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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08 17: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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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春峰

出版社:太白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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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霞晨曦

朝霞晨曦试读:

写在前面的话

长篇小说《朝霞晨曦》中描写主人公张曦如何建立一支地方武装,如何把这支武装改编为游击队,然后在向北突围中,护送解放军首长,迎来丹鹤解放的故事。

创作这部长篇小说,我既有长期规划,又苦心久矣。“文革”前,我已记不清是何年何月,那时我还在读初小。在田野的树荫下,在巷口街头,我朦胧地听长辈们讲他们怎么打游击,怎样掩护解放军首长,以及村子里的种种趣事。这些故事使我每每陶醉其中,又每每激发起我写作的信心。出于我对文学事业的爱好,从1981年起,我自修了山西刊授大学中文专业。2005年 ,我已过知天命之年,构思动笔已写了三万字,却因不如意全部作废。2007年,我又重新构思开始写作,历时六七年,终于完稿。张春峰

第一章

(一)

一九四一年,立春后的第一天,即腊月二十四日。

马兰滩虎威营的营长张英山,站在石涧岭的一块大石上,面对东方的马兰滩长笑着。

他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和一副墨镜,穿着一件浅蓝色的丝绸长袍,长袍下是六件寿衣,脚上穿着一双浅蓝色的寿鞋。他左手拄着一根龙头拐杖,右手紧握着一把盒子手枪,腰间还别着另一把。

石涧岭上的这块大石,方约丈二,光滑油亮。这岭是荆川和马兰滩的分界岭,岭上有两镇的唯一通道,经岭的山顶而过。大石恰在岭上路中心,因此,它就是两镇的界石,也是南来北往的歇脚石。

界石周围是百米方圆的空旷草坪,草坪上跪着为张英山送行的四十八位弟兄。

寒风夹着雪花越来越大。荆川河、马兰滩河、石涧岭上的一草一木都在悲伤、在哭泣:别走呀,营长!

怒吼的寒风,卷起鹅毛大雪,将营长的长袍吹得飘起飘落。

他越站越久,衣服已冻得板结,显得越来越厚。渐渐地,远远望去已是一个头顶苍天、足踩大地的雪人。他似乎比青松还高大,一动不动,傲立苍穹。他好像毫无寒意,头顶乌云密布的天穹,足踩地冻冰封的大地,毫不畏惧,如钢打铁铸的巨人。要不是他口中冒出的热气,谁都当这是界石上的一尊雕像。

在枪林弹雨中九死一生的营长张英山,自从十五岁在桔荔背着母亲逃生后,早已不畏生死了。他泰然自若地发出了狂笑。

他的第一声狂笑是笑给天和地的。苍天呀,大地!你们保佑着我建军壮军,我军才有今日。

接着他又垂首发出了第二声狂笑。

这是笑给雨红的。因为雨红不仅是自己的妻子,而且认识她后,他就每天思念着她。这笑声是对雨红在漆树林中救命之恩的最终答谢,这笑声是对雨红一年来和他同床共枕的留念,这笑声是对雨红多年来为他为军队日夜操劳的嘉奖,这笑声是对他和雨红不能白头到老的内疚。

他狂笑之后看看雨红,风雪太大,他没有看清,但他似乎觉得,雨红知晓他的心了,他满意了。

接着,他又发出了第三声狂笑。这是笑给马兰滩村和它的父老乡亲及全营弟兄的。

马兰滩村呀!你风景秀丽是龙虎观月之宝地,有张公射箭之势,也有贵人坐殿之像,是我营的所在地,是你生我养我育我,我狂笑一声与你告别了。

村里父老乡亲呀!虎威营从初建到发展,全凭乡党们供给吃穿,扩充兵员,这狂笑也是对你们的感谢。

弟兄们呀!你们在我的领导下,在白马开洞终日操练,南抗县党部,西拒周狗娃。北占四皓岭,南至黄沙岭,东到沙子河,西至石涧岭这方圆几十里之地。这笑声是给我军和弟兄们的。

他又故意看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军师张曦。曦呀曦,咱俩虽非同胞所生,却同时生、同时长,同甘共苦。从桔荔救命,到赵世林部下夺枪;从漆树林逃难,到同建虎威营。哪一计不是你出,哪个难不是你救!若有来生,你我还为弟兄;我若有兵,还请你为军师。这笑声更是给你的。

谁知三声笑后,风停了,雪止了。营长大喊一声:“我走了!接我位者张曦!”

声音一落,这四十八人中,除军师外,四十七人号啕大哭。静夜中,这哭声传得很远很远。

张英山右手扬起枪,对空鸣放,左手不停地捣着拐杖,并高喊:“弟兄们不准哭!当兵扛枪当硬汉,血染战场泪不弹!”一边说,一边对空又是两枪。

粗犷、野蛮的吼声传得老远,弟兄们想哭,谁也不敢哭,只是在泣。

哭声已停,张英山又怒吼:“弟兄们,我走了。用军歌送行,《马兰滩》预备起!”

弟兄们一齐唱了起来:

马兰滩呀,马兰滩!马兰滩没有朝阳门,要想朝阳必登山。马兰滩也有南天门,横眉冷眼对国军。马兰滩还有西梢门,打

过石涧不认谁。马兰滩又有近北门,虎山狼洞谁怕谁。马兰滩呀,马兰滩!誓死保卫马兰滩。马兰滩没有朝阳门呀!要想朝阳必登山。

谁知军歌一唱,风来了,雪大了。粗犷、嘹亮、刚毅的军歌,随着怒吼的寒风和飘飘洒洒的雪花,拍打着松林,冲击着河水腾起波浪,还刺痛着战士们的心田。“弟兄们,我走了。”

话音一落,弟兄们点起了纸,火光冲天,黑色的纸钱灰和白色的雪花在火光中纷纷扬扬,落在战士们的头上和身上,四十七张脸上流的泪冲刷着黑色的纸钱灰。

纸烧完了,四十八个孝子盆一齐摔下。“碰——”的一声如雷贯耳。张英山在他们摔孝子盆时,早已飘飘然下了石涧岭,到周狗娃的营部去了。

石涧岭上的界石边,这空旷的野岭上,有六个用瓦碴片画成的圆形弧线。

张英山单刀赴宴,虎威营在石涧岭上,给活着的英山摔孝子盆,烧倒头纸,至今被人们传为佳话。

(二)

七十年代前,丹江上游的水绕商州城滚滚向东,并无如今的仙娥湖。此湖建于七十年代。

原来溯丹江上游西去十里就到二龙山。

二龙山位于马兰滩河和白龙口河相会之处,二龙山庙会历史悠久。两河相聚,十里河水,注入丹江。这里便是水旱码头。湖水将莽坪公路在这里分为两段,一桥横跨连着东西两座山峰。桥西是莽都到丹鹤之地,路旁有悬崖峭壁;桥东有个二龙山神庙,它们以桥相连又东西相望,十分美观。此桥之上游,西边一座山峰,如一条巨龙卧在西岸,头向东伸到湖中,饮河水而东顾。东边也有一座山峰,如巨龙卧东岸,头向西伸到湖中,饮河水却西盼。故此地叫二龙山。东边龙脖中有一山垭,是一条南来北往的古道。山垭之西的就是二龙山神庙。两龙隔岸相望本是绝景,且桥下游还有一岛,圆如绣球,更有风姿。东西两龙顾盼此岛,故有二龙戏珠之称。

