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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30 05:4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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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读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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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传奇故事(九)

民间传奇故事(九)试读:

第一章

贵妇失踪

一、贵妇失踪

张文是个私人侦探,经营着小小的侦探事务所。最近一些日子,张文和妻子金莎发生了争执,两个人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这天,张文正在办公室看材料,金莎推开门闯了进来,她是来找张文办理离婚手续的,可张文说自己刚接手了一个案子,现在根本没时间陪着她去找律师。

金莎急了:“什么狗屁案子?少拿案子当借口,赶紧跟我去找律师,晚了,我说不定要反悔了!”

张文摇了摇头,他耐着性子告诉金莎:这次他的委托人是个富翁,和他签订了一周的短合同,要是自己能在一周内完成他委托的任务,就可以获得四十万美元的奖励;要是完不成,一分钱也拿不到。“四十万?”金莎的眼睛一下瞪大了,“你是说,有人肯出四十万请你这个小侦探去破案子?”

张文点了点头:“是的,金莎,难道你不想离婚的时候多分一些财产吗?给我一周的时间,也许我能多给你一些补偿。”

金莎点了点头,说:“算你有良心!不过这次,我要跟你一块儿干,反正那四十万里也有我的二十万,我怎么也得付出点劳动是不是?”

张文想拒绝,可一看金莎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把案卷资料递给金莎,简单介绍了一下案情:这个案子的委托人叫罗杰,非常有钱,名下有一个海岛,岛上有一座古堡,罗杰和他的妻子一直生活在那里。罗杰有两大最爱,一是他祖上留下的古董,二是他的妻子维佳。可是不久前,罗杰在维佳书房的窗台上发现了一张小纸条,他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封情书,从情书的内容来看,对方和维佳似乎已经保持很长时间的关系了。情书上用肉麻的字眼赞美维佳,并希望维佳第二天晚八点设法跑到城里的明星夜总会,两个人一起私奔。信的落款是卢卡斯,一个罗杰根本不认识的人。

罗杰左思右想,总也想不明白妻子维佳为什么会出轨,他想质问维佳,又怕伤了维佳的心,斟酌再三,罗杰决定瞒着维佳,自己去赴约。

后来,罗杰按时到达了明星夜总会,楼上楼下找了很久,根本没有找到那个叫卢卡斯的人。第二天早上,他满脸沮丧地回到岛上,却发现维佳不见了!他问仆人,仆人告诉他,昨天晚上八点,夫人出门了,和一个男人坐最后一班船到城里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罗杰简直气疯了——原来自己中了调虎离山计!他找到了张文的侦探事务所,要求他在尽量保密的前提下,找到维佳和卢卡斯的下落,他要让维佳给自己一个解释。

二、古堡勘察

罗杰给张文提供的材料非常有限,除了仆人的证言,就只有卢卡斯写给维佳的那张纸条了,这可上哪儿找卢卡斯呢?张文把几大本关于笔迹鉴定的书放在桌子上,试图根据卢卡斯的笔迹判断出他的外貌、性格特点、兴趣爱好和学历水平等。趁着张文忙着翻资料的空儿,金莎拿着纸条看了一会儿,突然“咦”了一声。

张文把脑袋从书堆里抬起来,金莎指着纸条告诉张文,这封情书其实并不是发自内心的,最起码写情书的这个人并不真的爱维佳。

张文纳闷了:“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没看到那些让人脸红的句子吗?”

金莎摇了摇头:“那些句子,只会让你们男人脸红,却不能让我们女人心动。你还记得当年你给我写的情书吗?几乎每一行里,你都会深情地呼唤我的名字,可这封情书里呢,除了那些肉麻的字眼儿,只有开头称呼了一句维佳,你不觉得奇怪吗?”

张文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的确,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自己当初给金莎写的情书,早就忘得精光了。他问金莎该怎么办,金莎告诉他,现在最紧要的是到古堡里去一趟,看一下维佳夫人的房间,试试能不能找到卢卡斯的蛛丝马迹。

张文和金莎坐船到了海岛。听说他们要检查夫人的房间,罗杰有些不大痛快,不过还是带着他们到书房和卧室看了看。张文仔细检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却连一张相片或者纸片也没找到。金莎先是翻看了一会儿维佳的藏书,然后又打开维佳的衣柜看了起来,边看边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这些衣服太漂亮了!

她指了指衣橱,问:“罗杰先生,您夫人私奔的时候,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有没有拿走你的什么宝贝东西,或者卷走你的钱财?”

罗杰不快地说:“女士,请您不要用那么刺耳的字眼说我的夫人!她离开这里的时候,穿的是一件很普通的衣服,除此之外,我家里一分钱都没丢!”

金莎继续问道:“普通衣服?难道她不喜欢这橱里的漂亮衣服吗?天啊,她怎么会不喜欢?这些衣服足以让女人们乐得发疯!”

罗杰气坏了:“女士,您是在破案,是在帮我找我的夫人维佳,不是在看时装展览!不错,这些衣服都是我夫人的最爱,可这跟找我夫人有关系吗?您到底懂不懂侦探?”

张文站起身来,拉了金莎一把,金莎悻悻地出去了,张文赶紧迫过去,到了门外,张文远远地看见金莎正在城堡门口,和看门人聊着什么。罗杰和张文走了过去,张文拉住金莎的手,说:“仆人们的证言,我已经有了,你也看过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金莎摇了摇头:“回去?回去还能找到维佳夫人吗?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她现在应该还在这座岛上,咱们在岛外找,一辈子也甭想找到她!”

这句话一出口,罗杰和张文全都愣住了。

三、初现端倪

金莎告诉罗杰和张文,对于女人,他们两个还是了解得太少:一个女人要私奔的话,或者是为了所谓的“爱情”,或者是为了钱财,或者是为了逃离恶劣的婚姻环境。古堡里衣食无忧,应该跟钱没什么关系;且罗杰先生对夫人非常宠爱,所以维佳也不会因为对婚姻生活不满意而离开。剩下的只有婚外情了,可刚才检查书房的时候,金莎看到维佳读的都是一些非常严肃的书籍,可以看出维佳并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更重要的是,假如一个女人要和自己最喜欢的男人去幽会的话,她肯定会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怎么会随随便便挑一件普通衣服穿上就走呢?刚才金莎在询问看门人的时候,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维佳夫人出门的时候,只是挥了挥手,没有说话,为什么呢?因为要装扮成一个人的样子并不难,而要把一个人的声音学得惟妙惟肖却并不容易,所以,维佳出门的时候没有说话,只能有一个解释——晚上出门的维佳是假的,有人靠着夜色和自己出色的易容术,装扮成维佳的样子,混出古堡的!

罗杰和张文听傻了,他们愣愣地看着金莎,想听她继续说下去,金莎却话头一转,对张文说:“现在,该是你显身手的时候了。你想想,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本事,能够随意进出古堡,还精通化装易容术?”

张文的身子一激灵:“难道是二十年前的夫妻大盗魏丽夫妇?不对啊,那夫妻俩早就退出江湖很多年了!”

这下轮到金莎疑惑了,她思忖了好半天,说:“那好,你还记不记得那对夫妻作案有什么规律?赶紧在古堡里检查一下,看是不是他们于的!”

张文点了点头,对于魏丽这对夫妻大盗,他的印象是非常深的,他们的作案手法都写进了侦探学校的教科书。这对夫妻作案从来没失过手,每次作案都会在墙上写上一些K字,用作撤退时的路标。不过,他们怎么可能来这里行窃呢?早在二十年前他们就宣布金盆洗手了,而且罗杰也没丢掉任何值钱的东西啊!

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张文又回到了古堡里,顺着墙壁找下去,果然,他找到了一些K字标记,那些标记从古堡的一条隐蔽的排水沟附近出现,一直到了维佳夫人的书房附近。然后又从书房附近延伸出去,一直通向古堡的深处。只不过从排水沟到书房的K字显得很粗犷,从书房向古堡深处的K字却秀气了许多。

看到这里,张文点了点头,对金莎说:“果然是那对雌雄大盗,你看,那稍粗的笔迹是魏丽的,秀气的是魏丽夫人的,这些K字我在书上见过很多次了,没错!”“那里是什么地方?”金莎指着古堡深处问,“魏丽夫人的记号通向哪里?”

罗杰顿了一下,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那里是我藏宝的密室,上的全是智能锁,只有我和我的夫人能打开。夫人走后,我看过了,没有丢失任何东西。”

金莎迷惑了:“这真是一对奇怪的夫妻,两个人一起进了古堡,魏丽留在了女主人的房间里,却让自己的夫人去密室偷东西。魏丽夫人居然放心地去了,最后还什么也没偷着,回来后,魏丽却把女主人弄没了!”

一番话说得罗杰和张文面面相觑,金莎没理会他们,自己顺着K字路标走了过去,罗杰和张文追了过去,到了密室跟前,金莎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问罗杰:“您确认您夫人没在密室里?”

罗杰点了点头:“这里一共有四间密室,其中三间是珍藏珠宝古董的,一间是为了迷惑盗贼的空密室。”

金莎问:“那间空的你看过了吗?”

罗杰摇了摇头:“看那间干啥?我和我夫人都知道这间密室是空的,她到那里面去干什么?”

金莎一把揪住了罗杰的脖子上的领带:“您夫人已经失踪三天了,三天啊,您为什么不打开这间空密室看看?打开,马上打开!”

罗杰一脸不解地看着金莎,慢吞吞地掏出钥匙,打开了密室的门。随着一阵吱吱嘎嘎的响声,厚重的石门慢慢打开了,一道阳光照进密室,在墙角的阴影下,一个妇女静静地坐在那里,罗杰惊叫了起来:“维佳,我的维佳!”

维佳睁开眼睛,看到罗杰,微微一笑:“亲爱的,你的那些宝贝,没有丢吧?”说完,她头一歪,晕了过去。

四、真相还原

维佳只是由于饥饿和脱水,造成了暂时的昏厥,经过大夫紧急救治,她很快就醒了过来。通过维佳的叙述,大家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维佳根本就不知道卢卡斯纸条的事。那天傍晚五点多,她正独自在书房看书,突然,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太太闯进了屋里。老太太身手很是敏捷,一出手就控制住了她。老太太自称魏丽夫人,二十年前,她和丈夫魏丽是一对有名的夫妻大盗。后来两个人厌倦了心惊肉跳的日子,就选择退出了江湖。前些日子,魏丽被诊断为癌症晚期,活不了太长时间了,为了给妻子留下活命的钱,魏丽决定再冒一次险,于是就盯上了罗杰的古堡。魏丽虽然一直瞒着妻子,但妻子早就有所察觉了,她不想让丈夫以爱的名义重蹈覆辙,为了让固执的魏丽回心转意,她才决定用装扮维佳的办法来打动他。当魏丽把那封“情书”送来之后,魏丽夫人提前潜入古堡,她知道能打开密室的人只有罗杰和维佳,当时罗杰正在城里发疯一样找情敌“卢卡斯”,所以魏丽要进密室偷东西,肯定要逼迫维佳,让她帮助打开密室的门。魏丽夫人只要把维佳藏起来,魏丽的行窃计划就不能成功,所以她必须把维佳藏到一个魏丽找不到的地方,而密室是最好的选择。掌握密室钥匙的人被锁在里面,万一她不能说服魏丽,魏丽也无法偷窃成功了。

维佳听了魏丽夫人的话,半信半疑,她担心魏丽夫人是在骗她,可不听魏丽夫人又不行,于是她带着魏丽夫人来到了空密室门前,让魏丽夫人把自己锁了进去……

现在看来,真相再清楚不过了,魏丽夫人并没有说谎,她把维佳藏好以后,穿上了一件维佳的普通服装,在那里等待着丈夫的到来。后来,魏丽果然来了,当他控制住“维佳”之后,才发现原来对方竟然是自己的妻子!看到妻子用这种方法来阻止自己重蹈覆辙,魏丽感动极了,决定就此收手。于是,乔装改扮的魏丽夫人带着丈夫,挺胸抬头地从古堡的正门走了出去。

妻子找到了,罗杰非常高兴,他盛情招待了张文夫妇,并把一张四十万美元的支票交给了张文。张文想请罗杰把支票开成两张二十万美元的,话一出口,就被金莎在餐桌下狠狠拧了一下,只好把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当晚,罗杰安排他们住在了古堡里。张文问金莎为什么不让他说话,要知道,回去之后分割财产的话,说不定要交不少税呢!金莎用手指狠狠戳了张文的脑门一下:“分什么啊?钱这东西算什么?魏丽夫人宁愿穷困潦倒,也不想让丈夫为爱冒险;维佳夫人为了保护丈夫心爱的古董,几乎搭上自己的性命,难道咱俩还不如他们?”

张文一下开窍了,他一把抱住了金莎,深情地吻了过去……

火云神功

这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江湖两大绝顶高手火云邪神与冰天老人约战华山之巅。漫长的三天转眼过去,恶战终于结束,两大高手虽然胜负未分,却两败俱伤,无力再战,由双方弟子抬下华山。火云邪神的女儿陈秀容迎回重伤的父亲,立即命人快马加鞭往药王谷请神医牛药师。第二天,牛药师赶到火云山庄,他青色的长袍沾满了黄尘,英俊的脸上尽是焦虑之色。牛药师三十出头,但医术冠绝江湖。他在三年前被仇家追杀,为火云邪神所救,得知恩人受重伤,自然心急如焚。

牛药师到了火云邪神床前,立即为火云邪神探脉。过了一会儿,他皱起眉头,脸色凝重地叹口气,说:“火云前辈的心脉为寒冰功所伤,即使痊愈,只怕也难恢复昔日的武功呀!”

火云邪神淡然一笑,说:“牛老弟只管下药,老夫纵横江湖十几年,世间事已经看淡了,也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牛药师从药箱里取出两只瓷瓶,分别倒出一红一白两粒药丸,让站在一旁的陈秀容给火云邪神服下。

一个时辰后,牛药师与陈秀容再次来到火云邪神的卧室,却见火云邪神已经起了床,正在把弄窗台上的那盆兰花。陈秀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时辰前还重伤卧床的父亲,现在看来一点事也没有。她惊喜地说:“爹爹,你的伤痊愈了?”

火云邪神点点头,却又摇摇头,脸色怪异地说:“我的内伤确实好了,但我体内的功力却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牛药师沉思一会儿,说:“火云前辈所修炼的火云神功,刚猛如烈火,因受冰天老人至阴至寒的寒冰功所伤,所以才导致前辈的功力散失。”火云邪神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但接着他的脸色又开朗起来,说:“老夫已将这一战当作最后一次出手了,现在功力散失也好,老夫可以正式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

牛药师叹息一声,说:“火云前辈是当世的绝顶高手,现在退隐江湖真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只是晚辈有一事难明,前辈的武功天下无敌,可是你收的十三名弟子的武功却很平常,这是因为他们的资质平庸,学不会您的火云神功吗?”

火云邪神微微一笑,说:“老夫可以说是大器晚成,在三十八岁才成名,那是因为我在三十五岁才开始修炼火云神功。我的弟子们的武功确实不入流,因为我还没有把火云神功传授给他们。”

牛药师不解地问:“为什么不传授神功给他们?难道众多弟子没有一个合您心意的?”

火云邪神从怀里取出那本火云神功秘籍,叹口气说:“不是他们不合我心意,而是时机未到。这其中因由,却不便与你说。”

牛药师说:“晚辈也是多嘴一问。前辈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我现在要出去为您配药。”牛药师告辞后,就上马出庄而去。

傍晚掌灯时分,牛药师配药回来。陈秀容接过那包药,立即去煎药,给父亲端去。火云邪神服下药汤,感觉有些困,便上床睡觉了。

江湖上的成名豪杰,不管是正是邪,总会有仇人。火云邪神是绿林大盗,他的仇人当然很多,他最大的仇人就是黑风寨的首领黑二爷。火云邪神自己说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但黑二爷却不管这些,他知道火云邪神的功力全失,又怎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复仇好机会?

当晚三更,黑风寨的强盗偷袭火云山庄,攻进庄里杀人放火、劫财劫色,无恶不作。陈秀容幸得牛药师保护,杀出重围逃生。威慑江湖的火云山庄,一夜之间变成了一片废墟。在风景秀丽的药王谷,陈秀容大病一场,牛药师虽然治好了她的身体,却无法治好她的心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陈秀容在药王谷已经两年多了,但她的忧伤却没有减少半分。一个怀着血海深仇的人,永远都不会有开心的时候。忧伤的陈秀容更加楚楚动人,牛药师对她又怜又爱。这天,牛药师说:“秀容,你在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也是孤身一人,我们成亲好吗?好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陈秀容叹息一声,说:“牛大哥,我又不是木头人,怎会看不出你对我的心意?而且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以身相许。但我的大仇未报,我又怎么可以成亲?”

牛药师也叹息一声,说:“现在黑风寨人强马壮,黑二爷武功又高,你一个弱女子怎么报仇?”

陈秀容苦笑,说:“人们总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父亲有数不清的财宝,可是我每次用重金请杀手去干掉黑二爷,都没有成功。现在,就算我用再多的银子,也没有杀手敢接单了。”

牛药师很惊讶,说:“你做这些事,我怎么全不知晓?”

火云邪神生前是绿林大盗,掠夺的财宝自然不少。陈秀容说:“这两年多,牛大哥你总是出谷,难得有几天待在谷里。而我自己的事也不想惊动牛大哥,所以我出谷去取财宝请杀手的事你才会不知道。”

牛药师点点头,说:“君子括仇,十年不晚。秀容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不过你得答应我,你不许再擅自行动了,免得再打草惊蛇,让黑二爷起防范之心。工夫不负有心人,等时机一到,我一定会为你杀了黑二爷。”

陈秀容现在已经毫无办法了,只好答应。

牛药师又说:“我明天又要出谷,去为塞北大侠古城治伤,这次出谷大约要三个月时间。秀容,你一个人好好待在谷里,等我回来好吗?”陈秀容点头答应了。

三个月后的一天,牛药师回到药王谷,他给陈秀容带回来一份礼物。当陈秀容打开这份礼物时,她立即呆住了,接着她泪流满面,泣声说:“爹爹,你可以安息了,火云山庄的大仇终于报了!”这锦盒里面装的是一颗人头,正是黑风寨黑二爷的首级。

原来牛药师治好塞北大侠的伤,却拒收诊金,只求塞北大侠助他杀黑二爷。塞北大侠答应了,与牛药师一道到黑风寨外挑战黑二爷:武功稍逊一筹的黑二爷中了一记铁砂掌,逃回了黑风寨。塞北大侠单枪匹马也不敢闯入寨中追杀黑二爷,只好告别牛药师回塞北。牛药师独自住在山下的客栈里,他在想办法杀死黑二爷。正巧,黑二爷的手下下山找大夫为黑二爷治伤,牛药师趁此机会上了黑风寨。黑二爷已经昏迷在床,牛药师挥刀就砍下了他的人头,趁着寨里两位头领争权而火并之机,逃下了山。

陈秀容大仇已报,一个月后,答应了牛药师的求婚,并把父亲的宝藏也交给了牛药师。牛药师此时可谓春风得意、财色兼收了。

成亲当晚,牛药师进洞房。可是面对如娇花般的新娘,他费尽全身功夫,竟然是有心无力!

