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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15 07:0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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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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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岛

金银岛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金银岛作者:[英]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排版:KingStar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出版时间:2018-01-01ISBN:9787508679891本书由中信联合云科技有限责任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部老海盗1“本葆上将”客栈的老海员

乡绅特里劳尼、李沃西大夫和其他几位绅士让我把金银岛的探奇冒险历程记录下来,但是不要公开该岛的具体位置,因为那里还有埋藏的宝物,以防被人挖掘。现在是公元一千七百××年,我拿起笔似乎又回到我父亲经营“本葆上将”客栈的那个年代。当年,那位皮肤黝黑、脸上有一道伤疤的老海员就住在此客栈。

老海员身材高大,体格健壮,他投宿我父亲客栈的情景我至今记忆犹新,简直像是刚刚发生的事情。我记得他独自吹着口哨,把客栈四周扫视一番,然后放开嗓子唱起一首古老的水手歌谣:

十五个人争夺死人箱——

唷呵呵,快来一瓶朗姆酒!

他唱歌时的声音高而不稳,略带颤抖,像是水手在转动绞盘时高声呼号而叫破了嗓子。接着他用随身携带的一根木棒似的手杖重重地敲门,我父亲出来应门之后,他便粗声粗气地说要喝一杯朗姆酒。

酒端上来后,他便慢条斯理地啜着,像一位品酒师在细细品尝。他一边喝酒,一边张望着四周。

我父亲告诉他,近来生意清淡,很少有客人。“那正好,我就住这里。喂,伙计!”他对推车的仆人说道,“就停这里,把箱子搬下来,我要在此暂住几天。”他继续对我父亲说:“我这人不讲究,很随意,每天只要一杯朗姆酒、熏猪肉和几个鸡蛋,还有在空闲时喜欢站在高处遥望过往的船只。你就称呼我船长得了。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要钱吗?”他扔下三四枚金币。“这点儿钱用完后,再向我要。”他威风凛凛、声色俱厉的讲话语气酷似一位长官。

他穿着简单,讲话粗鲁,看上去不像普通水手,更像船上的大副或船长,惯于发号施令,或动手打人。从跟随的仆人处得知,他昨天上午乘邮车到达“乔治王国”旅馆,在那里询问海边的客栈,大概听人介绍我们店的环境幽静,信誉很好,于是就选定住在我们店里。关于这位客人的来历,我们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他每天总要打听有无水手路过此地。起初,我们认为他是在寻找同伴,但最后才知晓另有原因,他是想有意避开这些水手。当有水手投宿“本葆上将”客栈时——这是常见现象,因为宿客可以沿海边大路到达英国西海岸的布里斯托尔——他总是躲在门帘后窥视一番,然后才走进客厅。每当遇到这种情形,他总是噤若寒蝉。至少我了解其中的缘故,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我分享了他的恐惧。有一天,他把我约到一个无人的地方,答应在每月的一号给我一枚四便士的银币,条件是我得时刻留意一个“独腿水手”,只要此人一出现,就立即报告他。每到月初我去向他索要报酬时,他总是把鼻子冲着我,发出不悦的呜呜声,并且眼神凶狠使我不得不逃走。可是不出一个星期,他又很快改变态度,把那四便士银币交到我手中,千叮万嘱,要我留心那个“独腿水手”。

从此,我经常梦到那个“独腿水手”,搅得我心神不安。每当狂风暴雨之夜,大风吹打着房屋的四周,小湾里惊涛冲击着峭壁时,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那人不断变换着的狰狞面目。有时候我看到他缺了半条腿,有时候他缺了整条腿,有时候又变成了一个要么没有腿,要么在身体正中长着一条腿的怪物。我做的最可怕的梦就是看见他连跑带跳越过篱笆沟渠追我。总之,为了得到每月四便士的银币,这些可恶的梦魇使我付出了代价。

尽管我一想到那个“独腿水手”就心惊肉跳,但对船长本人并不害怕,不像认识他的人那样畏惧他。有几个晚上,他饮酒过多,头脑不清,在酒店里旁若无人地高唱粗俗狂放的水手歌谣。他不时地劝在场的人饮酒,强迫他们听他讲故事,或者跟他一起合唱,所有在场的人战战兢兢,小心地应和着。

十五个人争夺死人箱——

唷呵呵,快来一瓶朗姆酒!

