尔高原一带,这一带地方,据人种学历史家考究,原是各大人种起源的地方。汉族入中国,所走的,大概是如今新疆到甘肃的路。近来人多说,“汉族沿黄河东徙”。这句话,似乎太粗略。现在的黄河上源,在古代是氐羌人的根据地。见第六章第四节。

总而言之,“汉族西来”,现在虽没有充分的证据,然而蛛丝马迹是很多的。将来古书读得更精,古物发见得更多,再借他国的历史参考,一定可以大为明白。这就要希望诸位的努力了。第二章古史的年代和系统

研究历史,“年代”是很紧要的。因为历史的年代,好比地理的经纬度。然而古史的年代,大概是很茫昧的,然而咱们现在既然要研究历史,无论如何茫昧,总得考究他一番。

请问从何研究起呢?那么,自然总要以一种传说为凭。古书上记得最整齐的,就是《春秋纬》。司马贞《补三皇本纪》引他道:

自开辟至于获麟,凡三百二十七万六千岁。分为十纪:……一曰九头纪;二曰五龙纪;三曰摄提纪;四曰合雒纪;五曰连通纪;六曰序命纪;七曰修飞纪;八曰回提纪;九曰禅通纪;十曰流讫纪。《尚书序正义》引《广雅》,作二百七十六万岁。修飞作循飞,流讫,毛刻本作疏仡。

这种数目字,一看已是宏大可惊了。据现在史家所考究,埃及等开化最早之国,历史也不满一万年,中国如何得独有二三百万年呢?不问而知其不可信了。然则请问从何下手呢?有了:古人的时间观念,很不发达。所传述的事情,都没有正确的年代。所以读后世的历史,可以按着年月,考求事实。读古代的历史,却只能根据事实,推求年代。而古人所传说的事实,又总要把他归到一个“酋长”或者“半神半人的人”身上。所以考求古代君主的系统,便可大略推见其年代。

那么,古书上所说最早的君主是什么人?不问而知其为盘古了。

徐整《三五历》: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一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太平御览》卷二。

这一段神话,似乎纯出想像,其中并无事实。近来又有人疑心盘古是苗族的神话,汉族误把他拉来算做自己的,其说亦颇有理,见第三章第二节。盘古以后的君主,又是什么人呢?那也不问而知其为三皇五帝了。

司马贞《补三皇本纪》:天地初立,有天皇氏……兄弟十二人,立各一万八千岁。地皇氏,……十一人……亦各万八千岁。人皇氏……兄弟九人……凡一百五十世,合四万五千六百年。原注“天皇以下,皆出《河图》及《三五历》也”。案这是司马贞所列的或说,其正说同郑玄。《尚书大传》:燧人为燧皇,伏羲为戏皇,神农为农皇也。《风俗通·皇霸第一》引。《风俗通》又引《礼纬含文嘉》同。又宋均注《援神契》引《甄耀度》,谯周《古史考》,都同此说,见《曲礼正义》。《白虎通》:三皇者,何谓也?谓伏羲,神农,燧人也。或曰:伏羲,神农,祝融也。《礼记·曲礼正义》郑玄注《中候敕省图》引……《运斗枢》:伏羲,女娲,神农为三皇。《史记·秦始皇本纪》:“令丞相御史曰……其议帝号。丞相绾,御史大夫劫,廷尉斯等皆曰……臣等谨与博士议曰: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贵。《索隐》:天皇地皇之下,即云泰皇,当人皇也。……

以上是三皇的异说;五帝的异说,也有两种。《史记正义》:……太史公依《世本》《大戴礼》,以黄帝、颛顼、帝喾、唐尧、虞舜,为五帝。谯周、应劭、宋均皆同。《曲礼正义》:其五帝者,郑注《中候敕省图》云,……黄帝,金天氏,高阳氏,高辛氏,陶唐氏,有虞氏,是也;实六人而称五者,以其俱合五帝座星也。

咱们现在所要研究的,有三个问题:其(一)三皇五帝,到底是什么人?其(二)他们的统系是否相接?其(三)三皇五帝以前有无可考的帝王?

关于第一个问题:除司马贞《补三皇本纪》所列的或说,似乎也是苗族的神话,汉族误拉来的不算外,见第三章第二节。《白虎通》的第一说和《尚书大传》本来相同。《尚书大传》“遂人以火纪,火,太阳也,阳尊,故托遂皇于天;伏羲以人事纪,故托戏皇于人;……神农悉地力,种谷疏,故托农皇于地”。可见得三皇是取天地人的意思;与《史记》“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索隐》“泰皇当人皇”的说法正合;伏生就是秦博士之一;这两说一定是一说。《补三皇本纪》“女娲氏,亦风姓,代宓牺立;……一曰:女娲亦木德王,盖宓牺之后,已经数世,金木轮环,周而复始;特举女娲,以其功高而充三皇。……当其末年也,诸侯有共工氏……乃与祝融战;不胜而怒,乃头触不周山崩,天柱折,地维缺;女娲乃炼五色石以补天,断鳌足以立四极”。原注“按其事出《淮南子》也”。按见今《淮南子·览冥训》。则女娲就是祝融;《白虎通》第二说,和郑玄的说法相同。五帝的两说,就是后一说多了个少昊。还有《尚书伪孔传序》,把伏羲,神农,黄帝,算做三皇。少昊,颛顼,高辛,唐,虞,算做五帝;这是无据之谈。皇甫谧和造伪孔传的王肃,是一路人,所以他所做的《帝王世纪》,和他相同。这其间的关系,只要看丁晏的《尚书余论》就明白了。所以现在不列这一种说法。咱们要辨别这两说的是非,就要入于第二个问题了。