第二天,牛药师给自己开了一剂壮阳药,但是对他竟毫无作用。

到了第三个晚上,牛药师在床上的表现还是不行。天还没有亮,他就出了药王谷,快马走到他往昔寻欢作乐的黄沙镇,进一间妓院找了个他往日喜欢的妓女。牛药师开始还以为他对陈秀容不行,但对其他女人还是像从前一样勇猛,可是他心里的愿望落空了。事实证明,他确实是不行了。

回到药王谷,牛药师不敢正视妻子关切的目光。晚饭时候,他搬出一坛酒。牛药师一直都很爱惜自己的身体,喝酒也是一杯起三杯止,从不会狂饮伤身。但今晚他几乎喝光一坛酒,他如此痛饮只求一醉。牛药师终于醉倒在饭桌下。

牛药师酒醒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午时了。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是躺在床上,也不是躺在饭桌下,而是坐在一张红木太师椅上。酒醒后,他觉得口干舌燥,他想喝杯茶,却不能动,因为他不但穴道被点,而且还被绳子牢牢地绑在椅子上。

陈秀容就坐在他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双眼盯着他。

牛药师一呆,说:“娘子,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你把我绑起来的吗?”

陈秀容冷冷地说:“牛药师,你的火云神功练成了吧?”

牛药师莫明其妙地惊叫起来:“火云神功?火云神功是你爹爹的成名绝技呀!当初他连他的弟子都不传授,又怎么会传授给我?娘子,你到底怎么了?”

陈秀容说:“我五岁那年,我娘亲去世,我爹爹才开始练火云神功。我爹爹在江湖上绰号‘火云邪神’,是因为火云神功又名火云邪功,练成后男人就不是男人了。”

牛药师叹口气,说:“娘子,就算我不行了,但你也不能就此断定我练成了火云神功呀!”

陈秀容站起来,走到牛药师身边,把柳叶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厉声说:“牛药师,我爹爹死后,他身上的火云神功秘籍不翼而飞,是不是你勾结黑二爷灭我火云山庄,而你又将我爹爹杀死,夺取了火云神功秘籍?”

牛药师气愤地说:“胡说八道!我救了你,还为你杀了黑二爷报仇,没想到你竟然恩将仇报!”

陈秀容把手中的刀微微一压,牛药师的脖子上隐见红光。她说:“我爹爹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杀死他。牛药师,如果你坦白认罪,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但如果你还要狡辩,我立即就把你的人头砍下来。”

陈秀容这一刀终究没有砍下去,她看见牛药师干裂的嘴唇,便端了一杯茶给他。待牛药师喝完茶后,她说:“牛药师,我知道是你勾结黑二爷灭我火云山庄的,现在给你一个时辰考虑,到时如果你还不承认,我也会杀了你。”

牛药师喝了杯茶,便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大笑了起来。他说:“陈秀容,不用等一个时辰那么久,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真相。不错,是我杀了你爹爹,是我勾结黑二爷灭了你的火云山庄。”他说完,突然“啪啪”声响,绑在他身上的绳子突然断开。牛药师站了起来,伸个懒腰说:“火云神功的内力真厉害,我运功冲穴,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你点的穴冲开了。”

陈秀容深深叹了口气,说:“真凶果然是你!但这是为什么呀?”

牛药师冷笑一声,说:“我医术高明,但武功低微,这叫我如何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我曾经恳求你爹爹收我为徒传我火云神功,但他却拒绝了我。假如当初他告诉我,练火云神功就做不了男人,我也不稀罕练这破邪功。我这人天生好色,寻花问柳是我人生的最大乐趣,现今我拥有无敌的武功和无数的财富,对我又有何用?陈秀容,你是我遇见过最美的女人,但我却得不到你;不过就算我得不到你,也不会让别的男人得到你,你必须死。”

陈秀容垂泪说:“火云山庄已灭,我一人独活于世也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我不明白,当初黑二爷为什么会帮你灭我火云山庄?”

牛药师说:“黑二爷的大哥黑大爷死于火云邪神的手下,我告诉他火云邪神的武功已失,他又怎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报仇机会?而且他对火云山庄的财富早就垂涎三尺。不过火云邪神却是我杀死的,因为我在黑二爷攻进山庄时,已抢先杀死火云邪神夺取了火云神功秘籍。回到药王谷,我一直以治伤采药为名出谷偷偷练功,待我神功练成,我第一时间就上黑风寨杀了黑二爷。”

陈秀容说:“当初我就觉得奇怪,以你低微的武功,怎么可以杀出重围?原来是你与黑二爷勾结!”

牛药师冷笑着说:“你知道了又能将我怎样?最多让你做个明白鬼罢了。”

陈秀容忽然笑了,说:“我经受灭门之灾,做事还敢大意吗?我明知你练成了火云神功,还会不知道你运功冲开穴位所需的时间吗?你可别得意太早了,刚才我给你喝了一碗茶水,那茶水我早就下了化功丹。”

牛药师一惊,一提内功,全身的功力果然空空如也。

陈秀容说:“当初你给我爹爹治伤,给他服用一红一白两粒药丹,后来我在药王谷生活近三年,才知道那粒红丹是治伤药,而那粒白丹是化功药,服用后六个时辰内功尽失。牛药师,你要六个时辰才能恢复功力,但你认为我还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牛药师大骇,双脚不由自主地发软,终于瘫软在地上。

苦肉美人计

清雍正年间,海州的镇山门武馆勾结豪强,残害百姓。另一家啸海门武馆与它势不两立,两家仇怨甚深。后来,镇山门来了新掌门,他是有一副漂亮大胡子的王魁。这天,王魁来啸海门砸匾,同啸海门掌门吴有光杀作一团,百余回合之后,吴有光惨败,两人收了刀。王魁撂下句话:“想赢我?呸!”

啸海门死寂地度过三天,吴有光一脸的沮丧,倒拖着腰刀晃进了酒馆,到掌灯时,他脚前的空酒坛已堆成小山。他醉得站立不住,蹒跚着挥刀去刺乱飞的苍蝇,跌了一跤又一跤。

同门弟兄流着泪规劝,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二掌门朱福贵德高望重,竟给吴有光跪下了,说:“全海州的人都看着啸海门,你作为掌门,怎能……”“住嘴!”吴有光拔刀指向朱福贵,“你也小瞧老子的刀法吗?”说着,他把刀舞得如碎雪飘飞。朱福贵失望至极,便嘴无遮拦:“好大的本事,为何只会借酒浇愁?”

只听吴有光撕心裂肺般一声嚎,又见白光一闪,“嚓”的一声朱福贵肋下中刀,血流如注。从此,吴有光醉酒后胡砍乱刺成了习惯,没多久就有数名弟兄重伤于他的乱刀下。海州武林哀叹:吴有光竟然手刃同门弟兄,看来啸海门已是退潮的海水,再难翻起大浪了。于是送他绰号——乱刀。

濒临崩溃的吴有光仅剩最后一个精神寄托——恋人于香香。这于香香生着两道细叶弯眉,一双迷蒙睡眼,两片樱桃香唇,纤腰恰似风中柳枝。镇山门武馆门前摆把躺椅,她整天摇着团扇仰坐在里面,有人近前,她好一会才抬下眼皮,慢慢地露齿一笑。据说成熟的男人大多会被这类慵懒、柔弱的女人迷倒。即便酗酒、狂暴的吴有光,只要依偎在于香香脚边,止于香香娇小、柔软的手在他头上抚弄,他就猫似的温顺。

王魁带手下路过啸海门,见到这情景,翘着大胡子笑得不亦乐乎。王魁不经意瞥见于香香那懒散的媚态时,他绽笑的表情凝固了,大胡子钢针般直竖起来。他走过几步又回头,见于香香用团扇遮着半边脸,一双睡眼朝他斜睨着。

第二天,王魁独自转悠到啸海门武馆前,发现于香香一个人仰在躺椅里打盹。王魁瞧瞧四周,咽了口口水,抬脚奔去,却被人从背后按住了肩头。是镇山门武馆中被称作智多星的刘权。刘权一双贼眼紧盯住王魁:“掌门,那可是人家的女人,你刚同她男人结了仇。”王魁眨眨眼,大胡子扭了扭,猛地拍击脑门:“哎呀!差点……多亏……”他转身便走,可转身的当口他又朝于香香瞟了一眼,瞟见于香香微睁睡眼,轻启红唇,似乎在召唤他。他脚步刚又迟疑,被刘权生拉硬拽弄走f。

刘权把王魁带到西郊的一家酒馆,边推杯换盏,边讲了几个与女人纠缠不清的好汉的凄惨结局,话里满是旁敲侧击。王魁闷着头喝酒,每喝一碗都晃晃头,抖落沾在大胡子上的酒滴。忽而,王魁端着酒杯傻愣愣地望着窗外,几道口涎顺着胡须淌下来。原来,正对窗口的树林里,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舞着兜网,扭着纤腰在捕蝴蝶,旁边停着一辆马车。捕蝶女正是于香香。刘权忙不迭地把窗扇关紧。

突然,隔窗传来女人惊恐的尖叫、厮打声。王魁推窗一看,几个黑衣人揪起于香香正往马车上扔。王魁先把饭桌连同刘权踢到墙角,再飞身跃出窗外,手中利刃转成旋飞的轮盘,切菜瓜般削去了黑衣人的头颅。于香香晃扭着腰肢晕倒了。王魁把她揽在怀中,跳上马车,猛甩马鞭。马车一溜烟消失在了莽莽树林中。

吴有光拖着醉步赶到时,山风正隐隐约约把男女浪笑送出林外。

于香香向吴有光坦言,她实在抗拒不了王魁那副大胡子的诱惑,那是成熟男人的标志。吴有光拔刀对着于香香,刀尖颤抖,好半天……“当啷”一声,刀颓然落地,他抱住于香香的腿:“香香,我就剩你啦!”于香香懒懒地抬了下眼皮,极厌恶地嘟囔一句:“瞧你这德性,一辈子也长不出胡子来。”就此,于香香躺进了镇山门武馆前的躺椅里。

吴有光木头人似的,目不转睛地呆望自家武馆前的空躺椅。刀伤未愈的朱福贵摇头叹息了一阵,示意弟兄劈了那把空躺椅。刀斧齐上,噼拉咔嚓,躺椅顿时变成了一堆木屑。吴有光被惊醒,扑到木屑堆上痛哭,猛然,他眼中闪出凶光,“呀”的一声叫,起身出刀,周围的弟兄全都肋下溅红。不知是他这次出手不重,还是刀走偏锋,受伤的弟兄都捂着肋部爬了起来。朱福贵跺脚痛骂:“狗娘养的王胡子,你把吴掌门搞成了乱刀,干吗不把他的命也拿去!我们的命也都拿去吧。”

吴有光陡然面涌愧色,叫道:“老子实在受不了啦!去给那狗娘养的下战书,三日后决斗。”

镇山门武馆里,王魁瞄了瞄那张战书,把它揉作一团,冷笑道:“再跟我玩,他怕是连裤子都要输掉。”刘权吊着胳膊蹲在地上,阴阳怪气地说:“掌门,武馆里可还睡着一条蛇呀,你去决斗,说不定后院就……”上次在西郊酒馆被踢断胳膊后,刘权总是一副阴阴的嘴脸。王魁乜了他一眼,撅撅胡子没出声。

深夜,如水的月光透进寝房窗户,照着僵尸一般仰卧在床板上的王魁和睡猫似的蜷缩着的于香香。忽然,床脚出现一条弯曲、蠕动的线,爬进月影里才看出是条鳞片闪闪的蛇。那蛇窜到王魁身上,吐信噬咬,没找到下口之处,转而缠绕于香香。于香香惊醒,尖叫着摇晃王魁。王魁打着哈欠起身,铁钳般的大手握住蛇的头尾,一抻,然后在蛇头上抠块口子,捏住一块皮顺着蛇身往下撕扯,把整张蛇皮剥了下来。他抹开胡子,大口吞噬起血淋淋的蛇肉。

第二天,王魁在镇山门大摆决斗壮行宴。酒过半酣,王魁高叫:“智多星何在?”刘权战战兢兢蹭过来。王魁令人端上一只大盘,上面盛着一张蛇皮和一串蛇骨。王魁奸笑道:“智多星,你心毒如蛇,何不干脆变成蛇?把这些吃下!”刘权来不及争辩,就被王魁掐住脖子,蛇皮和蛇骨被一股脑地塞进嘴里。一会儿,刘权咕隆着喉咙,翻了白眼。

王魁把那只盘子摔到地上,两眼血红,胡须倒竖,“这条毒蛇,竟敢谋害本掌门所爱,不除掉他,我怎敢离家出战?”于香香手捧一个精巧的酒瓶,睡眼含笑:“谢掌门为妾身做主。这瓶好酒已收藏数年,献给掌门,掌门喝了定会增添勇力,得胜而还。”王魁拔出瓶塞闻了闻,“还真是好酒,老子留着另有用处。”他把酒瓶揣进怀里,环视了一眼手下,朗声道:“不踏平啸海门决不回头!”决斗场就选在西郊酒馆外的树林中。吴有光满身酒气,脚步踉跄,挥刀一阵乱舞。王魁根本未出刀,抱着膀躲闪,嘲笑道:“有点好东西给你。”他从怀里掏出那瓶酒,一溜身钻到吴有光身前,一手别住那把刀,握酒瓶的手穿过空档,一下把酒瓶塞进吴有光嘴里。这时听到于香香惊叫:“我的酒!那可是……”说着她扑向前去,手里握着一柄短剑。

冷不防树丛中窜出个矮小的身影,拦腰把她抱住,夺下了短剑。“掌门,在下擒住这狐狸精啦!”这人竟是刘权。王魁跳出圈子,冷笑一声:“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于香香惊恐万状:“我不是……那酒真的……”“你是真怕毒死他,是吗?”王魁转向吴有光,乐得胡须乱颤,“吴有光,我玩了你的女人又破了你的美人计,你‘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有脸面在江湖混吗!不过你也无所谓了,毒酒的药性就要发作。”他洋洋自得地叙述道:对于香香施的美人计他一开始就心知肚明,但他是刀枪不入的铁身,根本不怕身边睡个美女蛇,他要鱼和熊掌兼得,在紧要关头戳穿这一阴谋,从精神上彻底摧垮吴有光。刘权是他这盘棋中的一颗棋子,让他夜间放蛇,是要他假死,以便关键时刻出其不意……

吴有光让酒呛得直咳嗽,身体摇晃着,好像就要跌倒。可陡然间他挺直了身子,眼神炯炯,提刀舞出一阵透着寒气的狂风。他讥笑道:“蠢货,你把这‘神力酒’当毒酒,我可是渴望了很久的,那贱货藏得紧,一直没机会品尝,没想到今天你成全了我。”王魁稍一愣怔,拔刀迎战。斗过百余回合,吴有光渐渐占据上风,只是无法把刀刃插入王魁的身躯。

观战的于香香脸变白愤然道,“都是你这个衰男人,害得我落下水性杨花的骂名!‘神力酒’让你逞一时之威,却改变不了你的本性。”她甩开刘权,抢回那柄短剑刺向吴有光,“王掌门,妾身跟定你啦!愿以一死帮你除掉这个衰男人。”

吴有光使出反手刀磕开王魁的刀,大骂“贱货”,冲着于香香抖了一下刀。在铮铮刀鸣未消之时,刀身快如闪电地刺去,穿透于香香娇柔的身躯,又迅疾地抽回。于香香慢慢地屈身瘫倒,肋下血流汩汩,却没叫一声。

王魁也像挨了刀似的一趔趄,身子歪斜下去,跪地抱紧于香香,“香香,我错怪了你,其实我打心眼里喜欢你啊!可是江湖险恶,我不得不防……”于香香好似已奄奄一息,勉强一笑:“我知足了……”说罢头歪眼闭。王魁胡须抖索,咬牙强忍,终没忍住,泪流滂沱,把那胡须丛浸成遭雨淋的鸟窝,又从那里发出痛彻肺腑的嚎哭。

一道白光从湿漉漉的大胡子下划过,他脸上的痛楚遽然僵住了,刀枪不入的身躯被利刃在致命的喉咙处割开条大口子,血好半天才溅出来,像喷泉……他没来得及看清于香香柔弱的小手是怎样刺出短剑的。

吴有光第一次与王魁交手就领教了他刀枪不入的铁罩功,他清楚只有在其痛失至爱、悲伤欲绝时,铁罩功力才会泄掉,他便和于香香谋划了苦肉美人计。为使于香香中刀不致命,同门弟兄就成他练刀的靶子,而他则独自承受“乱刀”的恶名。于香香之父五年前死于王魁刀下。

跳三刀

“跳三刀”不是刀,也不是人名,而是早年间老城的一个行业,类似于今天的私人侦探。这行和做贼差不多,不过他偷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别人的隐私和秘密。

这天,老城东街上百仁药铺的掌柜王百仁一早起来,几个家丁就“吭哧吭哧”地抬进一只粘网。王百仁一瞧,网里裹着个三十多岁的精瘦汉子。家丁说,这人昨天晚上到药铺行窃,结果被捕贼的粘网抓了个正着。

不料,网里的汉子却嚷嚷道:“我不是贼,昨晚我只不过是路过你们家,不小心掉进网里了,”王百仁乐了:“这粘网挂在屋檐和屋脊上,我家的屋顶又不是道路,有人半夜到别人家屋顶上溜达的吗?我看不让你尝尝衙门里的夹棍和板子,你是不会老实的。”说罢,他让家丁扭送汉子去衙门。

精瘦汉子一听要去衙门,立即软了,哀求王百仁,说他其实是跳三刀门中人。王百仁早就听说过,跳三刀这行分文、武两个门派,文派偷别人的秘密时,用的是乔装改扮、巧言令色、设套玩诈、坑蒙拐骗,靠的是脑子和嘴皮子,因此他们拜的祖师爷是智多星吴用;而武派则是真功夫,平时攀房越脊、飞檐走壁、爬墙卜梁、百样腾挪,靠的是身手和灵活劲,因此他们拜的祖师爷是鼓上蚤时迁。

王百仁见来人身手矫健,一身夜行衣,便道:“老兄你是武派的吧?”

