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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31 00:3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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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佚名

出版社: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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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公案

施公案试读:

前言

《施公案》是一部晚清公案小说,又名《施案奇闻》《百断奇观》《三公奇案》《清烈传》,正本共九十七回,一般被称为“前套”;九十七回往后一直到五百二十八回是后人续写的,被称为“后套”。据考证,《施公案》的故事脱胎于说书人所讲的评书,后来经过文人的加工整理而成,成书时间大概在乾隆、嘉庆年间。

小说的主人公施仕伦在历史上是确实存在的,他字文贤,号浔江,是晋江县衙口乡人。他的父亲施琅本来是郑成功军中一员得力大将,后来却归顺了清朝,被清帝封为靖海侯。施仕伦是施家的老二,因为他父亲是靖海侯,所以他没有经过科举考试,直接就被朝廷封为江苏泰州知州,当时是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施仕伦年仅二十六岁。虽然“施公”施仕伦这个人物是真实的,但是书中施仕伦断公案、擒匪徒的情节大多都是虚构的。小说从施仕伦做扬州府江都县令写起,到最终带领一群英雄豪杰从琅玡山夺回夜光杯为止。《施公案》的故事内容基本分为“审案”和“剿匪”两部分,两部分内容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以施仕伦为中心的情节网和人物网,内容比明代公案小说要更复杂一些。《施公案》在人物方面,主要刻画了黄天霸、关小西、贺人杰等几个英雄侠客的形象。施仕伦则常常像一位幕后高人一样,让这群武艺高超、性格刚烈的大侠客为自己鞠躬尽瘁、不辞劳苦地铲除地方恶霸。《施公案》标志中国公案小说和侠义小说的合流,在它之后陆续出现了《三侠五义》《彭公案》等著名的公案侠义小说。《施公案》宣扬的“惩恶扬善”思想,迎合了平民百姓期盼“救世主”、“包青天在世”的心理,所以在当时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我国京剧里《恶虎村》《落马湖》《连环套》等数十出有名的剧目,都与《施公案》中的故事有关。

值得一提的是,在吉林市北山公园的庙会上,药王庙里老百姓最感兴趣的就是“十不全”。“十不全”瘦小干枯,面貌丑陋,额头贴着膏药,脖子上挂了一串咸菜疙瘩,七八根高粱秆做的拐棍支撑着他的瘸腿。“十不全”就是施仕伦,也叫“施不全”,因为他从小体弱多病,而且丑陋不堪,所以康熙帝戏耍地称他为“施不全”。民间取谐音叫他“十不全”,还传说病人如果虔诚地祈祷,他就会舍己为人,把他人的疾病转接到自己身上。庙会上“十不全”的香火这么旺,可能也是得益于《施公案》把施仕伦塑造成了一位全心为民的好官。《施公案》全本124万字,由于篇幅所限,作者一开始本来只想改写到正本九十七回结束就告一段落,但续本中“窦耳墩盗御马”、“八蜡庙”等精彩情节又实在难以割舍,所以只好在不影响故事结构的前提下,对庞大的人物体系和支线情节进行了适当的缩减,希望尽量能呈现给读者一个比较完整的《施公案》。编者

第一回 胡秀才鸣冤 施仕伦破人头案

康熙年间,可谓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当时的扬州府江都县县令姓施名仕伦,字文贤,乃是名将之后,他的父亲便是为大清朝收复台湾的靖海侯——施琅大将军,施仕伦是他的第二个儿子。施仕伦为官秉公执法,清正廉洁,不畏权贵,为民着想,在百姓间有着“施青天”的美誉,康熙爷更称赞他为“江南第一清官”。正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位施公虽然德才兼备,长相样貌却十分丑陋,还是个罗锅,所以康熙皇帝曾经开玩笑地叫他“施不全”,意思就是说他面相五行不全,笑他实在长得难看。施仕伦隶属八旗中的镶黄旗,住在北京城鼓楼东面的罗锅巷,传说这条罗锅巷就是因施仕伦的罗锅而得名。

话说施仕伦刚上任不久,一天在县衙里正升堂,忽然听见衙门外面有人喊冤,施仕伦便叫衙役把喊冤的人带上堂来。只见这喊冤的人气质斯文,举止得体,来到堂上先是鞠了一躬,然后递上了状书。原来这喊冤之人是江都县的一名秀才郎,叫胡登举,他的父亲是位老学士,告老还乡之后回到江都县广行善事,经常去寺里布施,心慈念善,非常同情穷苦百姓,也并未与什么人结下仇怨。可是祸从天降,这天清早胡秀才去给父母请安却发现老夫妻的两具尸身躺在床上,二人的头颅却没了踪影,胡秀才心里是悲愤交加,但对于凶手是谁却半点头绪也没有,这才跑来县衙喊冤,希望施公能抓住凶手,为父母报仇。施仕伦看完状书后心中暗暗吃惊,心想:“胡翰林夫妇应该是在夜里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残忍杀害,照理说歹人半夜闯入,非奸即盗,可凶手杀了人却没拿胡家任何财物,还把死人的头颅砍下带走了,这显然是来寻仇的人干的,但是胡秀才却又说老夫妇没有什么仇人,想要破这无头案就好比不给题目就让人写文章,真让本官无从下手。”施仕伦心里虽然为难,当时也只能一边派官差去验尸,一边安抚胡秀才,让他回家等检验完尸体,先把尸体入殓。

退了堂,施仕伦回到内书房又反复读了几遍胡秀才的状书,可也没找到什么对破案有帮助的细节,心里烦闷得很,随手拿起一本《拍案称奇》来读,希望能从这前人古书中找到一些能和这无头案相对证的案例,也好早日了结这桩怪案。施仕伦仔细地看了大半本,迷迷糊糊的竟然趴在书案上睡着了,梦中看见窗外墙头上落着九只黄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施仕伦正看着九只黄雀,又听见地上哼哼唧唧的猪叫,原来又有七只油光光的小猪,冲着施仕伦乱叫,只见九只黄雀飞到墙下和七只小猪在一起你叫我拱,好不热闹。这时突然起了一阵怪风把猪、雀全卷走了,施仕伦大叫:“真是奇怪!”从梦中惊醒后,回想刚才梦里的黄雀和小猪,觉得实在真实得匪夷所思,忙把家仆施安叫到跟前问他刚刚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施安只说有阵阴风刮过墙去,施仕伦听了更是觉得刚刚的梦境一定暗藏着什么玄机,连忙派了两个衙役去打探“九黄、七猪”的消息。