关于第二个问题,也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说黄帝以后,世系都是明白可考的。是《大戴记·帝系》:“少典产轩辕,是为黄帝;黄帝产玄嚣,玄嚣产极,极产高辛,是为帝喾;帝喾产放勋,是为帝尧;黄帝产昌意,昌意产高阳,是为帝颛顼;颛顼产穷蝉,穷蝉产敬康,敬康产句芒,句芒产牛,牛产瞽叟,瞽叟产重华,是为帝舜;及产象傲;颛顼产鲧,鲧产文命,是为禹。”这是《史记·五帝本纪》所本。

一种是把其间的年代说得极为辽远的。就是《曲礼正义》:“《六艺论》云:燧人至伏羲,一百八十七代。宋均注《文耀钩》云:女娲以下至神农,七十二姓。谯周以为伏羲以次有三姓,始至女娲;女娲之后五十姓。至神农;神农至炎帝,一百三十三姓。”又《祭法正义》:“《春秋命历序》:炎帝,号曰大庭氏,传八世,合五百二十岁;黄帝,一曰帝轩辕。传十世。二闽本宋本作一。千五百二十岁;次曰帝宣,曰少昊,一曰金天氏,则穷桑氏,传八世,五百岁;次曰颛顼,则高阳氏,传二十世,三百五十岁;次是帝喾,传十世,四百岁。”案古人所谓某某生某某,不过是“本其族姓所自出……往往非父子继世”。孔广森《大戴礼记补注》据了《大戴记》的《帝系篇》,就说他《五帝德篇》的五帝,是及身相接,原不免武断;然而后燧人到帝喾,其间的世次年代,也决不会像《礼记正义》所引诸说那么远。《五帝德》:“宰我问于孔子曰:‘昔者予闻诸荣伊,言黄帝三百年,请问黄帝者,人邪?抑非人邪?何以至于三百年乎。’孔子曰:‘……生而民得其利百年,死而民畏其神百年,亡而民用其教百年,故曰三百年。’”可见古人对于年代的观念,全然和后世不同;照孔子对宰予的说法,是连死后也算进去。这许多数目字,全然不足为据。我们现在没有别的法子想,只好把黄帝、颛顼、帝喾、尧、舜,姑且算他是及身相接的;就是不及身相接,其间相去的年代,也必不远。燧人、伏羲、神农,姑且算他不是及身相接的;这几个君主,本来没有紧相承接的说法;而介居其间的君主,却有不能不承认他存在的;譬如女娲氏。司马贞说他在伏羲、神农之间,似乎不能就相信;然而《淮南子》既然记载他和共工战争的事实,《礼记》的《祭法》,又有“共工氏之霸九州也”一句,就是一个旁证;《白虎通》三皇的第二说,又列一个祝融;把《淮南子》核对起来,祝融和女娲,就是一人;就又是一个旁证;有这两个旁证,就不能不承认了。

三皇五帝,既然得了一个勉强的算法,就可以进而考究第三个问题了。《补三皇本纪》:“自人皇已后,有五龙氏、燧人氏、大庭氏、柏皇氏、中央氏、卷须氏、栗陆氏、骊连氏、赫胥氏、尊卢氏、浑沌氏、昊英氏、有巢氏、朱襄氏、葛天氏、阴康氏、无怀氏,斯盖三皇已来,有天下者之号;但载籍不纪,莫知姓、王、年代、所都之处;而《韩诗》以为自古封太山,禅梁甫者万有余家,仲尼观之,不能尽识;管子亦曰:古封太山七十二家,夷吾所识,十有二焉;首有无怀氏:案以上一段说法,系根据《庄子·胠箧篇》,《史记·封禅书》。然则无怀之前,天皇已后,年纪悠邈,皇王何昇而告?但古书亡矣,不可备论,岂得谓无帝王耶?”案这一段议论,自极通达;然而《春秋繁露·三代改制质文篇》:“……故圣王生则称天子,崩迁则存为三王,绌灭则为五帝,下至附庸,绌为九皇,下极其为民;有一谓之三代,故虽绝地,庙位祝牲,犹列于郊号,宗于代宗”,所谓“宗于代宗”,似乎就是“封太山”,《周礼》“都宗人,掌都宗祀之礼,凡都祭祀,致福于国”,《郑注》“都,或有山川及因国无主九皇六十四民之祀”。《疏》按“《史记》,这《史记》不知道是什么书。伏羲以前,九皇六十四民,并是上古无名号之君,绝世无后,今宜主祭之也”。“绝世无后”,就是董子所谓“绝地”;那么,六十四民,就是董子所谓下极其为民;然则管子所谓七十二家,正就是这些上古无名号之君了。所可疑惑的,周朝时候所记得古代的君主,何以能有如许之多,而且三王五帝九皇六十四民,恰合于九九八十一之数,恐怕是宗教上的理由,不能当他历史了:据《春秋繁露》所说,分明是随意推算。就算不是如此,司马贞所举五龙氏……无怀氏一大篇君主的名号,也大概是无事迹可稽的,况且只有一个五龙氏,在燧人以前,咱们现在,也只得姑且截断他,把古史的年代系统,姑且推到燧人为止了。《史记》确实的纪年,起于共和元年;从此以前的年代,都不可靠。咱们现在,姑且用《汉书·律历志》所推,夏四百三十二年,殷六百二十九年,周八百六十七年计算。因为别种书所载数目,也差不多;这部书,究竟是以历法推古代年代最古的。共和元年,在民国纪元前二千七百五十二年;在此以前,周朝还有一百二十二年,再加上殷朝的六百二十九,夏朝的四百三十二,共是一千一百八十三,就在民国纪元前三千九百三十五年;尧舜两朝,用《史记》的尧九十八,舜三十九,加上居丧三年计算,共是一百四十年;其余帝喾、颛顼、黄帝三代,用尧舜年代的平均数——七十年去算他,就加上二百一十年,从燧人到伏羲,姑且用荣伊说黄帝的例子,算他每人三百年,其间间代之主,就都包括在这三个人里头。又加上九百年;那么,燧人氏的元年,就在民国纪元前的五千一百八十五年了。这种算法,固然极为可笑,然而现在实在没有别的法子想,也只得姑且如此,总算是“慰情聊胜无”罢了。第三章三皇五帝第一节 三皇五帝时代社会进化的状况