岛中飞禽走兽,林木郁郁,花草芬芳。周围一带绿水,两岸青山逶迤。真乃稀有仙境。

不说西北而来的白龙口河,单说东北而来的马兰滩河。沿东北而来的马兰滩河十多里,是荆川河和马兰滩河相汇处。马兰滩河东北而溯源,荆川河向西北溯源。溯荆川河再行十里许,有一骆驼样的山岭横卧河中,逼其水到东边山腰下,使人无路可走,人们只好翻西边的山岭而过。岭头的凹处有驼峰,从这里走近便。此岭就是石涧岭。此路乃羊肠小道,若两人相遇,一人停止侧身让路,另一人才可过去。岭上没有树木,只有野草和褐色的岩层,还有怪石林立。怪石凸凹不平,简直就像癞蛤蟆的脊背。

张英山下了石涧岭,向北直奔周营。

寒风还在呼啸,雪花却已停下。河水绕过石涧岭流到了路边一片空旷的杂草地带。士兵们暂时在这里聚集着,军师张曦让士兵拽了些苞谷秆儿,点了三堆篝火。每十五人一堆,大家烘干了身上又湿又脏的衣服,火光将士兵的影子映在厚厚的雪地上。

在寂静的黎明之前,张曦给战士们说:“弟兄们,大哥已去,生死未卜。国不可一日无主,家不可一日无长,军不可一日无帅。虽大哥令我为帅,但我自觉力不从心,唯恐误其卫村安民扩大武装之重任。今分为三组,每组十五人,由雨红主持,民主商议,选出临时领导,我到百米之处河边回避。”

三九天,河水是半冰半水。他挽着裤子,每走一步,冰水如乱箭一样射在腿上,痛入心中。

过了河,他在河边打起了太极拳。

河对岸三堆篝火周围,一新兵说:“军师到咱营,比营长晚一步。”“你知道个屁!营长和军师一起杀赵世林,夺了枪,才有咱这队伍。”一个老兵说。“营长压阵哩,军师出谋定计哩。”又不知谁在说。“营长心好,脾气不好。军师心好,脾气也好。”另一新兵说。“营长还没死,你就这样说。”一老兵说。“我说的实话嘛。”新兵有点儿委屈了。“听说营长和军师,功夫和枪法都差不多,都能一枪射双鹰呢。”一新兵又说。“你知道个屁,营长站着打,军师跑着打。”有一老兵说。“曦本事大官小,英山本事小官大。”又一新兵说。“曦是文人,知书达理,精通天文,能拉能弹能唱,能书善画,文章精辟,诗歌惊人,精研医学,妙手回春。能掐会算,精通八卦。但他处处以让为上,雨红就是……”一个老兵正说得起劲。“雨红怎么啦!你这老鬼,口无遮拦,啥话都说得吗?”雨红轻轻走来,听到此话,脸上泛起红晕。她羞羞答答地打断此人的话。“我是说,这些你都知道。”这个老兵见雨红嗔怪慌忙改了原话。“英山临行安排军师为帅。我们这组也选二哥为帅,可二哥不挂帅,咋办?”终于一个老头言归正转。“若二哥不挂帅,虎威营不就散了?”“散了就散了,可这枪给谁呢?”一个新兵说。“就是散了,我也跟着二哥,我这条腿受伤后,就是他给治好的。”又一个新兵说。“我们这些老兵,哪一个胳膊腿不是他给治好的?”有一个老兵说。“那咱们不扛枪也跟二哥,我跟二哥学习账务,我拜师了。”还有个新兵说。“二哥江湖行医,仁人济世,普度众生。扛枪是周狗娃所害。”又一老兵说。“你们到底有何计策,言归正传。”雨红说。“都选二哥为帅,二哥不干,咋办?”许多弟兄异口同声。“要不,咱们不当兵了,回去抱老婆、睡热炕?”丙辰终于讲话了。“那枪咋办?”许多人问。“怎么来,怎么去。”丙辰说。“怎么来,怎么去。”许多人异口同声。“大哥二哥发的。大哥不在,交给二哥罢了。”丙辰说。

啪!啪!啪!四十六杆枪叠交在这草坪上。“你们罢兵这不成!罢兵这不成!”雨红背着枪,生气地说。

可是谁也不听她的,谁也不理。似乎有陆续散去之势。“二哥!二哥!快来呀!兵变啦!”寒风将雨红之声送到对岸。

曦不知这些人发生了啥事,急急过来。见势就知是丙辰的计策。“弟兄们!大哥刚走,我们要对得起他单刀赴宴,舍生忘死救我军的壮举。我们要牢牢记住虎威营卫村保民,扩大武装的八字方针。我们要扛起枪,誓死保卫马兰滩呀!既然大家这样信赖我,这帅我就挂了,在营长未归之前,承蒙弟兄厚爱,听我命令。我的第一个任务是:必须救出我们的大哥张英山。”“救出营长!救出营长!”四十七人一齐怒吼着。“救出营长。”张曦为此计,不知多少夜晚未眠。在英山未出发前,他已胸有成竹。不然,英山即使要赴周狗娃的鸿门宴,他也要拼死相拦。在他认为英山此去虽有风险,然而依他妙计而行,必定安然无恙。

难怪在石涧岭上四十七弟兄个个流泪,而他却保持沉默,运筹帷幄。

(三)

无巧不成书。一九一五年十月一日,子时一刻,英山和曦同时降生了,与白马开洞有关。

白马开洞,位于马兰滩河的东岸,马兰滩村的正南。马兰滩的正南有一座山叫作老爷山,它和马兰滩村隔河相望。山上有个老爷庙,山脚下有个洞,洞口隐约有个马头,洞外壁都是白火石,此洞就叫白马开洞。白马开洞前,流淌着那如船似月的马兰滩河。河水清澈明亮,醇甜味芳,山林倒映。河边秀草,如毡似毯,山上山花烂漫,四季芬芳。一河两岸,杨柳成行,绿草茵茵。

此洞口,高约两丈有余,宽约一丈。入洞而行,越走越窄。约百米处,人是不能爬着进去了。投石问路,好久,好久,只听石头在洞中发出重锤击鼓后的嗡嗡声。最后如石沉大海一样咕咚一声,这声如一声闷雷,人们顿时感到山崩地裂,头晕目眩,两耳齐鸣。人们说,此洞连着东海龙宫。

洞壁是湿润光滑还能反光的钟乳石,形如龙鳞。洞底中间有一直径约一米的黄色的椭圆形青石。青石不仅质细光滑,且特别坚固。因而常被用作捶被石、柱顶石、门槛石。而这石与众不同者是形如马蛋,是白马开洞的马蛋石,人们把它简称马蛋。这个洞里的马蛋石有许许多多,形状、色泽、质地一样,大小各异。最小的是沙粒大的,还有杏核大的、核桃大的、小碗大的、老碗大的、篮球大的,最大的就是这个直径一米的马蛋石。它上面还有太极图,至今还在。

除了这个马蛋石外,还有一尊高一米左右如齐天大圣的石猴。这石猴与山洞不连接。现已不知搬到何处。

白马开洞,外采日月之精华、山川大地之灵气,内纳东海龙宫之真气。被马兰滩人认作是这方圆几十里的风水宝地。且多少代人传说,白马开洞还能练兵,且练兵时生的孩子定是英雄或是大人物。

但说是说,传是传。谁也没听到过,谁也没见到过。

可一九一五年十月一日子时,英山和曦两个婴儿,没有啼哭地降生了。也就是这时,白马开洞练兵了。人们也听到了,见到了。“白马开洞练兵了,马兰滩村要出英雄了。”人们一传十,十传百,都在打听马兰滩这天谁家生子。后来才得知,是买主巷进吉家和董家巷进合家各添一子,就是进吉家的张英山和进合家的张曦。

这英山和曦不仅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而且还同拜一个干妈。这干妈却是石头。

这石头,有四五丈长,八九尺宽,全身漆黑如墨。近看什么也不像,远看却像一头猪,这猪有弧形的猪脊背,圆圆的大肚子,肚里好像还有小猪崽,坠托在地下,艰难地,又像吃饱了草向山上行走着。因而这石猪又叫石母猪,这个山梁又叫母猪梁。

这母猪梁上的石母猪不知哪朝哪代哪年哪月形成。它在那里巍然屹立,不管风吹雨打、霜刀雪剑、数九三伏,都很坚强。与日月争辉,同天地共存。因而它成了人们理想中的坚强勇敢、健康长寿、福禄寿全,吉祥如意的象征和标志。

因此,马兰滩村方圆几十里的人,若哪个孩子体弱多病,或父母十分疼爱,就给这石母猪挂三尺红绫,燃一炷高香,焚几沓黄表纸,抱着孩子,三叩六拜,叫三声干妈。从此孩子就健生健长,无病无灾,一生吉祥如意,心想事成,人旺财旺,甚至官运亨通,长命百岁,结实得就像这个石母猪。

然而他们都偷偷地去,悄悄地回。谁都不爱让人说,他干妈是石母猪,那多难听呀!

