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之轮前传:新春(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9-04 14: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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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 罗伯特·乔丹,王密

出版社:东方出版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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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之轮前传:新春

时光之轮前传:新春试读:

各界赞誉

甫一出版即登上纽约时报畅销排行榜冠军。《时光之轮》系列不仅在销售成绩上获得肯定,作者罗伯特·乔丹恢弘的笔触更让全球二千万读者为之疯狂。《时光之轮》被誉为“正统奇幻”及“剑与魔法”的最佳典范,该系列每一部都是一段独特的冒险,又相互交织成宏大的故事情节,作者通过巧妙的构思,将带你进入一个完全不同的史诗世界。“《时光之轮》……在英语世界,极少有其他的奇幻传说能与它相提并论,能超越它的就更是微乎其微了。”——芝加哥太阳报“宏大的、令人敬畏的、丰富多彩的故事情节,让人不由得想起托尔金的作品。”——出版人周刊“罗伯特·乔丹开始统治由托尔金一手开创的世界。”——纽约时报“《时光之轮》系列是唯一一部我致以崇高敬意的作品,与之相比,几乎每一部我读过的其他奇幻作品都黯然失色……这个系列有可能会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奇幻著作,时间将会说明一切。”——Abby Goldsmith(评论家)“罗伯特·乔丹写下了关于光明和黑暗的鲜明形象,有时又有孩子气的惊奇,这里面虽然有着淡淡的托尔金风味,但他也创造了鲜明的自我写作风格。”——Pittsburgh Press“《时光之轮》兼具文字的优美和情节的丰富,其中包含着格林兄弟的天真与魅力;赫胥黎的《勇敢新世界》的社会道德精神。这一切,再加上有血有肉的人物、隐秘晦涩的譬喻、趣味性的调剂、生动优美的自然风景,还有那种关于永恒的迷人感觉。作者借助一种语言创造了一个文学世界和这个世界可能具有的一切真实性。”——布鲁斯特·米尔顿·罗伯森,默特尔海滩太阳报“全方位感觉的史实。”——星期日时报“一场幻梦般的景象。”——SFX(英国著名大型幻想综合网站)“那些读奇幻的人可以欣喜若狂了,这是真正的艺术!”——John Lee(奇幻作家)

主要人物表

塔摩拉:玉座,两仪师之首,秘密派人追踪转生真龙。

吉塔拉:白塔撰史者,具有预言能力,预言了真龙转生的消息后即死去。

沐瑞:白塔两仪师,蓝宗,凯瑞安达欧崔家族,与史汪是好友。

史汪:白塔两仪师,蓝宗,出身于提尔的渔夫家庭。

爱莉达:白塔两仪师,红宗,担任安多的咨政,拥有不稳定的预知能力。

茉瑞安:初阶生师尊,善于挖掘人的秘密。

麦瑞勒:白塔见习生,和沐瑞、史汪同年赢得了巨蛇戒。

雪瑞安:白塔两仪师,和沐瑞、史汪同年通过的试炼。

岚:马吉尔国的国王,整个国家被毁灭,后成为约缚于沐瑞的护法战士。

艾黛:岚的初恋情人,正准备尝试恢复马吉尔国。

布卡马:岚手下的将领,在岚还是幼儿的时候拯救、保护他的五人之一。

瑞恩:岚的追随者,陪伴岚前往查辛,疑似黑宗。

大事记

时间之初

创世主创世:

同一瞬间,暗帝撒丹被封印在煞妖谷,他是所有邪恶的源泉。他许诺谁若帮助他获得自由,他将给予曾服侍他的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和财富,以及永生。

此时,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极少数能够操控至上力的人,他们可以利用至上力施行常人仅能够想象的巨大能力和奇迹,这些人被称作两仪师。他们成立了自己的组织,分为男性两仪师和女性两仪师。

两仪师中有些人因为追求永生和力量,成为暗帝撒丹的崇拜者,试图将暗帝从牢狱中拯救出来,他们和暗帝的其他追随者被称为暗黑之友。传说纪元时期(起始时间不详,结束于世界崩毁之后)

大约三千年甚至更久以前,暗影战争爆发:

这是暗黑之友为拯救暗帝撒丹而发动的,又称作至上力之战。暗黑之友中最强大的十三个叫做背弃者。

同时,暗帝创造出兽魔人——一种人类跟野兽混血的扭曲种族,它们和暗黑之友一起进攻人类。

就在暗黑之友几乎快要成功时,男性两仪师路斯·瑟林·特拉蒙带领一百位男性两仪师(百盟团,传说纪元中力量最强大的战士),到煞妖谷重新封印了暗帝和那些背弃者,并制造了七片心灵之石,放置在暗帝囚禁之处的七处焦点上,一旦毁坏了这些心灵之石,暗帝就能被重新释放。

暗影战争结束之后,疯狂之年代开始:

在暗影战争中,当暗帝被路斯·瑟林·特拉蒙等男性两仪师封印时,他也发出了还击,用邪恶污染了真源男性的那一半,使得所有从真源获取力量的男性引导者都变得疯狂。

被称为“真龙”的两仪师路斯·瑟林就找出了他所有的亲属,一个不留地全部杀死了,因此他得到了“弑亲者”的称呼。他最后毁灭了自己,但根据真龙预言,真龙将会在人类最危急的时刻转生,以拯救人类,不过转生真龙将会再度造成世界的崩毁。这段时间就被称为疯狂之年代,其确实长度无人知晓,但据信几乎延续了将近一百年,直至最后一名男性两仪师死亡。

疯狂之年代结束时,世界崩毁:

在疯狂之年代中,男性两仪师因为陷入疯狂而开始了毁灭世界的举动,这个世界的许多疆域因此而不宜人居,幸存者如同风中的沙砾一般四散飘零。这段大毁灭的经过被以“世界崩毁”之名记载于故事、历史和传说中。

世界崩毁之后,传说纪元结束。灭后纪元时期(元年不详,大约是世界崩毁之后数百年,结束于兽魔人战争之后)

灭纪300年左右,十国联盟形成:

这是在世界崩毁、国家再度形成后所组成的联盟,他们的目的是摧毁暗帝。

灭纪335—336年,出现伪龙罗林·灭暗者。

灭纪1000—1300年左右,兽魔人战争期间:

这是持续了超过300年的一连串战争,在这段时间里,兽魔人的军队在全世界到处肆虐,他们的领袖是魔达奥,也是暗帝创造的生物。最后,大多数兽魔人都被消灭或者赶回妖境中。

在这漫长的战争中,有许多国家被彻底破坏,甚至还有些国家的疆域完全变得不宜人居。十国联盟也在兽魔人战争中被破坏,曼埃瑟兰就是在这场战争中灭亡的。

这段时间的历史都毁于战火,剩下的只有断简残篇。

灭纪1300—1308年,出现伪龙尤瑞安·石弓。自由纪元时期(始自兽魔人大战之后,至百年战争结束)

自由纪351年,出现伪龙达维安。

自由纪939—943年,第二次龙之战争:

这是一场对抗伪龙桂尔·亚玛拉桑的战争。在这场战争中,一位名叫亚图的年轻国王有着非常突出的表现,即后来的亚图·鹰翼。

自由纪943—994年,亚图·鹰翼统治时期:

这名传奇君王的帝国包括了世界之脊西方的全部疆域,甚至远达艾伊尔荒漠以外的一些区域。他还于自由纪992年派出大军横渡爱瑞斯洋,期冀完成世界与民族的统一。但在他过世之后,这些远征军的联系就全都断绝了,而因为他的过世造成的权力虚悬,则直接引起了随后的百年战争。