可是这“九黄、七猪”哪是轻易就能找到的,派出的两个衙役思来想去也没弄明白这“九黄、七猪”究竟是人名还是物品,更别说打探消息了,一连过了五天,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二人自知再这样拖下去上面一定会怪罪下来。这天正好赶上七月十五,往年观音寺办庙会,人多嘴杂正是查探消息的好机会,两人一商量,决定扮成乞丐到关外莲花院庙中走走。到了莲花院,原来并没有庙会,正好庙中走出两个小和尚,大的十五六岁,小的只有十一二岁。这两个和尚看见假乞丐衣着破烂心生同情,猜他俩是想赶庙会讨点吃的,就让两个乞丐帮忙打扫完,答应施舍他们顿饭吃。两个衙役接了笤帚一边扫一边问小和尚:“为什么做和尚?师傅叫什么名字?”小和尚回答:“因为自小体弱多病才做了和尚,师傅功夫了得,人称‘九黄僧人’。”两个衙役心中暗暗高兴,这“九黄”原来是个和尚。这时一个挑夫挑着担子进了庙门,衙役看到担子里面不仅有蔬菜瓜果,竟然还有鸡鸭鱼肉,连忙问小和尚:“挑这些东西进庙还不是办庙会,难道是要请客吗?”年纪比较大的和尚还知道再多说师傅会责罚,可年纪小的那个才不过十一二岁,哪懂什么该说不该说,赶紧炫耀道:“我说了二位穷大哥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们师傅身手了得,飞檐走壁都不在话下,最喜爱结交江湖英雄。今天就是我家师傅做东请客,正好缺两个劈柴烧火的,你们两个真该借这个机会见见我们师傅这个大豪杰!”两个衙役正愁没有机会进庙里刺探情况,听了小和尚的话赶紧答应:“那实在是我们两个的荣幸,要不两位现在就带我们进去见见尊师,要是他老人家同意留下我们烧火劈柴,我们还要多谢两位小师傅的引荐啊!”这小和尚心无城府,快嘴答道:“我们师傅今早进城去尼姑庵了,那有个法名‘七珠’的尼姑是我师傅的干妹子,她所在的尼姑庵是我师傅为她买的,武艺也是我师傅教的。”大一点的那个和尚见他口无遮拦赶忙骂道:“记吃不记打的东西,又说瞎话,让师傅知道了把你筋打断!”

两个衙役终于探到了“九黄、七珠”的消息,并且将计就计在九黄庙中劈柴烧火,摸清庙中底细。原来这九黄是因为背后有黄豆大的九个瘊子,所以得了个诨号叫“九黄”;七珠是苏州女子,被他先奸后拐到此地,因为胸前有七颗黑痣得名“七珠”。恶僧九黄庙中还有十二名无恶不作的贼寇,正是九黄所请的客人。两人连夜把情况报告了施大人,施仕伦料定这恶僧、淫尼肯定与城中的命案有重大牵连,于是一方面命两个衙役继续留在庙中;一方面派两个差人,让他们到九黄、七珠那去请僧尼来城中办吉祥道场做法;并且暗中召集兵马,设下圈套准备活捉九黄、七珠与十二贼寇。

且说两个差人分别到了九黄的莲花院和七珠所在的尼姑庵,表明了身份,说施仕伦施大人要在城中办吉祥道场,特地请九黄、七珠前去做法。恶僧、淫尼心中虽然怀疑,但毕竟施仕伦是地方官员,差人的态度又很是恭敬,既然自己是出家之人,施仕伦提出进城做法事的要求也并不过分,何况僧尼都是武艺出众,庙中又住着十二个江湖兄弟作为接应,万一有诈,也不怕不能逃脱,于是九黄、七珠就接下了法事,让两个差人回衙门复命。

施仕伦如何布下抓捕恶僧、淫尼的圈套暂且不提,就说这天大早施仕伦正升堂,忽然听见衙门外喧哗吵闹,正纳闷的功夫,只见两个中年男子互相谩骂扭打着就上了正堂,两人都被对方打得满脸又青又紫,袖子、领子也都被扯破了。施仕伦大声训斥道:“大胆刁民,怎么如此不懂规矩,告状就告状,这么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讲不清原由本官可要用刑了!”一听说要用刑,两人顿时吓得规规矩矩不敢再吵闹,说起了打架的原因。原来这二人一个叫朱有信,一个叫刘永,本来互相不认识,这刘永是钱庄掌柜,朱有信去他的钱庄兑了九两八钱的银子,刘掌柜正用秤称银子的时候,朱有信忽然看见自己很久没见的舅母路过,赶紧放下银子跑去叫舅母,两人聊了几句之后朱有信回到钱庄里取银子,刘掌柜却说从没见过朱有信的银子,朱有信明知这刘永是想耍赖不认账却又讨不回自己的九两八钱银子,刘永反咬一口说朱有信故意讹诈,破口大骂,于是两人打成一团,一路打到了衙门里。堂上两人也是各执一词,谁都不肯让步,一个要银子,一个说对方敲诈,说着说着又乱作一团。

施仕伦听二人说完,心中有了主意,先责怪朱有信道:“你这人真有点儿不讲理了,谁不知道这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钱财?钱财最需要好好保管,你自己不小心把银子弄丢了是你自己的问题,你错在先,怎么还好意思到本官这来告状啊!”这朱有信听了气得哇哇直叫,施仕伦也假装发怒,叫衙役把朱有信拉到后堂去,等下再审。施仕伦又把刘永叫到跟前说:“你如果真的没拿朱有信的银子也就不算有罪,但是本官现在让你做的事你要是不听,本官就要重重地罚你!”于是叫刘永伸出手掌,在上面写了“银子”两个字,写完笑着吩咐刘永去衙门外台阶下面跪着,不许东张西望,只能看着自己手上写的“银子”两个字,如果擦掉了一点就要重罚,不但要把银子赔给朱有信,还要打板子。刘永虽然不甘心,但也不敢不照做,只好乖乖地去跪着,施仕伦赶紧叫衙役去把刘永的老婆带到衙门里来问话。

刘永的老婆上堂施了礼,施仕伦见她气质不俗,猜她应该也是大家闺秀,恐怕不好对付,就说:“你丈夫欠了官府的银子,他说本官可以朝你要这些银子,你快快把银子交还官府。”刘永的老婆一听这话,连忙说:“大人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丈夫才是一家之主,他欠官府的银子当然要他来还,我一个妇人家哪有银子还给您呢?我是清白人家的小姐,您就这么把我传到衙门里来,抛头露面的岂不是让人笑话!知道的说是我丈夫连累了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以后左邻右舍的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呢!大人是一县之长,是百姓的父母官,不为民做主却来难为妇人家,真是糊涂!”施仕伦被这妇人一顿数落却也没有生气,反倒笑着说:“你也别觉得本官委屈你,你自己做了亏心事,早晚会被揭穿。你丈夫不还官银,我罚他跪在衙门外的台阶下,你等我叫人问他有没有银子还给官府,你就不会觉得冤枉了。”于是跟公差吩咐了几句,只听公差朝刘永喊道:“刘永啊!施大人问你,还有没有银子?”刘永还以为问手里写的“银子”两个字,赶紧大声回答:“有银子,有银子!没敢动!”施仕伦听到后,大声质问刘永的老婆:“你这泼妇,听没听见你丈夫说有银子?所以他才让本官传你来还银子,本官料到你家里一定有银子,你还想抵赖?我也不追究你的责任了,但是既然你都不念在夫妻的情分上把银子拿出来替你丈夫还债,本官可就不客气了!刘永欠债不还,连他老婆都不可怜他,这回一定要从重发落!来人,大刑伺候!”说着一拍惊堂木,叫左右衙役拿着夹棍要给她丈夫上刑。那妇人本来就有些沉不住气了,施仕伦惊堂木这么一拍,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扑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说:“大人别用刑,我说就是了。”原来当时刘永把朱有信的银子用布包好交给了他老婆,只是叫她收起来,并没有告诉她从哪来的,一共有多少,只是叮嘱她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所以施仕伦一开始问她,她不敢说,后来亲耳听刘永说有银子,加上丈夫又要受刑,才说了出来。施仕伦把刘永和朱有信都叫上堂,当面对了质,让刘永把银子如数还给了朱有信,又另罚了五两银子以示警戒。这朱有信和刘永之间的银子案才刚了结,又见一个身着绫罗绸缎、面貌清秀的俏公子上堂来告状。施仕伦问他有什么冤情,他说冤情没有,只是有件事情又奇怪又恐怖,所以上衙门来报案。原来这人叫王自臣,家对门是一座地藏尼姑庵,昨天家里生意繁忙,王自臣夜里三更才到家,敲门的时候抬头一看,竟然看见对面尼姑庵的门上挂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头,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赶紧关上家门,一直到早上才敢出来,正想找庵里的老尼姑问个清楚,却发现人头不见了。王自臣觉得事情实在太奇怪,所以特意来衙门报案。施仕伦听了王自臣的话,心里明白了八九分,料想这两个人头与胡翰林夫妇无头案有紧密关联,正好抓捕九黄、七珠和十二贼寇的圈套都已经布置就绪,施仕伦打定主意先办完假法事,抓住疑犯,再找这两个人头不迟。