十月一日这天丑时。进吉和进合,都抱着各自的儿子去母猪梁拜干妈。

进吉抱着英山,在母猪梁给英山拜了干妈。走下山来到洪水刚过的河心时,小英山在父亲的怀中哭闹不停。

这小英山原本哭着,但见了小曦居然不哭,反而笑了。这曦见了英山也笑得十分可爱。进吉和进合寒暄之后,不仅知道英山和曦都去母猪梁拜干妈,也知英山落地时天在响雷,没下雨。而曦落地时大雨倾盆。同时俩娃一降生,他俩父亲就马上抱着拜干妈。也是英山和进吉在先,曦和进合在后。因拜干妈路上只许前进不许后退,进吉和进合就代两个娃结为干兄弟。英山为兄,曦为弟。兄弟二人要同甘苦共患难,有福同享,有难共当,临危互帮,互相尊重,永不背叛。

马兰滩村,按姓氏有四大家族,张氏、王氏、高氏和石氏。高氏和石氏,来这里很早,到底是哪朝哪代谁也不知谁也不晓了。只知道他们怕水,择高而居住。石氏最早住在马兰滩河的东边土塬上;高氏次来,与石氏隔河相望住在西边的土塬上。最后来的是张氏,张氏的先祖就是元朝末年的忠勇王张元喜。张元喜见元朝气数已尽,为了避祸隐居在他岳父所在的黑村。元喜之妻是一品诰命夫人何氏。生有四子,长子浓、次子渍、三子渊、四子汜。其长子居黑村,次子居马兰滩村,三子居鹤南,四子居四皓墓。次子张渍来这马兰滩一看,见河之西边与高家塬相接,是几百亩开阔的盆地。这里一望无际的马兰,茁壮地长在那肥土沃田上,阵阵东风吹来,十里芳香,群山环抱。他们的子子孙孙就在这里开垦马兰滩,从此这里就是他们耕读传家的乐园。他们虽经历了四五百年人间沧桑,又经历了不知多少代的兴衰变换,还经历了无数次烽火连天的战争创伤。石塬人只有三户了,高塬人不多了,可他们人丁兴旺已有十三家族,八十户了。

四大家族又按各住地分为四大块。这四大块又根据血缘的亲疏分为十六大门户。各大门户称为自家人,就有十六户自家人。这十六户自家人,又根据各自的住址名称来划分。

先说四大块。村正中原本只有张氏一家族,后添入姓王的一家。村中分为前村和后村两大块。而村北边塬上住着高氏一大家族,这就三块了,这三块都在马兰滩河之西。另一块在河东的塬上,又住着几家石姓的人。这四大块红白喜事各自料理,互不干扰。

再说十六大门户。各门户称为自家人,这自家人不仅有了红白喜事互相帮衬,且与其他各户不同,理所当然的前三天后四天地帮忙,而不是自家人的只是前一天和当天帮忙。各门户的女和妹,必须随情认各门户的人,各门户人的亲戚都是各门户必须往来的老亲。就是说,各门户的自家人不光红白喜事在一起,且行情在一起,包括承祖继嗣,也是尽里不尽外。

这十六门户是根据血缘的亲近分的,但又是原本一大家族繁衍的,自然住在一块,又按地理位置给各门户起了名称。

前村分为六大门户。上店子和下店子、前村的买主巷、下涧子和上涧子、上场里。上店子和下店子在前村两头。上店居北,下店居南,和村前一条南北大路相连。南北大道和村中一条东西大道相交,东经前村,西通后村,从河边大路,至村后坡根,把这村又分南北,此路就叫买主巷。紧靠着是买主巷人,但又有前后村之分。后村买主巷在西靠坡,前村买主巷在东近河。下涧子和上涧子挨着前村买住巷,居东近河者低是下涧子,居西远河者高是上涧子。上涧弟兄俩两院居住,分上下院,上涧子以西便是上场里。

后村又有八大户。分别为;庙垭子、西坪里、戏楼前、戏楼后、董家巷、后坡跟、烧锅院和后村买主巷。除戏楼后是王氏一家外,全是张氏。

前村六户、后村八户、高塬、石塬共十六大门户。这就是马兰滩村了。

张英山是后村买主巷人,而这张曦是董家巷人,后村买主巷和董家巷中间隔着一个约五亩地的官场。

官场,不是当官人家或官家之场。而是全村各家各户出些地兑换出一个大空闲地,作为公共场所,这就是官场了。这官场是村上甚至十里八乡举行重大会议的地方,也是节日娱乐、红白喜事大设宴席的地方,更是农忙摊场晒粮的地方。除了官场,还有官房、官路、官磨、官碾、官庙、官祠、官学堂,等等。

官路。也不是当官人所走之路,而是众人摊地、摊款、摊粮,出劳力所修的路。村前和买主相接的路就是条官路,它上通鹤南,下连商州,北去荆川,西到长安。中唐诗人温庭筠,从这里过,写下了“鸡鸣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千古名句,因而这里又叫板桥村了。它北接韩村下霸的河水入口,南连龙嘴湾龙口的河水出口。这月牙河似射箭之弓,这路如弓上之弦,这买主巷像箭,这村是张弓射箭之势。

官场很大,有五亩地。这样后村买主巷和董家巷也有几百米远。英山和曦满月后才四五天,两个孩子同时啼哭。任凭大人怎样哄都无济于事,叫来大夫都说无病。

曦的父亲想起孩子拜干妈之事,怀疑曦是想干哥了,就将他抱到英山家。两娃一见都不哭了。两大人彼此一说,方知两个孩子定有不解之缘。就隔三岔五必见一面。孩子们健生健长很快到了一九一六年十月一日,有关白马开洞练兵生子,两娃互拜及婴儿思念的故事传得很远,方圆几十里人人皆知,传为佳话。这天正逢俩娃过岁,两家来了许多客人,左邻右舍忙得不亦乐乎。

两家宴会正要开始,这时待客的官场上来了两位癞头和尚。他们鹤颜白发,手拿衣钵。说是少林寺的和尚,在寺里学完功夫,云游四方。也不知他们从哪里来,又何时到的商州。路过金凤山和戴云山之中的黄沙沟,听此沟潺潺清水之声,再观此沟两边之山上,那金色盛开的菊花,那火红火红的柿子,那火焰似的红眼毛,那由浅黄变为橘黄的青枫树,那如烟如丝的垂柳,那绿如地毯的芳草,那满山碧翠的松柏……他俩心旷神怡,不知不觉地上了黄沙岭。

黄沙岭之巅,是一个山垭。那被称为凤楼台的空寺庙,如一座大桥横跨高空。他俩站在庙门前,正叹息此庙有房无主,却见正北十里许有一座山,如虎而卧,头向此顾盼。山脚下又冒出一缕缕馨芳的佛家烟雾,便踏寻而来。

不觉又来到马兰滩的岭子集,见了那十鹰九坷台和那头向北仰的石龙,龙头北盼。可此村北却有一座海拔两千米高的山,山脉横亘十里多长,五岭逶迤,四峰高耸。最低峰曰圆头峰,因头圆而称;次低峰曰豹子峰,因像豹子头;次高峰曰狮子峰,因像狮子头;最高峰曰老虎山,因山头像老虎,而虎头又向南顾,又有一月牙形的马兰滩河清如明月,河弯如船。龙头北盼,跃跃欲饮河中之水;虎头南顾,眈眈欲食河中之鱼。他们十分感叹:“宝地呀!福地!天上、地下稀有的龙虎观月图呀!”