汉子佩服地点点头:“王老板好眼力,在下正是跳三刀门中的武派,外号赛鹞子:”

王百仁点头,随即变色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不是路过我家,而是专门来偷东西的吧?”

赛鹞子摇头如拨浪鼓,发誓他真不是来王家偷东西的,再说他们跳三刀门从来不偷金银财宝,只偷机密消息,这是规矩?他昨晚要去的是西街的十香堂药铺,不料攀房越脊时,掉进_,王百仁的粘网里。

一听赛鹞子要去十香堂药铺,王百仁心里一动,摒退了下人,脱口道:“你去十香堂,是想偷‘五仙散’的绝密药方吧?”

赛鹞子脸色一变,随即说:“王老板真是聪明人。”

这“五仙散”是用七七四十九种名贵草药配制的妙药,有起死回生、延寿救命的神效,一颗药丸贵时能卖到十几两银子。后来药方在战乱中遗失,等天下太平后,各个药铺千辛万苦搜寻来药方,却怎么都配不出当初那样的药。后来才得知,这“五仙散”除了四十九种草药,还需要五种药引子,五种药引子齐全,药效才绝妙,少了一味,药效就大打折扣了。可这五种药引子到底是啥,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王百仁摇头说:“这五种药引子的秘密价值连城,主人肯定保存得严密,就凭你孤身一人,恐怕很难偷到吧?”

赛鹞子却嘿嘿一笑:“不瞒王老板,这五种药引子我已经知道四种了。”“什么?”王百仁一惊,摇头不信。赛鹞子沉吟半晌,说:“这四种药引子我千真万确知道,如果王老板肯放我一马,我告诉你如何?”

不料王百仁却说:“我也告诉你个秘密,当年‘五仙散’的传人一共有五个徒弟,临终前他把五种药引子分别告诉了五个徒弟,每人只知道一样,配药时,需要五个人轮流进药房配药。在下有幸,就是其中一个徒弟。后来闹兵灾,我和几位师兄弟失散,各自成家立业,我这百仁药铺也知道其中一种药引子。你说除了十香堂的药引子,你知道了四种,那我百仁药铺的药引子你也知道吗?”

赛鹞子嘿嘿一笑:“当然,百仁药铺珍藏的那味药引子,就是虎唾。”

王百仁顿时脸色大变,许久才跷起大拇指说:“厉害,我这一味药引子正是虎唾。世人都知虎骨是好东西,却不知未满三月的幼虎虎唾,才是天下奇药。”之后他问赛鹞子是怎么知道的。赛鹞子说,王百仁配药时,会把药房反锁,窗门紧闭,不露一丝光亮,并派家丁守卫四周。虽然戒备很严密,但是却忘了一点,凡是房子都留有烟道。赛鹞子就是利用缩骨功,从烟道钻进了药房,然后藏在屋梁上,偷窥到了秘密。

原来如此!王百仁说:“其他几家的药引子秘密,你也是这样偷来的吧?”

赛鹞子点头承认:“其他三家也都没有想到,平常烧灶取暖的烟道会成为走漏机密的破绽。”赛鹞子洋洋得意,却立即沮丧地说,但是这十香堂却非常狡猾,虽然留了烟道,但孔道狭窄,除了老鼠,人根本就爬不过去。一连几次,他都无功而返。

赛鹞子说:“王老板,咱们做个交易如何?只要你放我一马,等我偷到了十香堂的秘密,凑够五种药引子,咱俩就合伙配制‘五仙散’。到那时,咱们想不发财都不行啊!”王百仁一听,立刻动了心,他把赛鹞子从网里放出来,然后上酒上菜,两人击掌盟誓,暗暗约定此事绝对不能告诉第三个人。

过了几天,赛鹞子来找王百仁,说他那晚在十香堂的屋顶上潜伏了一夜,终于探到了些蛛丝马迹。这十香堂配制‘五仙散’时,每次都偷偷牵进药房一头驴,等配完药后,再毫发无损地牵出来。“驴?”王百仁奇怪了,这驴身上除了皮能熬阿胶,没有啥有用的东西啊?他已经从赛鹞子那儿知道了其他三种药引子,于是便尝试着用驴皮驴蹄驴血配药,不对;驴唾驴肝驴肚,也不对;最后他连驴毛驴尿,甚至驴粪都试了一遍,还是不对。

这味药引子到底是驴身上的啥东西呢?这天,王百仁烦闷不已,信步走到后花园,正看到几个、r环在逗鸟,不禁心里一动。

王百仁找到赛鹞子,把一个布袋交给他,让他悄悄潜入十香堂,把布袋用细绳吊入药房烟道,等里面的人走后,他再把布袋拽出来。赛鹞子问布袋里是啥东西,王百仁却说:“天机不可泄露!”

赛鹞子再次来到十香堂,用细绳把布袋从烟道口吊了下去。不久,有人牵驴进屋,约摸半个时辰后,又把驴牵走了。赛鹞子赶紧把布袋拽上来,然后塞进怀里,赶到了王百仁家。

王百仁接过布袋,急忙进了里屋,许久,只听王百仁兴奋地大叫,跑出来对赛鹞子说:“我知道第五味药引子是什么了。”赛鹞子急问是驴身上的啥东西,王百仁嘿嘿笑道:“这药引子跟驴扯不上半点关系,是鳖牙啊。”

赛鹞子很奇怪:“你咋知道的?”

王百仁将那个布袋打开,里面竟是一只剪了翅的八哥。王百仁说,这只八哥是他花了一千两银子买的,听人说话,一遍就能学会。他把八哥剪翅绑嘴后装入布袋,十香堂的人配药时不可能当哑巴吧,只要一说话,袋子里的八哥就能学了去。等取回八哥,松开鸟嘴,八哥果然把偷听的话给王百仁说了个一清二楚。

赛鹞子还是不明白,既然药引子是鳖牙,干吗配药时要牵头驴进药房呢?王百仁哈哈大笑,拍着赛鹞子的肩膀说:“老弟,这牵驴入房,一是遮人耳目,让想偷药引子的人误以为药引子是驴身上的东西。二嘛,要想取鳖牙,这驴可是少不了的。”

赛鹞子更奇了,这取鳖牙跟驴有啥关系呢?

王百仁摇头说:“亏你还是跳三刀门中人,脑子怎么不开窍。你想啊,取活鳖的牙,有时手指头难免被鳖咬住,这鳖牙口紧,咬住就不松口,任你火烧铁打都没用。可是有一样,鳖怕驴叫,驴一叫,鳖就松口缩头,被咬的手指头才能抽出来。”

赛鹞子恍然大悟。王百仁大功告成,立即摆上酒菜,和赛鹞子对饮起来。赛鹞子现在对王百仁佩服得五体投地,忍不住问:“你的脑子怎么那么聪明,眼珠子一转就能想出那么绝妙的主意呢?”

王百仁神秘一笑,低声说:“不瞒老兄,其实我也是跳三刀门中人,不过你是武派的,我是文派的。”

赛鹞子万没想到王百仁和自己是一路的,不禁说:“原来咱们是同行,如今拿到了‘五仙散’的药引子秘方,以后咱们可要发大财了。”

谁料王百仁却冷笑着说:“是我自己发大财,不是咱俩。”“你说什么?”赛鹞子一愣,随即觉得腹内一阵剧痛,马上明白了:王百仁在酒里下了毒。“你……你好毒辣,你答应过我,要放我一马,你太卑鄙了!”说完,赛鹞子口吐鲜血,倒地毙命。

王百仁摇头叹息道:“别骂我卑鄙,咱们是贼,贼还讲道义吗?你们武派的祖师爷终究只是个梁上君子。我们文派祖师爷可是吴用啊,这智多星可不是白叫的。”

蒲松龄愧对小娇蕊

一、请师不成抬轿抢

蒲松龄年轻时就写得一手好文章,无奈官场黑暗,多次考试都名落孙山,只能靠教书为生。

这天,蒲松龄正在家里看书,门外突然传来了喧闹声。原来是本县首富段财主找上门来了。蒲松龄一看他,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段财主外号段黑心,勾结官府、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前些日子,段黑心曾经派人请过蒲松龄几次,让蒲松龄指点他的儿子段明。蒲松龄早就听说这位段家公子,是个吃喝嫖赌样样行的主儿,怎么能教他文章呢?所以蒲松龄一直推辞着不去,没想到,段黑心居然亲自找上门来了。

蒲松龄还是摇头推辞:“不是我不想教您的公子,实在是您的公子想学的那些东西,我教不了啊!您还是另请高明吧。”说完,蒲松龄扭头往回走,准备关门。“且慢!”段黑心拦住了蒲松龄,“蒲先生,在咱们县里,能让我亲自出面相请的,除了县太爷,您是第二个,敢拒绝我段某人邀请的,您是第一个。实话跟您说,我这次来,您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来人,请先生上轿!”

段黑心话音一落,几个家丁就围了上来,架住蒲松龄的胳膊就往轿子上拉。蒲松龄的妻子和孩子过来拉,被段黑心拦住了,他掏出一百两银子,扔到地上,说:“看你们日子也过得清苦,这一百两银子算是我提前支给蒲先生的报酬,这价钱比平常他教书高出十倍,也够意思了。你们放心,半年时间,我会好吃好喝招待蒲先生,他一根汗毛都少不了。不过,蒲先生要是想逃,那咱可得好好说道说道!”说完,段黑心一挥手,一群人抬起蒲松龄就走。

蒲松龄无奈在轿子里坐着,心里暗暗道:“姓段的,你能硬把我抬进你家,可你能硬逼着我把本事全教给你儿子吗?妄想!”

到了段家,段黑心让蒲松龄端坐在太师椅上,命人喊少爷和少奶奶前来拜师。不大一会儿,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就来了,男的矮胖身材,长得肥头大耳,全身上下全是绫罗绸缎,一看相貌,就是段黑心的儿子段明;那个女的年纪也就在十七八岁,身穿粗布衣服,低着头,两腮通红。两个人一进门,段黑心就让他们跪在地上,给先生磕头。段明是一百个不愿意,磨磨蹭蹭不肯跪,结果被段黑心一脚踹在了地上,那个女孩羞答答给蒲松龄道了个万福,眼睛看着地面,一句话也不说。

段黑心说:“蒲先生,下面跪的是我儿子段明,旁边是他刚娶进门的妾,名叫娇蕊,这半年时间里,两个孩子的功课就麻烦先生了。”说完,段黑心让人把蒲松龄带到后花园,安顿好住处,好吃好喝招待。

二、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段明和娇蕊两个人来到了后花园,娇蕊一脸娇羞地向蒲松龄请了安,就坐在一边,段明则大大咧咧地往座位上一坐,斜着眼睛看着蒲松龄,一句话也不说:

蒲松龄也不生气,让他们自己先温习一下,然后就站在窗前,看水池里的荷花。看了一小会儿,他回头一看,段明居然不见了,娇蕊坐在那里,正对着书本发呆呢!“你家少爷呢?”蒲松龄问。

娇蕊指了指花园外面:“少爷出去喂他的斗鸡去了。”

蒲松龄一皱眉:“那你为什么不读书?”

娇蕊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她站起身来,小声说道:“先生,娇蕊……娇蕊……不识字。”

蒲松龄的肺都要气炸了,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突然眼前一亮,噔噔噔走出屋去,拎起一根棍子就出了后花园,果然,段明正守着鸡窝喂鸡呢。一见蒲松龄拿着棍子出来,段明吓了一跳。蒲松龄也不说话,一脚把圈鸡的栅栏踹倒,抡起棍子,朝着那些鸡就打了过去,这下热闹了,那些斗鸡们四散奔逃,咯咯乱叫,鸡毛四处乱飞。

段明赶紧让人喊来他的父亲,段黑心鞋都没穿好就赶了过来。他拦住蒲松龄,连连道歉:“蒲先生息怒,小儿顽劣,惹先生生气了!”

蒲松龄停了手,微微一笑,说:“东家误会了,我打这些鸡,是有目的的。你看,这些鸡都有翅膀,却哪个也飞不高,我想,要是用棍子赶着它们练习飞翔,说不定这些鸡能变成鹰呢!”段黑心一听呵呵笑了:“先生真会开玩笑,鸡就是鸡,你再怎么打它们,它们也不会变成鹰的。”

蒲松龄把手里的棍子一扔,说:“东家说得对啊,您的儿子儿媳,一个一见我就溜,一个连字都不识,您让我教出凤凰来,那不可能啊!”

段黑心一点儿也不恼,说:“先生是怕我段某人将来借口您教得不好,找您麻烦吧?这您尽管放宽心,我儿子爱学就学,不学您也别管他,不必挂在心上;倒是我那儿媳娇蕊,聪明伶俐,先生要是不嫌麻烦,倒不妨好好开导一下。”

蒲松龄更迷糊了,闹了半天,段黑心主要目的是让自己教他的儿媳识文断字啊。他回到花园里,一看娇蕊还站在那里,低着头等着他回来。

蒲松龄叹了口气,说:“少夫人,请坐吧。”

娇蕊身子一颤,说:“先生,您就叫我娇蕊吧!我也是穷人家的孩子,是老爷买回来给少爷做妾的,还没……还没圆房。”

蒲松龄摇了摇头,说:“都是苦命人啊,来,咱们开始上课。”

蒲松龄一开始教,就愣住了,这个娇蕊,虽然一点儿笔墨底子也没有,可学起来却特别快,短短三个月,不但能磕磕绊绊地读书,还能拼凑几句诗句了。段明三个月来了没十天,段黑心倒是来了两趟,看到娇蕊的进步,也感到十分高兴。

三、妾不圆房有玄机

这天,蒲松龄正在给娇蕊讲周敦颐的《爱莲说》,正读到“莲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时候,段明醉醺醺地跑来了,他挥了挥手,让蒲松龄先别讲了,他要跟娇蕊说几句话。蒲松林只好停了下来,段明拉着娇蕊朝花园外走去。蒲松龄坐在池边,看着满池荷花发愣。正在这时,突然花园外传来了娇蕊的一声尖叫,蒲松龄大吃一惊,赶紧朝花园外面赶去,一出门,就看见门旁的花丛里,段明已经把娇蕊压到了身下,正在撕扯娇蕊的衣服。蒲松龄正要上前阻拦,转念一想,人家是明媒正娶的夫妻,自己只是个教书先生,这种事怎么能拦人家呢?他把袖子一甩,扭头往回走,刚走了两步,娇蕊的尖叫声又传了过来:蒲松龄心里像被扎了一刀似的,他拎起一根棍子,就往外冲,心里想:“管他呢,说什么你也不能在老师面前侮辱学生。”

蒲松龄还没冲出门呢,外面已经传来了一声大喊:“滚开,畜生!”紧接着听见段明一声惨叫。蒲松龄顺着门缝朝外望去,只见段黑心手拿一根拐杖,横眉立目地站在那里,段明捂着肩膀,浑身直发抖。段黑心指着儿子的脑门儿骂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能打娇蕊的主意,你这个畜生怎么就不听呢!幸亏我来得早,不然娇蕊还不让你给糟蹋了?来人,把少爷拉下去,弄几盆凉水让他清醒清醒!”

几个家人把段明拉了下去,娇蕊哭着,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回到了后花园,又坐到了书桌前,抹了一把眼泪,说:“先生,请继续讲。”

蒲松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继续讲“莲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讲着讲着,他突然发现娇蕊走神了,于是停了下来。娇蕊的眼睛看着满池的荷花,小声问道:“先生,这黑心段家的荷花,也能算是出污泥而不染吗?”

蒲松龄点了点头,说:“算,荷花的高洁是源于它自身的操守,不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改变。”

娇蕊好像明白了什么,说:“谢谢先生。”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到了段黑心承诺让蒲松龄回家的时候,段黑心果然信守诺言,提前备好了车马,另外还给蒲松龄加了五十两银子的报酬,除了这些,他还给蒲松龄送了一块谢师匾,匾上写着“师恩如山”四个大字,虽然落款是段明,但蒲松龄一看就知道那几个字是娇蕊写的。他拒绝了段黑心的银子,也不要车马相送,自己夹着那块匾就回家了。

四、泣血娇蕊魂永远

几天之后,突然传来一个消息,段家二少奶奶娇蕊跳河自尽了,据说是因为段黑心要把她送给乡试的主考官。传说那个主考官最喜欢有才华的少女,谁知娇蕊在半路上逃了,追的人在河边发现了二少奶奶的鞋子,等捞上尸体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奇怪的是她的怀里却揣着一枝荷花。

听说了这个消息,蒲松龄肝肠寸断,没想到段黑心老贼居然会想出用自己儿子的小妾去贿赂考官的主意来。又过了几天,一个更让人震惊的消息传了出来,段黑心的儿子段明考中了举人!

这下乡里可乱了套了,不少学子都要到县里告状,说考试不公,以段明胸中那点儿墨水,根本就不可能考上,可段黑心却拦住了大家,他告诉大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俺段明以前是不行,可俺们花大钱请了大名鼎鼎的蒲松龄教了他整整半年,还能没点出息吗?不信你们到蒲松龄家看看,还有俺段明送的谢师匾呢!”