既然知道中国可考的古史,起于三皇五帝,那么,咱们现在讲历史,就可以暂时从这里起了。

要晓得一个时代的历史,总得先晓得这个时代的社会是什么状况。三皇五帝的事迹,散见在古书里的很多,关于社会状况的也不少,但是苦于没有一个条理系统,而且不尽可靠。且慢,我现在找着两种书,说这时代社会进化的状况,却是很明白的。一种是《白虎通》的论三皇,他说:

古之时,未有三纲六纪;民人但知其母,不知其父;能蔽前而不能蔽后;《北堂书钞》引《五经异义》:“太古之时,未有布帛,人食禽兽肉而衣其皮,知蔽前,未知蔽后。”卧之詓詓,行之吁吁,饥即就食,饱即弃余;茹毛饮血,而衣皮苇;于是伏羲仰观象于天,俯察法于地;因夫妇,正五行;始定人道,画八卦以治下;下伏而化之,故谓之伏羲也。谓之神农何?古之人民,皆食禽兽肉;至于神农,人民众多,禽兽不足;于是神农因天之时,分地之利;制耒耜,教民农作;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故谓之神农也。谓之燧人何?钻木燧取火,教民熟食;养人利性,避臭去毒,谓之燧人也。

三皇的次序,应当从《尚书大传》,燧人在前,伏羲次之,神农最后。

八卦是中国古代的宗教,见第十章第一节。燧人的时候还在“渔猎时代”,所以要教民熟食。渔猎时代,还没有“夫妇之伦”,一群的女子,都是一群的男子的妻,参看严复译甄克思《社会通诠》。所以“但知其母,不知其父”。渔猎时代,还没有“所有权”,所有权,是到畜牧时代,因为畜牧要花劳力起的,也见《社会通诠》。所以“饥即就食,饱即弃余”。到伏羲时候,便进入“游牧社会”。游牧社会,人民便从山谷之中,分散到各处平地;“家族制度”,就从此发生,所以有“夫妇之伦”。从游牧时代,变到“耕稼社会”,总是因为人民众多,地力不给;所以神农才要“教民农作”。《白虎通》这一段话,无一句不和现在社会学家所说相合的,可见得真古书的可贵。

一种是《易系辞》说伏羲以后的创作,他说:

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作结绳而为网罟,以佃以渔。……包牺氏没,神农氏作。斫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日中为市,教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氏作。……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正义》自此已下,凡有九事,黄帝制其初,尧舜成其末,故连云黄帝尧舜也。垂衣裳者,以前衣皮,其制短小;今衣丝麻布帛,所作衣裳,其制长大,故云垂衣裳也。刳木为舟,剡木为楫;舟楫之利,以济不通。……服牛乘马,引重致远。……重门击柝,以待暴客。……断木为杵,掘地为臼;臼杵之利,万民以济。……弦木为弧,剡木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上古穴居而野处,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上栋下宇,以待风雨。……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丧期无数,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椁。……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百官以治,万民以察。

耕稼时代,人民四处分散,更不能如游牧时代之“列帐而居”。一切需用的东西,都不能取诸近处,所以“商业”就随之而起。商业既兴,“水陆交通”,就随之便利。

农耕时代,人民的生活程度渐高,所以“衣服”、“住居”、“器用”、“葬埋”,都比古人讲究。农耕时代,人民就都“定住”,而且都有了“储蓄”,就要防人“掠夺”;所以“战争”、“守御”的事情,也就随之而起。生活程度既高,“文化”自然发生了,所以就有“文字”。这一节所述,于社会进化情形,也是很对的。第二节 黄帝和蚩尤的战争