自由纪994—1117年,百年战争:

这一连串战争的起源都是由于亚图·鹰翼的去世所造成的权力结构转移和变动所致。它们造成了巨大的破坏,爱瑞斯洋和艾伊尔荒漠之间的土地大都荒废,从暴风海到妖境之间的人群几乎全都被牵扯进去,历史纪录几乎全部被毁灭。亚图·鹰翼的帝国也在战争中分崩离析,之后,近代各国才陆续建立。

百年战争期间,圣光之子组织建立:

其目的是对抗日益猖獗的暗黑之友,它在随后的战争期间演化成一个完全的军事组织,痛恨两仪师,并且将所有支持或是与两仪师友好的人们视作暗黑之友。新纪元时期(百年战争后直至目前)

新纪976—978年,艾伊尔战争:

新纪972年,安多王女提格兰的兄弟路克消失于妖境之后,提格兰随即也跟着失踪,这一意外引发了安多的继承之争,从而间接导致了艾伊尔战争。凯瑞安的国王雷芒死于这场战争中。

根据预言,真龙就转生在这次战争即将结束之时……第1章铁钩岭

寒风呼啸的夜晚,风吹过冰雪覆盖的土地。在过去的三天里,人们在这片土地上争斗厮杀。空气十分清冷,岚胸甲的冰冷足以渗过外套。没有风吹过的时候,他呼出的水汽会在面前变成雾。天空中的黑暗正开始退去,遍布夜空如钻石粒般的亿万星辰正在渐渐黯淡下来。一弯月牙低悬在天边,黯淡的月光依稀照出营地守卫的身影。营地驻扎在橡树和羽叶树遍生的林地间,他们没有点燃营火。火光会把他们出卖给艾伊尔人。早在这场战争之前,为了履行对朋友的责任,他曾在夏纳边境上和艾伊尔人作战。在白天,对付艾伊尔人已经很难了,在晚上和他们作战就如同抛硬币赌命。有时候,他们甚至不用火光也能发现你。

岚戴着铁手套的手按着入鞘的剑,裹紧斗篷,在齐膝的雪中继续巡视岗哨。那是一把古老的剑,在暗影战争期间由至上力铸成,那个时代在世界崩毁之前,暗帝能够触碰世界。除了两仪师知道的一些历史之外,留下的只有传说了。然而这把剑本身就是无可否认的证据。它不会折断,永远不需要磨砺。千百年来剑柄已经被更换过无数次,但是剑刃却没有一点瑕疵。在过去,它曾是马吉尔国王的佩剑。

他又经过一个岗哨,值守的士兵是个身材矮粗的家伙,裹着一件黑色的长斗篷,戴着手套。他正靠在一棵大橡树上,头歪在胸前。岚拍了拍哨兵的肩膀,那人猛然抬起头,差点把手中的角制马弓丢了。他斗篷的兜帽滑落下来,露出一顶锥形钢制头盔,他马上把兜帽拉起来。在黯淡的月光下,岚看不清护面里的那张脸,但是他认识这个人。岚自己的头盔没有护面,按照逝去的马吉尔的样式,额前顶着一轮钢制的新月。“我没睡着,大人。”那人急忙说道,“只是稍微休息一会。”他是个棕色皮肤的多曼人,听起来有点窘迫。他理应感到窘迫。这不是他第一次参加战斗,更不是第一次面对战争。“艾伊尔人可以用割开喉咙或者刺穿心脏的方式把你弄醒,巴斯拉姆。”岚淡然地说道。只要能保持语调坚定自信,平静的语气会比高声呵斥更能让人用心听从。“也许身后没有树的诱惑会对你有好处。”岚忍住没有继续说下去,即使艾伊尔人没有杀掉他,在一个地方站立太久也会导致冻伤。巴斯拉姆知道这点,阿拉多曼的冬天几乎和边境诸国一样寒冷。

多曼人喃喃地道歉,手碰头盔向岚敬礼,然后走到离树干三步远的地方。现在他站得直直的,双眼凝视着黑暗,并时不时挪挪脚,以防脚趾生出冻疮。传言说,河边有两仪师提供治疗,她们可以治好伤口,驱散疾病,让病人康复如初。但是除了这种医术之外,通常只有截肢才能让已经生出黑疮的病人保住性命。不过,除非绝对必要,最好不要和两仪师扯上关系,否则若干年后,你会发觉自己已经落入了某个两仪师的控制之中。两仪师考虑得很长远,而且很少顾及旁人。这是岚想要避开她们的原因之一。

巴斯拉姆恢复了警觉,但能够持续多久?岚希望能弄清楚,但是再给这多曼人下更多命令已经没有意义了。疲倦已经渗入他麾下所有士兵的骨髓之中,就像名号响亮的大联盟中的所有士兵一样。看来人人都近乎筋疲力竭了。不管战场有没有降雪,战斗都会消耗大量体力,让人精疲力尽。即使偶尔有机会休息一会儿,肌肉也会因为长时间紧绷而痉挛,过去的几天中他们很少有机会好好休息。营里驻扎着三百多人,超过四分之一的人只要命令一来就要站岗——在对抗艾伊尔人的时候,岚希望岗哨越多越好。他还没有走出两百步,又弄醒了三个哨兵。其中一人什么也没靠,站着就睡着了。杰姆的头是抬着的,眼睛是睁开的。一些士兵懂得这种伎俩,尤其是杰姆这样的老兵。岚打断了胡子灰白的老兵的争辩——他说他站得直挺挺不可能睡着。岚向杰姆保证,如果老兵再睡着,他的战友们都会知道。

一时间,杰姆惊讶得把嘴张得老大,他重重地咽了口唾沫,“不会再犯了,大人。我要是再睡着,就让光明烧了我!”他听上去无比真诚。有些人也许会担心战友们会把危害大家安全的人揍个屁滚尿流。但从杰姆的同伴来看,他可能更害怕被抓到时的羞辱。

岚走开了,他发现自己咯咯笑了起来。他平时很少笑,为这么一件事发笑也挺傻的。但是笑一笑总比为无力改变的事操心要好,比如疲倦的卫兵在岗位上打瞌睡,比如伤亡。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高声说道:“布卡马,你鬼鬼祟祟在干什么?打早上起你就一直跟在我后面。”他身后传来一声惊讶的咕哝。毫无疑问,布卡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安静了,确实很少有人能察觉他的靴子踩在雪上的细微的咯吱声,但是他本该清楚岚是能听到的。毕竟他也是岚的老师之一,他给岚上的第一堂课就是时刻注意四周的情况,即使是在睡觉的时候也要保持警惕。对男孩来说,这不是一项容易掌握的技能,但只有死人才会放松警惕。在边境国之外的妖境,放松警惕很快就会招致死亡。“我在替你注意后面的情况。”布卡马粗声说道,大步赶上岚,“不管你有多小心,戴黑纱的艾伊尔暗黑之友还是可以摸到你背后,割了你的喉咙。你把我教给你的东西全忘了吗?”布卡马是个粗犷的人,他肩膀宽阔,比大多数人都要高大,几乎和岚一样高。他戴着马吉尔式的头盔,头盔上没有顶冠,虽然他完全有资格戴上。他更关心自己的责任而非权利,这是值得称道的品质,但是岚还是希望他不要完全忽视自己的权利。

马吉尔覆亡之时,20个人被委以重任:护送尚在襁褓中的亚岚·人龙逃向安全之地。只有五人在逃亡中存活,他们将襁褓中的岚抚养长大,训练他作战的技巧。如今,布卡马是五人中仅存于世的一个。按照传统的风俗,他将头发修剪至齐肩,他的头发已经灰白,但背脊仍然挺直,臂膀坚实,蓝色的眼睛明亮锐利。马吉尔传统已经深深地融入了布卡马的血液之中。他用一条皮绳编成的窄带束住头发,绑在额前,几十年的岁月在他的额前留下了一道永久的勒痕。几乎没人还会佩戴海多力了,岚是个例外。他会戴着它直到死亡来临。岚向北望去,向他遥远的故乡望去。把那样一个地方当作故乡,别人都会感到非常奇怪。但是自从来到南方之后,他总是能感到它的召唤。“没忘光,我还能听到你的动静。”岚答道。天色尚暗,他看不清布卡马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但他知道布卡马正怒目而视。在岚的记忆中,这位亦师亦友的同伴即使在赞许他的时候,脸上也从未有过其他表情。布卡马仿佛是由钢铁铸成,意志坚若磐石,灵魂时刻承受着责任的重担。“你还是认为艾伊尔人效忠暗帝?”