施仕伦与九黄、七珠相约办法事这天,两个恶人到了城里,在法坛上被施仕伦预先布置好的官兵逮了个正着,关押在牢里。恶僧、淫尼还满心盼望那十二个江湖兄弟前来搭救他们二人,却不知他们自己和十二个贼寇早被施仕伦摸清了底细,那两个扮成乞丐的衙役埋伏在九黄庙中,暗中观察,发现这十二个贼寇都嗜酒如命,无酒不欢,于是借着烧火劈柴的掩护,把蒙汗药下在了酒坛里,时机一到,庙里的俩衙役就与庙外等候的官兵里应外合,把十二个作恶多端的贼寇绑了个结结实实,押回了衙门。

疑凶已经落网,施仕伦于是叫人把地藏庵的老尼姑带来堂上,和王自臣对质。王自臣一见老尼姑就埋怨说:“老人家,咱们两家也是多年的邻居了,你快说实话,你庵门上挂的人头哪去了?”施仕伦假装生气地骂道:“你这奴才,这大堂之上哪有你问话的份儿,你把本官摆到哪去了?”更叫人把王自臣赶到了后堂去。又说了些给老尼姑宽心的话:“老妇人不必害怕,这件事在本官看来没什么了不得的,人要是你杀的你肯定不会把头挂到自己门上。我想你一定是开门看见人头心里害怕偷着藏起来了吧。”老尼姑虽然浑身哆嗦个不停,但仍是说没见过什么人头。施仕伦叫来王自臣,又向他核实了一遍事情的经过,王自臣发誓自己所说没有半点儿虚假,要是有一句不真就甘愿受罚,于是施仕伦叫左右公差拿出刑具。老尼姑本来就又惊又怕,见施大人马上就要上刑辨真假,赶紧说道:“大人,小尼招了!小尼开门,的确看见两个人头,心中一时怕得不行,就给了老道五两银子让他把人头扔到荒地去了。”施仕伦又叫人逮了老道来问话,问来问去才知道原来老道虽然拿了老尼姑的银子,却也害怕提着人头到处走会被撞见,哪敢跑到野外去扔,随手就扔到隔壁的院子里去了。

这隔壁的院子是一家杂货铺子的后院,公差听施大人的吩咐带了铺子的店主人和一个伙计回到了衙门。施仕伦问店主:“老道往你家院子里扔了两个人头你是不是看见了?本官知道人不是你杀的,你尽管说实话。”那店主人回话说:“小的姓刘叫刘君配,别说我了,家里的十多个伙计没一个人看见院子里有人头啊!”施仕伦只好问那个叫王公弼的伙计,也说没看见人头,但王公弼却说同一天的清晨,自己的表弟往后院去了,之后就再没见过他的踪影,说到此处还痛哭起来。施仕伦心里纳闷,人头不见了也就罢了,怎么又生出这样的怪事,暗想这肯定不单单是巧合。施仕伦在心中如此这般的把事情一件件理了理,总算明白了其中隐情,赶紧问伙计,怎么知道表弟往后院去了,伙计说是东家告诉自己的,东家说表弟从后院的墙头翻了出去,然后就不见了。

原来店主清晨起床上茅房,看见自家后院竟然有两个人头,吓了个半死,心中正害怕有人看见,却正好遇到了伙计的表弟,那表弟财迷心窍,敲诈店主许多银子,说不给银子就要告发店主杀人,店主不甘心因为这种飞来横祸而被敲竹杠,起了杀意杀死了这个表弟,趁着没人看见又把人头藏了起来。

施仕伦让店主带衙役找回了两个人头,并让胡秀才前来认头,胡秀才一见这一男一女两个人头顿时失声痛哭,原来这两个人头正是从胡翰林夫妇尸体上砍下的。整个案情水落石出,原来胡翰林夫妇本是七珠所在尼姑庵的施主,常来布施。有一天夫妇俩带着小姐到尼姑庵里烧香拜佛,不巧亲眼看见了九黄和七珠的奸情,场面十分不堪。七珠自己又羞又恨,九黄也替自己的干妹子愤愤不平,于是有一天,九黄酒后趁着天黑潜入了胡翰林家,杀了老两口,还砍下了人头带回给七珠解恨,也算是给干妹妹报了仇。后来,九黄进城准备法事的时候恰巧在路上遇见一个漂亮小尼姑,恶僧起了色心,看见小尼姑进了老尼姑的庵里,就把人头挂在庵门上,心想有人看见一定会报官来抓尼姑庵的主人,等庵主被抓后,自己就可以轻易进庵行凶了,只是没想到这两颗人头又因为人心的贪念引出了另一桩凶案,又伤了一条人命。

无头案水落石出,施仕伦把杀人的店主投入大牢中,也擒获了作恶无数的九黄、七珠和十二贼寇,为江都县百姓除掉了一方恶霸,城中百姓无不拍手称快。消息不胫而走,绿林的一干盗贼匪寇却因为江湖朋友被抓,对施仕伦恨之入骨,计划混入江都县城行刺施仕伦。

第二回 黄天霸投贤 施公智擒三水寇

话说这天天气晴朗,正好施仕伦在江都县城中巡游,所坐的轿子路过闹市,本来围观的百姓就多,道路又窄得很,轿子在前呼后拥中速度慢得不得了。施仕伦急着回县衙却偏偏赶上这种情况,动弹不得,心里真是又急又烦,忽然听见道边有人哭喊个不停,施仕伦心想:“这人真是奇怪,遇见本官的轿子不回避就算了,怎么还大声哭喊?要不是个傻大胆,就是有什么冤情吧?”于是赶紧叫公差把轿子停下,让那个又哭又喊的人上前说话。只见那人跪在轿前浑身打颤,只知道不住地磕头,哪顾得上说话,施仕伦问他有什么冤情,那人才说:“小民叫王二,家住在城外郊区,爹早就死了,又没有兄弟姐妹,家里只有体弱多病的老娘,我们母子俩就靠小的一人卖豆腐维持生计。可是就在刚才,大人您的轿子经过,人群挤倒了小的豆腐摊边的石狮子,这石狮子把小的一盘白豆腐都给打碎了,小的靠什么养老娘啊!”施仕伦听完很同情他,又觉得这王二是个老实人,便暗中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赶紧吩咐公差:“用锁绑了那石狮子回衙门,本官倒要审审此案。”公差们一时呆住了,但是大人既然吩咐了又不能不办,只得一边抱怨一边把石狮子用绳子胡乱绑了绑,抬回了衙门。