一阵马兰的芳香送来,他们随香味信步看见了路东环抱其村一座山的山脚下,又有一山垭,垭上东有关公庙,西有菩萨庙,还有河对岸的像白马的山洞和山上的关公庙。经打听此村叫马兰滩,此山叫西峰山,此垭叫庙垭子,此洞叫白马开洞。他俩经西峰山脚下的大路,越过庙垭子,就来到了设宴的大场。

英山和曦两家自然热情款待。俩和尚竟各留下一诗飘飘去也。

一曰:松柏根相盘/一花两有缘/身沾意不念/真情缥缈间。

二曰:松柏根相盘/一花两有缘/意念身不沾/真情缥缈间。

三曰:生辰八字同/含冤朝代变/东困西救转/功盖马兰滩。

众人不解欲问,却早已不知二人去向。人们叫吉祥先生解,吉祥先生掐指一算,却挥毫曰:“凡夫难解神仙意,松柏艳花有墨痕,生死气数藏天机,祸福临头方记忆。”

吉祥先生是烧锅院人,姓张,他出生于一八五六年。他的伯父是清朝末年的一位贡生,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英法侵占天津时献身。父亲在家精心经营着以酿酒为生计的一个小作坊,且半农半商终生操劳。当时兵匪为患,苛捐杂税日增,为了养家糊口,他决心不惜一切代价让儿子学会许多本领。

吉祥五六岁去少林寺学武,同时,又在一大夫那里学医。由于他勤奋好学,到十五六岁就精通了少林寺武术,还精通了外科手术,同时,兼学了内科。

他能掐会算,熟演八卦,识天文,精风水,善诗能文,书画皆优,吹拉弹唱百里有名,就连州省里的状元举人都甘拜下风。

他成年后,让兄弟们操持酿酒业,而自己开了药铺。他熟读了《本草纲目》。这马兰滩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花草树木,走兽飞禽,都成了他为人治病的灵丹妙药。他辛勤采药,配之以方,左邻右舍,乡里乡党,有个风寒脑热,感冒咳嗽,从不收钱,即使强让之,他也说:“这是咱山里出的、我自己栽的,又不是掏钱买的,还要钱干吗?”有人说:“你的工钱呢?”他说:“谁不帮谁的忙,我有事要用你,你还要钱吗?”他所收之钱,全是这莽岭山脉没有的珍贵药材。因而他不仅生意兴隆,且人缘很好。方圆几百里人人敬之、尊之、仰之。

一九一八年三月三日,马兰滩村向南约一里多的一个村庄叫两岔河村,有位年整五十岁的冉先生,膝下无儿无女。恰在这天夜里梦见送子娘娘给他送来了两朵桃花后飘然而去。

第二天早晨冉夫人就生了对双胞胎女儿。恰巧绵绵春雨刚过,从东山上的云缝中,蹦出一束彩虹。先是几丝红云,霎时竟是一座虹桥,从东山上直跨到自己院中的桃树上,将盛开桃花也染成了七彩之色。这七彩虹以蓝红为主,七彩兼有,金色为边,而中间是奇目耀眼的金光,又配上了其他各色。彩虹,是世界上最美的各色组合,是风、云、雷、电、雨的最美好的结晶。它下接大地,横跨最高之山,飞跃最大的河流,是天下最长最大的桥梁和纽带。彩虹虽是短暂一时的,然而它是人们久雨之后,乌云散去,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前哨和预兆。看见彩虹,人们才知道什么是色,什么是美。由于彩虹太美了,人们把它当作了神圣而尊贵的神物。若哪家的小孩指了一下,大人会说:“别指它,指它会出现燃指指的。”

可彩虹是娇气的,人们还没看够,它便迅速地从空中收回。人们恋恋不舍。

这时,东山上的彩虹又变成一朵红云。这朵红云,又渐渐变大了,变得更红了,成了许许多多的朝霞,朝霞从两岔河村的东山一直布满了几里长的马兰滩东山。这朝霞先染红了山头、村庄,后染红了群山、田野、河流、霎时变成了红色。人们看了彩虹又看朝霞,个个心花怒放。男女老少的脸笑成了花朵,你看我,我看你,怎么笑得这么好看,难道我也一样吗?

朝霞渐渐地变淡了,变得明亮了,却变少了,它竟耗尽着自己,托出一轮耀眼如镜的太阳。

太阳好久不见人了,像姑娘一样羞羞答答地从朝霞中慢慢而出。

等太阳出来了,人们看到了阳光。树在阳光中长,鸟在阳光中唱,人在阳光中暖。可这时却不见朝霞,朝霞用它的血染红了太阳,染红了大地,染红了万物。万物因有朝霞染红,有阳光照耀才生根发芽成长。

人们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早晨的阳光是最明亮的,空气是最新鲜的。这三月三日早晨的朝霞和彩虹,是世上最美好的图画。“朝霞晨曦呀,朝霞晨曦!”冉先生说一句,全村人跟着喊一句。

喊声未落,婴儿的哭声惊动了人们。“这娃的哭声是从冉先生家里传出来的,喜事呀!冉先生,给我吃糖呀!”“是两个孩子哭呀!冉先生要给人成倍吃糖了。”“冉夫人说不生就不生,一生就是两个。”

冉先生和吉祥先生一样都开着药铺,都仗义疏财,因而他的人缘很好,交友也广。

午后,一百多席的大宴摆在村中最大官场里。未时两刻,震荡山川的鞭炮响后正式开席。

这时宴席中间的大道上远远走来了一位尼姑,她左手携带着随身行李,右手拿着拂尘。一边哼着:“甲子青虎初一葵,豹引新菊冬腊随……”一边大步流星地走来。

按当地人的风俗,凡待客设宴之日,若来僧、道、尼及化缘讨饭者,是吉利也。

冉先生笑容可掬地将尼姑迎在座中,听其所言,不是佛经、便是卦文,由于他都不懂,就让吉祥先生坐在一起。“请用斋。”吉祥先生边说边递箸。“且慢!先诵经后用斋,谢谢施主!”尼姑起身,双手合十,双目微闭,似笑非笑,下颌微收念完经。

吉祥先生知她念的是《金刚经》中的《净口业真言》。“炉香乍热,法界蒙熏;诸佛海会悉遥闻。随处结祥云;诚意方殷。诸佛现全身。用斋,用斋。”吉祥先生和尼姑一样诵起经来。

尼姑也知吉祥先生念的是《金刚经》中的《香赞》。

顿时,屋里屋外的人都跑出来看吉祥先生和尼姑念经讲道。直到他们用斋,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宴罢,众人纷纷起席回家。尼姑也要走,却被冉先生留下。