三皇时代,君主的传统,还不可考;到五帝时代就不然,就不是紧相承接,也必相去不远。可见得五帝时代的历史,更比三皇时代明白。咱们现在,就得要提出几件五帝时代的大事来讲讲。其第一件,便是黄帝和蚩尤的战争。这件事,据《史记·五帝·本纪》所载,是:

黄帝者,少典之子,《索隐》:“少典者,诸侯国号,非人名也。又按《国语》云:少典娶有氏女,而生炎帝,然则炎帝亦少典之子。”姓公孙,名曰轩辕。……轩辕之时,神农氏世衰,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农弗能征;于是轩辕乃习用干戈,以征不享,诸侯咸来宾从;而蚩尤氏最为暴,莫能伐。炎帝欲侵陵诸侯,诸侯咸归轩辕;轩辕乃修德振兵……以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三战然后得其志。蚩尤作乱,不用帝命;于是黄帝乃征师诸侯,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遂禽杀蚩尤;而诸侯咸尊轩辕为天子,代神农氏。案,阪泉,《集解》引服虔,只说是地名,涿鹿,服虔说是山名,在涿郡;似乎是的。有许多人说在如今的涿鹿县,恐怕是因汉朝在此置了一个涿鹿县,所以附会上去的。

近来的人说,蚩尤是三苗的酋长,三苗,就是现在所谓苗族;他占据中国本部,在汉族之先,后来给汉族驱逐掉的。黄帝和蚩尤的战争,就是其中的一事。这句话不很精细。三苗是古代的一个国名,不是种族之名;他的民族,却唤做“黎”;黎族的君主,起初是蚩尤,后来才是三苗。《书·尧典》:“窜三苗于三危。”《释文》:“马王云:国名也;缙云氏之后为诸侯,盖饕餮也。”《淮南子·修务训》高诱《注》:“三苗,盖谓帝鸿氏之裔子浑敦,少昊氏之裔子穷奇,缙云氏之裔子饕餮,三族之苗裔,故谓之三苗。”又《书·吕刑》:“蚩尤惟始作乱。释文马云少昊之末,九黎君名。”《礼记·缁衣》:“甫刑曰:苗民弗川灵,制以刑,惟作五虐之刑曰法。”《正义》:“案郑注《吕刑》云:苗民,谓九黎之君也。九黎之君,于少昊氏衰,而弃善道。上效蚩尤重刑。必变九黎言苗民者,有苗,九黎之后,颛顼代少昊诛九黎,分流其子孙,居于西裔者为三苗;至高辛之衰,又复九黎之恶;尧兴,又诛之,尧末,又在朝。舜时,又窜之;后王深恶此族三生凶恶,故著其氏而谓之民,民者冥也,言未见仁道。”据以上几种说法,三苗究竟是饕餮,还是浑敦、穷奇、饕餮三族之后,虽不能定,然而的确是个国名——就是氏族之名——并不含有人民——种族——的意思。《高注》:“一曰:放三苗国民于三危也。”就是郑注所谓著其氏而谓之民,也并不是指人民。蚩尤,马融说:“少昊之末,九黎君名。”郑玄说:“九黎之君,于少昊氏衰,上效蚩尤重刑。”则蚩尤还在少昊以前,似乎郑说为是。这一族人君主虽是蚩尤三苗,人民却是九黎。和汉族竞争,从黄帝时代起,直到尧舜时代止,看上文所引《吕刑》郑注,就可明白。不可谓不久;然而曾到黄河流域与否,毫无证据;《吕氏春秋》:尧战于丹水之浦以服南蛮,也只到今汉水流域。他的占据江域和汉族的占据河域,孰先孰后,也史无可征;怎能武断说他占据中国本部在汉族之前呢?

这一族人,现在称他为苗,乃是蛮字的转音,和古代“三苗”的“苗”字无涉;试看古代“三苗之国”亡后,历代都只有所谓蛮,并无所谓“苗”;从元明清以来方渐次改称为“苗”,就更无所谓蛮可知。蛮是中国人通称南方异族之名,他种族的本名,实在是“黎”字。后世都写作“俚”或又写作“里”;《后汉书·南蛮传》:“建武十二年,九真徼外蛮里张游,率种人慕化内属,封为归汉里君。”《注》:“‘里’,蛮之别号,其实是本名。今呼为‘俚人’”是也。这一族人,似乎本来住在中央亚细亚高原,后来沿长江东徙的,何以知道呢?《后汉书·南蛮传》:昔高辛氏有犬戎之寇,帝患其侵暴,而征伐不克;乃访募天下,有能得犬戎之将吴将军头者,购黄金万镒,邑万家,又妻之以女。时帝有畜狗,其毛五采,名曰槃瓠;下令之后,槃瓠遂衔人头造阙下;群臣怪而诊之,乃吴将军首也……乃以女配槃瓠。槃瓠得女,负而走入南山,止石室中;经三年,生子一十二人,六男六女;盘瓠死后,因自相夫妻……今长沙武陵蛮是也。