他讲的故事十分恐怖,使大伙毛骨悚然,内容都是关于绞刑、走跳板、海上风暴、德赖托图格斯的珊瑚礁、加勒比海的海盗及他们的巢穴之类。据他自己所述,他曾在海上与那些世上最凶恶的亡命之徒生活过很长时间。他讲故事时用的语句使我们这些朴实的乡下人感到震惊,如同他描述的罪行一样让我们惊慌不已。我父亲常抱怨道,长此下去无人会乐意光顾这里,客栈的营业因而受损。甚至有些客人回家睡觉时还会在床上浑身发抖。但我相信,他住在这里对我们有好处。虽然当时大家十分受惊,吓得魂飞魄散,但过后回想起来,还是很有意思。他的到来打破了乡村平淡的生活,我们年轻人都非常钦佩他,称他为“真正的老水手”“不含糊的老海员”等等,英国正是依靠这种人才得以称霸海上。

自从他住在我们客栈里,除了从小贩那儿买过几双袜子外,他始终没有换过衣服。他帽子的一道卷边倒挂,任它悬挂着,虽然遇到刮风时极为不便。我记得他的外衣破旧不堪,补了又补,衣服上全是补丁。他从不写信,也没有收到过信。他从不与人交谈,即使偶尔与店里的熟人攀谈几句,那也多在他喝醉了朗姆酒之后。至于那只大皮箱,我们谁也没有见他打开过。

他只有一次碰了壁,那是我父亲生病的时候。一天下午,李沃西大夫给我父亲看完病后,天色渐晚,就在我家吃了一顿便饭。饭后,他去客厅里抽一斗烟,等候他的马被人从村里牵来,因为我们客栈当时没有马房。我跟随大夫进入大厅,记得当时的情景:大夫衣着整洁,举止得体,两眼炯炯有神,而我们乡下人则显得十分普通,尤其是那个衣衫褴褛、不爱干净、看似稻草人的船长,由于饮酒过度,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他和大夫形成鲜明的对比。忽然,他又扯开嗓子唱起那支水手歌谣:

十五个人争夺死人箱——

唷呵呵,快来一瓶朗姆酒!

其余的都做了酒和魔鬼的牺牲品——

唷呵呵,快来一瓶朗姆酒!

最初我猜想“死人箱”可能是放在前楼他那间屋里的大箱子,这只皮箱和独腿水手经常浮现在我的噩梦中。不过,我们在这时已经不太留意船长的歌谣,只有李沃西大夫是初次听到。我看得出他对此毫无兴趣,生气地抬头向船长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同老花匠泰勒谈医治风湿病的新方法。当时船长唱劲儿十足,最后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大家都明白那是叫人静下来。谈话声戛然而止,只有李沃西大夫依旧口齿清楚、语调亲切地继续说话,每吐几个字就轻快地吸一口烟。船长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猛拍桌子,最后夹着一句下流的诅咒喊道:“那边的人听着,不许讲话!”“先生,你是在对我讲话吗?”大夫问道。船长说正是,同时又咒骂了几句。“我给你一句忠告,”大夫说道,“如果继续酗酒,你很快就会死的,世上不久就会减少一个十足的浑蛋!”