这下大家无话可说了。蒲松龄听说以后也是痛悔不已,他扛着那块“师恩如山”的谢师匾,怒气冲冲地来到了段家大门前,让段黑心父子出来说话!段家父子哪里敢出来?蒲松龄气坏了,他奋力举起那块谢师匾,朝着段家门口的石狮子砸了过去,那块匾啪的一声碎成了几瓣儿,只见里面飘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行清秀的小字:莲生污泥,高洁不染,娇蕊泣血,香魂永远。

原来蒲松龄离开段家的时候,娇蕊就已经下定了必死的决心!蒲松龄拿着字条,悲从心来:娇蕊,多好的姑娘,就这样葬送在段黑心的手里。从那以后,蒲松龄给自己定了一个规矩:只教蒙学幼童,不教富家子弟。在后来撰写《聊斋志异》的过程中,他也创作了很多像花一样的女子形象,其中有的,就像娇蕊……

第二章

赌客风云

(一)天价赌局

三江平原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在这块肥得流油的地盘上,田家是首屈一指的富庶大户。

田之豪财大气粗,仰仗的不是千顷良田,而是商号——田记大德布帛庄。莽莽苍苍的关东大地,一年至少有五个月天寒地冻,大雪飘飞,棉帛布匹自然成为不可缺少的紧俏货。因此,田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说句毫不玄乎的话,田之豪指缝里漏的碎银,就足够养活成百上千人。尽管家境殷实,富可敌国,田之豪却从不涉足声色犬马之地,吃喝嫖抽更是与他不沾边儿,就是喜欢时不时小赌一把。

这天傍晚,田之豪带着鲁有智鲁大掌柜从大德商号回田府,刚走上丛林小道,就瞧见一个猎户卧在茂密的杂树中,举枪瞄准了一只呆头呆脑的傻狍子。正要扣动扳机,却被田之豪拦下了:“慢着老哥,我想和你打个赌。”

猎户一看是田之豪,当即乐得眉开眼笑:“大东家,你说,怎么赌?”田之豪皱眉想了想,说:“就赌那只狍子是公是母。你输了,狍子归我;我输了,给你十两银子。”“我赌它是公。”猎户抢先开了口。他常年以打猎为生,搭眼一瞅,公母立断。田之豪没得选择,只能赌狍子是母。结果,枪响过后捡回一检查,毫无疑问,是只公的。“愿赌服输,愿赌服输!”田之豪呵呵一笑,回手招呼鲁有智,“鲁大掌柜,我又输了,快给这位老哥拿十两银子。”“你呀,净打这些不靠谱的赌!”鲁大掌柜嘟囔着,付了赌资拉起大东家就走。可走着走着,就见田宅总管风风火火地跑来报告说:从杭州购置的10万匹棉布在运抵黑松岭时,遭到红胡子打劫,货物全被扣押!“黑松岭大当家的是谁?”鲁大掌柜急问。总管双手一摊,哭丧着脸回答:“听说是云中雁。”

这个云中雁,心狠手辣贪得无厌,要是嘴巴够大,他能一口把天吞下去!况且,几年前田之豪还资助官府,剿杀过这股悍匪。不料,田之豪不急不慌,吩咐下去:“张榜公告,重金悬赏,谁能从云中雁手里要回棉布,赏银万两!”“不行啊大东家。要拿出万两赏银,这趟买卖白跑不说,还要倒搭五千两。”鲁大掌柜赶紧阻拦。田之豪一摆手,不容大伙再插嘴:“就按我说的办。我敢打赌,不消半个时辰,就会有人来领命。”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不其然,告示一经贴出,便有一个名叫齐钟岳的白衣年轻人找上门来。齐钟岳自称是商贾之后,经常随马帮跑黑松岭,与云中雁多少有些交情,讨回棉布应该不难。不过,他不要赏金,只想和田之豪赌一把。

又是赌!就见齐钟岳笑着,看向田之豪:“我和你赌的只是寻常小事。敢问大东家有没有兴趣?”

田之豪稍一沉吟,问:“怎么个赌法?”齐钟岳回道:“我赌你在此地方圆百里之内,不敢做一件事。如果你做了,黑松岭扣押的布匹我悉数要回,赏金分文不取。如果你不敢做,对不起,你要付我白银八百万两!”

八百万两,这无疑是个天价赌局!一旦田之豪输了,大德商号将从此土崩瓦解。一时间,田府上下,紧张得鸦雀无声。田之豪思忖片刻,正色道:“杀人父母,淫人妻女,盗人家财,侵人居室;移山挪海,摘星揽月,偷天换日,颠倒春秋,但凡禽兽之举与不可为之事,田某绝不会去做。’

齐钟岳听罢,哈哈大笑:“大东家言重了,这个赌局比辨别狍子公母还要简单。”

三江平原,田府为大,还没我田之豪做不到的事。想到这儿,田之豪一口应承下来:“我和你赌。说,什么事我不敢做?”

齐钟岳忽地冷了脸,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呼兰禁地,不敢遗溺!”(二)死牢之约

白衣客齐钟岳设的这个赌局,可谓千古未闻。遗溺,也就是撒泡尿。对田之豪来说,确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一桩。但要在呼兰禁地做这档子事,却有砍头之虞!

呼兰是什么地方?是当今王朝的“龙兴之地”。自开国皇帝登基之初,此地便被封禁。在“龙兴之地”撒尿,跟骑在天子脖颈上解决内急没啥两样!齐钟岳话未落地,鲁大掌柜便掀翻桌几,指鼻怒骂:“滚!万匹棉布宁可不要,我们也不会让大东家以身犯险——”“住口!大丈夫一言九鼎,岂能出尔反尔?”田之豪喝住鲁大掌柜,紧盯着齐钟岳的眼睛说,“齐公子,这个赌,我接了。明晚见。”

次日一早,天色刚蒙蒙亮,田之豪便不顾鲁大掌柜等人的苦苦相劝,快马赶往呼兰禁地。一泡尿痛快淋漓地刚撒完,就见一队手持利刃的官兵围上来。不必赘言,田之豪因冒犯龙威被打入死牢,只待秋后问斩。鲁大掌柜急得坐卧不安,满嘴起泡。他跟随田之豪已经整整10年,名义上是主仆,可两人相处得比亲兄弟还亲。好在有钱能使鬼推磨,银子如流水般打点出去后,鲁大掌柜终于走进死牢,见到了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田之豪。“大东家,你,你真是糊涂啊!”一见面,鲁大掌柜禁不住涕泪横流,“唉,说啥都晚了。你还有啥要交代的,就跟我说吧。”“鲁有智,亏我拿你当大哥看,你什么意思?咒我死啊?”田之豪双眼一瞪,边骂边从牢门缝里伸出手,“带没带好吃的来?我都快饿死了!”鲁大掌柜忙递进食盒。田之豪也顾不上讲究,伸开五指,三下两下就来了个风卷残云。咂巴咂巴嘴,打个饱嗝,问:“云中雁劫走的棉布,有没有音信?”“全追回了,一匹不少。”鲁大掌柜先是点头,后又含泪摇头,连声叹气,“可追回又有啥用?距离秋后也没几天了。”“闭上你的乌鸦嘴!”田之豪板下脸,自我解嘲,“你也不想想我是谁!我是大德商号的田之豪,死不了!”“哈哈,别做美梦了。”蓦地,随着一阵大笑声响起,齐钟岳踱进牢房,一脸的得意之色,“开国百年,别说在龙兴之地便溺,就是擅入半步,也没一人能留住脑袋!”田之豪吃饱了肚子,也有了精神,脖子一梗:“凡事都有个开头。齐公子,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我愿奉陪。说吧,赌什么?”齐钟岳接了招。田之豪示意鲁大掌柜离开,指指脑门说:“就赌我的项上人头。要是它掉了,大德商号由你掌管;要是它站得稳,我只想证明一件事。”齐钟岳问:“什么事?”田之豪一字一句地说:“我一眼便能看出,你并非商贾之后。若我赢了,请告诉我你的后台老板到底是谁。”“这个嘛,不难。”齐钟岳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什,快速在田之豪面前一晃,冷哼,“知道我为什么现在就告诉你吗?因为,阎罗殿已为你备下了接风洗尘宴!”

尽管只是一晃,可田之豪还是看清了齐钟岳的手中之物。一怔之后,田之豪突然放声朗笑:“齐钟岳,你输了!我和人打了十年赌,输了十年!这次,我终于赢了!”(三)一息尚存

两个月后,死牢之赌见了分晓。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田之豪拎着脑瓜子在鬼门关晃悠一圈,又大摇大摆地走了回来!

能够留住田之豪吃饭的家什,头脑精明的鲁有智大掌柜算立了头功?齐钟岳一从黑松岭讨回棉布,他就请来三江平原的所有裁缝,上百把剪刀一通喀嚓,棉布全做成了棉衣。接下来又分文没收,全派送给了穷苦百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于是,数千百姓围坐在官府前,为田之豪请命。官府压不住阵脚,只好飞报朝廷。直到田之豪被押上刑场,刽子手高高举起鬼头大刀的那一刻,朝廷的钦差大臣宋大人才手握赦令,姗姗而至。“皇上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听宋大人一宣读完圣谕,百姓便黑压压地跪倒了一大片。现场,只有一个人没跪,这个人就是田之豪。将宋大人引进府宅,田之豪开门见山:“大人,草民自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说吧,我这条命要用多少银子换?”“痛快!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要拿出这个数。”宋大人伸出了两根指头。田之豪迟疑地问:“十万两?”宋大人摇头。田之豪吞吞吐吐地加价:“一百万两?我这条贱命也就值这个价——”

不成想,钦差大臣依旧摇头!田之豪顿时瞠目结舌:“一千万两?!你……你还是剁了我吧!”话音甫落,田之豪身子猛地一晃,“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昏厥过去。“大东家,大东家!不好了,大东家出事了,快去找郎中!”鲁大掌柜慌了手脚,又是掐人中又是按胸口……

经过一番抢救,田之豪虽说保住了性命,可也和死人差不多,口眼歪斜、目光呆滞,往床上那么一侧歪,半天也不动一下,哈喇子哗哗淌。也是,田家数代打拼,挣下的家业也不足千万两!宋大人狮子大开口开出这个价码,分明是要田之豪的命!“大人,你看大东家都这样了,能不能减免一点?”鲁大掌柜苦苦哀求。孰料,宋大人一板脸:“田家不是有大德商号吗?速速抵押、变卖,一文都不能少!”

事到如今,也只有变卖田记大德布帛庄了。在宋大人的监督下,大德商号一夜之间分崩离析。由于谁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只能将商号“大卸八块”,其中七块分别被来自巴彦的冀东山冀掌柜、克山的鱼依水鱼掌柜、少陵的富大海富掌柜、林甸的雷震天雷掌柜、阿城的苗清和苗掌柜、木兰的申凯申掌柜和宾城的黄遥黄掌柜抵下来。剩下一块,宋大人便赏了鲁大掌柜经营。如此一筹,虽只筹到七百万两白银,可宋大人已是心满意足,胳膊一挥:“打道回府,交差去!”

田之豪痴了,大德商号垮了,这都是打赌惹的祸,一泡尿尿出来的!(四)以德报怨

斗转星移,时光荏苒,一转眼,田记大德商号已在三江平原消失六年有余。六年里,朝廷换了天子,并遣派大批移民,开发三江。仅仅两年光景,三江便有了“天下粮仓”的美誉。许是这块肉太肥了,令多年来一直盘桓塞外的女真术甲部首领哈吉岱竟然馋红了眼。

女真铁骑,跃马扬鞭,时不时地就来一次“搂草打兔子”,抢劫粮草不说,还杀人放火。朝廷大怒,立即发兵十万,前来围剿。可哈吉岱脑瓜活络,不和你当面锣对面鼓地硬打。你来了,我撤,瞅你一不留神,我就抓你一把!这仗打得,比耗子钻进风箱还窝火。更让人头大如瓢的是,时令一过深秋,鹅毛大雪便纷纷扬扬地飘下来,寒风也跟刀子似的,把这帮南方兵冻成了任哈吉岱宰割的羔羊。再这样下去,十万官兵,一个也别想囫囵回去!

这天午后,征讨大军的两位将领走进了鲁记布帛庄。鲁大掌柜抬头一看,当下愣了。这两位,不正是与大东家打赌的齐钟岳和钦差大臣宋大人吗?“鲁大掌柜,叨扰。本官前来,是想请你为十万大兵每人做一套棉服……”宋大人倒也直截了当。可话未说完,鲁大掌柜就“扑通”一声跪下了:“大人,不是草民不出力。只是店里实在没那么多银子,也没那么多棉布啊!”“你别哭穷,这笔银子算朝廷借你的。等打败哈吉岱凯旋后,我们一定奏明圣上,如数还你。”齐钟岳帮腔说道。

皇上借钱,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鲁大掌柜心知肚明,忙磕头如鸡啄米:“求两位高抬贵手,开恩啊。我,我充其量能出一千套。”“那就一千套吧。有劳鲁大掌柜了。”等齐钟岳和宋大人一走,鲁大掌柜赶紧关门,直奔后府。宽敞的后府院内,有个人正在悠哉游哉地打太极拳。

这人正是大东家田之豪。“大东家,大喜事,害我们的人来了!”鲁大掌柜乐滋滋地喊。田之豪一听,眉头瞬间蹙起:“你是说齐钟岳和宋大人来了?”“没错没错,就是那两个害人精。”鲁大掌柜忙不迭地说,“这回可要解气了。哈吉岱杀不了他俩,老天也会冻死……”“打住,他俩来干什么?”田之豪急问。鲁大掌柜嘴角一撇:“还能干啥?要棉衣呗。我说了,拿不出那么多。”“不,鲁大掌柜,你马上通知大德各分号掌柜,所有棉布全做军服,两日内必须完工!”田之豪眉毛一挑,下了死命令。鲁大掌柜登时呆住:“大东家,你,没病吧?”

当年黑松岭发难,齐钟岳一现身,田之豪就明白大德商号在劫难逃。死牢内,一看到齐钟岳亮出的物件,他又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这个要夺他万贯家财的人,不是一般人,是天子!因为齐钟岳亮出的是皇上亲赐的玉佩!国库亏空,朝廷自会不择手段,进行充实。他坚信,即便鲁大掌柜不救济百姓,天子也不会杀他。因为他是天子的一棵摇钱树。为了避免无止无休的盘剥,保住大德。他不得不和鲁大掌柜等人合演了一出装傻大戏。而分割田记大德商号,也在计划之内。大德本就想分枝开花,运作中恰遇朝廷设局。于是,田之豪借坡下驴,成立了冀、鱼、富、雷、苗、申、黄、鲁八大分号。而这八大分号,无一不含有一个“田”字。虽然此举损失惨重,但分号遍地开花,没用上三年便基本恢复了元气。

两日后,10万套棉服,还有数十车粮草在田之豪的押运下,顺利抵达征讨大营。田之豪一露面,齐钟岳和宋大人同时惊得目瞪口呆。“你,你为什么要帮我们?”缓过神,两人不约而同地问。

其实,这问题已无须回答。国难当头,匹夫有责,个人的恩恩怨怨,又算什么?

田之豪哈哈笑道:“齐公子,不,齐将军,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万万没想到,一介商民,却是宅心仁厚、心忧家国之大义者!齐钟岳惭愧之极,汗颜道:“赌什么?”田之豪斩钉截铁地说:“就赌这场追剿哈吉岱的战斗。我赌你赢!”“赢!赢!马革裹尸,血战到底!驱逐外侵,不赢不归!”

刹那间,纷飞大雪中,激昂高亢的呼声响彻苍穹——

祸起扫雪兽

一、珍贵皮褛

明朝末年,盗贼四起,民不聊生。涿州因处于陇西腹地,很是偏僻,纷扰的形势对这里影响不大。涿州城外的百松山盛产木材。山中有两个林场,分别是袁振清的黑石崖林场和廖无寒的白头山林场。

两家林场,廖家的稍大。但廖家林场赤鳞松材质却稍逊一筹。所以廖无寒早就对袁家的黑石崖林场垂涎三尺,几次托人想要高价相购,都被袁振清一口回绝。

黑石崖林场是袁家祖业,袁振清怎舍得卖给廖无寒?

眼看就到了腊月二十,这天正是袁振清的五十大寿。袁家早十几天就开始准备了,到了大宴这天,廖无寒竞也备了大礼,坐着马车,领着夫人贺寿来了。

看着脑满肠肥的廖无寒,袁振清虽然表面热情,心里却不由嘀咕:这家伙今天借机登门,一定是还惦着咱黑石崖林场!

廖无寒领着夫人进了客厅。廖夫人是一绝色女子,最神奇的是她身上穿着的一件极华美的银色皮褛,在屋内炭火的映耀下,发出了一片冰波雪浪般的光辉!真是柔比锦缎,亮若珠华。

这件皮褛是以扫雪兽皮制成的。扫雪兽,大名白鼬,是一种生活在林区的珍稀动物,体形酷似小狐狸。其毛色会随季节而变化,夏季为灰褐,冬季为雪白。扫雪兽冬季的皮毛,那可是千金难求的珍品。

袁振清的媳妇袁夫人看着廖夫人身上的皮褛,两眼全是艳羡之色。那帮拜寿的宾客也无不看得眼睛发直,惊叹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袁振清低声问廖无寒,廖夫人所穿皮褛何处得来,廖无寒不以为然地笑道:“袁兄,你也可以给尊夫人做这样一件皮褛呀!”

袁振清不好意思地说:“廖兄见笑了,扫雪兽皮何等珍贵,袁某可没有那么大财力!”

廖无寒将杯中的花雕酒一饮而尽,摇头道:“谬矣,谬矣!这扫雪兽皮对别人来说是千金难求,但对您袁振清却如探囊取物。黑石崖林场中,就有大量的扫雪兽出没。只要找个捕兽的高人,制作一件皮褛还不跟张飞吃豆芽一样容易?”

廖无寒说的这位高人,就是百松山的老猎户仇九爷。

寿宴一结束,袁振清为了讨老婆欢心,就领着手下来到了老猎户仇九爷家。仇九爷住在百松山的山洞里,他生得獐头鼠目,尖尖的下巴底下,长着一丛黄色的山羊胡子。仇九爷听完袁振清的要求,很市侩地说:“一件皮褛,至少也得60张扫雪兽的兽皮。捕一只扫雪兽20两银子,60只扫雪兽,给你打个折,就算你1000两吧!”

两银子都能买五件紫貂皮褛了。这仇九也太黑了,最后两人不欢而散。袁振清领着手下,气呼呼地回了黑石崖林场。

二、鼠害无穷

袁夫人一问情况,袁振清怒道:“仇九竟敢敲我竹杠,我就不信咱林场的护卫捉不来扫雪兽!”

黑石崖林场二十多名武功高强的护卫,听罢主人的吩咐,一个个跃跃欲试。

扫雪兽虽生活在林区,但它们多独居于石崖洞缝中,每年春末夏初交配,五六月产仔。扫雪兽十分机敏,冬天出外觅食时,尾巴拖在雪地上,一边行走,一边用尾巴扫除自己留在雪地的足迹,扫雪兽之名由此得来。

林场护卫们为了捕捉扫雪兽,首先采用了陷阱捕猎法。可那扫雪兽反应实在太快了,当它们一脚踩落到陷阱里,拖在身后的大尾巴立刻在陷阱边上猛地一搅,它的身体便会借力“嗖”地从陷阱中反跳出来。

用捕兽夹的办法也不行。扫雪兽体重不过三四斤,行动灵活异常;就算偷吃铁夹上的诱饵,不小心弄翻了机关,可两片铁夹还没合严,它们早一个跟斗翻出数尺,然后箭似的逃了。

用毒药呢,扫雪兽只吃活蹦乱跳的山鼠,下了毒药的山鼠肉它们嗅都不嗅。用箭射就更甭提了,发出的大箭别说射到扫雪兽,连它的体毛都没碰到一根。

众护卫折腾了半个月,一只扫雪兽都没有抓住,袁振清傻眼了,最后只得硬着头皮,拿着1000两银票,找到仇九爷。仇九爷接过银票,“嘿嘿”一笑道:“你还是多准备铁笼子吧,不出一个月,准给你抓60只扫雪兽回来。”

仇九爷有什么绝招呢?原来他养着一只凶猛的山狸,这山狸会趁扫雪兽外出觅食时,钻进扫雪兽的石洞中,将扫雪兽半大的幼崽叼出来。

然后仇九爷就把小扫雪兽关进铁笼里,小扫雪兽一旦饿上两三天,就会发出饥饿的惨叫,老扫雪兽听到叫声,就会不顾危险,叼着抓到的山鼠,跳进铁笼里给小扫雪兽喂食。

躲在暗处的仇九爷一拉绳子,笼门“咔嚓”一关,笼里的老扫雪兽就成了瓮中之鳖。就这样,60只扫雪兽很快抓齐。再经几位皮匠精雕细琢,一件精美绝伦的扫雪皮褛诞生了,让袁夫人在开春前如愿以偿地穿上了皮褛子。

转眼到了开春,天雷惊蛰,万物复苏,潜伏在洞里的山鼠们又开始出来活动了。

山鼠的天敌就是扫雪兽。黑石崖林场的扫雪兽已几乎抓绝,这片林场就成了山鼠的天下。山鼠的口里长着两对非常发达的门齿,如果不经常啃食东西,不断生长的门齿便会刺穿它们的嘴唇。

为了磨短牙齿,山鼠只得去啃啮赤鳞松的树干,赤鳞松高达三丈,成树价值在300两银子以上,但如果被山鼠在树身上啃出一个小洞,这树就成了残材,连100两都不值,如果被啃出十几个鼠洞,那这树就成废材了。

三、林场易手

引诱袁振清去捕扫雪兽,然后用兽皮制作皮褛原来是廖无寒的毒计!偌大的一片林场本来价值十几万两白银,可是一场鼠患后,这一山的木柴,恐怕都只能拉到炭场烧炭去了。

袁振清连憋气带窝火,头重脚轻地回到家里,倒在床上一病不起。这天,廖无寒一脸奸笑地找上门来。袁府上下,无不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众人正想将他赶走,病床上的袁振清却摇了摇头道:“事已至此,还是叫他进来吧!”