布卡马做了个辟邪的手势,就好像岚直呼了暗帝之名撒丹一样。他们都曾见过灾厄降临到大声说出那个名字的人头上,布卡马更是相信只要想到它就会引来暗帝的注意。暗帝和所有的弃光魔使都被封印在煞妖谷,岚在心中默诵祷文,愿我们在创世主的手中受到光明的庇佑。岚并不相信想到暗帝之名就会招致灾祸,但面对暗影时,未雨绸缪总比事后遗憾要好。“如果他们不是暗黑之友,我们干吗还要留在这儿?”布卡马酸酸地说道,岚略有点惊讶。布卡玛经常抱怨,但是只会对琐事或对将来发发牢骚。他从不抱怨当下。“我已承诺要留守此地,直到战争结束。”岚温和地回答。布卡马抹了抹鼻子,他的嘟哝声好像有点窘迫。承诺必须如同以光明的名义立下的誓言一样得到履行,否则就是一句空话,这正是他曾教给岚的另一个忠告。

当艾伊尔人突然从那座名为“世界之脊”的高山后面涌出时,他们的确像一群暗黑之友。他们烧掉了宏伟的城市凯瑞安,在它的国境内肆虐。在那之后的两年中,他们侵扰提尔和安多,一直杀入塔瓦隆城外的这个战场。自从亚图·鹰翼的帝国分裂成现今的这些国家之后,艾伊尔人还从未离开过那片被称为“艾伊尔荒漠”的不毛之地。在帝国分裂之前,他们可能也曾入侵过,没人敢肯定。也许只有塔瓦隆的两仪师除外,但白塔的女人们如往常一样守口如瓶,只有在她们愿意的时候才会透露一星半点。而在塔瓦隆之外,许多人声称他们发现了历史运转的模式。从世界崩毁到兽魔人战争相隔了一千年,至少大多数历史学家都是这么认为的。这些战争摧毁了当时存在的国家,暗帝虽然已经被封印,没有人能否认是他在背后操纵着战争,也没人能否认他操纵过暗影战争,一手制造了世界崩毁和传奇时代的终结。兽魔人战争过去了一千年,亚图·鹰翼建立起一个帝国,他死后,帝国也在百年战争中毁灭了。有的历史学家声称他们发现这场战争中也有暗帝的影响。而现在离鹰翼的帝国覆亡也有将近一千年了,于是艾伊尔人来烧杀毁灭了。这肯定有一种规律。暗帝一定在操纵这些战争。倘若岚从未相信这种理论,他永远也不会来到南方。现在岚已经不信了,但是他已许下了承诺。

岚扭动着靴子里的脚趾。无论是否习惯寒冷,在雪中站立过久会让寒气渗入双脚。“走吧。”他说,“我敢说还得叫醒一打人,也许两打。”然后还得再转一圈才能把其他人也叫醒。

然而没等他们迈出一步,便听到一阵踏在雪上的马蹄声,他们警觉地停下了。岚把手移到剑柄上,下意识地松了松剑鞘里的剑,他听到钢铁摩擦皮革的微弱声响,布卡马也照做了。他们不担心会遭到攻击,因为除非绝对必要,艾伊尔人从不肯骑马。在这个时候独自骑行的人只可能是信使,不过这些天,信使很少带来好消息,晚上尤其不会。

骑手和马匹的身影渐渐从夜幕中显露出来,跟着一个徒步的瘦弱身影:从他带着的马弓来看应该是个哨兵。那匹马的脖颈曲线有着提尔纯种马的特征,骑手显然也是提尔人。他身上的玫瑰气味顺风飘来,这气味源自他那油亮的山羊胡。此外,他的头盔顶上有一道高耸的脊,其阴影遮住了他的窄脸,其他国家的人都不会戴这种头盔。头盔上插着的一根白色短羽表明他是个军官。不管他的军衔有多低,让军官来充当信使也很不太正常。那人蜷缩在高马鞍上,紧紧地裹着一件黑色斗篷,像是在发抖。提尔远在南方,它的海岸永远不会落下一片雪花。岚不是很相信这些描述,不管书上怎么说,他总要亲眼见到才会信服。“大人,就是他。”哨兵用粗哑的声音说道。他是个头发斑白的沙戴亚人,名叫拉金。一年前艾伊尔人的箭刺穿了他的喉咙,给他留下了粗哑的嗓音和一道参差不齐的伤疤。醉酒后他常会向人炫耀这道伤疤,他认为自己能活下来真是幸运。的确如此,但不幸的是,他相信既然这次侥幸生还,下次一定也可以逃过死劫。他经常冒险,即使是在没喝醉的时候也喜欢吹嘘自己的运气。这种行为非常愚蠢,嘲弄命运没有任何意义。“人龙大人?”骑手在岚和布卡马面前勒住马,在马鞍上犹疑不决地打量着他们。令他犹疑的显然是他们未经装饰的盔甲,还有朴素羊毛织成的、略有磨损的外套和斗篷。衣服上做点刺绣固然不错,但是有些南方人却把自己打扮得像挂毯一样华丽。提尔人的斗篷下面应该还穿着镀金胸甲和以族色条纹装饰的绸缎外套。他的高筒靴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显然是镶了螺旋形的银饰。不管怎样,提尔人还是一口气说下去了,“光明烧掉我的灵魂,我敢肯定您离我们最近,但是我都快要以为永远也找不到您了。艾玛瑞斯大人正带领六百士兵追赶大概五六百个艾伊尔人。”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奇怪的是,他们在往东跑,正在逃离河岸。不管怎么说,雪虽会阻碍我们行进,但也会让他们减速,艾玛瑞斯大人认为,如果你们在那座叫铁钩岭的山丘上阻击,他就可以从后面像铁锤敲打铁砧一样彻底击溃他们。大人认为他们没法在清晨之前逃到那里。”

岚抿紧了嘴,这些南方人的礼貌观念真是奇特。他在说话之前没有下马,没有报上姓名,一般而言,客人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报家门。因此岚也不能报上他自己的名字,否则就显得自己好夸耀。而且这话说得好像他们不知道向东前进就会远离爱瑞尼河,虽然这一句只是不慎失言,但其他的话都很粗鲁。布卡马没有动,但是岚还是按住了他持剑的手,他的老朋友有时候很容易动怒。