回到衙门升了堂,文书和衙役站在两侧,堂上的施大人像模像样地朗声说道:“带上喊冤的王二,抬上被告石狮子!”公差们只得无奈地把又大又沉的石狮子抬到了公堂上,也带上了王二。施大人问王二:“王二,本官的轿子路过,人多挤倒了石狮子,它砸碎了你要卖的一盘豆腐,所以你才又哭又喊,是不是?”王二答是,施仕伦于是说:“那待会儿本官倒要问问石狮子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它要说这事全是你一个人瞎编的,可就是你戏弄本官了!你赶紧跪到石狮子旁边去,本官先看你们两个对对供词。”吓得王二赶紧跪到石狮子跟前,慌慌忙忙的却又不知道怎么个对质法。这时施仕伦也离座走了下来,他本来长相就丑陋,加上罗锅、鸡胸,又是个跛脚,走路的样子就别提有多怪了,刚才官差在街上绑石狮子的时候就吸引了很多围观的百姓,都跟着官差一路来到了衙门,众人都想看看热闹,瞧瞧施大人究竟想怎么审这头不会说话的石狮子。现在倒好,看热闹的百姓越聚越多,看见堂上不光王二要去和石狮子对质,连县令大人都要走下来问话,都好奇极了,外层的拼命往里面挤,都想看个清楚,再加上施仕伦歪歪斜斜地走了几步,样子很是滑稽,围观百姓说的说、笑的笑,吵吵闹闹个不停。施仕伦见了装出很生气的样子,还叫官差把围观的人全都带上来问话,等围观的人都在大堂上跪下了,施仕伦就大声训斥他们说:“你们这些人,明明各有各的店铺和摊位,各有各的生意要忙。本官问你们,自己的事情不好好做,跑到县衙来干什么?本官在大堂上审案,你们却在外面看热闹,还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这王二告石狮子一案,若不是你们这些无聊的人挤来挤去看热闹,又怎么会挤翻了石狮子,砸坏了人家的整盘豆腐!你说你们该当何罪!”众人听了施仕伦的话,真是又害怕又惭愧,纷纷低下了头。施仕伦见众百姓确实知道错了,就罚围观百姓每人替石狮子赔十文钱给王二,以示警告。原来施仕伦早就想教训一下这些没事儿不好好经营产业、到处看热闹的人,正好借着审石狮子整治了他们,又帮王二弥补了损失,可谓是一举两得。

且说施仕伦退了堂回到书房,看书入迷,忘记了时间,等到回过神来竟然已经到了半夜。忽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施仕伦问道:“是谁呀?”只听一个颇有气概的陌生声音回答:“我呀!”说着推门闯了进来。施仕伦一看这人,二十多岁的年纪,满面怒容,但是体态健硕、身形矫健,穿着夜行衣,手提一口单刀,不像是什么文人雅士。施仕伦不慌不忙地问来人:“请问壮士半夜到府里有什么事吗?”那人强忍着怒气说道:“施不全你给我听着!我乃是重情重义的大侠客,你抓了我好多江湖上的朋友,绿林兄弟们都对你恨之入骨,要来劫狱搭救九黄、七珠和十二豪杰。识相的就把兄弟们放了,不然别怪我现在就杀了你,也方便大家伙劫狱!”说完抽出单刀,银光一闪举在空中,正要朝施仕伦劈来。施仕伦见状赶紧说道:“壮士先停手!施某知道壮士你武功高强,现在我就像是笼中小鸟,菜板上的鱼,生死全掌握在你手中,你何不听我说些真心话,说完这些,我死也瞑目,到时再杀我也不迟。”那人听了冷笑道:“施不全你有话就说,说完我好送你上路!”施仕伦说:“壮士,做人应该尽忠尽孝,否则哪能称为人呢?不忠不孝就好比在这人世间白走一遭,和禽兽有什么差别!俗话说当臣子的要尽忠,做人家子女要尽孝道,我施仕伦洁身自好、为官清廉,为百姓除害、保一方平安,但是很难让所有人都满意,所以有很多人恨我,但我却不能为不让这些人恨我就不去做一个忠臣。好人自有上苍保佑,那些作恶之人不但不去反思自己的过错,还反过来埋怨别人,难道就应该吗?如果我不保护善良的百姓,不去惩治杀人放火、劫人钱财、抢人妻女的恶人,岂不是成了他们的同伙?要是我抓住的九黄、七珠这帮人真的是侠义之士、正义之人,那壮士今天杀了我,我绝对不怪罪你。但是你想想,他们哪里配得上这个‘义’字,可惜壮士你为行侠仗义而来,却杀了我这个忠臣,做了不义之事,施仕伦死后可千古流芳,可你反而会落下个不忠不义的坏名声。”说完哈哈大笑。又道:“壮士!施某的肺腑之言已经说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施某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人!”

那个汉子被施仕伦这一席话说了个进退两难,过了一会儿,只得放下了单刀说:“施不全,兄弟们都知道我要杀你易如反掌,你干脆把你的官印给我,证明我确实来过衙门。”施仕伦哪里肯,冷笑道:“壮士不用留情,施某当官的如果把印丢了也难逃一死,倒不如被你一刀砍死来得痛快!”那人当然不肯罢休,见书案上放着一个布包,也不管是什么拿了就走了。施仕伦赶忙叫道:“好汉留名!”那人见他问,就说:“本爷就是留了名字,也不怕你!大名就叫‘我’!”说完纵身一跳,哪还有踪影。第二天清早一升堂,施仕伦就吩咐王栋、王梁两个官差,尽快带一个名叫“我”的人来衙门,这二人既摸不着头脑又不敢违抗大人命令,只得硬着头皮去找这个叫“我”的人。

就说这两个奉命去抓“我”的官差,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简直想不出比这更为难的差事。反正怎么都没办法,王梁就提议去酒楼喝点酒,也好排遣一下郁闷的心情。两人一路沉默,刚走到酒楼楼下,忽然听到楼上有人大喊:“谁敢拿我?”王栋、王梁两人小声合计了一下,猜想可能这就是“我”的踪迹,于是询问了掌柜。原来楼上有个年轻汉子,凶恶得很,喝了个烂醉,拍桌子敲椅子地闹了个天翻地覆,现在已经醉倒了,睡得正香。于是两个人趁着年轻汉子睡着的时候把他绑了个结实,带回衙门去了。

回到衙门,那人酒已经醒了大半,官差推推搡搡地把他带到施仕伦跟前复了命。施仕伦见这人浑身上下被绑了好多绳索,却掩不住一身豪侠之气,胆色过人,武艺高超,是又欣赏又喜欢,赶紧弯下腰亲手给他松绑。两旁的官差赶忙阻拦说:“老爷万万不能给他松绑,这人身手了得,要是逃走了,想再抓回来恐怕比登天还难!”施仕伦一边解绳索一边说:“你们这两个家伙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他可是个行侠仗义的大英雄,怎么肯落下逃跑的名声!”那人虽然从小生长在绿林,性子野,却知道感恩,听到这里双膝跪地,对着施仕伦说:“大人今天放了我,就是有恩于我,可是我却没脸再去面对那些江湖上的朋友了。要不,您就让我做您的手下吧,我甘为您效犬马之劳,以报您不杀之恩!”施仕伦听了,心里当然高兴,连忙伸手拉起那人,两人聊了许久。原来这人叫做黄天霸,施仕伦觉得这名字江湖气太重,就把“施忠”这个名字赐给了黄天霸,并收到了自己门下。