船长听后怒不可遏,一跃而起,掏出一把水手用的折叠刀,威胁着大夫。

大夫镇定自若。他像刚才一样侧过头来,用同样的语气对船长讲话,声音响亮,房间里人人都能听见。大夫极其镇静而坚决地说:“如果你不把刀马上收回口袋里,我发誓一定要在下一次巡回审判时送你上绞架。我不只是医生,我还是本地区的法官,所以你放规矩点儿,不然把你抓起来,然后驱逐出本地。”

接着,两人怒目而视,展开了一场目光对峙战,但船长很快败下阵来。他收起刀子,像一条挨了打的狗,嘴里喃喃骂着,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当晚,船长没有吭声,变得安静多了。在此后的好几个晚上,他不再喧闹了,客栈一片清静。2黑狗的出现和消失

不久,发生了一系列神秘古怪的事件。这些怪事终于使我们摆脱了那位脾气暴躁的船长,但并没有摆脱他带来的麻烦。那年冬天格外的寒冷,寒风刺骨,雪经久不化,一片凄凉。我父亲的病情每况愈下,我和母亲只好把店里的全部事情承包下来,十分繁忙,因而无暇顾及那位不受欢迎的客人。

在一个寒风凛冽的清晨,船长起得比平日早,他腋下夹着铜制望远镜,头上歪戴着一顶帽子,一把水手用的弯刀在蓝色旧外套下左右晃荡。我记得他一路走,一路大口喘气,从口中吐出的气体像烟雾似的在他身边缭绕。当他最后转身走向一块巨大的岩石时,我还能听清从他鼻子里发出的阵阵怨恨的呼哧声,好像因遭到李沃西大夫的训斥而耿耿于怀。

我母亲在楼上陪伴父亲,我在楼下正准备着船长回来要吃的早餐。突然,客厅的门被推开,走进一个陌生人,我以前从未见过,此人面色苍白,左手缺两根指头,腰间佩挂弯刀,看上去并不凶狠。我时刻注意发现“独腿”或“双腿”的水手,而这个人当时却使我难以做出判断。他的外表不像水手,但有几分水手的气质。

我问他需要什么帮助,他说他想喝一杯朗姆酒。正当我离开去取酒时,他在一张桌子前坐下,并把我叫回去,询问我见过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比尔住这里吗?我告诉他此人叫船长,他出去溜达了。

我指着岩石的方向告诉他,船长大概什么时候能返回。我一一回答了他另外提出的几个问题。“啊,”他说,“待会儿比尔回来见到我,自然会像看到好酒一样喜出望外。”

这位陌生人总是徘徊在客厅门口,眼睛盯着拐角,像猫守候老鼠似的。有一次,我走出店门来到大路上,他立即把我叫回去。大概是我服从命令欠利索,他惨白的脸上旋即露出凶相,喝令我马上进屋,并骂了一句脏话。当我回到房间后,他又恢复了先前那种半哄半讽的态度,拍拍我的肩膀,说我是个好孩子,他非常喜欢我。“我有个小儿子,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他可真是我的心肝宝贝呀。不过孩子们最要紧的就是听话,小家伙——要听话呀。你要是和比尔一同在海上过惯了的话,就不会站在那儿,让我吩咐你第二次——真的,比尔可不是那样,同他一道出海的人都不会那样。瞧,果然是我的朋友比尔回来了,他腋窝下夹着望远镜。这肯定是他,愿上帝保佑这老头儿!孩子,我们快回客厅,躲在门后,给他一个惊喜,出其不意,但愿不会惊吓到他。”

说着,那陌生人就和我一起回到客厅,他让我站在他背后,躲在门角落里,以便开门时我们都被遮挡住。看到这种状况,我很不舒服,心里害怕;当我瞧到陌生人也是一脸惊恐状时,心中更加忐忑不安。只见他试了试弯刀的刀柄,从刀鞘里抽出利刃,然后又放回去。我们在门后等待的时候,他好像一直想吞下卡在喉咙里的东西。