铁钩岭与营地的距离超过一里格,而且夜色已然开始淡去,岚还是点了点头。“告诉艾玛瑞斯大人,我会在第一道曙光出现的时候到达,”他告诉那骑手。他不熟悉艾玛瑞斯这个名字。但是联军数目如此之众,有将近二十万士兵,来自十几个国家,还要加上塔瓦隆的白塔卫兵,甚至还包括属于圣光之子的一支队伍,他最多只能记住少数几个人的名字。“布卡马,把他们叫醒。”

布卡马大声地哼了一声,挥手示意拉金跟上,大步向营地走去,边走边大喊道:“起来备马!要出发了!都起来备马!”“尽快赶到,”没有自报家门的提尔人说,语气里有一丝命令的味道,“要是艾玛瑞斯大人向艾伊尔人冲锋的时候狙击没有到位,他会很失望的。”他似乎在暗示岚会为这个艾玛瑞斯的失望而后悔。岚在脑中唤出一簇火焰的影像,将所有的情绪都投入其中,不光是愤怒,还有其他所有的情绪,直到他仿佛是飘浮在虚无之中。经过多年的练习,他只需一次心跳的时间就可以达到“唯一”。在这种状态下,自己的肉体仿佛变得遥远了,但是却能和脚下的大地合为一体,和夜晚合为一体,和他的剑合为一体——不过他不准备拔剑砍倒这个毫无礼貌的傻瓜。“我说过我会按时到达,”他不动声色地应道,“我说到做到。”现在他根本不想知道那人的姓名了。

提尔人在马鞍上草草地鞠了一躬,然后掉转马头,一踢马腹匆匆离开了。

岚继续让“唯一”包裹着他的思绪,以确保自己的情绪能够完全平静下来。在愤怒中加入战斗是极其不明智的。愤怒会使人变得眼界狭窄,做出愚蠢的决定。那家伙是怎么活到今天的?要是在边境国,他一天之内就能挑起十几次决斗。岚等到自己完全平静下来,几乎和“唯一”一样冷静之后,才转身回营。现在提尔人那张阴影之下的脸不再使他愤怒了,很好。

他走到林中营地的中央,在外人眼里,那里像个被踢翻的蚂蚁窝。而对于懂行的人来说,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没人说闲话,也没人乱跑。帐篷不需要拆,因为在战斗中驮畜会成为累赘。一些人已经上马,穿好了胸甲,戴好了头盔,他们手中的长枪上镶着超过一尺长的钢头。其他人大多在绑马鞍,或在把镶皮革的马弓和装满的箭囊绑到马鞍后面。动作慢的人在艾伊尔战争的第一年中就已经死了,他们大多来自沙戴亚或者坎多,还有一些多曼人。有些马吉尔人也来南方了,但是岚并不统领他们,即使是在这里。布卡马和岚并肩作战,但是他无须听从岚的命令。

岚遇到布卡马的时候,他正手持长枪,牵着他那匹名叫日矛的沙色阉马,身后跟着还没长胡子的青年卡乃金。卡乃金正小心地牵着岚的马“猫舞者”。这匹红棕牡马还没有完全驯好,但是卡乃金在照料它的时候已经足够小心。没训练好的战马也是一件可畏的武器。当然,这个坎多青年也不像他那张青涩的面孔一样单纯,他是个称职的、经验丰富的士兵,使弓的技术尤其好,他也是个快乐的战士,战斗时常常会大笑。他现在也在微笑,因为另一场战斗又快要开始了。猫舞者甩了甩脑袋,它也不耐烦了。

不管卡乃金的经验如何丰富,岚在接过缰绳之前还是仔细检查了一遍马鞍。没有绑紧的马鞍可能像刺来的矛一样让你迅速丧命。“我已经把今天的作战计划告诉他们了,”布卡马嘟囔着,卡乃金已经去牵他自己的马了,“但敌人是艾伊尔人,铁锤如果没有及时赶到,铁砧就会被捅成筛子。”他从来不会在士兵面前抱怨,只会对岚发牢骚。“而如果在铁锤发动攻击的时候铁砧没有到位,铁锤也会被扎成刺猬。”岚翻身上马。现在天空已经灰白了,不过天色仍然很暗,只有稀疏的几颗星星仍在闪耀。“我们必须拼命赶路,才能在第一道曙光出现之前赶到铁钩岭。”他提高了声调,“上马!”

于是他们催马狂奔,骑了足有半里,然后减慢速度,下马牵着马快步前进,然后再次上马急行。传奇人物可以骑马疾驰十里甚至二十里,但现实中,即使没有积雪,狂奔四五里路就会让半数马匹折断腿,另一半也会在到达铁钩岭后筋疲力尽。黎明将至,四下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马蹄和靴子踩在雪壳上的吱嘎声、马鞍皮革摩擦的声音,偶尔还有一两个踢到雪里石头的士兵的嘟哝和咒骂。没人把喘气的工夫浪费在交谈或者抱怨上。他们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行军了,士兵和马匹踏着从容的节奏在大地上飞奔。

塔瓦隆附近的土地基本上都是延绵起伏的平原,点缀着稀疏的树林和灌木丛,大部分树林不算茂密,但是都笼罩在阴影里。不管树林稀疏还是茂密,岚都要仔细观察一遍才让他的人继续前进,而且确保行进时队形整齐。艾伊尔人善于利用各种地形隐藏行踪,大多数人都会认为那些藏身之处连一只狗都躲不了,他们还非常善于从埋伏中突然发起进攻。不过他目前还没看到任何移动的东西,视野范围内的活人只有他所率领的这支队伍,除了他们自己的动静之外,他只能听见猫头鹰的叫声。

当那叫做铁钩岭的低矮山丘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的时候,东方灰蒙蒙的天空已经变得更加明亮了。山丘长不到一里,光秃秃的顶峰略高过周围地面40尺,但是任何高地势都有利于防御。这座山由北端向南端延伸,呈弧形,到达山顶后这一景色即可尽收眼底,岚让他手下的人在两侧列成一排。天色明显越来越亮,他向西望去,隐约可以分辨出白塔苍白的巨大轮廓,它矗立在塔瓦隆中央,三里格以外的地方。

白塔是世人所知的最高建筑,然而它仍笼罩在一个巨大的阴影里,那座大山在河的另一侧,孤零零地耸立在城外的平原上。即使光线并不充足,这一景象也能尽收眼底。在最黑暗的午夜,你可以看见那座大山挡住了星光。和世界之脊相比,龙山仍然非常巨大,而在这片平原上,它简直硕大无朋,高到直冲云霄,压过云层之下所有的山峰。它那折断的顶峰总是冒出缕缕烟雾。它是希望和绝望的象征,是预言中的山峰。布卡马朝它望了一眼,又做了个辟邪的手势。没人会希望那预言应验,但是,当然,它终究会在某一天应验的。

在铁钩岭之下,略有起伏的土地向西延绵一里多,那里有一片较大的树林,约有半里格宽。林间的积雪被踩踏成了三条纵横交错的小路,大量马匹或步兵曾经从这里通过。不走近一点看,就没法分辨出那些脚印究竟属于谁,艾伊尔人还是所谓的联盟军。只能判断出他们是在两天前的晚上,降雪已经停止的时候经过的。

目前还没有艾伊尔人出现的迹象,但是如果他们还没有改变方向——通常不太可能——他们随时可能从树林中出现。没等岚下命令,士兵们就放低长枪,枪尖压在积雪中,在需要的时候他们可以轻易地举起来。他们取下马弓,从箭囊里抽出箭搭在弓上,但没有把弓拉开。只有新手才以为能够长时间地拉开弓。岚没有带弓,他的职责是指挥战斗,而非攻击某个特定的目标。弓是对付艾伊尔人的好武器,然而许多南方人却对它不屑一顾。艾玛瑞斯和他的提尔兵会举着长枪和剑径直冲向艾伊尔人。有的时候那是唯一可行的战术,但除非事不得已,无谓的牺牲是愚蠢的。和艾伊尔人近身搏斗,伤亡就和桃子的毒素一样无可避免。