施仕伦哪里知道,他所恩招的这个黄天霸没过几天就帮了他一个大忙。话说江都县有一恶霸叫关升,因为他父亲做过本朝的监院,关家又是一方富豪,所以这个关升杀人如儿戏,抢人妻女钱财的事情更是不在话下,搞得百姓苦不堪言,却没有办法。原来这关家很有势力,上一任的县令就是因为要拿办关升遭了殃,所以当地一直没人敢动关升,施仕伦一听哪里肯罢休,当即就带着黄天霸,微服前去关家堡探访。可惜施仕伦生了个麻脸、缺耳、歪嘴、罗锅、跛脚、鸡胸、柳肩、身躯瘦弱的样貌,被关升一眼就认了出来。刚巧黄天霸还没在身边,施仕伦就被恶霸关升抓进了堡里,吊在马棚一顿好打。

等黄天霸发现恩公被困在关家堡时,担心自己一个人势薄力单,怕一时失手不能把施仕伦保护周全,正巧在关家堡遇见结拜兄弟贺天保,讲明了施仕伦如何忠心为民、如何大义饶了自己性命、以德报怨、又有知遇之恩,听得贺天保也大为感动,心想要是有这样的恩公,自己也能脱离绿林走上正路,也算为祖上争光。于是二人协力救出了施仕伦,又抓住了恶人关升,送往县衙。

施仕伦捉关升得罪了扬州知府大人,扬州知府自然急于拔去施仕伦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正巧黄河套一带水寇作乱,过往的商船客船经常被劫被抢。扬州知府正愁没机会整治这个施不全,正好借此机会,把铲除水寇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施仕伦,限他一个月之内抓住为首的银钩大王、刘六和刘七三人,如果超过了期限就革职查办。施仕伦虽然明明知道扬州知府是故意刁难但也没有办法,只好先派了两个官差去水寇出没的地方探听情况,没想到那些水上贼寇太狡猾,其中一个官差被他们活活淹死在水里。这天施仕伦收到了官差的死讯,一方面责怪自己办事轻率,白白牺牲一条人命;一方面替被杀官差家人难过,恨那些水寇歹毒残忍……心中正悲愤得难受,却见黄天霸推门进了屋。原来天霸之前奉恩公之命回京送了家书,刚刚回到江都,进屋来把施家老爷的回信给施仕伦送来,却看见施仕伦一脸愁苦,接过信看都没看一眼就放在了一边,知道恩公肯定有什么为难的事情,细问了才知道前因后果。黄天霸听了水寇的可恶凶残,又想到了死去的官差,更是想替恩公分忧,于是拜倒说:“大人不要难过,官差既然已经死了,咱们就一定要给他报仇,更不能让这些贼人再危害百姓!就让天霸去会会这些水寇,也算报答您的恩情吧!”

黄天霸的武艺非同一般,那三个水寇哪是他的对手,何况那银钩大王和刘六、刘七自从杀了官差更是肆无忌惮,成天喝得烂醉,黄天霸轻轻松松把这三人逮了个正着,施仕伦铲除了水寇,也让扬州知府教训他的计划落空了。

话说这天大早正升堂,忽然听见官差来报说今天有京城来的钦差要到江都县地界,施仕伦连忙吩咐备轿,往官亭前去迎接。原来施仕伦不顾扬州知府阻挠,严办恶少关升的事迹广为流传,康熙听说了非常欣慰,对施仕伦大加赞赏,今天从京城来的钦差就是带着圣旨前来。康熙不但罢免了扬州知府,还在圣旨中对施仕伦办的许多案子赞不绝口。黄天霸心想恩公如此得到皇上的重视和夸奖,看来以后的仕途肯定非同寻常,心里自然也替施仕伦高兴。

江都县城中也很快贴出了告示,内容包括了扬州知府被革职的消息,和九黄、七珠及十二贼寇,以及恶少关升等众多死囚五日后问斩的消息。百姓看了当然都觉得爽快,却不知道,秋后斩死囚这样的大事也会有节外生枝的时候。黄天霸行刺施仕伦

第三回 恶虎庄遇险 黄天霸大义灭亲

扬州府地界江都县附近,有远近闻名的四个土匪头目,四人个个精通武艺,都是少年了得,于是拜把子结为异姓兄弟,人称南方四霸。这四霸虽然都身为土匪,心思、性格却迥然不同:一个就是黄天霸,他善使金镖,是大侠金镖黄三太的儿子,有豪侠气概,自从行刺施仕伦之后,就改邪归正,跟在恩公身边行侠仗义;一个名叫贺天保,善用朴刀,与黄天霸交情最深,被施仕伦的大义所感动,也有心离开绿林,走上正路;第三人名叫濮天雕,黑脸膛、五短身材,生性蛮横;第四个名叫武天虬,使的兵刃是一杆亚虬枪。

自从黄天霸走了之后,剩下的三霸就聚在一起讨论如何到江都县劫法场,救出莲花院十二个贼寇。要说这三霸和那十二个贼寇本来也没什么太深的交情,但是绿林人士在江湖上行走,讲究的就是“仗义”两个字,那个贺天保就是在关家堡与黄天霸合力救出施仕伦、抓住恶少关升的人。贺天保心里知道施仕伦是一代忠贤,更知道黄天霸必然誓死效忠于他,所以早就不想参与劫法场的事,但如果直接说不想去又难免伤了兄弟和气。两面为难之下,贺天保想了个办法,于是提议三人分别带自己的手下到江都县城外的处斩地附近埋伏,自己则偷偷潜入城中找了一处旅店住下,暗中把三霸要劫法场的消息透露给黄天霸。

城中衙门里,施仕伦在书房里跟天霸一起吃饭用完茶后,天色也已经黑了,天霸把油灯点亮,两个人开始一起查对要斩首的犯人的证词。施仕伦数了一下,心想:“等到斩首的那天要一起处斩这么多犯人,所用的时间一定很长,何况不仅犯人数量众多,前来寻仇的同伙肯定也有不少,到时候难保不出乱子,这可如何是好呢?”黄天霸一看恩公表情沉重,知道施仕伦心中一定是因为斩首囚犯的事情为难,于是说道:“大人别担心了,万一到行刑那天法场事情有变,只要有属下在,一定保证斩首顺利完成。”施仕伦见黄天霸不仅能看破自己因为什么事忧心,还能帮自己分担,自然稍稍宽了心,忽然计上心来。第二天一早施仕伦就叫来了几个官差,吩咐处斩当天在西门外斩首处搭上五个高点的凉棚,门前更要悬花结彩,在棚里摆好文武公案,将一切都准备妥当,又差人去带了众多官兵,要求衣着兵刃都要威武整洁,在斩首那天去西门外保护法场,并且通知西门守卫,在处斩当天要紧闭西门,不让任何不明身份之人进出。

很快到了处斩的前一天晚上,黄天霸把贺天保说的告诉了施仕伦,还建议说:“属下觉得,不如现在就提前把九黄、七珠以及十二贼寇斩首,这样就不怕濮天雕和武天虬前来劫法场了。”施仕伦听了高兴,因为黄天霸所说正和自己的打算不谋而合。到了第二天,早上五更不到,施仕伦就升了堂,吩咐官差再到关押犯人的南牢牢门口搭起两个监斩棚,又让人拿着令牌从牢中提出几个无名死囚,由官兵押送朝原定处斩的西门外去了。这边武天虬、濮天雕派出去探听消息的手下回来报告,只知道城里面正押着犯人往西门外来,并没开始处斩,众贼寇也不敢怠慢,纷纷打扮成各式的商人旅客,带好兵器准备劫法场。