船长终于迈步进屋,砰的一声关上门,也不环顾左右两边,径直穿过客厅走到我给他准备好早餐的那张桌子前。“比尔。”陌生人高声招呼道,听声音我猜想他在给自己壮胆。

船长闻声急忙转过身子,他褐色的脸一下变得灰白,连鼻子也变青了,其神态好像是遇见了妖魔鬼怪或比这更可怕的东西——如果世上可能有的话。说真的,看到他在一瞬间变得那样衰老虚弱,我真感到难过。“啊,比尔,你认出我啦,你一定忘不了你的老伙伴。”陌生人说。

船长一时喘不过气来。“你是黑狗!”船长大声叫道。“还能是谁?”陌生人答道。此时,他显得十分轻松。“正是当年的黑狗特地前来看望住在‘本葆将军’客栈的老船友比尔了。啊,比尔,自从我失去两根手指后,咱俩都经历了很多事情。”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那只残废的手。“没说的,”船长说,“既然你找到了我,我现在住在这儿,说吧,你要怎么样?”“你还是那脾气,比尔,”黑狗回答道,“你说得有理,比尔。这样吧,先让这位可爱的孩子给我端上一杯朗姆酒。你要是愿意的话,咱们坐下来,像老船友那样直截了当地谈一谈。”

当我端上朗姆酒时,他们已经面对面地坐在餐桌两边。黑狗坐在靠门的一边,这样他既可以注视船长的举动又可以随时夺路而逃,我想大概如此。

黑狗叫我走开并将门大敞着。“这样做是不让你从门锁孔中偷看。”他说。于是我离开他们,回到酒柜的后面。

尽管我竖起耳朵,留神偷听,但在很长的时间里,除了一阵窃窃私语声,我什么也没有听见。后来,两人的声音渐渐提高,我才听到只言片语。不过大多是船长骂人的话。“不,不,不,不要说了!”船长叫嚷道,接着他又说,“如果要死,大家一起死,这就是我的意见。”

不一会儿,突然爆发出一连串可怕的咒骂声和其他的响声:椅子、桌子一下被掀翻了,继而是钢刀的撞击声。随着一声痛苦的惨叫声,我看见黑狗左肩膀流淌着鲜血,拼命地冲出屋子,船长紧紧追赶,两人手里都握着刀。追到门口,船长使尽力气,举起刀对准黑狗猛地砍去,要不是“本葆将军”店的大招牌挡住,黑狗的脊梁骨早被劈断了。直到今天,那刀痕仍留在招牌下端,清晰可见。

一场恶战就以这样一击告终。黑狗虽身负重伤,但一出客栈跑到大路上,却跑得出奇的快,没过半分钟就消失在山背后。船长却像发了疯似的直瞪着那个招牌,怨气十足。过了好久,他揉了揉眼睛,悻悻地回到屋里。“吉姆,”他吩咐道,“快拿朗姆酒。”他说话时身子摇晃了一下,用一只手撑在墙上。“你受伤了吗?”我急切地问他。“拿酒来,”他再次吩咐道,“我不行了,酒!快拿朗姆酒!”

我急忙跑去取酒,可是被刚才发生的一切吓慌了手脚,结果打碎了一只杯子,又撞到酒桶嘴儿上。我还未来得及站稳,就听到客厅里的巨响声,急忙跑过去,只见船长直挺挺倒在地上。这时,被叫喊声、打斗声惊动的母亲也从楼上跑下来,给我帮忙。我们母子俩尽力扶起船长的头,他的呼吸很响,很吃力,双眼紧闭,脸色可怕。

当时我们真不知道该怎样抢救船长,也不知他得了什么病,只以为他在同陌生人的搏斗中受了致命伤。我拿来酒,试着灌进他嘴里,但他牙关咬得紧紧的,似生铁一般坚硬。碰巧李沃西大夫正好前来看我父亲的病,我们这才有了救星,松了一口气。“伤?他连皮都没有擦破一块!”大夫说,“他跟你我一样,什么伤也没有。这家伙是中风了,我早就警告过他。霍金斯太太,你还是上楼去照顾你丈夫,最好不告诉他此事。我将尽力挽救这条毫无价值的生命。吉姆,你去给我拿个水盆来。”