近来有人说这槃瓠就是盘古,关于盘古的神话,都是苗族所传,汉族误把他拉来,算做自己的;这话很奇而很确。为什么呢?(一)槃瓠、盘古,声音相同;(二)关于盘古的神话,思想和中国别种神话不同;(三)汉族古帝,都在北方;独盘古则祠在桂林,墓在南海;见任昉《述异记》;(四)汪宝《晋纪》,范成大《桂海虞衡志》,都说:“苗人杂糅鱼肉,叩槽而号,以祭槃瓠。”《文献通考》引。近人笔记,说广西岩洞中,往往有崇宏壮丽,榜为盘古庙的;庙里奉祀的,是盘古和天皇、地皇、人皇;阴历六月初二,相传是盘古生日,远近聚集,致祭极虔。见《地学杂志》。照此说来,不但盘古是苗族的古帝,连司马贞《补三皇本纪》所列后一说的三皇,也是苗族的古帝了。《遁甲开山图》天皇被迹在柱州昆仑山下,地皇兴于熊耳龙门山,人皇起于形马。《御览》卷七十八。柱州,以昆仑山高若天柱然,故名;形马,山名,旧说在蜀。《通鉴外纪》。据此看来,天皇,人皇,实在是从如今的青海到四川的。昆仑,见第一章。熊耳山,在如今河南的卢氏县,龙门山在陕西韩城县、山西河津县之间,也和四川的山脉相接。所以《华阳国志》也说“蜀之为国,肇自人皇”。到三苗时代,就进到左洞庭、右彭蠡的地位了。《史记·吴起列传》。《书·尧典》:“窜三苗于三危。”《禹贡》:“导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史记集解》《夏本纪》。和《通典》卷一百七十五。引《郑注》道:“《地理志》,益州滇池有黑水祠,而不记此山水所在,今中国无之矣。《地记》曰:三危山,在鸟鼠之西南,与岷山相连。”则黑水就是如今的金沙江,一者,黑水祠在滇池,滇池是金沙江流域;两者,金沙江古名泸水,“泸”就是“卢”,也就是“玈”,就是“黑”。三危山,就是如今的巴颜哈喇山脉。三苗是江域之国,把他窜到这个地方,一定因为三苗是九黎之君,三危是黎族的根据地,叫他去治理,却很相宜,所以《史记》说:“以变西戎。”《禹贡》:雍梁二州,都以黑水分界;是雍州的西南界,到如今青海木鲁乌苏北岸;梁州的西界,到如今川边这一条水的东岸;断乎没有两条黑水的。入于南海的“海”,是“夷蛮戎狄谓之四海”的海,不是“洋海”的海。当时道金沙江,实在还没到他和岷江合流之处,所以就把岷江算做长江的上源。后人凿定了海是洋海的海,就生出许多异说来;却又因为哈喇乌苏,译言黑水,就把来附会禹贡的黑水;殊不知哈喇译言黑,是句“蒙古话”;这个名词,一定是蒙古人侵入青海之后才有的。古人所说的山,都是所包甚广,和现在地理学上所谓“山脉”“山系”相当;断没有像志书上所说,仅指一峰一岭的。《水经注》:江水“东过江阳县南——如今四川的泸县——雒水从三危东,道广魏雒县南——如今四川的广汉县——东南注之”。可见得三危二字,所包甚广。《括地志》把他凿定在“敦煌县东南四十里”,就又生出疑问来了。《括地志》这句话,是跟《山海经》“三危在敦煌南”——《水经注》三十一卷引——来的;殊不知《山海经》下文,还有“与岷山相接,南带黑水”两句,所谓在敦煌南,和《说文》说“河水出敦煌塞外昆仑山”一样;因为中国郡县,极尽于此,只得如此说法;并不是说他在敦煌境内,或者极近的地方;不然《汉书·地理志》,《续汉书·郡国志》,敦煌郡下,为什么都不说有三危山呢?照第一章所考据,于阗河的上源有昆仑,河曲的东面,又有昆仑;这两个昆仑,其实原是一山,不过因为一处是汉族发祥之地,一处为西戎所据,所以分出“海内”“海外”罢了。这也是古人所说的山,所包甚广的一个证据。这一条例子,讲古代的地理,用处甚大,请诸位牢牢记着。第三节 尧舜的禅让

颛顼、帝喾两代,据《史记·五帝本纪》,没有什么实事可述。《史记》系根据《大戴礼》。大抵这两位君主,功业本不及黄帝、尧、舜,所以《易系辞》也把他略掉。

尧舜时代,第一个大问题便是“禅让”;咱们现在且把他提出来研究研究。这件事据《史记》所记,是:《五帝本纪》尧曰:嗟四岳,朕在位七十载,汝能庸命,践朕位。岳应曰:鄙德,忝帝位。尧曰:悉举贵戚及疏远隐匿者。众皆言于尧曰:有矜在民间曰虞舜。尧曰:然,朕闻之,其何如。岳曰:盲者子;父顽,母嚚,弟傲,能和以孝,烝烝治,不至奸。尧曰:吾其试哉;于是尧妻之以二女,观其德于二女。舜饬下二女于妫汭,如妇礼。尧善之;乃使舜慎和五典,五典能从;乃遍入百官,百官时序;宾于四门,四门穆穆,诸侯远方宾客皆敬;尧使舜入山、林、川、泽,暴风雷雨,舜行不迷;尧以为圣,召舜曰:汝谋事至而言可绩三年矣,女登帝位。舜让于德不怿。正月上日,舜受终于文祖;文祖者,尧太祖也。于是帝尧老,命舜摄行天子之政。……尧立七十年得舜。二十年而老,令舜摄行天子之政,荐之于天;尧辟位凡二十八年而崩。……尧崩,三年之丧毕,舜让辟丹朱于南河之南。诸侯朝觐者,不之丹朱而之舜;狱讼者,不之丹朱而之舜;讴歌者,不讴歌丹朱而讴歌舜;舜曰:天也;夫而后之中国,践天子位焉。