城内往西门去的犯人一启程,施仕伦就把九黄、七珠及十二贼寇一干犯人提出,四个刽子手一起行刑,一次砍下四个头颅,不到四次就把十四个恶人杀了个干净。原来这就是施仕伦为了提防劫法场而想的办法,就是一面往西门押送普通犯人,一面在牢门口就把十二贼寇等人处斩,等三霸赶到,要劫法场恐怕已经晚了。这武天虬和濮天雕赶到一看,要救的朋友已经被砍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眼看就要掏出兵刃大开杀戒好给十二贼寇报仇,贺天保一看不好,赶紧拦住二人好言相劝说:“你们快别冲动,咱们弟兄虽然不少,但这毕竟是处斩的法场,官兵众多,要是真的打起来咱们恐怕占不到便宜。况且咱们与那十二个朋友虽然有过几面之缘,但是眼下人都已经死了,再多杀多少人也不能让他们的脑袋回到自己脖子上去。”众人听了觉得确实在理,虽然心中怒气难平,但也确实没有理由大开杀戒,便都不动声色地看起了热闹。

就在处斩结束之前的这段功夫,被施仕伦惹得心中窝火的不光是这帮土匪,原来在处斩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新来上任的扬州知府就已经到了扬州地界,施仕伦虽然知道应该前去迎接,但想到监斩乃是公务,何况众贼寇就在法场外虎视眈眈,自己实在脱不开身,只得等处斩结束,才匆匆回县衙换了整洁的衣服,饭都没吃就带着几个官差,快马加鞭赶到扬州府衙门。一到衙门口就见堂前张灯结彩,官差衙役闹闹哄哄,见施仕伦来了,一齐说道:“县令大人可要小心啦,小的们可是在这专门等着您呢。新任的知府大人刚刚才到,怪你没出城去迎接他,进屋的时候生气得很!还传话出来说:带礼物的才肯接见,没有礼物的概不相见。”施仕伦一听,心想:“虽然扬州府的新知府才刚刚到任,按理说我的确应该出城迎接。但是今天本官也是奉旨监斩重要犯人,所以才没去迎接新知府,又不是故意摆架子,这新知府也未免太过小气,现在竟然又朝我要礼物。也罢,既然知府来的时候我没能出去迎接他,人家又是刚刚到扬州当官,也本该送点家中能用上的东西表示表示。”于是就带着随行的官差出去置办了点儿过日子能用得着的简单礼物,叫店家一样一样抄好礼单,用礼盒装好,赶紧上马赶回了知府衙门。回到衙门内,新知府的家仆见施仕伦手中拿着礼单和礼盒,赶紧走进内堂通报道:“老爷,江都知县施仕伦带着礼物来看您了!”这新知府本来就是个贪财之徒,一听施仕伦带了礼物,心中总算是高兴了些,赶紧接过礼单一看,发现竟然只是些平常礼物,并没有金银财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便把礼单撕了个粉碎,叫道:“你快出去告诉这个施仕伦,本知府不敢擅自接受礼物!”这家仆赶忙跑出去把知府的话转告了施仕伦。施仕伦见这知府明明说不带礼物不肯相见,现在却又说不收自己的礼物,心中知道新任知府八成也是个贪官,一定是见没有金银珠宝之类的贵重礼物,故意羞辱自己的。施仕伦一气之下走出知府衙门,叫官差把刚刚准备的礼物都各自分了,自己则坐在知府门前的台阶上,把起门来。

没过多久,扬州的其他大小官员纷纷赶来给新任知府送礼物,远远的就看见施仕伦气呼呼地坐在大门前,赶紧上前问到:“施大人怎么气成这个样子?别是没给新知府带礼物,吃了闭门羹吧?”施仕伦苦笑道:“这您就说错了,新知府乃是难得的清官,本官就是带了贵重礼物前来请安,知府大人不但不肯收下,还罚下官在这把门,好代替知府大人把前来送礼的大小官员劝回去。”众官员听了这话,个个都吓了一身冷汗,心想幸亏有这个施不全在这把门,不然自己贸然进去给新知府送礼却被拒绝,岂不是太尴尬了。于是众官员赶紧谢了施仕伦,纷纷把带来的礼物抬了回去。

再说这贪官知府,在内堂等了很长时间,却没见一个官员来送礼,心中正纳闷呢,却看见家仆跑来慌慌张张地把施仕伦在衙门口把门,又如何把来送礼的官员都劝走的事,前后因果都说了一遍。这新知府一听,才知道自己被这个施不全给耍了,真是气个半死,却又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在心里暗暗把这个施仕伦千刀万剐了许多遍。

且说这天刚升堂不久,就有衙役前来通报:“施大人在上,小的刚刚得到消息说京城的传牌已到,正是招施大人回京面圣的。接替您的新任江都县令也已经进了扬州地界,马上就要到了。”施仕伦听了,当即动身出城到官亭迎接新任江都县令,边走边想:“那新任扬州知府实在是个大贪官,等我回到京城,必须得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免得我走后他更是气焰嚣张,欺压扬州的黎民百姓。”不到半个时辰,新任县令就到了江都城外官亭,两人一起回到县衙。等施仕伦向新县令交待了公务,转接了官印,一切事宜都办妥后,新县令就把施仕伦送出了衙门。

且说黄天霸见施仕伦已经不再是江都县令,也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何况对新来的县令又不了解,恐怕很难再在县衙立足。再想到施仕伦这次被皇上招回京城,必然又要升官,自己毕竟只是一介草寇,如果跟随恩公回到京城,虽然不再是土匪身份,但终究有攀附恩公以求封官进爵的嫌疑,更何况如果皇上见自己是绿林出身,就随便封个小小的衙役,想来想去又太替自己不值。黄天霸仔细想了很久后,把心一横,便来到施仕伦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施仕伦一见黄天霸跪倒,心里知道黄天霸准是瞻前顾后,不愿跟自己回京,便直接问他:“施忠,我问你,你是不是想就此与我道别,不与我一起回京城了?以我对你黄天霸的了解,你并不是贪恋名利的小人,肯定不是为了想在这江都县谋个一官半职才不愿意随我离开。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你这样与我分别怎么遵守当初的诺言?你虽然曾是绿林中人,但正可谓浪子回头金不换,我欣赏你的侠义心肠,这段时间施某人也并没有亏待你,你却为何不肯跟随在我身边呢?”黄天霸见施仕伦早知道自己的想法不禁心中羞愧万分,只回答说:“恩公,小人只是因为父母的坟墓都在这江都县城,小人若走,必然长年没有人祭扫。恩公回京城一定会得到皇上的赏识,连升三级,小人没有福气,不敢跟随,只求留在江都县扫墓尽孝。”施仕伦听了这话,心里虽然可惜黄天霸这个人才,但也无话可说,只能感叹道:“今天壮士跟我辞行,一定是施某人没有得到壮士的信任,所以你才心灰意冷,执意离我而去。不过既然你不跟施某人到京城去,那你又有什么打算呢?”黄天霸听出了恩公话中的深意,知道施仕伦担心自己再回去做草寇,于是连忙说:“小人会学习古人归隐山林,肯定不会再去做江湖贼寇,我黄天霸要是连这点志气都没有,哪有颜面见列祖列宗!”施仕伦听完,长叹一声,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希望你能遵守自己的诺言。”说完摆了摆手,黄天霸磕了个头就起身离开了,两人就此告别。