冉先生想今日吉祥,尼姑和吉祥先生都在,一则,给两个孩子起个名字,以托菩萨之福;二则,给俩孩子和家人算卦以图吉利,还求避祸之法。

当问过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方知乙己年庚辰月辰时。

二人算毕,竟然变颜失色。

冉先生观后说:“先生和施主但说无妨。”

这时,尼姑给大女儿题诗一首,云:桃花三月三/蜜蜂飞舞乱/刀枪如雨点/父母定遇难/意随风云飘/情跟主义转/折翅双落雁/相思阴阳间。

吉祥先生、冉先生及冉先生的师父看后,自知不祥,忙问解法。

只见尼姑写了几个字,削发为尼,或送他人养之。要给孩子起名,就叫雨红。

而吉祥先生又给次女起名为朝霞,并依卦象题诗曰:桃花三月三/吉贵总逢仙/一生马星命/神情意总半/荣华咫尺间/命薄差半钱/夫与后人拣。

冉先生等再请吉祥先生细解之,吉祥先生说:“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冉先生不解地问:“张先生,你说,我这两个女儿,难道命运不同?”“是呀!你该听说,朱元璋和一个养蜂者的生辰八字相同,而祖上、祖坟、住宅不同,而命运不同,一个是皇帝管了九州,一个是养蜂的管了九箱蜂。”“那具体到我两个女儿呢?”冉先生问。“你的两个女儿的八字相同,但年命、本命不相同。都是年命覆灯火,本命为丁,丁火为阴火,而其日柱为丁亥,丁亥者是十恶大败。但看其各自生时自然气候现象,你大女儿生时,春雨绵绵刚过,水太旺。你小女儿生时,雨过天晴,朝霞一片,霞乃火象,自然小女儿命强于大女。你大女儿是覆等火,而春雨有水有风这灯嘛……水火无情咋不伤及父母,你小女儿是朝霞一片,但只差一时太阳就出来了,也是可惜。两个女儿一个是虹,一个是霞。虹与霞都为宇宙增光添彩,虽说命苦,但都为了万物大众,是光荣的,是为人所敬仰的。”这时,吉祥先生发现门外有耳。“依我看削发为尼不必,他人抚养长大也好,不亲者不克,冉先生定夺。”

冉家夫妇商量以上计行之。恰河南冉之师父有四子缺女,又执意要之。

为了以后两姊妹相认。吉祥先生在一块枕巾大的白纱中,正面画了左右对称的两位金刚爱菩萨像。右边写了五个字:姊妹难见面,左边写了五个字:见面有祸端。而背后却画了一幅三月三日姊妹俩出生时的彩虹朝霞晨曦图,并写明一九一八年三月三日辰时两姊妹雨红、朝霞出生之景图。这些图案则用各色漆之调料写成,中间分为两半,两帕相接相对,就出现了朝霞晨曦的全景图。

吃罢饭,冉先生的师父就急急地将小女儿抱走,生怕冉先生后悔。冉先生流泪送师,冉夫人哭哭啼啼,终被众人说劝方毕。

一轮明月柔和地照着吉祥先生和英山、曦的身影。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伯伯,那尼姑,是男还是女?是男没胡子,是女却光头。”英山问。“尼姑是姑娘,自然是女的了。出家人剃头削发,代表不恋尘世,丢掉烦恼,你傻呢。”曦说。“你不傻,你聪明,谁跟你比,跟外人比,我还聪明。再说,我问你来不是。”烈性的英山去打曦,曦一扫腿,将英山拌倒在地。“先生,先生,他打我。”英山一边笑着说,吉祥先生把英山拉到一边。“先生,是他先打我的,我还手而已。”“来,你俩坐下,我给你俩说些故事。”“你俩看,对面山上的庙叫什么庙?”“老爷庙。”两个孩子同声说。“老爷是谁?”“是关公。”英山说。“是关公,叫关云长,三国刘备的干弟兄,排行老二,还有个张飞是老三。”曦说。“他们是同一父母吗?”“我不知道。”英山说。“不是,一个姓刘,一个姓关,一个姓张。是桃园三结义的干弟兄。”曦说。

月光下,吉祥师父给俩孩子讲了桃园三弟兄结义的故事。

月亮笑了,两个孩子也笑了。“那我俩今晚就拜干弟兄了,你愿意吗?”“我愿意,那咱就到庙上拜。”“你们早已结拜了干弟兄。”先生说。“我俩何时拜的,我们怎么不知道?”曦说。“是呀,我们怎么不知道?”“那是一九一五年十月一日……”先生的话被打断。“那是我生的当天!”曦和英山不约而同地说。“你们还是婴儿,你们的父亲抱着你们去拜干妈——石猪。你们都哭得凶。英山早拜早回,曦刚到河边,在河中相遇,哭啼啼的你们却都笑盈盈的,你们的父亲都知是缘,就以父代子河中相拜。”先生一口气说完。“原来如此!”他俩异口同声,又无比惊诧。相互对视,既觉陌生,又更加亲近。似乎觉得以前有什么对与不对,今后该咋才对。

三人都沉默着、尴尬着。“大哥,刚才是弟的不是。”片刻曦打破沉默。“哥也鲁莽,先动的手,下不为例。你有仇,我定报,我有仇,你报吗?”英山说着 。“你有仇,我不惜一切代价来报。不报你仇,誓不为人。”曦说 。是保证,更像誓言。“你俩何不到关公庙上亲自拜?”先生见他俩心诚便说。说着他们来到庙上,弟兄俩焚香烧纸三叩六拜。“同甘苦,共患难。”先生说。“同甘苦,共患难。”弟兄俩接着说。“临危互帮。”先生说。“临危互帮。”弟兄俩说。“互相尊重。”先生说。“互相尊重。”弟兄俩说。“永不背叛。”先生说。“永不背叛。”弟兄俩说。“义结弟兄盟誓言,字字句句金不换。日月如镜心可鉴,效仿桃源笔立传。”曦将诗留在墙上。“有幸我们神童现,幼小作诗世稀罕。德才兼备文武练,它日称雄可振边。”师父又和了一首。

他们出了庙门,心却还在庙里,还想着那结拜。他们好激动,好高兴,他们要把那结拜记在心里,永远不忘。

月亮渐渐地升高了,夜静得孤独。但他们觉得自己已经长高了,比月亮还高。夜虽静得孤独,但他们觉得,他们是弟兄,比亲弟兄还亲、还可靠、有力。他们决心像先生那样,为村民做好事。

先生被娃们的结拜所感动。这次结拜的真正意义,只有他才能看透彻,这次结拜不光是娃们的事,而是马兰滩村民的事。马兰滩人杰地灵,英雄辈出,他看到了马兰滩的希望和未来。

他决心把自己想的、知的、会的全教给孩子们,让马兰滩一代更比一代强。“三国有个诸葛亮,帮刘备打天下。”先生在回家的路上,一边走,一边说三国。“那关云长和张飞咋不帮忙?”英山问。“三个虽是弟兄,可云长和张飞是武将,只能领兵打仗。出谋定策者,诸葛亮也。”“ 这些能文能武的人,不给自己打天下,只给别人打天下。”英山问。“刘备为兄,他们为弟;刘备为君,他们为臣;弟从兄,臣从君。”“刘备咋能为王,别人不能。”英山问。“刘备爱部下,爱将惜才。”

听了这话,英山决心学刘备,首先爱曦。曦决心服从英山。今天他们不光结拜弟兄,还懂得了许多。曦也决心和大哥好好团结,带领一帮人,习文练武,像刘备那样有所作为,首先要保村卫家。这就是曦成长的第一步。

月光下先生又给他俩教功夫。

这晚他们睡得好香好甜。

他们的故事这才开头……

(四)

英山和曦形影不离,好似一人。大一点儿或小一点儿的孩子都围绕在他们的身边,他们组织孩子们干家务活,又帮孤寡老人干些力所能及的琐事。孩子们耍得高兴,大人们看娃们走的是正道,也高兴。