舜子商均亦不肖,舜乃预荐禹于天;十七年而崩。三年之丧毕,禹乃亦让舜子,如舜让尧子,诸侯归之。然后,禹践天子位。尧子丹朱,舜子商均,皆有疆土以奉先祀,服其服,礼乐如之;以客见天子,天子弗臣,示不敢专也。(《夏本纪》)帝禹立而举皋陶,荐之,且授政焉;而皋陶卒……而后举益任之政。十年,帝禹东巡狩,至于会稽而崩,以天下授益。三年之丧毕,益让帝禹之子启,而辟居箕山之阳。禹子启贤,天下属意焉;及禹崩,虽授益,益之佐禹日浅,天下未洽;故诸侯去益而朝启,曰:吾君帝禹之子也;于是启遂即天子之位。

儒家的话,几千年以来,就把他算做历史;然而到底有个刘知幾,明目张胆攻他;《史通·疑古篇》。还有造《竹书纪年》这类书的人,也是对于儒家的话怀疑的。《五帝本纪正义》:“《括地志》云:故尧城,在濮州鄄城县东北十五里。《竹书》云:昔尧德衰,为舜所囚也。又有偃朱故城,在县西北十五里。《竹书》云: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使不与父相见也。”现在的《竹书纪年》,却又是明以来的伪书。咱们现在,且引几句非儒家的话看看。《韩非子·外储说》:尧欲传天下于舜,鲧谏曰:不祥哉,孰以天下而传之于匹夫乎;尧不听,举兵而诛杀鲧于羽山之郊;共工又谏曰:孰以天下而传之于匹夫乎?尧不听,又举兵而诛共工于幽州之都;于是天下莫敢言无传天下于舜。