廖无寒走进袁府,先假惺惺地问了下袁振清的病情,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两万两的银票:“袁兄,黑石崖林场还是卖给我吧!”

两万两也是钱啊,总比将一山的木材送到炭场强!袁振清踌躇半晌,最后咬牙同意,签完交接的字据,袁振清“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在床头。

黑石崖林场就这样轻松易主了。半月后,廖无寒还没来得及高兴几天,白头山林场的总管廖福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道:“老爷,大事不好了!”

原来,涿州城那边的木材行出问题了——涿州只有三家木材行,这三家木材行都持有涿州府核发的行票,有了行票,贩卖木材,才属于合法。白头山林场虽然可以采伐木材,可采伐的木材必须交给这三家木材行统一销售,否则就是违法。

今天廖福押着十几车木材去送货,可这三家木材行竟然都易主了,其新老板竟都是袁振清。老谋深算的袁振清,只用了不到五万两白银,就买下了这三家木材行。

廖无寒用皮褛之计赚得了袁振清的林场,谁曾想袁振清棋高一着,他故意中计,假装卧病,来了个更绝的暗渡陈仓之计,将涿州三家木材行都收归已有了。

木材的价格是由木材行决定的,掌握了木材行,就等于扼住了廖无寒的咽喉。

廖无寒叫道:“涿州那三家木材行可都是赚钱的买卖,他们的老板怎会一齐犯糊涂,都将木材行转手给袁振清呢?”

廖福哆嗦着嘴唇道:“因为当今天子要翻修皇宫,涿州知府责令三家木材行要准备500株赤鳞松成材送到京城去!”

如果袁家的林场不闹鼠灾,两家林场是可以完成这个任务的,可是鼠灾毁树,黑石崖林场满目疮痍,想要完成皇差,单靠一个白头山林场已是不可能了!

涿州城中那三家木材行知道完不成任务,怕杀头,只得将木材行低价出卖了。

四、硕鼠误国

袁振清虽然完不成任务,可他有那件扫雪皮褛呀,他多方托人,将皮褛送给了涿州知府。涿州知府受此厚礼,自然要为袁振清办事,他立刻添油加醋地向朝廷上报了灾情。

当今天子接到涿州知府上报灾情的奏折,为了显示自己体恤百姓,御笔一挥,那500株赤鳞松的皇差就变成了200棵。

廖无寒倒也识相,他乖乖地在白头山林场砍了200株赤鳞松给袁振清送去,然后拿着那张两万两的银票,亲自来到袁府请罪。袁振清接过银票,冷笑一声:“廖兄不要多想,还是叫你手下人好好种树,我的木材行正等着经销白头山林场的好木材呢!”

廖无寒一头冷汗,正不知如何应答,袁振清一语双关道:“你夫人那件扫雪皮褛成色不错啊!”

廖无寒急忙告退,回到家里,派人将夫人那件皮褛子给袁振清送了过去。

袁振清现在是完全占了上风,廖无寒则成了他的待宰羔羊,廖无寒没法,只得将自己名下的林场作价3万两,贱卖给了袁振清,然后领着一家老小,南下五羊城,最后不知所终了。

袁夫人得到了廖夫人的皮褛子,还没穿热,知府大人手捧着皇帝的圣旨,来到了袁府。

原来,涿州知府为了官运亨通,就将那件扫雪皮褛送给了西宫娘娘。西宫娘娘得到那件皮褛后,整天穿在身上显摆,另几个娘娘看着眼热,纷纷找到皇上,也想要那样一件皮褛。

皇帝当即传旨,制作皮褛的任务就落在了涿州知府头上,知府大人不由分说,又把任务推给了袁振清……袁振清听着圣旨,冷汗直流,要制作这样三件扫雪皮褛,怕得抓光百松山上的扫雪兽。再找仇九爷,仇九爷竞神秘失踪了!

袁振清权衡再三,完不成皇差,只有死路一条:他将第二件扫雪皮的皮褛放在中厅,收拾好金银细软,领着家眷连夜出逃了。

袁振清连夜逃走,成了官府通缉的要犯,袁家的产业,毫无疑问都被涿州知府收入囊中。

仇九爷其实早就被涿州知府关人大牢。涿州知府抓仇九爷,为的就是谋夺袁家财产。财产到手后,他再放出仇九,让他用最短时间,将百松山上的大小扫雪兽全捕光了。涿州知府将第三、第四件皮褛做成,还没等将这三件皮褛送到京城,清军便挥刀入关了……

涿州城外的林场,最后全毁于鼠灾。紧接着,一个被硕鼠毁掉的王朝也同样轰然倒塌……

生死黑龙潭

这天,位于中缅边境的一个村寨热闹起来,因为这里来了一群不一般的客人,是村里的后生木定纳领来的。人们问木定纳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木定纳说是探险队,是来专门来黑龙潭探险的。

黑龙潭在村后的山谷中,是一个洞穴,究竟有多深没人知道。木定纳头几年去缅甸做买卖挣了钱,回家后却爱上了洞穴探险,于是,他去了重庆,参加了一个叫飚龙的民间洞穴探险队。这次,队长黄俊生就是听了木定纳的介绍后,才决定到这里探险的。

晚上,村里的后生都围着木定纳问这问那,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人都是吃饱了撑的。木定纳的邻居金腊拥问:“一个洞穴有啥玩头?”木定纳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虽然我国现在洞穴探险还不是很盛行,但在外国,这已是一种勇敢者的运动。其实,洞穴探险最大的魅力就在于你所探索的是一个无法预知的世界。”

第二天,探险队在木定纳的引领下来到黑龙潭边,每人都背着山里人没见过的东西。其实,那都是探洞的基础设备:有坐具、胸具、下降器、上升器、足绳与压紧器、牛尾绳、各类金属环、头盔、乙炔罐瓶、透气的探洞服、装备包等,还有共用的设备——尼龙绳;尤其是尼龙绳是探洞专用硬绳,和普通绳索有所不同。

队员们把东西放好,听黄俊生做进洞前的动员,接着开始分组,木定纳要求下水,黄俊生以他训练不久,怕出危险为由不答应。木定纳问:“你知道我为啥加入探险队吗?”黄俊生说:“不就是为了寻求刺激?”木定纳说:“不对。其实,我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寻找黛诺的尸骨。”

这下,村里人才明白,木定纳为啥放着好好的买卖不做去探险队,原来是为了黛诺啊。黛诺是木定纳的未婚妻,本来二人决定那年春节结婚的,黛诺却不知为何跑到村后的黑龙潭,抱着一块石头纵身跃了下去。现在,木定纳为了寻找黛诺的尸骨,要求下水,于情于理都讲得过去。所以,黄俊生低头想了一会,拍拍木定纳的肩膀,说:“一定要按程序做,不要蛮干。”

木定纳背着氧气瓶慢慢下潜,一个小时后,在水压的作用下,氧气瓶中空气中所含的氮发生作用,木定纳的意识开始模糊,这就是潜水者说的“深海眩晕”。但他提醒自己一定要挺住,不然,半途而废,不仅打捞不上黛诺的尸骨,还可能受到同行的嘲笑。

也许是信心起了作用,木定纳的神志慢慢清醒了。他小心翼翼地下潜,接着灯光,终于看到了铺着细沙的洞底。为了寻找黛诺的尸骨,木定纳不顾队长的一再叮咛,偏离了垂直的下潜路线,在洞底慢慢找起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木定纳体力不支之时,在前面一米处真地发现了一个仰面朝天的尸骨,他隐约看见,一块石头正压在尸骨的胸口上。

木定纳欣喜若狂,因为黛诺跳下去时就是抱着一块大石头。

木定纳想靠上去,但头晕目眩,明显体力不支。为了以防万一,他只好放弃了打捞黛诺尸骨的行动,慢慢浮回水面。

人们围上来,询问洞底的情况。好久,木定纳才喘着粗气把发现黛诺尸骨的事讲了一遍。黄俊生说:“这就好,这次我下去,一定要把尸骨打捞上来。”木定纳连忙摇手,他说他想亲手打捞上未婚妻的尸骨。“我们是来探险的,不是只来打捞你未婚妻尸骨的……”黄俊生有点不满地说。“我知道。”木定纳喘着气说,“你们可以下去,但一定不要动黛诺的尸骨,求你了。”

黄俊生想了想,说:“好吧,我们按原计划分组下去探险,如果发现别的东西可以带上来,尸骨不要动。”木定纳望着黄俊生,眼里满是感激。

第二天,已经恢复了体力的木定纳又要求下水。正好有一个队员水土不服闹痢疾,木定纳就顶了他的名额,二次纵身跃下黑龙潭。就在他又一次费尽千辛万苦,就要下潜到潭底时,突然听到“砰”地一声。木定纳知道坏了,凭老队员讲得经验,他知道,这是氧气瓶输气管阀门在强大的水压下爆裂了,他只好用手来控制氧气输出的速度。一会儿,木定纳就觉得头晕目眩,他只得用信号通知上面的队员,自己遇到危险了。

木定纳在迷迷糊糊中被救上水面,因为这次浮出速度比较快,木定纳被安置在减压舱中待了五个多小时,才被送往当地的医院。

两次下潜失败,木定纳感到很沮丧,但他还是不同意别人下潜打捞黛诺的尸骨。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就像躺在蒺藜窝里,浑身针扎般的难受,恨不得立即回到黑龙潭,再次下潜。

因为经费有限,黄俊生决定探险队不等木定纳了,继续按计划依次下潜,并背着木定纳,用一个蛇皮袋子将黛诺的尸骨装了上来。

听到消息,木定纳不顾医生的劝阻,跑回村寨,将蛇皮袋子里的尸骨倒出来,一阵翻腾。“你找什么?尸骨虽然散了架,但我都捡回来了。”黄俊生看着木定纳的异常举动,不满地说。“谢谢您。”木定纳站起身,“我还想下潜一次,我没有看到我们的爱情信物。”“你疯了!”黄俊生生气地说,“只为了一个信物就去冒险,值得吗?”“无论如何我都要下去。”木定纳说完,就去找他的设备。黄俊生说:“你的氧气瓶坏了,用我的吧。”接着,黄俊生又将全部队员叫到跟前,嘱咐他们一定要注意木定纳的安全。

其实,木定纳之所以决定再次下潜,并不是寻找什么爱情信物,而是寻找一尊玉菩萨。那年,他在缅甸做买卖,疯狂地迷上了赌石,不知木定纳哪辈子积了阴德,第一块矿石里就锯出了海碗似的一块玉,欣喜若狂地木定纳没有把玉卖掉,而是找人雕了一个菩萨带回家,想卖给当地一个富商。谁知,黛诺得到了消息,不让他卖,木定纳没好气地说:“你以为你是谁?我们现在还没有结婚,即使结了婚,有了这块玉石,我也可以找更漂亮的女人!”黛诺是一位没有文化、很传统的女性,听后和木定纳大吵了一顿,两人不欢而散。

回到家,黛诺越想越窝囊,就趁木定纳上茅房的空,偷偷钻到木定纳的屋里,在墙洞里找到了那尊玉菩萨。黛诺刚抱着玉菩萨跑出屋,就被木定纳发现了,他在后面紧紧追赶。但他又不敢大声喊叫,怕被更多的人知道他有玉菩萨。跑着跑着,黛诺就跑到了村后的黑龙潭边上,定定地看着气喘吁吁的木定纳。“我只是给你开玩笑的。快,把玉菩萨给我。”木定纳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谁会相信你的鬼话!”黛诺回身看看深不可测的黑龙潭,“你不是卖了玉菩萨,去娶比我漂亮的女人吗?好啊,跟我来拿啊!”说完,黛诺把玉菩萨揣在怀里,抱起一块石头跳了下去。

木定纳后悔不迭,那个玉菩萨虽不是价值连城,但卖几十万还是没有问题的。他想跳下去寻找,但不敢。因为村寨里的老人讲过,黑龙潭里住着一条黑龙,凶残无比,不管是牲畜还是人,只要掉下潭去,没有活着回来的。

正在木定纳手足无措之时,他从一本刊物上看到洞穴探险的故事,于是,就去重庆参加了洞穴探险队,为的就是日后回来打捞玉菩萨。

想到这里的时候,木定纳已经又一次潜到了潭底。他借着灯光慢慢寻找,终于找到那块压着黛诺尸骨的石头,他在石头周围的细沙里慢慢摸索,但一无所获。

正在他想继续寻找时,突然觉得憋得难受,他这才注意到,氧气瓶里的氧气没有了……

就在木定纳走上黄泉路的时候,黄俊生正在黑龙潭附近的一个山洞里把玩一尊玉菩萨。他早已看出木定纳绝不只是为了打捞黛诺的尸骨,所以,就在木定纳的氧气瓶阀门上做了手脚,但木定纳的命大,第一次竟又活着回来了。黄俊生只好趁木定纳住院,亲自下潜,不仅打捞上黛诺的尸骨,还找到了那尊玉菩萨。没想到,木定纳听到消息还要下水,为了能独占玉菩萨而又不被任何人知道,黄俊生偷偷将自己氧气瓶中的氧气放掉一半多,让木定纳背着下了水。“好啊,我说你们花这么多钱来黑龙潭做个鸟,原来是寻宝啊!”

黄俊生惊回头,见金腊拥拿着一把杀猪刀,凶神恶煞般站在他身后,他赶紧把手里的玉菩萨藏到身后。“别藏了,我都看见了。还是乖乖地把宝贝交出来,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黄俊生哪里肯依,他慢慢往后挪动,突然转身往山洞里面跑去。金腊拥高声喊道:“回来,那里危险!”但黄俊生哪里肯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洞深处跑。跑着跑着,黄俊生突然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掉进水里。他虽然对洞穴探险有很深的研究,但这次却没有那么幸运了,因为他没有潜水衣,没有氧气瓶。他大声喊叫,除了他的回声,没有别的声音。

黄俊生在水里折腾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找到能爬上去的地方,这个水潭的四周都是光滑的岩石,光滑得就像玻璃。黄俊生终于精疲力竭,和那尊玉菩萨一起,慢慢沉向潭底。

九爷坟

三江口南面的小山包下,有一个很大的黄土堆,里面埋的是九爷。人们都管那座坟叫“九爷坟”。

提起九爷,三江口及沿江上下几十里,几乎没人不知道他的。甚至连那些还穿着开裆裤的娃娃都会问,你们说的是不是那个能喝酒的老爷爷?其实,九爷在家里排行并非老九,他上面有四个姐姐,他是老五。再说当时,他爹张老艮还活着,他根本就称不上“爷”的,那时,三江口的人都喊他张老五,后人才称其为“九爷”。

三江口是个不足百户的小屯子,坐落在松花江与黑龙江交汇处的南岸。其实,这里并没有三条江,除了松花江和黑龙江以外,当地人管两江汇合后的那条江叫“混合江”,此为“三江”也。

三江口家家户户都重男轻女:认为闺女是给别人家养的媳妇,只有儿子才是自家的根。那些男人盘着双腿坐在热炕头上喝酒时,闺女是绝对不能上桌的,只有儿子才能围在桌边随便往嘴里抓东西吃。那些打渔汉子喝高兴了,便会用筷子头儿在酒盅里蘸点酒水,放进儿子的嘴里。别人家的孩子都辣得眼泪汪汪,呲牙咧嘴,一脸难看而痛苦的模样儿;唯有张老艮把筷子头放进他儿子的嘴里,他儿子张老五不但不哭不闹,反而吮吸住筷子不放,直到嗍没味了才松口,咧着嘴丫子傻笑。看着傻笑的儿子,张老艮对在地上忙活弄饭的老婆子说:“这个傻小子,长大了准保也是一个大酒包!”

老婆也笑着说:“还不都是你给惯的!”

听了老婆的话,张老艮得意地哈哈大笑说:“在江边长大的男人,哪个不喝酒?不喝酒,还能算是个男人吗?”

张老艮嘴里给自己找着托词,心里还是认可老婆子说的话的。这辈子他张老艮一连生了四个闺女,都快绝望才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又是老疙瘩,他能不宠,能不惯吗?