他并不担心艾伊尔人看到他们后会撤退。和某些人的想象不同,艾伊尔人不是野蛮的战士,胜局无望的时候也会撤离战场。但是六百名艾伊尔人会认为双方数目对比非常合适,尽管对方有地势高的优势,但他们只需要对付不到四百人。他们会穿过箭雨发动冲击。如果弓手射术良好,一张马弓可以杀死三百步外的敌人,击伤四百步外的敌人。艾伊尔人必须在密集的箭雨中冲过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不过,他们也带着兽角和筋做的弓,它和马弓一样有杀伤力。

最坏的情况是艾伊尔人守在对面,双方互射弓箭,不管艾玛瑞斯多快赶到,双方都有杀伤;最好的情况则是艾伊尔人决定要冲过来,在奔跑中他们没法精确地射中目标。至少如果艾玛瑞斯没有迟到的话这会是最有利的情况。接下来艾伊尔人可能会试图攻击侧翼,如果他们知道后面有人追击的话,那就真是捅了马蜂窝了。不管怎样,当艾玛瑞斯在他们后面发起攻击的时候,岚会集中他的兵力冲下山丘。

总之,这就是锤子和铁砧的计划。一部分兵力阻击艾伊尔人,然后一部分从另一边进攻,两边同时收拢。这是个简单而有效的战术,大部分有效的战术都是简单的,就算是凯瑞安的猪头们也能学会。很多阿特拉人和莫兰迪人都失败了,因为他们拒绝吸取教训。

灰白的天空已经变得明亮起来,太阳很快就会从他们身后的地平线升起,映出山顶上他们的身影。一阵风吹过,吹起了岚的斗篷,但是他又一次唤起了“唯一”,屏蔽了寒冷的感觉。他可以听见布卡马和他周围的人喘气的声音。马匹在队列中不耐烦地踢着积雪。一只鹰从平原上方飞过,沿着树林的边缘寻找猎物。

突然那只鹰扭头飞走了,一队艾伊尔人出现了,他们20个人肩并肩,快步走出树林,积雪似乎没怎么减慢他们的速度,他们抬高膝走路,和在没有障碍的情况下走得一样快。岚从鞍袋中抽出他的望远镜,它非常好用,是凯瑞安制品。当他把黄铜制的镜筒举到眼前时,一里之外的艾伊尔人仿佛立刻变近了。他们身材高大,大多数和岚一样高,有的甚至更高一些。他们穿着棕灰色的外套和裤子,在雪地里很显眼。每个艾伊尔人都在头上绑了一块头巾,戴着蒙面至眼的黑色面纱。有些可能是女人——有的艾伊尔女人会和男人并肩作战——但大部分是男人。他们一手持一支短矛,另一手握着一块牛皮小圆盾和另外几只矛,弓挂在背后。他们手握这些矛的时候战力惊人,使弓的时候也一样。

除非瞎了眼,艾伊尔人不可能忽略这些等待着他们的骑兵,但是他们没有停下脚步,仍然继续前进。他们的队伍如一条粗胖的蛇,从树林滑向铁钩岭。西边很远的地方依稀传来号角声,声音这么小,吹号的人一定还在河边,甚至可能还没过河。艾伊尔人仍在继续前进。号角吹响了第三声,停了停,然后又是第四声,第五声……一些艾伊尔人回头望去。究竟是号角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还是他们已经察觉了艾玛瑞斯的追击?艾伊尔人继续从树林中走出来。某人恐怕完全搞错了敌军数目,不然就是已有更多的艾伊尔人加入了第一支队伍。现在走出树林的已有超过一千人,树林里还有更多。可能有一千五百人,或者更多。岚把望远镜塞回皮套里。“拥抱死亡。”布卡马低声道,语气冷似寒铁,岚听到队伍中的边境国人回应着同样的话。他在脑中默念了一遍,应该足够了。死亡终究会降临在每一个人的头上,而且当然,也很少会在他所希望的时间和地点来临。有些躺在自家的床上离开人世,但是从孩提时代起,岚就知道那不是他的命运。

他镇定地望了望左右的人。沙戴亚人和坎多人自然表现沉稳,而他很高兴地看到,多曼人没有一个表现了丝毫焦躁。没有人观察身后的逃跑路线。并非是岚对他们期望不高,毕竟他已经与他们一同奋战了两年,但是他更信任边境国人。边境国人知道有时候必须选择最艰难的路,这种品格刻在他们的骨髓之中。

最后一批艾伊尔人走出了树林,他们有超过两千人。预定的计划已经全无意义了,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两千艾伊尔人足以击垮他的队伍,然后还可以再对付艾玛瑞斯,除非他们能像暗帝一样幸运。如果艾玛瑞斯进攻的时候铁砧已经没有了,提尔军就会遭到屠杀。但如果他能够坚持到艾玛瑞斯到达,那么也许锤子和铁砧都有机会撤退。而且,他已经许下承诺。当然,他并没有准备在这里无谓地丢掉性命,也不准备让他的人无谓地牺牲掉。如果艾伊尔人走到两百步以内的时候,艾玛瑞斯还没有及时赶到,他会带领队伍冲下山丘,尝试绕过艾伊尔人和提尔人会合。他从剑鞘里抽出他的剑,持剑的手垂在身侧。现在它只是一把剑,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特点。以后它也不过只是一把剑,但是它承载着他的过去,还有将来。西边的号角声几乎已经连成一片。

突然,一个走在队伍前面的艾伊尔人把他的矛高高举过头顶。当他把矛放下之后,整支队伍都停下了。他们离山丘相隔超过五百步远,远在弓箭的射程之外。以光明的名义,这是怎么回事?在停下的同时,队伍后半部分的人转身面向来路。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过于谨慎吗?最好还是假定他们发现了艾玛瑞斯的队伍。

岚又取出望远镜,左手端着它,仔细观察艾伊尔人。队伍前列的人手搭凉棚,正在观察山上的骑兵。这毫无意义。逆着日出的阳光,他们至多可以看到黑色的身影,也许还有头盔上的顶冠。至多如此。艾伊尔人似乎正在互相交谈。其中一个领头的人突然把持矛的手举过头顶,其他人跟着照做。岚放下了他的望远镜。现在所有艾伊尔人都面朝前方,每个人都把矛举过头顶。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矛又整齐划一地落下了,艾伊尔人齐声喊出了一个词,呼喊声在两支队伍之间回荡,压过了远方的号角声。

“Aan'allein!”