又燕王欲传国于子之也,问之潘寿,对曰:禹爱益而任天下于益,已而以启人为更;及老而以启为不足任天下,故传天下于益,而势重尽在启也;已而启与友党攻益,而夺之天下。

又《忠孝》:瞽叟为舜父而舜放之,象为舜弟而舜杀之;放父杀弟,不可谓仁;妻帝二女,而取天下,不可谓义。《淮南子·齐俗训》昔有扈氏为义而亡。注:有扈,夏启之庶兄也。以尧舜举贤,禹独与子,故伐启,启亡之。《韩非子》说得好:“孔子、墨子,俱道尧舜,而取舍不同;皆自谓真尧舜,尧舜不复生,将谁使定儒墨之诚乎?”《显学篇》。非儒家的话,自然不足以服儒家之心;咱们现在,且再就儒家的话,校勘校勘。(一)前文所引的《史记》,和《尚书》《孟子》都相同的。《史记·孟子列传》“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赵岐《孟子题辞》“通《五经》,尤长于《诗书》”。那么,《孟子·万章》上篇所说,一定都是《书》说了。史公、孟子,似乎同用的书说;《史记》上和《孟子》相合的话,是同源异流的。未必史迁曾见过《孟子》。然而把《尚书》古文家言和今文家言核对,就有不符的地方。《孟子》“帝使其子九男事之,二女女焉”。《尚书大传》“舜耕于历山,尧妻之以二女,属以九子也”。《初学纪·帝王部》引。这是《尚书》今文家言。《书·皋陶谟》伪孔分做《益稷》。“无若丹朱敖,惟慢游是好,傲虐是作,罔昼夜,罔水行舟,朋淫于家,用殄厥世”。《释文》“傲,字又作奡”。《说文》奡字下,“《虞书》曰:若丹朱奡,读若傲”。又引“《论语》曰:奡荡舟”。这是古文家言,非儒家言,只有《淮南子·泰族训》“尧属舜以九子”,和《孟子大传》相合。此外《吕氏春秋·去私篇》就说“尧有子十人”。《求人篇》说“尧妻以二女,臣以十子”。《庄子·盗跖篇》又说,“尧杀长子。”《韩非子·说疑篇》“其在《记》曰:尧有丹朱,而舜有商均,启有五观,商有太甲,武王有管蔡,五王之所诛,皆父子兄弟之亲也”。丹朱被杀,别处都没有征验;然而尧杀掉一个儿子,似乎是真的;这个儿子,恐怕就是奡。参看《癸巳类稿》卷一《奡证》。(二)《小戴记·檀弓》“舜葬于苍梧之野”,各种书都同的。《大戴记·五帝德》,《白虎通·巡狩篇》,《淮南子·修务训》,《汉书·刘向传》,《三国志·薛综传》,《吕凯传》。又《小戴记·祭法》“舜勤众事而野死”,《国语·鲁语》同,郑玄韦昭,都把葬于苍梧之野解释他。独有《孟子》说:“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这句话,不知哪里来的。案《史记·五帝本纪》“舜耕历山,渔雷泽,陶河滨,作什器于寿丘,就时于负夏”,《索隐》引《尚书大传》“贩于顿丘,就时负夏”。史公、孟子,似乎也是同用《书》说的。“迁于负夏”的迁,作懋迁解。《史记》下文“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疑,是为零陵”。一定是后人窜入。《史记》这部书,给后人窜乱的地方极多;请看近人崔适的《史记探原》。苍梧零陵,到了如今湘粤的边界似乎有被窜逐的嫌疑,刘知幾就很疑心他。所以今文家把他讳掉。这个“今文家”三字,是指经学真有传受的人,并不是指古文既兴以后的今文家。请看末一段。然而鸣条也是南夷的地方,舜禹果然“雍容揖让”,如何舜会死在这里,讳了半天,似乎还是不能自圆其说。赵岐《孟子》注“诸冯,负夏,鸣条,皆地名,负海也”。这个“海”,是“夷蛮戎狄,谓之四海”的海,正是注释《孟子》“东夷之人也”这一句。《吕氏春秋·简选篇》“殷汤登自鸣条,乃入巢门”,《淮南子·主术训》“汤困桀鸣条,禽之焦门”。《修务训》“汤整兵鸣条,困夏南巢,谯以其过,放之历山”。可见得鸣条和南巢历山相近,正是所谓“东夷之地”。参看第六章第五节。——《书·汤誓序》正义引“郑玄云:南夷地名”,已经微误。至《书序》“伊尹相汤伐桀。升自陑,遂与桀战于鸣条之野”,这个陑,本来是无可考的,伪孔硬说汤都偃师,桀都安邑,《正义》勉强附会,才生出“陑在河曲之南,鸣条在安邑之西”种种曲说来,参看第四章第二节自明。还有舜封象于有庳一事,也极为可疑。孟子答万章的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自圆其说。顾炎武就说“上古诸侯之封万国,其时中原之地,必无闲土可以封也”。——(《日知录》)——然而古人所说万国、三千、千八百,实在是个虚拟之词,并不是真有这些国度——参看第七章——有庳苍梧,地极相近;舜放象的地方,就是后来自己逃去的地方,这个疑团,更无从解释了。(三)《新序·节士篇》:“禹问伯成子高曰:昔者尧治天下,吾子立为诸侯;尧授舜,吾子犹存焉,及吾在位,子辞诸侯而耕,何故?子高曰:昔尧之治天下,举天下而传之他人,至无欲也;择贤而与之,至公也;舜亦犹然,今君之所怀者私也,百姓知之,贪争之端,自此起矣;德自此衰,刑自此繁矣;吾不忍见,是以野处也。”这一段,竟说禹有私天下之心,和孟子答万章的话,大相反背。刘向是个博极群书的人,《新序》又是杂采古书而成的,自然不能谨守家法。这也是今古文家,互相违反的一证。《书·甘誓序疏》:“……盖由自尧舜受禅相承,启独见继父,以此不服,故伐之。”这个说法,也必有所本。(四)以上都是儒家说话可疑之处,还有他不说话的地方,也很可疑。《史记·伯夷列传》:“夫学者载籍极博,犹考信于六艺;《诗》、《书》虽缺,然虞夏之文可知也。尧将逊位,让于虞舜,舜禹之间。岳牧咸荐;乃试之于位;典职数十年,功用既兴,然后授政;示天下重器,王者大统,传天下若斯之难也;而说者曰:尧让天下于许由,许由不受,耻之,逃隐;及夏之时,有卞随、务光者,此何以称焉。太史公曰:余登箕山,其上盖有许由冢云。孔子序列古之仁圣贤人,如吴太伯、伯夷之伦,详矣;余以所闻,由、光义至高,其文辞不少概见,何哉。”太史公这一段文字,是深苦于载籍上的话,和《书》义不合,《尚书》:虞夏同科——见义疏——,太史公说“虞夏之文”,是指《尚书》而言可知。“尧将逊位……然后授政”是述书义;“尧让天下于许由……何以称焉”。是述非儒家的载籍,“示天下重器……若斯之难也”,与“此何以称焉”句相呼应。既不能一笔抹杀,因为有许由冢等实迹可证。《五帝本纪赞》:“学者多称五帝,尚矣,然《尚书》独载尧以来,而百家言黄帝,其文不雅驯,荐绅先生难言之。孔子所传宰予问《五帝德》及《帝系》姓,儒者或不传。余尝西至空峒,北过涿鹿,东渐于海,南浮江淮矣,至长老皆各往往称黄帝尧舜之处,风教固殊焉;总之不离古文者近是。”可见得太史公的学问,极注重实验,他亲眼看见了一个许由冢,又听见许多传说,然而六艺无征,自然要委决不下了。而又六艺阙然,无可考信的意思。然而据清朝宋翔凤所考究,许由实在就是伯夷。他说尧舜时候的四岳,一共有三起人:第一起就是羲仲、羲叔、和仲、和叔四个;第二次分做八伯,四个是驩兜、共工、放齐、鲧,今无可考。第三起就是伯夷等八人。见《尚书略说》,原文……“《周礼疏序》引郑《尚书》注云:四岳,四时之官,主四岳之事,始羲和之时,主四岳者,谓之四伯;至其死,分岳事置八伯,皆王官。其八伯,惟驩兜共工放齐鲧四人而已。其余四人,无文可知矣。案上文羲和四子,分掌四时,即是四岳,故云四时之官也。云八伯者,《尚书大传》称阳伯,仪伯,夏伯,羲伯,秋伯,和伯,冬伯,其一阙焉。《郑注》以阳伯为伯夷掌之,夏伯弃掌之,秋伯咎繇掌之,冬伯垂掌之,余则羲和仲叔之后,《尧典》注言驩兜四人者,郑以《大传》所言,在舜即真之年,此在尧时,当别自有人,而经无所见,故举四人例之。……案唐虞四岳有三:其始为羲和之四子,为四伯;其后共驩等为八伯;其后伯夷诸人为之。《白虎通·王者不臣篇》先王老臣不名,亲与先王戮力共治国,同功于天下,故尊而不名也。《尚书》曰:咨尔伯,不言名也。案班氏说《尚书》,知伯夷逮事尧,故在八伯之首,而称太岳。《春秋左氏》隐十一年,夫许,太岳之胤也。申,吕,齐,许,同祖,故吕侯训刑,称伯夷禹稷为三后,知太岳定是伯夷也。《墨子·所染篇》、《吕氏春秋·当染篇》并云:舜染于许由伯阳,‘由’与‘夷’,‘夷’与‘阳’,并声之转。《大传》之阳伯,《墨》、《吕》之许由伯阳,与《书》之伯夷,正是一人。伯夷封许,故曰许由。《史记》:尧让天下于许由。——原注“本《庄子》”——正傅会咨四岳巽朕位之语;百家之言,自有所出。《周语》太子晋称共之从孙四岳佐禹。又云:胙四岳国,命曰侯伯,赐姓曰姜,氏曰有吕。《史记·齐太公世家》云:吕尚,其先祖尝为四岳,佐禹平水土,虞夏之际,封于吕,姓姜氏。此云四岳,皆指伯夷:盖伯夷称太岳,遂号为四岳,其实四岳非指伯一人也……”据他这个说法,尧让天下,就是让之于四岳;和《尧典》“咨四岳,朕在位七十载,汝能庸命,巽朕位”的话正合;然而四岳里三个,倒就在“四罪”之中,《尧典》——伪古文的《舜典》——“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窜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岂不可骇。儒者于此,没有一句话疏通证明;让国的许由,也不提及一字,一任非儒家去传说,这又是什么缘故呢?又《史记·秦本纪》:“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孙曰女修;女修织,玄鸟陨卵,女修吞之,生子大业。”《正义》:“《列女传》云:陶子生五岁而佐禹,曹大家注云:陶子,皋陶之子伯益也。按此,即知大业是皋陶。”据此,则益是皋陶的儿子,禹要行禅让,而皋陶死后,任政于益,反有世及的意思,这一层也很可疑。