当我拿着水盆回来时,大夫已将船长的衣袖撕开,露出他健壮的手臂。他前臂上有好几处刺着端正清晰的文字,如“鸿运高照”“一帆风顺”“比尔·蓬斯的珍爱”。近肩头处刺着一幅绞架图,上面吊着一个正受绞刑的人。我认为刺这图案的人手艺十分出色。“这可是一种预兆,”大夫指着图案说,“比尔·蓬斯先生,如果这是你的名字的话,现在我们可要看看你的血液是什么颜色的。吉姆,”大夫问道,“你怕不怕见血?”

我回答说不怕。“好,”他说,“那你就端着水盆。”说完,他取出一把小刀,划开船长的一条静脉血管。

在流了许多血之后,船长才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张望四周。他首先认出大夫,眉头立即紧皱,后来他看到了我,似乎放心了些。但不一会儿,他的脸色突变,一边嚷着,一边想支撑起来——“黑狗在哪里?”“这里没有黑狗,”大夫说,“只有你仰面朝天地躺在这里忧心忡忡,你没有戒酒,所以中风了,完全符合我上次对你的警告。刚才我违背了自己的意愿,把你从坟墓里拖了出来。现在,蓬斯先生——”“我不是蓬斯。”他插了一句。“不管你叫什么名字,”大夫说,“我认识一个叫蓬斯的海盗,就用他来称呼你,这样省事。我要告诉你:一杯朗姆酒不至于送命,但你喝了第一杯,就一定会喝第二杯、第三杯。我敢打赌,如果你不戒酒,将必死无疑,你听懂了吗?就像《圣经》上讲的,回到你来的地方去。来,用劲儿站起来,我扶你到床上去,希望不要再这样了。”

我们费劲儿地扶船长上楼,让他躺在床上。他的头倒在枕头上,看上去像失去了知觉似的。3黑券

大约中午时分,我送了一些清凉饮料和药到船长房间,他仍像我们离开他时那样躺着,看上去很虚弱,情绪不稳定。“吉姆,”他说,“你是这里我唯一相信的人,你知道我一直待你好,每月付给你四便士银币。老弟,现在你瞧,我身体垮了,身边又没有亲人照顾。吉姆,我求你去给我倒一小杯朗姆酒,行吗?我的小老弟。吉姆,我愿意给你一枚金币换一小杯酒。”

他的脾气越来越急躁,我担心会惊动那天病情很重、需要安静的父亲。再说,听了船长刚才说的话,我的心一下子软了,觉得给他一小杯酒也无妨,只是他的这种贿赂方式使我深受侮辱。

当我把酒递给他时,他急忙抢过去一饮而尽。“啊,啊,心里舒服极了,”他说,“小老弟,我问你,那大夫说我得在病床上待多久?”“至少一个星期。”我答道。“天哪!”他惊叫道,“一周,这绝对不行。到那时他们会给我送来黑券。那帮蠢货正在四处打听我的下落,他们守不住自己的东西,便来打别人的主意,这简直违背了水手的规矩。我是一个十分节俭的人,从不乱用钱,也不白白扔掉。我将再次捉弄他们,绝不怕他们。我将另辟航道,老弟,让他们再次扑一个空。”

船长一边说,一边费力地从床上支撑起来。他使劲地抓住我的肩膀,疼得我几乎哭出来。他讲话时尽管气势汹汹,但声音十分微弱,二者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在床沿上坐好后,静下来直喘着气。“那医生把我整惨了,”他埋怨道,“我的耳朵里嗡嗡直响,还是让我躺下吧。”