每日早上,吉祥先生给他俩教古文。曦一点就会,英山学不进去,逢集给先生帮忙,平时先生教他们练武。

光阴荏苒,转眼就是八年。八年来,曦学文练武本领非凡。

在医学方面,从背汤头歌,到认识各种草药,从药理知识到临床门诊,理论精通,一般小病都能看了;在语文方面,四书五经先秦散文,滚瓜烂熟,精通骨髓。唐诗宋词,熟背精通。明清小说,文理在握。在算学方面,已会狮子滚绣球,哪怕走到天地头,土地丈量不用算盘;在历史方面,各朝各代,帝王替换,宫廷政变,了如指掌;在艺术方面,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吉祥先生说:“曦这只小鸟,可以展翅飞翔了。”“先生不愿教我算了,还赶我出门吗?”曦谦虚地说。人们把他的书画和先生的书画都分不清了。

曦在高山上采药,累了就和先生休息,或吹笛,或弹琴,或吹箫,或拉二胡。这就奏起了交响曲,声音传得好远,好远。又有谁能分清哪曲是先生的,哪曲又是曦的呢?

在白马开洞的沙滩上,师父给他教授了十八般武艺。他和师父对打好长时间,也不分高下。

人们说:“曦哪里是曦,简直就是小吉祥了。”“你筹钱吧,迟早有一天,曦要开一个跟我一样大的药铺。甚至比我的还大呢。”师父给曦的父亲进合说。

可英山呢,一看书头就晕。曦学一天,他一年都学不会。两年后,他就不学文了。但一提练武就来劲儿,和曦武艺都不差上下。他说,长大后要当武将。

他们不光自己学武,而且还教了许多小徒弟。他们玩儿得也开心,斗鸡、捉迷藏、逮狗娃。

人常说:一四七,钟市哩;二五八,荆川呀;三六九,马兰滩走。这天逢集,曦和英山给师父帮忙毕,到白马开洞去洗澡。

白马开洞前,并没有水塘,只有一块连山巨石,拦住了马兰滩的河水而形成的水潭。它在白马开洞上边二十米处,是直径约两丈的半球状莲花石。石白如玉,白中透红,红中透白。

这水潭,深可齐人肩,宽约十米。它清平如镜,将蓝天白云鹰翔燕舞、两岸杨柳眏入潭内。

水潭这边,紧靠东河堤。堤上近潭处,有一棵高大的垂柳树。婀娜多姿、如丝如烟的柳枝,梳云拂水。

水潭那边,是沙滩,就是他们练武的地方。沙滩边有一条上集人必经之路。

天热了,这潭里洗澡的人络绎不绝。白天是男人洗,路边过个女的,他们就将身子藏在深水中,头露出水面,脸转向山坡,人走了才恢复原状。把脏了的衣服洗后,晒在莲花石上,澡洗毕了,衣服干了,就在大树后面,穿上它,舒舒服服地走了。到了晚上,女人就去洗澡。

曦和英山到水潭边,发现丙辰等十几个男孩,一见他们便围上来哭得伤心,不知原因。

原来,这十几个孩子吃过午饭后,大人们都叫他们提着笼子到龙嘴湾给猪寻草。因为天旱,龙嘴湾是下湿地,这里草多好寻。正好路过这水潭,他们就在这里洗澡。

此时过来一位女人,她恰恰在苞谷地里方便。他们就跑去看。

可这女人却从苞谷地里转过去,过了河。把他们的笼子和衣服提跑了。

他们回到潭边才发现没见笼子和衣服。“笼和衣服都在我这里放着。哪个敢来取?”女人把笼和衣服放在身边,站在路上,大声喊叫。

霎时,围了一大圈上集回家看热闹的人。

刚才还在逞能的孩子,此时已成了缩头乌龟。钻在水中,面向东堤,背向着众人,装着看不见听不着。

正好曦和英山过来,他们都知道这两个是吉祥师父的徒弟。

女人哭着把事情说给他们听,其他人帮衬着。

曦和英山问后,略知大概。细问谁出的主意,谁带的头,都不说。英山让曦问。曦笑了:“你这样问,他们能说吗?”曦给英山耳语了些话。“大家听我说,这个女人太坏了,竟敢欺负咱马兰滩的弟兄们。没看马王爷长几只眼睛。今天我让她给你们道歉。带头的,出主意的,自己告诉我,定要嘉奖。谁刚才带的头,出的主意,告诉我,明儿给谁吃桃。”曦一边说,一边用眼光扫视着他们。

他们那恐惧的眼神消失了,脸上慢慢出现了微笑。“戊巳,你说是谁,给你吃桃。”曦问年龄最小的。“给桃吃是大哥、二哥的心意。可我并不嘴馋,只是……”戊巳偷看着丙辰。其实,曦早就断定是丙辰所为,不过没有依据,不好收拾。“大哥,这戊巳好像怕谁不敢说。”曦怕自己压不住老三丙辰,搬兵不如激将。

厉害呀,曦,大哥不过是你手中的枪。丙辰心里想。“怕啥,怕天我顶着,怕地我踩着,怕个啥。”英山高声说。

天崩地裂,你不怕吗?有勇无谋的你,要不是曦在你身边,看我咋对付你。丙辰心里想。“是呀!有大哥和我顶着,你怕啥。”曦又说。“是三哥带头,出主意。”戊巳终于说。“是丙辰。”许多人说。“丙辰,是你吗?”曦说。

顽固的他只是点点头。

早已义愤填膺的英山,第一次紧握拳头扑到丙辰跟前:“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我打死你。”

丙辰站在那里,双目怒视,一动不动。“大哥,要以理服人。别鲁莽行事。”曦第一次挡住了英山。英山不服,他在想,曦,你难道也要助纣为虐吗?“弟兄们,我们今天站在什么地方?”曦问大家。“白马开洞。”除丙辰外,大家齐声喊。“我们在这里练武几年了?”“三年了。”“我们上的第一堂课是什么?”曦发现丙辰始终没有回答。“功德课。”丙辰心虽不服,但还是回答了。“什么是德?你继续回答。”“我、我、我……”丙辰不是答不出来,而是内心有愧。

此时,丙辰的脸上火辣辣的,他觉得曦的话,比打他还重。但内心还是不服,当他偷看曦时,才发现曦的眼光刚扫他而过,似乎发现了他的内心。厉害呀,厉害!难对付的曦,可我还得对付。“我替他答。道,就是道义。德,就是有道义的行为。一个人的道德品质,基本上是不偷、不抢、不淫。不淫,也包括不调戏妇女。人无德,和禽兽类似。你们今天调戏一个女人,非人所为。再说,一个练功学武之人,最起码的道德都没有了,练功有何用?”曦一边说,一边扫视着大家。他那锋利的语句和严肃的表情,使大部分人低下了头。丙辰和一小部分人还扬着头。“你们这些人还有理吗?我打死你们!”英山见丙辰等倔强的样子,第二次横眉冷对,狠狠地攥紧拳头。

然而,丙辰还故意抬头挺胸,舒肩昂头。

英山挥着愤怒的、紧攥着的拳头第二次欲扑向丙辰。“大哥,过来。”曦第二次挡住了英山。“我们练功的目的是保家卫村,兴家立业,保卫马兰滩。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却调戏妇女,这条路还有人敢走吗?我们是深山的狼虫虎豹吗?”曦这一席话,使除丙辰以外的所有的人,都低下了头。“属核桃的,能挨打!”英山红着眼,第三次攥紧拳头扑向丙辰。“大哥,过来。”曦第三次挡住了英山。“文治国、武安邦。内用文,不内讧。”曦给英山附耳低言。