要说张老艮让张老五嗍吸筷子头,只是老子娇惯儿子,并不能算真正喝酒。张老五第一次偷着喝酒是十三岁那年。

那天,张老艮下江打渔回来,掏了两毛钱让张老五拎着瓶子到小卖铺去打酒。

小卖铺的伙计收了钱,掀开盖在酒坛上的棉布盖儿,从里面舀出满满一提溜酒,高高提起,微微倾斜,把酒流拉成一条直线,朝放在瓶子上的漏斗里灌,空气里立刻弥漫出一股纯正而浓郁的酒香。闻到那股诱人的酒香,张老五不由得直盯盯地看着流进瓶子里的酒,一个劲地翕动鼻翼,不由“吧嗒吧嗒”起了嘴儿。

打好了酒,张老五抱着瓶子朝家走,闻着从瓶口里飘散出来的酒香,就像百爪抓心似的难受。熬着熬着,实在熬不住了,见四周没人,便拔开瓶口的木塞儿,喝了一大口。没想到,酒冲,再加上毕竟是第一次真正喝酒,呛得他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吓得他赶紧把木塞儿盖上。抱着瓶子没走出两步远,那入了喉的酒水,在嘴里留了满口的香味儿,张老五不禁又“吧嗒”起嘴儿来。越“吧嗒”越觉得满口的香甜,那爪子抓心的感觉就又出来了,而且这次比上次似乎抓得更让人忍无可忍。张老五想不去想它,可它就像在心里生了根似的。最后,实在抵不住酒香的诱惑,张老五又拔开了木塞儿,往嘴里倒了一大口。就这样,他一路走,一路偷喝,等他走到屯子中央的水井那儿时,两毛钱的烧酒已经被他偷着喝掉一大半了。怕回家挨揍,张老五赶紧到井边,摇着轱辘,从井下绞上来一柳罐凉水,往瓶子里灌了半瓶凉水才敢回家。

见儿子打酒回来,张老艮接过酒瓶子,倒了一盅,端起来便抿。谁知那酒一入口,舌头像被什么拧了一下似的,“噗——”张老艮把那口酒全吐了,随手薅过来站在旁边的儿子问,“酒是在哪家小卖铺打的?”等问清了,拉着儿子就往外走。

爷俩来到那家小卖铺前,张老艮气呼呼地把酒瓶子往柜台上一墩,说:“把这酒给我退了!”

生意人,会来事。那个打酒的小伙计看着满脸怒气的张老艮,赶紧陪着笑脸问:“怎么了,张大叔?”

别看小伙计紧着陪着笑脸,可这没浇熄张老艮的满肚子怒火,他没好气地说:“怎么了?还有脸问我,你自己尝尝吧!”

那个打酒的小伙计听张老艮这么说,知道刚才打的酒出了岔子。小伙计拔开瓶口的木塞儿,尝了一口,也赶紧吐了,说:“这酒不是我家的酒!”

小伙计的话,把张老艮说得一愣,忙转身问儿子:“你是不是在他家打的酒?”

张老五点了点头。那个伙计一看,赶紧解释说:“你儿子是在我家打过酒不假,可这酒里掺水了。”

张老艮更生气了:“听你话里的意思,莫非是我把酒喝了,又兑上水来讹你?”

那个小伙计仍旧赔着笑脸说:“到底是谁掺的水,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这酒不是我家的酒,还是问问你儿子吧。”

不问还好,张老艮一问,张老五竟承认是他往酒里掺的井水。“好哇,你个小兔崽子,还没有三块豆腐高呢,就敢偷酒喝了!”张老艮一边骂,一边从脚上扒下来一只鞋,上去要拍儿子。张老五一看事情不好,撒开脚丫子就朝江边跑。

一口气跑到了江边,张老五也没顾得上搭理几个正在江边洗澡的半大小子,三把两下地扒光衣服,“扑通”,一个猛子扎下去,就再也没影了。

那几个正在江边嬉闹的半大小子,见张老五扎进水里半天没冒一下头,都以为他淹着了,吓得赶紧往岸边跑。一边跑,一边惊慌地喊:“张老五淹着了,救人呀,快救人呀!”

这工夫,张老艮拎着一只鞋已撵到了江边。听说儿子在江里淹着了,也顾不上生气了,急忙划船下江去救儿子。可满江撒眼一看,除了白茫茫的江水,什么都看不到,该上哪儿去救儿子张老五呢?

张老艮怎么也没想到,两毛钱的烧酒竟会要了儿子的命。想到这儿,他不由得悲从心起,一屁股坐在船上,嚎啕大哭起来。就在张老艮悲痛欲绝的时候,张老五的小脑袋瓜却从半江心冒出来了。只见那小子摇晃着圆圆的小脑袋瓜,得意地对站在岸边的几个吓得像木瓜的半大小子喊:“嘿,我抓了条大鲤鱼!”

见儿子没事,张老艮一下来了精神,对江心叫骂开了:“你个小兔崽子,还显摆什么?我以为你淹死了呢,还不赶紧给我滚上来!”

看见站在船上的张老艮,张老五更不敢上岸了,站在没胸深的江水里,不动地方。“赶紧给我滚上来,咱们今天没事。你要是还不上来,小心回家我扒了你皮!”

听爹这么说,张老五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赶紧问了一句:“我上去,你真的不揍我?”“赶紧上来吧,我不揍你,赶紧滚上来!”

还别说,张老五还真不是瞎吹牛,他的手里真拎了一条足有四五斤沉的松花江大鲤子,红红的鱼尾巴梢儿还在一个劲儿地甩呀甩呢。

见儿子拎着鱼上了岸,张老艮也划船靠到岸边。张老五走到爹跟前,把手里拎着的那条大鲤鱼往张老艮跟前一摔:“这条鱼,赔你的酒钱够不够?”

这哪里是赔他的酒钱呀,简直是在跟他的老子叫号呀,一时气得张老艮哭笑不得。

转眼间,几年的时间过去了,张老五也长成了大小伙子。每天和他爹一样下江捕鱼,张老艮还给儿子娶了一个叫翠花的姑娘当媳妇呢。

结婚后,张老艮帮儿子盖了两间新草房子,让小两口搬出去单过,他和老伴仍旧住在原来的三间老房子里。

没了张老艮的管束,张老五的酒量越喝越大了,要是放开量让他喝,两三斤也没问题。有个年轻人不服气,说:“我就不信了,他张老五酒量再大,还能比过景阳冈上的打虎英雄武松吗?那武二郎连着喝了十八碗酒,都醉得摇摇晃晃呢,难道张老五比武松还厉害?看我的!”

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那人找来三江口几个能喝酒的人,陪着张老五坐在网滩上喝了起来。在这次喝酒前,他们几个人商量好了——喝酒的时候不一起喝,一个个轮番敬张老五,一圈下来,肯定得把张老五喝趴下。不知道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张老五没看出来,反正不管是哪个人敬酒,张老五端起酒碗,仰脖就朝嘴里灌。

第一轮喝下来,张老五起来到旁边的树林子边撒了泡尿,回来跟那几个人继续喝。等到四五个回合喝下来,几个陪酒的一个个都躺下了,很快响起了一片鼾声,只剩下张老五一个人还坐在沙滩上继续喝呢,算是痛痛快快地过了一把酒瘾。

从这次较量以后,三江口的人都知道张老五是个酒漏子,喝进肚子里的酒全变成了尿,顺着尿道撒出去了。像这样的酒漏子,多少酒也不可能灌醉他呀,谁还敢和他拼酒、斗酒呢?

能喝酒不算什么章程,在“混合江”上打渔的渔民,哪个不能喝酒?水性好也不算什么本事,江上的渔民哪个不会凫水,不会凫水还敢下江捕鱼?可是,像张老五这样酒量既大,水性又好的人,还真的不多,满江边上下数几十里,可能也找不到第二个。连那些在“混合江”上打了几十年渔的老渔把式,都翘起大拇指说:“张老五那水性,就是跟浪里白跳张顺比,都不见得差啥呢!”

一九三一年,日本人占领了整个东三省。又过了三年,东北也不再叫“关东”了,改成什么“满洲国”了,纪年为“康德元年”。那些下江捕鱼的渔花子们,可不懂什么大清、民国,还是什么满洲国,该下江打渔,还下江打他的渔。不过,他们下江打渔和以往可大不一样了,经常能碰到一艘悬挂着膏药旗的日本人的小汽艇。

小汽艇在江里碰到打渔船,连喊带叫地让渔船赶紧靠上岸边,随后几个鬼子兵从小汽艇上跳下来,登上渔船,连捡带翻,挑上几条鳌花、鳊花,或者混合江的大鲤鱼,扬长而去。要是哪个渔民稍有点不满,不让拿鱼,那些日本兵上来不是连打带骂,就是端起三八大盖枪,“哗啦哗啦”地拉动枪栓,朝渔民身上胡乱比划,吓得那些被抢了鱼的渔民再不敢吭声了,只能划着渔船赶紧离开。开着小汽艇满江乱晃的鬼子兵里,带头的是个叫清源一男的日军小队长。

清源一男小队长,长一副白净的脸庞,鼻梁子上架着一副玳瑁框的圆边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别看这个鬼子长得文静,其实是个无恶不作的大色鬼。沿江上下几十里,只要是被他看上的大姑娘、小媳妇,没有不想方设法弄到手的。

这一天,清源一男带着几个日本兵巡逻来到三江口。停船上岸,沿着村路乱转。当他们走到一家小卖铺前,正赶上张老五的媳妇翠花在打酒。看见长得亭亭玉立的翠花,清源一男的眼珠子几乎都不转了,直楞楞地盯着翠花漂亮的脸蛋和丰满的胸脯不放。吓得翠花酒也不敢打了,拎着空瓶子赶紧跑回家。眼看着就要到嘴的肥羊肉,怎么能舍得让她白白溜掉呢!清源一男立刻领着四五个鬼子兵和一名翻译官,一路追了上来。

也是赶巧,那天正在江里撒网打渔的张老五看着要起大风,早早地收网回村了。

打渔人整天漂浮在水面上,几乎都会看点天气。张老五拎着几条鱼刚到家门口,正看见那几个鬼子兵在调戏他媳妇翠花。张老五顿时火冒三丈,随手操起院子里一把劈柴的大斧子,照准一个鬼子兵的脑袋就劈了下去。

那个鬼子兵听到大斧子劈下来带起的风声,慌张地朝旁边一躲;张老五的一斧子劈空了。见头一斧子没劈着小鬼子,张老五接着又抡起第二斧子;可是,没等他这一斧子劈下去,其他的鬼子兵已经疯狂地扑上来,把张老五死死地抱住了,然后七手八脚地将他摁倒在地上,很快,张老五就被那帮如狼似虎的鬼子兵制服,五花大绑地捆绑起来了。

一个臭打渔的花子,胆敢跟大日本皇军对抗!清源一男从腰间掏出他的“王八盒子”,随手撸了一下枪管,把一颗子弹顶上膛,对准了张老五的胸膛。正要勾动扳机,眼前人影一晃,却见翠花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像只护崽的老母鸡,死死地挡在了丈夫的前面。“你的让开,不让开,死啦死啦的!”清源一男气急败坏地挥动着手里的“王八盒子”,逼迫翠花赶紧躲开。可是翠花死死地挡在张老五的前面,就是不躲。清源一男还没得到翠花,实在有点舍不得杀她。一时,两个人就那么僵持在了那里。

那个翻译官似乎看透了清源一男的心思,趁机贴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清源一男一听,满脸狐疑地问:“你的,说的是真话的干活?”

那个翻译官点头哈腰地说:“三江口七八个能喝酒的人,联手都没灌醉他。太君不信,可以和他比试比试。”

清源一男是日本北海道人,而那里正好也出能打渔、会喝酒的人,他也是个能灌酒的大酒鬼。听说张老五的酒量特别好,清源一男眼珠子一转,来了主意——他要和他斗一场酒——一个堂堂的大日本帝国军人,别管在哪方面,都得比这些下贱的支那人强啊!只要胜了那个渔花子,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处置他了;到了那个时候,他想得到眼前的这个漂亮的女人,还不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吗?

听说清源一男要和张老五比试喝酒,三江口的打渔人都不下江捕鱼了,都聚到网滩上,看起了热闹。

正式开始前,翻译官不知对清源一男“叽哩咕噜”说了些什么,就见清源一男咧着大嘴笑了笑,看着张老五说:“听说你喝酒大大的,很能喝,今天我的,想要好好地见识见识,和你切磋切磋酒道。你的,要是赢了,我的就放过你;要是输了,死啦死啦的!不过,咱们的有言在先,喝酒时不准出去撒尿。酒都顺着尿道尿出去了,岂不是把好酒白白地糟踏了!”

说完,他让人给张老五松了绑,又让两个鬼子兵从小汽艇上捧下来两坛酒,自己先倒上一大碗,随后一口气灌进了嘴里。喝完酒,他抹了抹嘴,接着亮了亮碗底,竟一滴也没滴下来。

听说喝酒不准出去撒尿,那些看热闹的人都暗暗为张老五捏了一把汗——喝酒不让撒尿,还不把张老五活活给憋死呀!那些渔民看着长得文质彬彬、白白净净的清源一男想,这家伙,果然居心不良,用心确实险恶啊!

张老五看着清源一男把头一碗酒喝了,也端起了酒碗,凑到嘴边先尝了一口,然后“吧嗒吧嗒”嘴——也说不清楚这鬼子酒到底有股什么味儿,实在让人喝不惯,可他还是硬着头皮把第一碗酒喝下去了。

两个人分别喝完了头一碗酒,一个鬼子兵又端起酒坛子,分别把两只空酒碗倒满,两个人各自端起碗来,分别又都喝了下去。

连着喝了三碗酒,清源一男那张蜡黄色的小脸,几乎变成了猪肝般的紫黑色,再没有刚坐下时的那股嚣张气焰了。张老五喝完了第四碗酒,满头大汗顺着脸往下淌,连身上穿的衣服都被汗水溻透了,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酒香。

见张老五这种喝酒架势,清源一男心里早已怯了三分。他知道张老五把喝进肚子里的酒都从体内逼了出来,变成汗带到了体外。可当初他只讲不准他出去撒尿,并没有规定喝酒时不许出汗呀!到了这会儿,再怎么后悔也晚了。可是他又一想,自己一个堂堂的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怎么能输给一个“满洲国”的渔花子呢?他稍微静了静神,硬着头皮端起第五碗酒,强撑着喝了下去。

头一坛酒喝完了,清源一男让鬼子兵打开了第二坛酒,再把两只大碗倒满。日本清酒当时喝着没觉得有多大劲儿,可是后劲儿厉害。张老五实在喝不惯鬼子的这种清酒,觉得脑袋瓜子都大了,昏沉沉的,脸色也变得蜡黄,衣服也被汗水浸得呱呱透,能拧出水来了。

喝到第七碗时,张老五几乎喝不下去了,但一想到这是赌自己的生死,便硬着头皮把碗里的酒一口气喝光了。接下来轮到清源一男了,鬼子小队长看了看张老五,似乎特别艰难地把酒碗端起来,像端着一件千钧重物,双手不停地哆嗦,好不容易才把碗口凑到嘴边,张开嘴,还没等喝,只听见“嗷”的一声,一股浑浊的黄汤子从那张开的大嘴里喷射了出来,足足蹿出去半丈多远,吓得那些看热闹的人赶紧朝旁边躲,生怕溅在自己身上。

清源一男连着吐了好几气,喷得满地都是,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酒臭气。正吐着,清源一男突然一头栽倒在地,呼呼地睡了过去。那几个鬼子兵见自己的小队长睡死了,只好像抬条死狗似的,把他抬上了小汽艇,开回了通江镇。

这次比喝酒,清源一男是彻底地醉了,也彻底败了。可清源一男并没有因为喝醉了酒,而忘记了那个漂亮的翠花姑娘,心里还惦念着她,一心想要得到她。

他到底还是寻找了个机会,趁着张老五下江捕鱼了,领着几个鬼子兵硬把翠花拉进了村头的苞米地里祸害了。那个翠花也是个烈性的东北女人,受到了日本人的侮辱,一直痛哭不已。半夜里,她趁着张老五睡着了,一个人跑到“混合江”边,投江自溺了。

儿媳妇翠花这样悲惨地死去,心疼得张老艮和他的老婆相继病倒在炕。几天的工夫,两位老人也追随着儿媳妇去了。前后不到十天,张老五家连着死了三口人。发送完了三位亲人,张老五一个人在江边的沙滩上躺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头上,他才从地上爬起来,面对着滚滚东去的“混合江”水,大骂了一声:“小鬼子,我操你个姥姥!”

从那以后,张老五似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的话本来就不多,如今言语更少了,一天到晚耷拉个脑袋,见到谁都不说一句话,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此外,他彻底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大酒鬼,一天到晚总是喝得醉醺醺的,几乎没人见到过他清醒的时候。有理解他的人说,张老五这是憋屈的,是在借酒消愁啊!可这话说完没几天,三江口的人竟看到那个没志气的张老五,居然和清源一男一伙小鬼子坐在沙滩上喝起酒来。

一个人再窝囊,再没志气,再有酒瘾,也不可能和仇人坐在一起喝酒啊!而更叫人来气的是,张老五和那些小鬼子在一起喝酒时,还显得特别兴奋,丝毫看不出有一点夺妻之恨、气死爹娘之仇的愤恨。甚至还有人看见,张老五给那些小鬼子们送鱼,让他们带回去下酒。气得有人在背地里骂他,这个张老五算是彻底完犊子了,他从沙滩上爬起来时,骂的那句话,也白骂了。这样一个见到了酒比见到他亲爹亲娘还亲的人,还能算是一个人吗?这家伙简直就没长颗人心,简直就不是他爹娘养的,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听到三江口人背后狠劲地骂他,诅咒他,张老五装作没听见似的,仍旧我行我素,该和那些小鬼子怎样亲近,还怎样亲近,该坐在一起喝酒,还是坐在一起喝酒。

三江口距离通江镇只有八里路,清源一男他们那伙小鬼子每天在江上巡逻都要经过这里。这天,汽艇刚靠到岸边,还没等清源一男说话,张老五赶紧从船上拎起一条五六斤重的大鳌花,递了过去。清源一男接过那条大鳌花鱼,竖起大拇指头说:“你的,大大的好,是大日本帝国的大大良民,我的大大的好朋友!”

张老五谦恭地站在渔船上,点头哈腰地对小汽艇上的清源一男说:“最近我发现了一个好鱼窝子,哪天我再想办法掏弄到两坛好酒,咱们上那儿下网打渔,炖上一大锅,好好喝一顿?”“好的,好的,咱们再好好地切磋切磋酒道。”见张老五那副谄媚巴结的样子,清源一男心里很受用,心里原有的那点戒备已经彻底放下了。在他的眼里,支那人个个都是张老五,都是逆来顺受的大日本帝国的“顺民”。

过了几天,清源一男领着五个鬼子兵又来到江心岛附近巡逻,远远地看见张老五,便驾驶着小汽艇,缓缓地停靠到岸边,接着从艇上跳下来,走到张老五跟前问:“你的,今天打到鲜鱼的没有?”