恶虎庄里,濮天雕、武天虬和一群手下探听到施仕伦回京的消息都高兴得很,因为从江都县往京城去必然经过恶虎庄的势力范围,二霸本来打算抓了施仕伦,或杀或剐以解心头之恨,却又因为担心自己武艺不如黄天霸而迟迟没有下定决心。这天,探子在官道上看见了施仕伦,却没见黄天霸跟在左右,赶紧回贼窝向濮天雕和武天虬报告,两人一听顿时哈哈大笑,心中想起莲花院的十二贼寇都被施仕伦所杀,自己又被施仕伦耍了个团团转,更是心头火起,当下便叫手下把施仕伦抓进寨中。

就说施仕伦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哪想到这飞来横祸,转眼之间就被这伙强盗五花大绑带回寨中,绑在木桩上。濮天雕和武天虬吩咐手下摆好祭台,点好香烛,在十二贼寇牌位前痛哭了一场,然后喝道:“有仇不报非君子!来人,把狗官身上衣服剥去,把他的心肝挖出来放在祭坛上,以告我十二个兄弟的在天之灵!”众人正七手八脚地要剥施仕伦的衣服,却听有探子来报,说黄天霸正在恶虎庄外,要濮天雕、武天虬二人出寨相见。

原来黄天霸自从告别施仕伦之后,心中羞愧,又很挂念恩公的安危,于是一路追赶施仕伦,正赶到恶虎庄。濮天雕、武天虬自然不愿出寨相见,但又怕黄天霸硬闯进来,只能暂时扔下施仕伦,赶到庄外。三人相见后,表面假意寒暄,其实心里主意各不相同,黄天霸自从改邪归正后早就和另外两人没有了默契,虽然没什么话好说,但也不想冷场,便说道:“你我兄弟多日不见,不知二位哥哥近来可好?小弟恰好到此,正应该进庄去看看二位嫂嫂。”两霸一听,暗想那施仕伦还在庄里绑着,自然着急得不行,齐声大呼:“不可!”黄天霸见两人神情不对,肯定有所隐瞒,顿时心生怀疑,更是坚持进庄。两个恶贼没有办法只好跟黄天霸一起回到了恶虎庄。

进了恶虎庄,濮天雕和武天虬只领着黄天霸避开了绑施仕伦的地方,但是黄天霸本来就心中怀疑,自然细心查看庄内的各处角落,忽然看见施仕伦的轿子还有那驮轿的骡子都被锁在一棵树上,心中暗叫:“不好!恩公被这帮贼人给逮了,搞不好已经命丧黄泉!都怪我有了二心,没跟恩公一起进京,实在误事。”心里一急,抽出单刀便朝前面的武天虬砍去,那武天虬慌忙躲开,伸手也要掏兵刃。濮天雕一见哪肯罢休,三个人顿时打成一团。可这黄天霸乃是金镖黄三太的独生子,从小得父亲真传,三枚金镖使得出神入化,叫两个恶霸防不胜防,不多时,武天虬、濮天雕两人便被黄天霸金镖穿心,当场死了个干净。二人的手下见头目已死,赶紧跑的跑、拜倒的拜倒,为了活命,带着黄天霸找到了被绑在柱上的施仕伦。

施仕伦本来前一刻正闭目等死,后一刻竟然见黄天霸如天兵天将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是又惊又喜,等到绳索都被解开,手脚也都能自由活动了,越想越暗暗怪罪黄天霸,心想他黄天霸这么反反复复,让我被这帮贼人折磨个够,担惊受怕、受尽侮辱,正欲求死时又跑回来救我,真是不如让我死了痛快!黄天霸见恩公闷闷不乐连忙劝解个不停,只见施仕伦看都不看他,却说:“这位壮士,您的救命之恩,施仕伦无以为报,您的恩情施某一定会铭记终生,刻骨不忘!”黄天霸一听这话,知道恩公肯定是生了自己的气,一时间既尴尬又委屈,连忙说:“恩公,您先听小人说句话。小人以为恩公回到京城,必能面见皇上,升官进爵,哪料到这两个贼人会对您下手?您走后小人也很自责,但好在上天感应到小人对恩公的忠心,让小人能及时救下恩公。今天我也要替自己说两句话:恩公的忠心侠义感动了天霸,天霸先前帮恩公杀水寇,今天又为了救恩公性命杀了自己的结拜兄弟。虽然这两人也是罪有应得,但天霸依然难以摆脱残杀结拜弟兄的骂名,小人这么忠于恩公,为恩公用尽心机、耗尽力气,难道黄天霸这样的付出都不能打动您吗?”施仕伦心神稍稍平静了些,听了黄天霸的心里话,再回想刚才自己所说,暗暗后悔,知道已经伤了黄天霸的心,也只能假装刚刚并没有怪罪黄天霸的意思,心里还惦记着让黄天霸跟随自己回京城的事,又跟黄天霸提过几次,天霸还是委屈难平,几次都推辞了。

施仕伦独自回到了京城,面见了皇上,受封顺天府尹,并且禀明了黄天霸的英雄侠义之举。康熙本来就对施仕伦欣赏有加,听了他对黄天霸的高度评价也很喜欢,更命施仕伦把黄天霸收为大清国所用。

第四回 关小西密报 灭妖僧破盗粮案

施仕伦很快就到顺天府上任做了知府,一天刚升堂就有一个人跪在公堂之上,说:“小的有机密要报告大人。”施仕伦仔细打量了一下说话的人,看他的相貌年龄,应该在三十岁上下,体格矫健,性情刚正直接,于是问道:“你是什么人,来报告什么冤案?”那人说:“施大人,小的名叫关太,外号关小西,小人家在山西,本来只是在家呆着,游手好闲,后来父母筹了一千两银子,让小人到京城来做点生意,结果小人不善经营,把本钱赔了个精光。穷途末路的时候好在小人使得一手好兵刃,小人只得学人混了黑道,全为了混口饭吃。早就听闻施大人在扬州以德服人,收服了江南四霸之首——黄天霸,小人对于自己乃是一名草寇非常惭愧,一心想走正路,建功立业,如果大人不嫌弃小人,关小西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施仕伦见这汉子性情直爽,本来就暗暗欣赏,现在听了关太的一番肺腑之言,心中不免想起黄天霸。施仕伦心里明白,要不是当初黄天霸武艺高强、为人侠肝义胆,又与自己惺惺相惜,两人同心协力破了许多冤案,如今自己又怎么会义名远扬,又哪会有关小西这样胸怀大义的壮士前来投奔自己?想到这里,施仕伦连忙把关小西叫到身边。且不说两人如何各自表白了心迹,关小西如何拜倒谢过恩公,就说关小西来向施仕伦报告的机密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关小西有一天晚上走到了桃花山上的一座古寺中,碰见了一个公子,以为关小西是要来杀他的人,吓了个半死。关小西问了原由,才知道原来这个公子是旗人,名叫巴州布,父亲是当地的官员,这座寺庙在其父管辖范围内,住持是个叫慧海的和尚。本来这个慧海跟巴州布的父亲往来很频繁,交情不错,他父亲常给慧海和尚一些银两,到了夏天好到寺里避暑。今年夏天,巴州布到寺里静心读书,有一天正好赶上慧海和尚去城里赶集,巴州布闲极无聊,就在寺里散步,走到寺庙后面,却碰见一群年轻女子,想赶紧回避却不认识路,结果碰个正着。不料慧海回寺之后,竟然拿刀要杀了巴州布,在巴州布恳求之下,恶僧给巴州布留下毒药,让他在天亮之前自行了断。关小西听了替这公子愤愤不平,趁着夜色把巴州布救出了寺外,还把他送回了京城。但是这公子到家这么多天了,却一点音信都没有,关小西觉得纳闷,所以前来密报。