而英山却听不懂二弟说的是些什么。总之,是不要打丙辰那坏蛋。

丙辰在想,你英山向我扑四次,我有枪就打你四个洞。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从这里路过的人,不是别人,是马兰滩村附近的父老乡亲。他们和我们是山水相连,唇齿相依;他们和我们有着历史悠久的亲情关系,甚至有着血缘关系。调戏妇女,就是调戏我们的姐和妹。污辱她们就是污辱我们自己。”曦说着停了下来,故意看丙辰,丙辰还是昂着头。低下头的弟兄个个瞪着丙辰,示意服输。

英山还是在想,三锤两棒子就算了,二弟太啰唆。

丙辰终于低下了自己倔强的头,他还是怕众怒难犯。曦说着脸上露出了微笑。

英山也在笑,他想,丙辰还是怕挨打。“弟兄们,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抬起头来。”

大家内疚地抬起头来。“丙辰呀!我和大哥都看错了你。看你聪明好学,看你比其他孩子有心计,看你出身贫苦,能立志做人。可你不走正道,带领着他们调戏女人。我们长大如何成立武装保家卫村,我们马兰滩村十里八乡的人怎样相信你?你们都是吉祥师父的徒弟,是马兰滩村的功夫队,你们代表着马兰滩村。桃园有个三结义,马兰滩只有两个干兄弟,本想和你三结义,可你有负马兰滩村。”曦这些推心置腹的话并没有使丙辰内心折服。“弟兄们,今天这事你们做得对还是不对?”曦发现丙辰内心并没有认输,他又问。“不对。”大家齐声喊,丙辰无奈地附和。“丙辰,今天这事你们做得对还是不对?”曦又问。“二哥,我做得不对。”丙辰看着众人炯炯的目光,违心地说。“等会儿,我们给人家道歉,你们愿意吗?”“愿意。”大家齐声喊。

曦和英山领着娃们给这个女人道了歉,这事就算完毕。

后来,吉祥师父知道这事后,高兴地说,马兰村有英山和曦,领兵打仗都没问题了。

这话传到丙辰耳朵,他却一阵冷笑。领兵,没那么容易。兵吃啥,穿啥,军火从哪里得来?你有道德,你不搜刮民财,拿啥来养兵?

你训我,我说不过你,但你有一天还得服我。你今天让我出丑,我斗不过你,就暗斗,叫你不得安宁。

有一天下午,曦妈给猪剜草,她剜了许多,天也快黑了。恰好叫丙辰看见了,他就悄悄地从家里拿了些药粉,暗暗地藏在袖子里,站在桥边淘草的水滩边。曦妈淘完草控干了水,提着沉甸甸的草笼,慢慢地回去。丙辰假惺惺地夺过曦妈的草笼,帮她提了一段路,且让曦妈走前,他走后。他看前后无人,就把那药粉搅在笼里。曦妈回去马上用草喂猪,可不大一会儿,猪就死了。曦妈哭得昏了过去。

这时,曦回家了,吉祥师父也来了,乡亲们都赶到了。曦和吉祥师父都认定猪是农药中毒,马上从猪草中发现了农药。曦妈醒后,说出了一切。叫来丙辰,他死不承认。曦领人去他家中细看,从院中一片死草中,闻到了农药的味。铁证如山,丙辰认罪。

吉祥师父想,这丙辰人不大,可心却这么黑,白马开洞前弄得风风雨雨,曦收了场,教育了他,他却如此报复。小能害牲畜,长大能杀人的。吉祥细问了他的生辰八字,在袖中一算。曦也算了,俩人同时惊诧:他命中必反,又有七煞,此人若不悔改,对马兰滩后患无穷。但他俩还是疏忽了,若和他俩的八字连算,此人竟是他俩的克星。吉祥师父又想,趁自己还健在,为了丙辰,为了曦以后的抱负,也为了马兰滩村人民,是该到宗祠训顽童了。正是这次宗祠训顽童,给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

这晚子时,吉祥师父打着灯笼,在仲秋的寒风中,踏着重露上了海拔三四百米的高山——帽转子疙瘩。他拽着粗粗的钟绳,敲响了子夜的钟声。

人们听到了钟声,这晚十点钟就来了。

吉祥师父戴着张氏二十四世族长传下来的红缨帽,拄着龙头拐杖;穿着紫色长袍,脚穿着麻鞋,手拿着法规文书和水牛角小号。他迈着稳健、刚毅、潇洒的步伐,身后紧跟着各地张氏五门的老者,并领着将被受罚的丙辰。

他们来到了祠堂前。

祠堂,也叫家庙。它在村后坡跟小沟凹的前面。

祠堂前五亩方圆的空旷场地站满了几千个张氏的老老少少,还有那不是张氏的看热闹,更有想多看一眼曦的雨红。不知哪个眼尖者喊了声:“族长来了。”人们的眼光像霹雳后的电弧光,一刹那都射向吉祥师父。“族长就是吉祥师父。”许多不知族长是谁的人说。人们向他投向了佩服、敬仰的目光。

吉祥师父打开祠堂的大门,人们注视着大门。门顶上悬挂着“张氏祠堂”四个金碧辉煌的大字,门框两边刻着对联。

上联是:商山巍巍峰岭绵绵祖宗前辈松柏常青千秋铭记;下联是:丹水渊渊溪河潺潺子孙后裔江海永浩万代流远。横批是:恒兴堂。

祠堂长二十八米,吉应二十八宿。每间三米,只是最中间的一间多一米,共九间,又吉应九五之尊。它宽八米就吉应了八抬大轿。那墙高一十二米,还吉应十二地支。墙用白石灰和着麻刀将墙涂得很白很白。这就是说,张氏千秋万代应清白如玉,正直做人。祠堂的檐角都是红色的琉璃瓦,且飞檐拱兽,凤头麟角。黑黑的大门镶在白玉般的墙上,与墙组成了清白二字。而蓝色的窗子,更使人想到了,兰桂齐芳的功名之美谈。

阳光洒在人群中,不知谁说:“张氏的祠堂像皇宫呀!”“咋不像皇宫,他们的一世祖,就是忠勇王。他的何夫人就是一品诰命夫人,跟佘太君一样大的官呀!”也不知谁在说。

正堂是中间的七间房。正中的墙上悬挂着一世祖忠勇王张〈讳〉元喜的画像;它的左边是二世祖张〈讳〉渍的画像;右边是三世祖张〈化〉及夫人姚氏的画像 ;二世祖的左边是三世祖的长子四世祖张〈讳〉双壁的画像 ;三世祖的右边是次子张〈讳〉叶壁的画像;四世祖的长子左边是三世祖的三子张〈讳〉玉壁的画像;三世祖的次子右边是四子张〈讳〉正壁的画像; 三世祖的三子左边是五子张端壁的画像。九幅祖宗像都用红绸布做成,每幅宽两米六,长七米。占满了整个后墙。以上便是爷婆,也就是忠堂。

忠堂下边是五张方桌,是用来供放祭献的。方桌前又是五个香炉,香炉上插有许多未燃尽的香。

宗祠的北墙边,立着一块一间房大的石碑。上写着:自一世祖来商,二世祖居此,三世祖继之,四世祖上分五门也。五门共商家法规定以下:一教子孙考第为先,入读明法,出年天显;二教子孙忠厚传家,无虐穷独,无虐鳏寡;三教子孙立品莫错,无好游荡,无赌博;四教子孙承兆为重,异姓莫收,外戚莫用。以上四条,像先贤,有违此者,当场由族长断之。