岚和布卡马交换着好奇的眼神。那个词是古代语,是兽魔人战争数千年之前的传奇时代的语言。岚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翻译是“孤身奋战之人”。它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艾伊尔人要喊出这么一个词?“他们移动了。”布卡马嘟哝着。的确,艾伊尔人又开始前进了。

然而他们却没有朝着铁钩岭走来,而是向北方走去,戴着黑纱的艾伊尔人队伍很快恢复了行进速度。然后,当队伍前列远离了山丘之后,他们又一次转而向东前进。一件怪事又接着一件怪事。这不是攻击侧翼的战术,他们不可能只从一侧发动进攻。“也许他们要撤回艾伊尔荒漠了,”卡乃金喊道。他听上去有点失望。其他人大声地嘲笑他的看法。人们普遍认为艾伊尔人在被杀光之前是不会离开的。“我们追吗?”布卡马轻声问道。

岚考虑了一会,摇了摇头。“我们去找艾玛瑞斯大人,和他好好谈谈这个锤子和铁砧的计划。”他说。他也想知道那些号角声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天在诡异的气氛中来临,他有种感觉:在这一天结束之前,还会有更多怪事发生。第2章心愿已了

炉火在玉座起居室的壁炉里跃动,沐瑞仍然冷得发抖,不得不咬紧牙关以防牙齿打战。不过这样她也就不会打哈欠了,就算她昨晚半夜未眠,打哈欠仍然是不应有的举止。墙上挂着色彩鲜艳的冬用挂毯,其图案描绘了花园春景。屋里的温度冷极了,她觉得挂毯上应该覆着冰霜,雕有波浪花纹的房檐下也该悬着冰柱才对。火炉在房间的另一边,它散发的热量并不能温暖整个房间。而且她身后几扇拱形大窗的玻璃窗扉——窗外是俯瞰玉座私人花园的阳台——和窗框契合得并不十分紧密,冷风能从边沿的缝隙中漏进来。每当屋外寒风咆哮的时候,都会有一股阴风穿过羊毛裙服吹拂着她的后背。冷风也会骚扰她的密友史汪。不过,史汪虽是提尔人,但她就算冻死也不会容许自己表现出一丝软弱。沐瑞在凯瑞安的太阳宫里度过了大部分少女时光,那里的冬天也是一样寒冷,但那时她从未被迫站在漏风的窗缝前。寒气从大理石地砖里渗出,溢过伊立安绣花地毯和她的拖鞋。她左手上戴着金质的巨蛇戒,噬尾之蟒象征着时间的永恒和延续,也是导引初学者和白塔的连结的标志。现在这戒指也冷得像冰。当玉座告诉见习生在一边站好,不要打扰她的时候,见习生就必须站在玉座指定的那个地方,并且努力不要让玉座注意到她在颤抖。如果说还有什么比寒冷更糟的,那就是寒风也无法吹散的浓重刺鼻的烟味。这烟味不是来自烟囱,而是来自塔瓦隆附近正在燃烧的村庄。

她集中精力抵御寒冷,尽力忽略烟气带来的不适,还有外面的厮杀。窗外的天空已经是清晨的灰白,过不了多久,战斗又要开始了,也许已经开始了。她想知道现在的战况,她有权过问,因为引发了这场战争的人就是她的大伯。她当然不会对艾伊尔人怀有一丝宽恕之心,他们几乎毁灭了凯瑞安城,还有整个国家,但是她清楚引发战争的罪魁祸首是谁。不过自从艾伊尔人攻打到附近之后,见习生也和初阶生一样被严禁走出白塔的围墙,围墙之外的世界对她们来说仿佛不复存在。

白塔守备司令亚兹·马里德定期送来战况报告,但是只有正式的两仪师才有权阅读这些报告。若你问她们关于战况的问题,只会被告诫“先管好你自己的学业”,仿佛这场自亚图·鹰翼时代以来的最大规模的战争,这场几乎就在她的鼻子底下发生的战争,仅仅只是一件令人分心的琐事!

沐瑞知道现在她还不可能参与到这些事务中来——根本不可能——但是她就是想知道,哪怕能知道现况如何也好。这愿望不太合逻辑,但是直到现在,她还从未考虑过在取得披肩之后加入白宗。

房间的另一端,两个穿着蓝丝袍的女人面对面地坐在一张小写字台的两边,她们所坐的位置同样远离火炉,但似乎完全没有受到烟气和寒冷的困扰。当然了,她们是两仪师,岁月无法在她们的面容留下痕迹,但她们见过的残垣断壁比任何将军都多,这点烟雾不会引起她们的注意。就算面前有一千个燃烧的村庄,她们也能保持从容。作为两仪师,必须学会在必要时控制情绪,压抑内心的情感。塔摩拉和吉塔拉没有流露疲倦。见习生之所以整夜守在这里,因为她们随时会需要人跑腿。两仪师不会像常人一样受冷热影响,她们总是显得不在乎冷热。沐瑞曾试图解开其中的奥秘,每个见习生迟早都会试过。无论她们是如何做到的,都与至上力无关,否则沐瑞就可以看到编织,至少也可以感觉得到。

塔摩拉不仅仅是两仪师,她是艾梅林玉座,两仪师之首。她被立为玉座之前属于蓝宗,但是现在她肩上围巾的颜色包括全部七个宗派的代表色,表明玉座既不属于任何宗派,又属于所有宗派。纵观白塔的历史,有的玉座恪守这条法则,有的则不尽然。塔摩拉的裙服上也饰有着七色线条,不过这种穿着并无必要。七宗派没有一个能在玉座面前占有优势,也没有一个会受到不公的待遇。而在白塔之外,一旦塔摩拉·奥斯普恩雅开口,国王和女王们都要聆听,无论是那些任命过两仪师作为顾问的,还是憎恨白塔的,这就是玉座的权力。君主们可能不会采纳她的建议或者遵循她的教导,但是他们会礼貌地听取她的意见,即使是提尔大君和圣光之子的总司令也不敢无视她的话。她的长发中夹杂着几缕灰色的发丝,戴着一只镶珠宝的银发网,一张方脸总是十分严肃。她可以从容地对付各方君主,但从不滥用自己的权力,无论是在白塔内还是在白塔外,都不会随意动用权威。塔摩拉处事公平且公正——二者通常不是一码事——而且待人十分和善,沐瑞十分仰慕她。而另一个女人,塔摩拉的撰史者吉塔拉·莫若苏,则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类人。她可能是白塔里第二有权势的女人,至少也能和守护者们平起平坐。吉塔拉通常也处事公正,但是她的为人绝对无法用“平易近人”这个词来形容。她衣着之浮华几乎可以赶得上绿宗或者黄宗。她身材很高,体态近乎妖娆,常戴着一串粗重的火焰石项链和一对鸽蛋大小的红宝石耳环。除了巨蛇戒之外,还戴有三只镶珠宝的戒指。她裙服的蓝色比塔摩拉的更深,且是由绸缎所织。她肩上披的撰史者长巾(蓝色的,因为她也是从蓝宗升到这个位置的)几乎和披肩一样宽。沐瑞曾听说吉塔拉仍自认为属于蓝宗,若此言非虚,委实令人震惊。虽然这属于她的个人自由,但人们还是常常私下议论她长巾的宽度问题。

和所有的两仪师一样,在驭使至上力多年之后,吉塔拉的容颜永远不会受到岁月的侵蚀。乍一看去,你可能会认为她只有25岁,或许还要更年轻些。再一看,你又会认为她是一位45岁或者50岁的妇女,虽然不算很漂亮,但面相很年轻。再仔细看一次,你就会明白先前完全看走了眼。了解两仪师的人知道,光滑的、岁月无痕的面孔是她们的标志之一。但大多数人并不了解她们,他们会被她的发色所迷惑。她的头发里插着几把象牙梳,发丝如雪一般洁白。传言道,她已经有三百多岁了,以两仪师的标准来看也是非常的老了。谈论一位姐妹的年龄是非常粗鲁的,即使两仪师也会因此而受罚,初阶生和见习生则会立刻被送到初阶生师尊那里接受鞭笞。但是只想想这个问题便不算什么。吉塔拉还有其他不同寻常的地方,她有时可以作出预言,那是一种道出未来之事的天赋。