施仕伦听了顿时大怒,心想真是人心不古,怎么越是出家人越是欲壑难填,必须抓住这慧海恶僧。于是决心隐藏身份,带了关太,扮作香客来到了桃花山下。

慧海并没见过施仕伦,当然没有把他认出来,只当施仕伦是个身残体弱的信佛之人,没有任何怀疑就让施仕伦和关太住在了桃花寺中。原来这个慧海本来家住在桃花山脚下李家村,是家里的独子,名叫李宾,外号叫李太岁。这个李太岁本来是桃花寺住持的徒弟,好色成性,常常把良家妇女拐到寺里侮辱。住持看不下去,经常劝他,哪知道他不知好歹,一怒之下杀死了住持,从此伙同自己的师弟到处强抢拐骗良家妇女藏在桃花寺中。施仕伦派官兵前去桃花寺捉慧海归案,却不料这恶僧使得一双铁拐,武艺高强,众官兵哪里是他的对手,眼看慧海就要逃走。就在这时,跟随官兵一同前来的关太身形一闪,躲过双拐,右手持一口单刀砍中慧海和尚的后背,他翻身还想爬起来,关太左手一把铁尺痛击慧海右边小腿,打得和尚半天爬不起来,只能束手就擒。施仕伦亲眼看见关太身手的确了得,心里更加惜才。

没过几天,施仕伦就接到了皇上圣旨,康熙听闻施仕伦一到顺天府就破了慧海一案,大加赞赏,说施仕伦为国家勤政有功,升他做了通州粮仓总督。施仕伦派人叫来了关小西,想这关小西破慧海一案功劳很大,而且武艺了得,便决定带关小西一起前往通州粮仓到任。

这天,施仕伦和关小西在去往通州的路上,看见远处来往的车马很多,道路拥挤难行,走近了仔细看了看,才知道原来马车上装的全是大米,正是运官粮的车辆。当时是康熙年间,石板路还没有修好,又正赶上大雨过后不久,道上到处都是深深的车辙,所以马车走起来非常困难。主仆二人正往前走,忽然听见路上两个车夫因为都想先走,互不相让吵了起来。这个说:“你小子真是太岁头上动土,你到处去打听打听,你爷爷我人称显道神,道上走的哪个不知,谁人不晓?祖宗八代都没让过别人!”那个说:“你小子别在那瞎吹牛了!论辈分咱都算是你的太爷爷了,江湖上朋友多得很,提起我黑塔赛孟尝,又有谁不知道?”只见两人骂着骂着就急了,动手扭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半天都拉不开,他们俩这么一闹,各自的马车停在道路中间,堵得前后车辆更是动弹不得了。

只见那两个车夫只顾互相厮打,自己车上的粮米也不管了,这时突然从四面八方跑来了一大群男男女女,竟然并不是来劝架的,只是一哄而上,七手八脚地抢起运粮的马车。施仕伦越看越奇怪,和关太一起骑马走到近处想仔细看看,只见这些人跑到粮车前,很快从袖子里抽出明晃晃的尖刀,照着车上的米口袋就扎,顿时袋子里的大米就顺着窟窿喷了出来。那些人又纷纷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布缝的口袋,撑开袋口对准窟窿开始接住粮袋漏出的大米,等到布口袋盛满了,就扛在肩上飞快地逃走了。原来这样抢米的人还不止一伙,有用簸箕接的,还有用衣裳兜了就跑的,乱七八糟,来来回回,再看那被抢的米车,就好像掉进蚂蚁窝里一样被这群盗粮的人团团围住,没多一会儿,车上的粮袋就瘪了一半。施仕伦看见这种情形,觉得十分可气,正要派人去抓住这些偷粮的人,忽然看见几名官兵手里拿着马鞭,冲上去把这些偷米的人一顿乱打,众人顿时四散跑开。两名车夫这会儿也不打了,回到车前,才发现大米已经被人偷去了大半,粮袋也被刀扎了个稀巴烂,再看看满地撒得白花花的大米,两人这才知道后悔,捶胸顿足地大骂了一阵子,最后也只能把车上的粮袋搬下车,再到附近买点粗粮,把口袋里面剩余的大米也全都倒在一起,连着地下的泥沙掺在一起装回口袋里,看看分量差不多够了,再用绳子捆好装了车,没过多久就扬鞭赶车,一边嘴里骂着一边走远了。施仕伦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暗暗说道:“怪不得在京城里常听八旗抱怨,说好不容易等到开仓放粮,拿回去的米却不值钱,原来竟是这些匪徒搞的鬼,简直太可恨了!”边想边往前走着,一路上看见很多次偷盗官粮的情形,这帮匪徒成群结伙,满街都是。施仕伦越看心里越气,暗说:“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姑息他们,等本官到任,第一件事就是铲除这帮盗粮贼!”

且说施仕伦到任之后,心里一直惦记着在路上看到的那一幕,不久就拟出了粮仓的规矩,并且叫文书贴出了告示:如果粮仓内部有舞弊的人,一旦查明,从重处罚。又派人沿河搜查,一旦发现有无故在路边闲逛滞留的人,如果被查出意欲盗粮,立刻用锁链绑回衙门问罪。告示一出,立刻就有官兵抓回了盗粮的男女好几个人,施仕伦生气地斥责他们说:“你们这群无知的奴才,真是太可恨了!往大了说,你们抢粮是不顾国家法律,把万岁爷从南方运来作为储备的官粮偷走,该当何罪!从小了说,你们大胆妄为,为了自己的私利就能做出偷盗这样的丑事,你们偷走粮米,数量不够,那些车夫就往粮食里掺沙石泥土凑数,根本没法吃,在京城的八旗子弟到了年关口,男女老幼都靠这些官粮果腹,但是这些官粮却因为你们的偷盗变得连灰带土,你说你们又该当何罪?”施仕伦一番话说完,这群匪徒早已心惊胆战,施仕伦便要问出他们背后指使盗粮的人物,一群人却就是嘴硬得不说,最后施仕伦只好派关太在水路和道边乡间查访了多日,才探听到原来在这通州粮仓,舞弊盗粮的背后主谋中有一个名叫路通的,是皇亲索国舅的管家,借着在国舅府里管事的便利,跟五府六部衙门里的文武官员都攀上了关系,熟络得很。偏偏这个路通不光本性贪婪,胆子又大,不仅和官府中的王侯将相相熟,更是到处结交一些贪赃枉法的亡命之徒,来来去去便与通州粮仓的管事相互勾结,一赶上每年二月、八月开仓运粮的时候,就互相串通,暗中舞弊。而且这伙人行事大胆,横行霸道,毫不惧怕王法,盗运官粮时就大大方方的用大小车辆随意从粮仓中往外运送。还有几个同谋,也都是八旗中的满人、汉人和蒙古人,其蛮横霸道的名声在京城人人皆知,这帮人仗着有国舅爷的管家路通撑腰,又有宫中的一帮太监通风报信,所以做起坏事来也都明目张胆。其中有一个人,名叫常泰,也是国舅府里的一个恶奴,还有一个是满洲军中的一个小头目,外号燥达子,他们两个勾结了一个名叫额士英的粮官,上下打点好大小官吏,暗中把官粮从粮仓中偷运出来。这个额士英有个外号叫钻仓鼠,从他手里被偷运出去的官粮着实不少。

施仕伦不查不知道,一详查竟然发现八旗之中窝藏着这么多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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