宗祠的南墙上写有:张氏家族居此以来,最及繁衍乎。为何?有家法。国无法者,国将不国;家无法者,家则不家;岂不正气难树,邪气上升之焉?为之执家法,而立刑罚如下:一曰坠井死刑;二曰断腿、断臂、割耳、割鼻为残刑;三曰掌棍、掌嘴为中刑;四曰罚跪为轻刑。以上四条刑罚由族长执之。

吉祥师父进了门。他先走到香炉前,焚香后再三叩六拜,才把燃着的香插到炉中。其他随行者也如此上香。然后他们又给祖宗们跪下烧了纸,纸烧完又三叩六拜才起身。

吉祥师父说:“祖宗在上,恕二十四子孙进言。吾身为二十四世族长,管理无方,今有二十六世子孙丙辰,两次触犯家规,教而不悔,为使其回头是岸,今动用刑罚。一,树正气;二,振家威;三,杀一儆百。若祖上允之,让炉中香烟飘向门外,让众人观之;若祖上不允,也可将门外大风卷来将香炉之烟火灭之。跪而等之。”

吉祥师父只跪一刻时分,只见门内刮来一阵旋风,将炉中的香烟刮到门外,而炉中之香还越燃越旺。他喜出望外又言:“祖上灵验,子孙听之执之也。”他三叩六拜才起身。

吉祥师父领着随行来到北屋。这里是三个方桌拼在一起的大桌。外圈放着长凳。他们依次坐下。“丙辰,你可知错?”吉祥师父问。“今儿来这里,还有啥错与不错。”丙辰说。“看来,只有家法伺候!”吉祥师父把龙头拐杖往地上用力一蹾。

可丙辰把头向偏处一歪。他心里在想,如今已到民国,你还用清朝的家规来处罚,我还服吗?我虽不服,但在这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山区,谁能取代得了家法呢?你今天罚我,有朝一日,我要你老鬼用命来偿还!一定要用命来偿还!“丙辰暂避,我们有事商量。”吉祥师父说。

丙辰走到门外。“各位老者。事情原本是这样……”吉祥师父把丙辰在白马开洞及毒死曦家猪的事给他们一说。各位老者十分气愤,又见刚才之状,一致同意家法处罚。“按家法,光白马开洞一事就够残刑加掌嘴。但念其年幼,我本想从轻罚跪罢了。今观其态度,我让大家商讨。”吉祥师父说。“那就比残刑轻,比跪刑重,掌棍罢了。”一位老者说。“我同意。”大家异口同声。“好!就此刑罚。”吉祥师父说。“丙辰!”吉祥师父大叫。丙辰来了。“各位老者和丙辰跟我来。”吉祥师父边说边领他们来到了祠堂门外的大场前。他吹了一声牛角号,人们像潮水般涌到这里。他又吹了一声牛角号,全场就鸦雀无声。“祖宗在上,子孙们叩头。一叩首——”族长下令。

在场的几千人一叩首。“再叩首——”族长又下令。

在场的人又再叩首。“三叩首——”族长还下令。

在场的人叩首。“张氏家族的人都听着,张氏第二十六世子孙丙辰,在白马开洞……”吉祥师父把丙辰的所作所为给大家讲了一遍。“大家说,该罚不该罚?”吉祥师父大声问。“该罚!”几千人在怒吼,如洪水在咆哮,如千钧霹雳。而丙辰却听而不闻,视而不见,泰然自若。可这些岂能躲过吉祥师父的慧眼。“丙辰!”吉祥师父叫。

丙辰并不答言,他想,该罚就罚,该打就打,该杀就杀,何必把此事再说来说去。人多怕啥,怒吼又怕啥,难道以势压我吗?他昂首阔步地来了。“你给祖宗磕个头。”吉祥师父命令。本念他年幼,怕挨不了棍,想从轻处罚,也能让他下台。

丙辰并不下跪。“给我打三十棍棒。”吉祥师父气得脸色铁青,将龙头拐杖在地上重重地蹾了三下,终于下了命令。他生气地拄着拐杖到了祠堂的北室,坐在那长凳上。

两个人将丙辰拖在祠堂的大门外。丙辰的头对着门内的祖宗像。另外两人从祠堂的南室取来了两根木棍打着。一个人大声报着被打的数字。“一,二,三,四,五……”

五棍下去,丙辰虽疼,但他强忍着,咬着牙,面不改色心不跳。

又五棍下去了。他疼得脸已变色,但还咬紧牙关挺着。

再五棍下去,他已经昏了。

他的父母亲早在一边哭成了泪人。他们见儿子昏了,急忙去向族长求情。

族长让他们给祖宗磕了三个头。“念其父母之情,减免十棍。”这时,二十棍刚好打完。“报告族长,二十棍已打完。”“刑罚完毕。今后还有此事,比此更严,望张氏的子孙后代,以此为戒,好好做人。”吉祥师父说。

吉祥师父又一次吹了牛角号,人们散去了。“打得好,在白马开洞就是这个瞎锤子娃调戏我们妇女的。”人群中有个女人说。

吉祥师父在宗祠训了顽童。他回家后想,这个娃咋这么执拗……其实,在白马开洞,丙辰等第一次调戏的女人,就是雨红。原来,冉先生和吉祥师父商量时,隔墙有耳,被雨红她姨偷听。忙乱中她偷偷来了个偷梁换柱。等他们知道后,已是雨红她妈出月后十多天了。一则,雨红妈也舍不得换;二则,冉先生的师父山高路远;三则,那人的话还半信半疑。虽说不太顺心,但时间长了,发现雨红十分聪明可爱,就写了封信给冉先生的师父,说明此事。并让任何人不准再提。

过了几年,雨红妈再没有一男半女。而雨红又比其他同龄的孩子更聪明、漂亮。雨红妈就把雨红叫蛋蛋娃,大家也都把她叫蛋蛋娃。而雨红这个名字,人们都忘了。但曦心里还装着。

雨红妈自然把雨红当女儿管教,可冉先生又把雨红当男孩传教。冉先生让雨红女扮男装进学堂,雨红妈又给女儿把针线活教。雨红不仅学业优秀,而且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在药房不仅是配药师,而且还是父亲的门诊助手。

六月六这天,恰好他们的药房缺了几味中药。冉先生还在忙,就叫雨红到吉祥师父的药房去买。她见到了白脸的曦和黑脸的英山,虽是见第一面,但她觉得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可又咋都记不起来。

忙乱的人并没有发现这些。雨红走出药房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直到人们都回去得差不多了,才二次进了药房。她发现曦所写的字和自己的简直是一模一样,很惊讶。她把几味草药拿到河边的树下,休息了许久,才回家。

白马开洞所发生的一切,使她觉得药房那小白脸口若悬河,出口成章,哲理透彻,高瞻远瞩,运筹帷幄,非常人所比。他有才有貌,文武兼备。他是谁?难道就是父亲常夸奖的神童张曦吗 ?她崇拜,又忌妒。站在人堆中,此时此刻就盼曦来到身边,多看她一眼。但他就是不到这路上来,跟他的弟兄们说不完。

他终于来了。可他只是给她道歉,并没多看她一眼。

他道歉完了,去教他们练功了。好像没她根本不重要似的。

人散了,她就想随人群回去,但还是想多看他几眼,就又藏在苞谷地里。看着,看着,又像在药房那样,又是许久,许久。

可是,等她缓过神儿来后,他们都回去了,曦也没影儿了。此时,她才知道天快黑了,她还没吃中午饭哩,她好饿,好饿。又看了看手中拿的几味中药,才在心中骂:小白脸,你今天害得我好苦。

她走在回家的路上想,自己脸上又没刻字,就是刻了字,也未必互相了解。就是互相了解,也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想和曦在一起,必须先探父母之意,父亲和吉祥师父是至交。想着,想着,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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