以上所举几条,不过是彰明较著的;要是仔细搜寻起来,一定还有许多证据。总而言之“唐虞揖让”,“汤武征诛”,都是为公而不为私。孟子所谓“唐虞禅,夏后殷周继,其义一也。”实在是儒家的学说,并非实有其事。所以儒家是这样说法,别一家却并不是这样说法。就是儒家里头,古文家也还时时露出马脚,只有今文家弥缝得完密——这是因为今文家的老祖师,都是亲受口说于孔子,纯粹是儒家的学说;古文家却有些不纯粹的古书做根据。请看近人井研廖氏的《今古文考》,南海康氏的《孔子改制考》,自然明白。咱们因此可以悟到两种道理。

其(一)儒家的学说,都是孔子所创造,并没有所谓尧、舜、禹、汤、文、武、周公等等的圣人。后世实行儒家之学,便是实行孔子之学;其“功罪”“祸福”,一大部分,应当由孔子负其责任。且勿论其为是为非,为功为罪;孔子这个人理想的博大;他这学说组织的完密;——看《孟子·万章》上篇便见;这一篇的话,都是孔门的“书义”,上文已经说过了。——却很是可惊;所以当时有一部分人,很佩服他;说他是“集大成”,是“生民所未有”。一小部分的责任,后世的儒家,也应当分负的。

其(二)世界究竟是“进化”的,后世总比古人好。譬如“政体”,断没有后世是“专制”,古时候反有所谓“禅让”之理。其余各事,都是如此;一部历史,都要用这种眼光看。第四节 禹的治水

禹的治水,也是当时一大事。水患的原因,《尧典》上只有“汤汤洪水方割,荡荡怀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咨”二十个字。看不出什么道理来。《吕氏春秋·爱类篇》说“古者龙门未开,吕梁未发,河出孟门之上,大溢逆流;无有丘陵高阜,尽皆灭之,名曰鸿水”,似乎仍旧是河患;但是《吕氏春秋》这句话,是原本《尸子》的;《尸子》已佚,只有辑本,所以现在就引《吕氏春秋》。尸子是晋国人,他单说龙门吕梁,是就他眼见的地方立论,参看胡渭《禹贡锥指》卷三。再看《淮南子·本经训》“龙门未开,吕梁未发,江淮流通,四海溟涬”。就可以见得当时的水患,实在是“弥漫于中国大平原”之上了。原来古时候,江淮河济诸水都是相通的。这个说法太长,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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