张老五摊开双手,摇了摇头说:“一条像样的鱼也没打到。”

听张老五说船上没有鱼,清源一男失望地正打算驾驶着小汽艇离开。张老五赶紧上前说:“这几天江水涨得实在太快了,江里的鱼都钻进了汊子,快要咬汛了。咱们不妨明天带上两张网,到江心岛的北面去堵江汊子,保准能打到鲜鱼,不知太君想不想去?”“好的,好的!要去,一定要去。”听说能打到鱼,有鱼吃了,清源一男高兴地赶紧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清源一男驾驶着小汽艇,载着几个鬼子兵早早来到三江口岸边。

这一天,天晴得特别好,万里无云,江上风平浪静,是个特别适合打渔野餐的好日子。张老五支起大棹,把他的渔船划到小汽艇旁,把两只船的头尾用缆绳绑在一起,然后自己仍留在渔船上,指挥着驾驶小汽艇的清源一男,径直朝江心岛北侧的一条江汊子驶去。

江心岛的下游,是松花江和黑龙江的汇合处,江面至少也有五六里地宽。他们绕过了江岛的下沙嘴滩,又朝上游行驶了一会儿,终于在一条江汊子口停了船。这儿的景色简直太美了,岸边是一片足有两三里地长的金色沙滩,滩上的江堤上生长着茂密的野草和碧绿的柳树林,走在那片细腻而柔软的沙滩上,身旁是微风吹拂下的依依翠柳,真的特别美。张老五把渔船从小汽艇旁解下来,然后对清源一男说:“我去江汊子下网,你们上岸支锅搭灶,备好柴草,等我回来,咱们一起炖鱼喝酒。”

清源一男答应着,看着张老五划着渔船离开岸边,拐进了江汊子里才收回眼睛。

那天,张老五带了两张渔网:一张是五、六十丈长的大淌网,另一张是十几丈长的丝挂子。他把两张渔网下在江汊子的稳水湾里,把网纲牢牢地系在船尾,等了大约两三袋烟的功夫,见两张网上连着泛起了几朵鱼上网撞起的水花,赶紧划船过去,把上网的鱼摘下来,兴冲冲地划船回岸边,拎起一条十几斤重的七粒浮子跳上岸,笑呵呵地对迎过来的清远一男说:“太君,我没骗你吧!看,刚下网多大一会儿呀,就逮了这么大的一条好鱼。”

清源一男认识这种鱼,知道它是鲟鱼的一种,浑身全是软骨,还没刺,可把他高兴坏了,“叽哩哇啦”对那些鬼子兵叫嚷了一通。那些鬼子兵听完了长官的吩咐,赶紧忙活起来。有的点火,有的打水,有的收拾鱼。不到一袋烟的工夫,那条七粒浮子已经炖在锅里了。

炖上鱼,清源一男正准备让一个鬼子兵上小汽艇去搬酒。这工夫,张老五已经从自己的船上捧下来两坛子酒,恭恭敬敬地对清源一男说:“太君,原来总喝你的酒。前两天就对你说过了,我想办法掏弄到了两坛子好酒,咱们今天一起好好品尝品尝。”

清源一男早就听人说过,中国人烧的酒不但味醇性烈,而且回味绵长,特别好喝,也想换换口味。可他终究有点信不过张老五的酒,怕他在酒里下毒。别管怎么说,他张老五也是个中国人呀!

别看那些中国人面上对你恭恭敬敬,谁知道他们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呢?清源一男上前,掀开封着酒坛子的棉布盖儿,朝坛里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这坛子里的酒不是清冽透明,而微呈浅黄色,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儿。清源一男立刻虎视眈眈地盯着张老五,用鼻子哼了一声:“你的说,这是怎么回事,里面怎么有草药?”

张老五一看鬼子起了疑心,赶紧解释说:“太君,这是用人参、鹿茸和虎骨等几味儿中草药泡制的烧酒,不但能强身健体,还能延年益寿呢!不信,我先喝一碗,让太君看看。”

说罢,张老五从坛子里倒出一碗酒,双手捧起来,“咕咚咕咚”地一气喝下去。然后抹了抹嘴,笑模笑样地坐在沙滩上,似乎在享受着烈酒带给他的快乐。这酒里泡的确实只是几味中草药,并没有毒。

这时锅里的鱼已经炖熟了,空气里散发着一股炖鱼的香味儿。清源一男又看了看张老五,见他确实没有一点中毒的症状,和正常人并没有什么两样,这才彻底放心了。清源一男让一个鬼子兵把每人的碗里都斟满了酒,六七个人围着铁锅,席地而坐,就着江水炖江鱼,大碗喝起酒来。

喝到高兴处,有两个鬼子兵开始划拳行令,还有一个“叽里哇啦”地唱起了歌,跳起了日本舞,好不尽兴。

炸弹姻缘

抗战时期,吕家堂屋被日本鬼子的飞机撂下了一颗炸弹,由此引出一段感人肺腑的——

千钧一发,大炸弹坠落孩屋

这个故事发生在抗日战争时期,已经六十多年了,一直在民间流传着。

一天早上,吕贵的闺女吕小鹅正朝翻滚的油锅里放油条,突然来了几架日本鬼子的飞机,母鸡下蛋似的撂了几颗炸弹。一阵轰响过后,吕家父女急忙收了摊子准备回家。这时,一个邻居跑来报信说,吕家堂屋落了颗炸弹。一旁的吕贵婆娘一听,惨叫一声,昏了过去。原来,吕贵有个六岁的宝贝儿子,还在屋里睡着呢。

小鹅手忙脚乱地给娘掐人中,吕贵则撒腿就往家跑,到家隔着门缝一看,果见一颗水桶般粗的大炸弹,支乍着两片钢翅竖在堂屋正中,屋顶穿了个大窟窿。他的宝贝儿子只穿件红兜肚,赤脚光腚站在里屋门口,哭爹喊娘。邻居们站在远远的地方,叫着“快救孩子”,可谁也不敢近前。天知道那炸弹啥时爆炸!

孩子的生命危在旦夕!

这时候,镇上一个叫飞脚龙的无赖像是看出了什么门道儿,对吕贵说:“你出一千块袁大头,我把孩子抱出来。”吕贵虽救儿心切,但这一千块大洋从何而来呢?那飞脚龙见吕贵迟疑,忙又追逼道:“这样吧,钱我一个不要,只要让你闺女嫁给我就行。这可是玩命娶女人呀!”原来吕小鹅长得如花似玉,飞脚龙对其垂涎已久,这次乘人之危,决心要把小鹅弄到手里。吕贵心想,大洋没有,闺女倒有一个,只是这样怕要害了女儿。但毕竟救子心切,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便狠心点了点头。飞脚龙忙甩了外衣,对手下几个弟兄说:“哥这回要扎大本钱了!”说着正要朝院里走,突然人群里传来一声高喊:“慢!”

众人扭头一看,见人群里走出一个后生。

那后生大步走到吕贵跟前,双手一拱,说:“大叔,我一不要钱,二不要你的女儿,我万一有个好歹,只求你养活俺的二老。俺是河南岸下埠口人,叫何顺子。”

众人齐望何顺子,见小伙子人高马大,团脸直鼻,双目炯炯有神,嘴唇儿有角有楞,一看便知是条好汉。他一身黄衣,身背小铺盖,看样子像是刚从前线部队回来。

何顺子望了飞脚龙一眼,卸了铺盖,勒紧腰带,抱拳对众人施一礼,向吕贵要过门钥匙。

飞脚龙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破了自己的美梦,不由怒火中烧,想上前与何顺子比个高低,又怕犯了众怒。他冷眼盯着何顺子的脊背,心里巴不得那炸弹冒烟起火,炸飞那愣小子。

见何顺子开门进屋,众人皆瞪圆了双目,屏气静声,心似提到了嗓子眼,紧盯着何顺子的一举一动。

何顺子走近吕家堂屋,开了铁锁,小心地推开房门一瞧,不由松了一口气。他刚从前线回来,自然懂些军事常识。刚才见飞脚龙乘人之危敲诈勒索,心中不由升腾起一股正义感,他原想这是一枚定时炸弹,没想到是一颗带撞针的。这种炸弹,一般是着物便炸。这一颗不知怎么成了臭弹,如小心对待,应不会有大危险。他先抱起孩子,飞身出屋,交给吕贵,然后又拐了回去,小心地将那炸弹拔出,一气抱到河边,滚到水里,仍没有响。

危险排除,众人哗然,无不称赞何顺子胆大心细,大仁大义。吕贵拉过何顺子,先叫恩人,后便下跪。何顺子急忙搀起他,连说:“使不得,使不得!为人行善,天经地义。你恁大岁数这样对我,不是折俺的阳寿嘛!”吕贵见何顺子言语稳重,很是敬佩,又观他身材魁梧,一股正气,不由愈加喜爱,当下硬要把吕小鹅许配给他。何顺子一再推托,但哪顶得住众人苦苦撮合,只得答应下来。

横祸不散,小混混再起波澜

一为因祸得福,择了好婿,二为仁婿压惊,吕贵当即在饭馆里叫了几个好菜,让何顺子坐了首席。没想酒过三巡,突然来了几个河防队员,把何顺子给押走了。

原来,何顺子将炸弹滚到河里后,飞脚龙为报夺“妻”之仇,集结了镇上无赖,筹划了半日,决定在那颗没响的炸弹上做文章。无赖们一分两班,候在东西码头上,呼喊来往客船商船,说河里落下定时炸弹,禁止各路船只通行。船老大们虽半信半疑,但赶上这兵荒马乱之年,谁也不敢去冒险,半天时间,颍河镇两头就停满了客船商船。水路要道阻塞,河防队告到镇公所。镇长井老泉派人调查一番,当下便抓了何顺子,命他把炸弹捞上来。

颍河两岸已人山人海,何顺子脱了外衣,腰中缠了大绳,瞅准方向,正准备下水。这时吕贵端来烧酒,哽咽道:“孩子,没想飞来的横祸一直不散,真是苦了你,多保重!”何顺子说:“大叔,我若万一有个好歹,对我爹娘说一声。”何顺子话音未落,只见他老爹何大来已驾船赶到。这何大来是玩船的好把式,何顺子自幼随父跑河船,练就了一身好水性。前些时,一支部队路过,说要征兵抗日,何顺子被送上前线。谁知一仗下来,这支部队的头头战死,群龙无首,他就跑了回来,还没见着老爹就碰上了这事儿。何大来挤过人群,走到儿子跟前,端详着儿子,不由老泪纵横。何顺子“扑通”跪地,哭着对爹说:“爹,孩儿还未见到你,就惹下了这祸端,今日若儿子死了,你老千万不要伤心,切记身体为重!”何大来望了儿子一眼,“刷”地脱下外衣,说:“把绳子给我!”何顺子见老爹要下河,哪里肯依,哭着劝道:“爹,你老上了年纪,我怎能……”何大来禁不住老泪又涌,哽咽道:“孩子,你是咱家独苗儿,万一有个好歹,我怎对得起祖宗!”

父亲执意要下,儿子不允。儿子要下,父亲不允。两人正争得不可开交,飞脚龙蹿上来,大叫道:“怎么样?你们怕绝后,老子不怕!”说完,一把扒了外衣,又盯着何顺子:“看老子如何把炸弹捞上来!只是有一条,你要把吕小鹅让给我!”你道飞脚龙为何这般慷慨?原来他见何顺子前次不仅把炸弹抱出房舍,而且扔到河里也不见爆炸,便猜想是一臭弹,加上想小鹅想得发疯,便啥也不顾,硬撑上来。

何顺子虽还没见过吕小鹅,但昨晚从众乡亲的夸羡中已使他对小鹅爱了三分,面对无赖的挑衅,他冷笑一声:“这可是玩命的呀!”飞脚龙说:“老子爱的就是玩命!”

这时,何老爹听出了话音,他疼儿子心切,便央求顺子:“孩子,咱不争了!让他吧!”

吕贵一听此话,忙上前跪到何家父子跟前,哀求道:“恩人,一女不许二男,你救人救到底呀!”

何顺子搀起吕贵,深情地说:“老伯,我就是搭上条命,也不能让小鹅跟那孬种受罪!”说完,就要下水,没想飞脚龙一把拉住他,诡秘地说:“你可是何家的独苗,还是让我来吧!”

何顺子说:“老兄捞出炸弹,我当设宴招待,若强要其他,我可不答应!”“只要老子捞出炸弹,吕小鹅就是我的!”飞脚龙狠狠地望了何顺子一眼。“若是那样,你就走开!”何顺子说完,一扎腰,深吸了一口气,就要下水。谁知何老爹却死死拽住了他,苦苦哀求:“孩子呀,下不得,下不得呀!”

生死度外,好姑娘姻缘谁定?

这时,吕小鹅不知从哪儿走了出来,她眼含泪水深情地望了何顺子一眼,说:“俺……俺愿终生受苦,也不愿搭你一条性命!”说完,扭脸对飞脚龙:“你既然挖空心思弄到这一步,那就下水吧!”

飞脚龙得意地望了望何顺子,笑道:“怎么样?小鹅对你够情分吧!这炸弹说炸就炸,这一回,我他娘的可是舍命棒打鸳鸯喽!”

何顺子望了一眼小鹅,没想到小鹅竟如此秀美,如此大义!这般好的姑娘,怎忍心让她落入无赖之手?他愤怒之极,一把拉住正欲下水的飞脚龙,厉声说:“慢!我今天就是为她而死,也值得!”

飞脚龙见何顺子不识抬举,伸拳便打,直捣顺子的胸口。何顺子急忙后闪一步,顺势抓住飞脚龙的手腕,一把将他拉了个嘴啃泥。河两岸看热闹的人早就恨透了这个无赖,不由拍手称快。飞脚龙的几个弟兄一见大哥丢丑,急忙上前,架住了何顺子。一片喧闹声中,飞脚龙顾不得羞辱,擦了嘴角儿处的泥巴,愤愤地说:“抓牢这小子!待我捞出炸弹再与他算账!”说完,像怕小鹅被人抢走似的,连绳索也忘了拿,一猛子扎进河水里。

若他真的把炸弹捞了上来,这小鹅就得痛苦一辈子。何顺子想到此,大吼一声,挣开几个无赖,一跃跳入水中。

这时,飞脚龙已摸住了那炸弹,正欲出水喊人撂绳索,忽然听到了跳水声,立即猜出这是何顺子要与自己抢捞炸弹。抢炸弹就是抢小鹅呀,那白嫩的妞儿怎能让给他!飞脚龙略一思忖,立即有了主意,为不让何顺子得手,他憋足一口气,抱起炸弹从水底朝岸边走。他憋得脸红脖了粗,忙放下炸弹浮出水面换了一口气,又急急入了水。他终于抱着炸弹走到了岸边。岸上的人见飞脚龙抱着炸弹上来了,不由瞪大了眼睛开始为吕小鹅担心。吕小鹅更是面色灰白,泪水流出眼眶,嘴唇儿咬出了血。飞脚龙荡起胜利的冷笑,淫邪地望了一眼吕小鹅,好像搂着的不是炸弹,而是小鹅。岸上静极了,只能听到飞脚龙那“哗啦哗啦”的趟水声。水边处的几个无赖见大哥果真捞出了炸弹,一个个惊喜万分,纷纷上前帮忙。没想刚到跟前,那飞脚龙脚下一滑,炸弹着了地,撞针撞在了砂礓石上。只听一声巨响,岸边顿时血肉横飞,河水一片殷红,几个无赖同时上了西天。

一时间,颍河两岸如炸了营,惊叫声,呐喊声,响成一片。何顺子在水里被震得打了几个滚儿。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儿,铐子已经铐在了他的双手上。飞脚龙是镇长井老泉的外甥,外甥被炸飞了,他岂能甘休,便派人抓何顺子。

何顺子大呼冤枉,连连斥问井老泉为何抓人。井老泉冷冷地望着他,指着河水里漂浮的血肉烂衣说:“凭什么?就凭这个!”何大来和吕贵全家一下子全跪在了井镇长面前,哀求镇长释放无辜。镇上众人也一齐说情,要保出何顺子。

井老泉望了众人一眼说:“几条人命,几条人命啊!我岂能私自作主!”

吕小鹅忽地站起,走向井老泉道:“飞脚龙自作自受,大伙儿都看着哩,与何顺子何干?”

井镇长看了看面前的小家碧玉,脸上抽搐了一下:“何顺子把炸弹扔进交通要道,酿成大祸,岂能无干?”

吕小鹅说:“飞脚龙强行下河,自寻死路。何顺子仗义排难,理应受赏。可如今助人者受罚,不是破了民国大法吗?”

井镇长被问得哑口无言,禁不住恼羞成怒,吼道:“案情发生在我的辖地,我就有权抓他!至于何顺子有罪没罪,那要听从上峰发落!”说完,一挥拐杖,示意带走何顺子。吕小鹅急步上前,护住何顺子,对井老泉说:“既然镇长大人执意如此,我只求你一件事。”

井老泉问:“什么事?”

吕小鹅说:“何顺子排除炸弹,不仅救了我弟弟的命,也解了众乡邻的危,我敬仰他!何况,有我父母作主,众人为证,我是铁了心要跟着他,打官司,我跟上,坐监牢,我陪他!”说着,一把挽住何顺子,直直地向前走去,反留下井镇长一伙,傻愣愣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第三章

鬼城血妖

丰都县是巴蜀大地上的“鬼城”,素以神秘离奇的鬼文化驰名天下。然而就在中秋节的这天夜里,整个小城沉浸在一片和谐静谧的气氛中时,城东郊区派出所的值班民警接到电话,说辖区内发生了一桩不可思议的恐怖血案。

报案人叫潘虎,是个四十多岁的无业男人。他说自己家院子里养了一只平时用来看家的大白鹅,他白天出去打了点零工,晚上回来觉得浑身甚是疲乏,因此顾不得欣赏中秋圆月就草草上床休息了。潘虎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耳边冷不防响起某种动物悲惨的呜叫声。他坐起身子侧耳倾听,终于弄清楚声音就是自家白鹅发出的。脾气暴躁的潘虎顿时怒从心头起,暗想哪个毛贼会如此大胆,偷东西居然偷到他家里来了。

潘虎披衣下床,拿了一根铁棍蹑手蹑脚摸到院子里。借着月色,潘虎闪到一棵桃树后面定睛细视,果然看到一个黑影正在鹅圈里鬼鬼祟祟地活动,而那只白鹅已然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潘虎见状举起铁棍冲至近前喝道:“该死的蟊贼,今天看你往哪里逃!”令潘虎大为惊诧的是,眼前的小偷既不答言也不逃走,而是旁若无人地伏在白鹅身上继续做着什么。潘虎再次仔细一瞧,不禁吓了一大跳,这个小偷与其说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一头红皮肤的怪物。最令潘虎倒吸一口冷气的是,这头怪物正在拼命吮吸白鹅体内的鲜血!