预言是非常罕见的天赋,吉塔拉只是偶尔才会作一次预言。但有传言说(见习生的房间里总有很多流言蜚语),在先前的几个月,吉塔拉做过不止一次预言。有些人宣称正是由于她的预言,军队才会在艾伊尔人到来之前就驻扎在城外。当然,见习生中没有人能够肯定,也许两仪师多少会知道一点吧。虽然吉塔拉的预言能力众所周知,但除了塔摩拉之外一般没人知道这些预言的内容。期望在吉塔拉面前听到她做出的预言是不切实际的,但沐瑞仍抱有一丝幻想。然而她和史汪在这里顶替特麦尔和布伦达斯服侍玉座已经有四个小时了,吉塔拉却仍只是坐在那里写信。

她突然意识到吉塔拉花了将近四个小时在这封信上,这时间未免太长了点,而且她连半页纸都还没有写满。她只是坐在那里,笔头悬在米色的信纸上方。仿佛察觉到了沐瑞的想法一般,吉塔拉看了看手中的笔,不满地嘟哝了一句,然后用笔尖蘸了蘸红釉瓷碗中的酒精,以除去上面的干墨迹。显然她已经洗过很多次笔尖了,瓷碗里的液体已经和银边玻璃墨瓶里的墨水一样黑了。塔摩拉面前放着一只烫金皮夹,里面装满了纸张,她似乎正在全神贯注地钻研这些书页里的内容,但是沐瑞从没见过她翻动过任何一页。两位两仪师的神情非常镇定,但是她们的内心里显然并不平静。这让沐瑞也感到不安,她紧张地咬了下嘴唇,又忍下一个哈欠,心里仍然充满疑惑。

今天一定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才令她们如此忧虑。昨天沐瑞还在走廊里遇到过塔摩拉,那时她看上去就像是全世界最自信的女人。困扰她们的也许是塔外已经持续了三日之久的惨烈厮杀吧。如果吉塔拉的确预见了这场战斗,并做过预言的话,那会是关于什么的呢?猜是猜不出来的,只有细心的推理才能解开秘密。也许她预言了艾伊尔人会渡过河流攻入城内?不可能,三千年以来,一个又一个曾经繁盛的国家相继衰落,连鹰翼的帝国也在纷飞的战火中陨落,但是没有一支军队能攻入塔瓦隆的城墙之内,它的城门从未被攻破过,而且在这三千年中甚少有军队曾试图攻打塔瓦隆。那么,也许这场战斗会引发另一种形式的灾难?又或者它是避免灾难的关键所在?除了塔摩拉和吉塔拉,两仪师现在都在白塔外面——虽然有的可能在入夜之后回塔了。传言说,伤员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几乎没有治疗天赋的两仪师也必须参与救治。然而没有一个两仪师会坦率地点明她们的任务。两仪师不能说谎,但她们的话总是模棱两可,经常会造成错误的印象。两仪师不可以使用至上力作为武器,除非她或她的护法遇到了危险。在兽魔人战争期间,两仪师曾与暗影生物和暗黑之友的军队交战,不过从那以后她们再也没有参与战斗。但是也许吉塔拉的预言是两仪师必须插手才能避免灾难?那又为什么要等到第三天呢?难道这个预言竟会是如此详细,连日期都指明了吗?如果两仪师更早就投入了战斗,那么……

沐瑞从余光中瞥见史汪在冲她微笑,笑容让她那精明强干的容貌更漂亮了,明亮的蓝眼睛闪闪发光。她比沐瑞高出近一手,几乎和沐瑞一样白皙,沐瑞以前曾因为周围所有的女人都比她高而困扰,后来她就习惯了,但她还是对身高很敏感。史汪穿着正式的见习生裙装,一举一动都透着沐瑞永远无法企及的自信。她身着雪白的高领裙服,褶边和袖口上饰有七彩条纹,和玉座长巾上的图案类似。沐瑞无法理解白宗的姐妹如何能够忍受永远只能穿白色,看上去就像在服丧一样。对于她来说,作为初阶生最令人痛苦的就是一天到晚都只能穿平淡无奇的白衣。不过话说回来,练习控制情绪可能更难一些。无法控制情绪时不时还会给她带来麻烦,不过第一年过后就好多了。“我们会搞清楚的。”史汪说,她匆匆地瞥了一眼塔摩拉和吉塔拉。她们没有任何反应。吉塔拉的笔尖仍然悬在信纸的上方,墨水已经快要干了。

沐瑞不禁也微笑了起来,史汪有一种魅力,可以让她愁眉顿展、破涕为笑。这一笑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赶紧扭头看了看玉座和撰史者有没有注意到她。还好,她们仍在沉思中。她转头又看见史汪用手捂住了嘴,正双目圆睁地瞪着她,她这表情差点让沐瑞笑出声来。

最初沐瑞自己也感到奇怪,史汪竟能成为她的密友。在初阶生和见习生中,最亲密的朋友要么非常相似,要么完全不是同一类人。在某种程度上,她和史汪也有相似之处,她们的父母都已经故去。母亲在她们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父亲则在她们离家之后没过多久也离开了人世。她们都属于天生就拥有导引能力的那类人,这是比较罕见的。无论是否曾经试图学习导引,她们迟早都会开始导引至上力。不是所有女人都有机会学习导引的。

但除此以外,她们在来到塔瓦隆之前的生活没有多少共同之处,而这不仅仅因为史汪出身寒微而她出身高贵。在凯瑞安,两仪师是受人尊敬的,沐瑞在动身前往白塔之前,太阳宫特地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舞会为她送行;而在提尔,导引是被禁止的,两仪师是不受欢迎的。在某位两仪师发现史汪可以导引的当天,她就被捆绑着扔上了一艘航往塔瓦隆的船。她们之间的差异何其之多,但大多都无关紧要。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史汪在来白塔之前就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很擅长破解谜团,而沐瑞却并不精于此道。史汪向来无法忍受马匹,而沐瑞则很喜欢骑马。史汪学习新东西的速度常常令沐瑞震惊。噢,不是指学习导引。她们的名字在同一天登入初阶生名册,在导引学习上携手共进,甚至在同一天通过了见习生的测试。但是,沐瑞受过贵族式的教育,学过从历史到古代语的所有课程,她可以毫无困难地阅读和使用古代语,因而被免去了这一部分课程的修学。而作为提尔渔夫的女儿,史汪刚到白塔的时候基本认不了几个字,也不会做哪怕是最简单的算术。但是从那时起她就像沙子吸水一样努力地汲取知识。现在她已经能向初阶生讲授古代语了,至少可以代上最初的几堂课。

史汪·桑辰被树立成为所有初阶生的模范和榜样,哦,她们两人都是榜样。除了她们以外,还有一个女人用三年时间就完成了初阶生的训练。她就是爱莉达,一个令人嫌恶的女人,作为见习生她也只用了三年就被晋升为两仪师,这是一项傲人的成绩。不过她们有机会与她比肩。沐瑞非常清楚自己有弱点,但是她认为史汪会成为一名完美的两仪师。

她不禁暗自念起一句话:耐心是呆子的美德。这时窗扉被风吹得嘎嘎作响,又一阵冷风袭来。她身上穿的单衣完全抵挡不了寒风,她不禁叫出了声。

塔摩拉转过头向窗户这边望过来,然而引起她注意的并非沐瑞。远方突然传来的号角声,数十只号角齐声吹响,不,有数百只。如果在白塔这里都能够听到的话,肯定得有几百只。一定发生了非常紧迫的情况。玉座猛地合上了她面前的皮夹。“沐瑞,去查查有没有从战场上送来的消息。”她语气平稳,但语调里有种不易察觉的紧张,“史汪,沏些茶。快点,孩子。”

沐瑞眨了眨眼。玉座在担心什么事情?但是她现在只能照做。“如吾母所愿。”她和史汪齐声答道,丝毫不敢迟疑,一同行了大屈膝礼,然后转身向壁炉旁边的前厅走去。门旁的桌子上放着一只镂金的银壶,下面垫着草编的垫子,旁边还有一只茶叶罐、一坛蜂蜜、一小罐牛奶和一只大水罐,这些器皿都是银质的。桌上还有一只托盘,上面放着几只精致的海族瓷杯。沐瑞感到了一阵轻微的刺痛,她知道史汪已经向真源敞开,拥抱了阴极力——至上力的女性一半。一般情况下,借助导引来完成杂务是不被允许的,但是玉座说了要尽快。史汪已经备好了一道微弱的火之能流以便烧水,塔摩拉和吉塔拉都没有阻止她。

玉座起居室的前厅并不大,只有少数客人会在这里等候玉座接见。通常,她会在白塔的正厅或是隔壁的书房里接见来宾,很少在私人房间里会客。前厅里略有暖意,因为它就在起居室壁炉的后面。屋里只有一张雕工朴素的大椅,虽然它很沉,但是瘦弱的艾琳·瓦瑞尔还是设法把它搬到了镀金的座灯旁边,这位值班初阶生想要在更亮一点的地方读书。此刻她正专注地读着一本木制封面的书,没有留意起居室的门,也没有听到沐瑞踩在流苏地毯上的脚步声。

沐瑞走到她的身后,从她肩头上瞥去,本来她早就应该感觉到沐瑞的存在。她来白塔那年已有18岁,而后又在这里度过了七年,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但是不管年龄多大的初阶生都会被当作孩子对待,而且见习生也总是被两仪师唤作“孩子”。沐瑞在刚进房间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个“孩子”的导引天赋。现在离得这么近,艾琳肯定也可以感觉到她。一个有天赋的女人没法悄悄靠近任何可以导引的女人,除非后者因为某些事情而分了心。

从艾琳肩后一瞥,沐瑞立刻就认出了那本书——《火焰之心》,一本爱情故事集。白塔拥有全世界最大的图书馆,收藏有几乎所有曾经付印的图书。但是这一本不适合给初阶生阅读。见习生则在阅读书目上有更多的自由,到了这个阶段,她们已经意识到自己仍未曾老去的时候,就会眼看着丈夫衰老死去,而儿女和孙辈们,甚至重孙辈们也将步之后尘。而初阶生是不应该考虑男友和爱情这类事情的,也不该接触男人。如果一个初阶生试图和情人私奔的话,那她的初阶生生涯就全毁掉了,如果她怀了孕的话,甚至会更糟。初阶生训练中的种种艰苦都是有意为之,与其让你成为两仪师,然后又在惨痛的失败面前崩溃,不如在初阶生阶段就逼迫你放弃退出。两仪师会面临更多的艰难,有孩子的女人几乎是不可能面对这些考验的。“你应该去找本更适合你读的书,艾琳。”沐瑞语气淡然地说,“而且不要忘了你的职责。”

还没等沐瑞说完,艾琳就惊叫一声,猛地站了起来,那本书翻了几个跟头砸到地上。这女孩来自安多,身材并不算高,但是沐瑞仍然要抬起头才能直视她的双眼。艾琳发觉来人是沐瑞,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没有掉以轻心。在初阶生眼里,见习生的权威仅次于两仪师。艾琳提起朴素的白裙,匆匆屈膝行礼。“如果有人进来的话我肯定能看到的,沐瑞,茉瑞安两仪师说我可以看书。”她稍稍歪过头,一手捋着头上扎着的白色发带。初阶生的衣着从头到脚都是白色的,就连脚上皮拖鞋也是白色的。“为什么这本书不适合我读呢,沐瑞?”她比沐瑞要大三岁,但巨蛇戒和缎带裙服在初阶生眼里都是学识的象征。然而不幸的是,某些话题总是会让沐瑞感到尴尬。如何表现得体便是其中之一。她捡起掉在地上的书,递给伊琳。“如果你还书的时候被图书馆发现书弄坏了,她们会非常恼火的。”如果一个两仪师不想正面回答问题,她就会这么回应。沐瑞感到十分满意。在获得披肩之前,见习生常常会模仿两仪师的言谈举止。但只有在初阶生面前摆这种架势才是安全的。偶尔有人会试图对仆人们装装样子,但是那只会招来耻笑。仆人们很清楚,在两仪师眼里,见习生的地位比真正的两仪师可是低了不止一点,只比初阶生稍稍高一点而已。

正如沐瑞所希望的那样,艾琳急忙翻开手里的书检查损坏的情况。于是沐瑞立即接着问了下去,以免她再次提出那个尴尬的问题,“孩子,有来自前线的新消息吗?”

艾琳惊得双眼圆睁,“你明明知道如果有消息送到的话我肯定会立刻送进屋里的,沐瑞,你明明知道的!”

沐瑞的确是知道的,塔摩拉也是知道的。但是,撰史者和守护者们也许可以指出玉座命令中的荒谬之处——至少沐瑞是这么认为的——见习生却只能照吩咐行事。不过初阶生同样没有资格指出一个见习生的问题中的愚蠢之处。“艾琳,这是你应该有的态度吗?”“我错了,沐瑞。”艾琳悔悟地说,连忙又行了一个礼,“我到这里值班之后一直没有消息送来。”她又歪过头,问:“吉塔拉两仪师有做过预言吗?”“回去看你的书吧,孩子。”这句话刚一出口,沐瑞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这指示和她之前说过的话矛盾了,不过现已经来不及改口了。她立刻转身离开,希望艾琳没有注意到她突然泛红的脸颊。她快步离开前厅,竭力维持着庄重的姿态。不管怎么说,初阶生师尊准许她在这里看书了。图书馆也准许她借走这本书了,除非她是从见习生那里转借的。但是沐瑞还是不想在别人面前说蠢话。

沐瑞回到起居室,关上正门。茶壶嘴里冒出缕缕水汽,水罐里的水也烧开了。史汪身上的微光也已经消失了。在至上力的作用下,水很快就能烧开,其诀窍是要防止蒸汽溢出来。史汪已经在两只绿杯里倒满了水,正在往其中的一杯里面兑蜂蜜。另一杯则要加牛奶。

史汪把加好了蜂蜜的那一杯递给沐瑞。“吉塔拉的。”她轻声道,然后又用更小的声音嫌恶地说:“她喜欢像糖浆一样甜的味道,她要我不要吝惜,多多地放!”瓷杯在沐瑞手里稍稍有点烫,等她走到房间另一头,把杯子送到吉塔拉的写字桌旁之后,温度就刚刚好。吉塔拉不耐烦地用手指敲着桌面。摆在炉台上面的黑木挂钟敲响了晨起的钟声。远方的号角声仍未停息,沐瑞觉得号音听上去异常狂乱,不过可能这只是她自己的想象吧。

塔摩拉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正在逐渐变亮的天空。她怔怔地望着窗外,直到史汪向她行了屈膝礼,递上茶杯后,才转过身来。看到沐瑞,她没有去接茶杯,而是问道:“有什么消息,沐瑞?你该知道不可拖延的吧?”她心里一定紧张极了,否则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她肯定知道不管有什么消息沐瑞都会立即禀报的。

此时沐瑞手里还拿着吉塔拉的茶杯,还没等她回话,撰史者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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