潘虎直呆呆怔在那里,一直等到怪物喝足了血转过身子张牙舞爪向他扑来,才在惊懵中回过神来。潘虎使出吃奶的力气与怪物进行殊死搏斗,一通铁棍砸下来,怪物就瘫倒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了。

潘虎小心翼翼地用手去试怪物鼻息,确认对方已经气绝身亡,不由得也是一屁股垂坐在地上。毕竟眼前的怪物有胳膊有腿有五官,分明也是一个人。因此他情知命案关天,喘了一阵粗气后赶忙向城东郊区派出所打电话报案。值班民警闻讯丝毫不敢怠慢,迅速把案情汇报给所长林涛。林所长连夜带领刑侦人员赶到了事发现场。

在潘虎家的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前来看热闹的左邻右舍。林所长和警员们开始认真勘验尸首。令他们同样瞠目结舌的是,死去的红皮肤怪物竟然满嘴里都是鲜血和细碎的鹅毛,地上的大白鹅不仅颈部被活活咬出一个洞,而且体内的鲜血也被吸光殆尽。

林所长详细盘问了潘虎关于整个事情的经过,并让人们辨认尸首来源。众人见了都纷纷摇头,说从没有见过此种红皮肤怪人,甚至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更是惊惧地议论,说是否从前的那个血妖复活了啊。人们闻听此话,立刻想起了解放前发生在鬼城丰都一个真实的悚人故事。

那是在1948年秋天,盘踞丰都的国民党宪兵在城郊山区搜捕游击队时,无意间捕获了一个红皮肤野人。宪兵们将野人押回来囚禁于地牢中作为稀世怪物进行“欣赏”,没提防一个风雷交加的雨夜里,野人竞奇迹般地从戒备森严的牢狱中逃跑了。从此,丰都城便频频曝出离奇血案,先后有多人被某种怪物残忍地咬断喉管吸干身上血液而死,于是人们便惊悚地认为这里出了嗜血妖魔,唯有鲜血才能满足其邪恶贪欲。血妖就这样来无踪去无影地肆虐整个鬼城,直到一年后人民解放军解放此地,在城郊山区击毙了一个正在抢夺农户家畜禽的红皮肤野人,作恶的血妖才在鬼城消声匿迹。

林所长仔细检查过被潘虎打死的红皮肤怪人后,没能找出什么有用线索,就吩咐警员们将尸首暂时送到县医院冷藏间进行保管。至于潘虎所为是否属于正当防卫,林所长决定在请示上级后再做决定。

这起案件很快成为全城人们茶余饭后的焦点性新闻,甚至有人猜测说那具红皮肤尸体要么是血妖留下的后代,要么是其灵魂又复活了。

就在这天傍晚,位于城东的一家酒馆里走进来三男一女四个年轻人。他们选了个偏僻雅间点菜要酒坐好后,名叫官雪的女孩一边热情地给三个男孩斟酒,一边与其海阔天空地闲聊,并自然把话题转移到时下发生的血妖复活传闻上。只见官雪微微一笑:“你们三个平时不都自诩是最勇敢的男孩吗,为何不利用这件事玩一个刺激性的游戏呢?”“刺激性的游戏?”刘明、孙亮和吴照林同时瞪大了眼睛盯向官雪。宫雪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解释道:“你们都看过美国好莱坞的恐怖大片《勇敢者的游戏》吧,难道就不能模仿电影中的故事情节,在我们这个鬼城也上演一出现实版的恐怖闹剧吗?”

听完官雪这句话,颇为机灵的刘明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可以利用几天前发生在城东区的吸血怪人被打死而大做文章,制造出更恐怖更惊险的血妖复活新闻,和鬼城的人们开一个玩笑,对吧?”见官雪赞同地点点头,刘明愈加兴致勃勃地同孙亮、吴照林商量道:“我们三个人相约打个赌吧,谁如果在这件事上做得最令官雪满意,那么他就是最勇敢的男孩,就可以正式成为官雪的男朋友,其余两人便要识趣地退出,怎么样啊?”

刘明、孙亮、吴照林三个男孩与官雪同是市技校的同班同学,他们也同时深深地喜欢官雪这个漂亮、聪慧的女孩。只是令他们颇为不解的是,宫雪虽然表面上开朗大方,但并不专心青睐于他们中的哪一个,而是与每个男孩都同样保持着一种貌似密切的朋友关系。刘明曾为此事试探着问过宫雪,官雪嫣然笑道:“你们三个人可以找机会赌一把啊,谁能做出最勇敢的事情,谁就可以将来娶到我啊!”刘明心里始终惦记着这个话茬,如今见官雪对血妖作祟的传闻倍感兴趣,便趁机提出了上述建议,以此博得宫雪好感,显示自己是最勇敢的男孩。

孙亮和吴照林在官雪面前自然不青流露出任何怯懦表现,便欣然同意了刘明的说法。心花怒放的官雪更是连连为三个男孩斟酒,见他们脸上不约而同都现出了几分微醉之色,官雪嘴角禁不住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万籁俱寂的夜里,城东郊区派出所再次接到群众报警电话,说是在公园里仍然发现有红皮肤的怪人出现,而且现场抛下一只被吸干鲜血的黄猫。接下来,其他几处地方也发生类似的残忍吸血案件,只不过遇害的都是些鸡鸭鹅狗之类的小动物。所长林涛带领警员们一一查看了这些现场后,不禁浓眉紧锁,那个红皮肤怪人明明被潘虎打死,难道他还有同伙在继续干着吸血勾当吗?

整个鬼城又一次沸沸扬扬传播起血妖作祟的流言,人们由原本的好奇转入到恐惧中,猜测是解放前的那个血妖灵魂复活而成为打不死的幽灵。家家户户不得不在天黑之前就早早关门,就连平素热闹非凡的夜总会、歌舞厅之类的公众娱乐场所也变得冷冷清清。老板们为了生意,纷纷找到市公安局要求尽快铲除血妖,还社会一片安宁平静。公安局领导把任务重点下达给城东郊区派出所,责令所长林涛在最短期限内查明线索破获这起蹊跷的案件。

林涛召集全体干警开了个紧急动员会,要求大家各抒己见拿出最好的主意。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命案又发生了。有人发现潘虎不明不白她惨死于家中,而且是被吸去鲜血而亡。林涛带人赶到现场一看,只见潘虎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颈动脉处被咬穿一个血洞,体内的鲜血就由此被某种怪物吸食而尽。

报案者是潘虎家的一个邻居,他是早晨起来到潘虎家借东西才目击惨景的,于是赶忙拨通了派出所电话。林涛见没能从死者身上觅到什么蛛丝马迹,不由得连声叹气。他原先的想法是怀疑潘虎打死了红皮肤怪人后,故意散布血妖复活作祟的消息以掩盖其杀人真相。为此他在请示上级后,并没有急于拘留潘虎,而是有意宣布其做法属于正当防卫,目的是放长线钓大鱼,设法稳住潘虎而暗中展开调查。毕竟潘虎在此地属于不务正业的二流子那种类型的男人,都四十多岁了仍是光棍一个。只是令林涛始料未及的是,调查潘虎的行动刚刚开始,他就赫然死于“血妖”的口下。

刚把潘虎的尸体处理完,林所长又得到确切报告,被打死的红皮肤怪人尸首于医院冷藏室忽然间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消息传出,顿时满城哗然,血妖复活的说法愈加为人们所相信是真实的,恐惧的情绪像一团团无法驱散的阴霾笼罩在鬼城上空。就连制造恐怖恶作剧的刘明、孙亮和吴照林三个男孩闻讯也吃惊不小,他们虽然在公园等处利用暗夜戴上假面具充扮血妖,但充其量只是增加恐怖气氛而已,井非真的去谋杀潘虎。

刘明、孙亮和吴照林惴惴不安地找到官雪,努力辩白潘虎的死绝对与他们无关。官雪听后没有马上表态,而是淡淡反问道:“除了这些,你们还有哪些举动能证明自己是最勇敢的男孩呢?”刘明听了这话立刻来了精神头,把胸脯拍得嘭嘭直响:“你们晓得医院冷藏间的怪人尸体是怎么失踪的吗?其实就是本人所为。深更半夜去那个地方偷死人,难道这还不能证明我是最勇敢的男孩吗?”

孙亮和吴照林闻听不由得面面相觑,唯有宫雪不以为然地继续问道:“既然你说偷了怪人尸首,那么把它藏到哪里去了?我们要亲眼看到物证才能相信你的话啊。”孙亮和吴照林也是在一旁怀疑似地帮腔:“是啊,你应该带我们去瞧瞧,否则光说大话有什么用啊!”刘明经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这么一激,顿觉自尊心受到极大挑战,于是带领几个人赶往市郊一处无人居住的破落山神庙里。但是等他找到藏尸地点一看,险些瘫坐于地,因为红皮肤怪人尸首赫然不见了!

早晨的太阳已经爬上一竿子高,宫雪却仍旧躺在家里床上沉沉酣睡,直到一阵急促的铃声把她从梦中吵醒。宫雪不耐烦地抄起听筒,里面传出孙亮惊惶不安的声音:“官雪你赶紧来啊,刘明出事了!”宫雪腾地翻身坐起:“你快说,刘明究竟怎么了?”“刘明死在了公园里,也是被血妖吸干了身上鲜血!”孙亮颤抖着语调回答。宫雪听罢急忙起床直奔案发现场。等她到达那里时,已经围满了不少人,当然还有城东郊区派出所所长林涛带人在现场维持秩序。

眼见得刘明颈部被咬穿一个血洞,而且双眼圆睁瞳孔放大,显然像是生前见到了某种极为恐怖的东西。孙亮和吴照林再也按捺不住满心惶惑,一致认为是复活的血妖为报复其尸首被偷才置刘明于死地的。因此他们拉上宫雪决定向警方自首这起荒唐的恶作剧所带来的严重后果。宫雪本不大情愿介入其中,但是考虑到恶作剧的始作俑者毕竟与自己有关,为了变被动为主动,也就勉强点头同意了。

林所长一边听孙亮、吴照林和官雪的忏悔式自首言词,一边暗中察颜观色。见孙亮和吴照林痛悔得泪流满面,而官雪却始终低着头不愿多说话,仿佛是在极力掩饰着某种不愿被人窥出的神色。

林所长将孙亮、吴照林和官雪录完口供后,着实没有真凭实据确认他们会杀人,于是最后将三人取保释放了。生性相对胆小的吴照林再也不敢停留在县城里,趁着学校放十一长假之机躲到乡下亲属家去了。唯有孙亮一直惦念着心仪的女孩宫雪,所以迟迟不愿离开。说实在的,刘明既然已经死去,吴照林又甘愿退出,那么这场感情角逐的最后胜利者无疑就是他了,怎么能白白错过这个好机会呢!

孙亮这天晚上正在百无聊赖地想着心事之际,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是官雪的求助声:“你能过来陪陪我吗?我一个人守在家中很是寂寞。”孙亮听昙有一种又惊又喜的感觉,毕竟这是宫雪第一次主动请求他到她家去啊。于是他迅速打车赶到了官雪住处。

说起宫雪是个很苦命的孤女,父母早早故去,是靠街道办事处给予定期资助才使得她勉强度日的。因此孙亮一进到官雪简陋不堪的家,不禁鼻子一酸,泪凝于眶,几欲滴落。宫雪泪水涟涟地拉起孙亮的手:“吴照林的电话打不通,据说他为躲避血妖跑到了乡下,如今我在这座小城里唯一依赖的人就是你了。”

孙亮好言宽慰了宫雪一番,信誓旦旦表白说自己一定会做好护花使者的。宫雪这才破涕为笑,张罗着要炒几个菜,同孙亮好好小酌一番。就在孙亮被宫雪的这般异常热情吹捧得晕乎乎之际,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几声悲哀的羊叫,接着是扑腾扑腾的响动。官雪吓得一下子扑到吴照林怀里:“你说会不会是血妖来了啊?”孙亮尽管心里忐忑不安,但在官雪面前为了不失男子汉的勇敢气度,还是自告奋勇打开房门出去查看究竟。

借着窗户里透出的一点朦胧昏黄的光,孙亮倍加小心地循声走至近前一看,不禁感到头皮阵阵发麻,竟是一头喉管刚刚被切开、鲜血正在汩汩外流的小绵羊。孙亮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望着眼前的惨景直呆呆发怔。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身旁多了一个身影,原来是官雪不知何时也悄然来到了院子旦。孙亮正要发问,无意间扭头看到了官雪的脸,惊得险些叫出声来!那是怎样的一副魔鬼面孔啊,皮肤涨得血红不算,而且五官狰狞,双眼放出一种异常贪婪的凶光。未等孙亮回过神来,更可怕的一幕赫然发生了!只见官雪快步上前,像犯了什么、邪病似的,抱住那头将死未死的绵羊,用力吮吸起鲜血来。

大概是绵羊体内鲜血所剩太少的缘故,官雪站起身后仍然是一副意犹未尽的神色,趁孙亮仍在瞪大了眼睛怔在原地之际,张开喷着血腥气的嘴疯狂地向他扑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从院墙上嗖嗖地蹿下几条身影,闪电般冲至宫雪近前,三下五除二就将这个发疯的女孩牢牢制服住。孙亮惊魂未定地抬头一看,来的正是派出所所长林涛及手下的几名干警!

林涛下令将官雪押至派出所后,找来市医院的医生给近乎歇斯底里的她打了镇定剂,才使这个女孩渐渐平静下来。然而就在审讯的时候,宫雪却始终低着头缄默不语,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林涛见状就取出两份材料递给宫雪告诫道:“其实关于你们家族吸血的秘密,我早就查得清清楚楚,要想隐瞒住是绝对不可能的!”宫雪抬头看了看两份材料,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第一份材料是关于官雪家族的身世,上面清晰记录着宫雪的父母属于近亲结婚,生下了一子一女,但他们的儿子据说在幼年时就不幸患病身亡,只剩下孤苦伶仃的女儿宫雪。事实上宫雪父母撒了个弥天大谎,他们的儿子并没有死,而是一直藏匿于家中未曾露面,直至前不久才被潘虎用铁棍打死。第二份材料表明宫雪家族患有一种国内极为罕见的可怕病症——红血球性原紫质过多,这是一种无法医治的疾病,发病者唯有靠嗜食人或动物鲜血才能维持生命。

官雪看到这里,晓得纸里再也包不住火,终于痛哭失声地供出了一切真相。原来宫雪的父母在她9岁那年双双染七不治之症,临终前拉着宫雪的手告知了一个秘密,那就是宫雪的哥哥自打生下来就患有吸血怪病,为了隐瞒家丑,宫雪父母曾对外声称儿子不幸患病夭折,其实是把他偷偷藏匿于家中。宫雪的哥哥就这样常年见不到阳光,疾病发展愈来愈重,以至于变成了红皮肤怪人。宫雪流着泪跪在父母面前,发誓说一定会毕生照顾好哥哥。为了弄到鲜血维持哥哥生命,官雪不时到市场买来活鸡活鸭等小动物。不料这个秘密有一次被潘虎窥知,他就以此为要挟多次凌辱官雪。官雪的哥哥获悉此事,气愤得睚眦欲裂,趁妹妹不备之机一个人潜入到潘虎家中,打算为妹妹讨还公道。不曾想当他看到圈里的大白鹅后因吸血怪病突然急性发作而不能自已,于是才被潘虎活活打死。

官雪见哥哥惨死于潘虎之手,悲恸得肝肠欲断。为了给哥哥复仇,官雪便利用一直追求她的刘明、孙亮和吴照林三个男孩制造血妖复活的假象,并伺机用麻醉药弄晕潘虎,将其体内鲜血吸尽。在此期间宫雪猜测到刘明会去医院冷藏间偷白己哥哥的尸首,于是悄悄进行跟踪。刘明果然按照宫雪预料的那样偷走尸首来显示其勇敢之举时,官雪便趁机到山神庙里转移并埋葬了哥哥尸首。这样也可以达到转移人们和警方视线并彻底嫁祸于所谓血妖的目的。

至于刘明的惨死,是因为他在山神庙里发现了官雪衣服上遗落的一颗纽扣,便来质问她是否调包了红皮肤怪人尸首。宫雪唯恐事情由此败露,不得不将刘明骗至公园树林里用药麻醉后,同样用血妖复活作祟方式杀死了他。不过宫雪在制造这两起血案之际,发现她也对鲜血产生了极端强烈嗜好,才晓得自己同样患了这种怪病。为满足对鲜血的贪欲,宫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对孙亮下毒手,于是将其诓骗到自己家中。只是令官雪万万没料到的是,那只意外出现的被切开喉管的绵羊居然会诱发她的疾病急性发作。

官雪讲到这里,疑惑地看着林所长:“你们是如何发现这些秘密的,那只绵羊又是怎么回事呢?”林涛平静地回答:“我们在送那个红皮肤怪人去医院冷藏间之前,曾取下他的几根头发送到市局进行化验,得出结论是一个患有红血球性原紫质过多疾病的人,而且在你和孙亮、吴照林因恶作剧行为一同自首时,你的那种不安神态叫我起了疑心。还有,我们在刘明尸体上发现了你作案时留下的一根长发,经过他验表明你和那个红皮肤怪人有相同的血缘。这些足以显示你们不仅是亲兄妹,而且同样患有那类吸血疾病。因此我们对你住所进行了暗中监视,当孙亮来到你家后,我们担心他遇到不测,同时也为了引诱你病症急性发作而现出嗜血原形,才将那头绵羊扔到院子中……”

老屋谜案

今年初春,宛市西城区汉冶巷的城中村改造开始了,赵栓家居住了近三十年的老房子也在政府规划拆迁之列。赵栓很是高兴,因为他除了能得到一笔四万元的临时安家租房费外,还将得到两套九十平方米的单元房。真是大快人心天降之喜,可不想赵栓年近七旬的老父亲却死活不同意开发商拆掉自己的这座老房子,说当年自己建房时曾找过一位风水大师看过宅地,若是房子被拆,自家的风水地气就全没了,厄运便会乘虚而来。真是老迷信、老糊涂啊!

不行,这样百年不遇的好事可不能让父亲给搅黄了,再说,城中村改造是政府提升城市品位改善民居的善举,自己作为一名国家公职人员,理应支持政府的工作,于是赵栓便背着父亲私下里和开发商签订了拆迁补偿协议,并顺利地拿到了四万元的安家租房费。两天后,老父知道了实情,但见儿子已将生米做成了熟饭,无可奈何之余将赵栓痛骂了一顿,然后便卷起铺盖消失了。见父亲不知去向,赵栓很是着急,他四处打听,几天后终于在一个本家叔叔家里找到了父亲,但让他惊讶的是,父亲已经偏瘫了,他拄着根拐杖,虽能蹒跚行走,但人却苍老了许多。见父亲变成了这般模样,赵栓心里很不好受,难道拆掉老屋真的就坏了自家的风水吗?稍事平静后,赵栓叫来了辆出租车,他准备将父亲接到自己临时租住的新家去,但父亲一口回绝了他,老头子死活不肯离开那个本家叔叔家,无奈赵栓只好给了那个叔叔五千元钱,并托他照顾好自己的父亲。

第二天,赵栓在街上逛街时碰到了自己的老邻居赵大阳,他问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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