我还没来得及扶他,他已经倒下躺在以前睡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躺着。“吉姆,”他隔了一会儿问道,“你今天看到那个水手了吗?”“你是指黑狗吗?”“对,就是黑狗,”他说,“他很坏,可是派他来的那个人更坏。万一我不能从这儿脱身,他们给我送来黑券,你要记住,他们是来抢我的水手箱。那时你就骑一匹马——你是会骑马的,不是吗?唉,反正顾不了那么多了,你去找那个该死的大夫,叫他集中所有的人马,包括附近的治安人员,一起来到本葆将军客栈,把老弗林特一伙人一网打尽。我曾是老弗林特的大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个地方。他是在萨凡纳临死时把那东西交给我的,那时他就像我现在这样躺着。不过你最好先别透露,除非他们送来黑券,或者你看到黑狗或独腿水手出现,吉姆,要特别提防那个独腿水手。”“船长,黑券是什么?”我询问着。“那是一种最后通牒,老弟。如果他们送来黑券,我会告诉你的。你只需留心守望,吉姆,我承诺将与你平分财富。”

他又咕噜地说了一会儿胡话,声音越来越低。不久我递上药去,他像小孩子似的吞下,并说:“从来没有一个水手需要吃药,只有我。”他很快睡着了,我随即走出房间。我不知道我做的这一切是否正确,也许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大夫,因为我怕船长后悔向我吐露了真情会把我杀掉。可是当天又发生了意外事件,我生病的父亲偏巧在当晚突然去世,只好把别的事情全放在一边。我强忍家庭的不幸,忙于料理丧事,接待前来吊唁的邻居,同时还得照料客栈的生意,根本没有时间想到老船长,更谈不上怕他。

第二天早晨,他竟自己走下楼,像往常一样进餐。虽然他吃得少,可是比平时多喝了很多朗姆酒,因为他自己去酒柜取酒,他绷着脸,鼻子里发出哼哼声,谁也不敢前去劝阻他。尽管他十分虚弱,我们仍惧怕他。由于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他的脾气比以往更粗暴。现在他喝醉了酒,更多了一种令人恐惧的举动:他拔出弯刀,把刀放在桌上。他变得目中无人,似乎坐在那里深思熟虑,又像在胡思乱想。有一次,我们吃惊地发现,他一改老调,用口哨吹起一首乡村情歌,这一定是他年轻时还没当水手的时候唱的曲子。

一个雾气浓浓的下午,大约三点钟,我站在客栈门口,心里充满对父亲的哀思。这时一个人从大路上走过来。他显然是个瞎子,因为行走时用一根拐杖在前面探路,他额上戴着一条很大的绿色眼罩,遮住眼睛和鼻子,弯腰驼背,看似年老体弱。他身穿一件肥大破旧、带兜帽的水手外套,显得十分丑怪,我有生以来从未见过这种模样的人。他站在我家客栈外不远的地方,扯开嗓子怪声怪调地对着正前方大声喊道:“上帝保佑吾王乔治!哪位好心的朋友愿意告诉一个在英勇保卫英格兰祖国时失去宝贵眼睛的苦命瞎子:这里是什么地方?是我们祖国的哪一部分?”“我的朋友,你是在黑山湾的本葆将军客栈门口。”我说。“我听到了一个声音,”他说,“一个少年的声音,善良的年轻朋友,你可愿意伸出你的手,把我带到店里去?”

我刚伸出手就被这说话温顺、长相可怕的瞎眼人牢牢抓住,就像夹在老虎钳里一样,我吓得拼命挣扎,可是瞎子轻轻地用胳膊一拉,就把我拉到他眼前。“孩子,”他说,“带我去见船长吧。”“先生,”我说,“我实在不知道。”“哦,”他冷笑道,“原来这样!立即带我去,否则我扭断你的胳膊。”

说着,他把我的手一扭,疼得我叫了起来。“先生,”我说,“我是为你着想,船长已跟过去不一样,他坐着时总是把弯刀放在面前。曾经有一位先生——”“闲话少说,快走。”他打断我的话。我从未听过像这个瞎子那般狠毒、冷酷、可怕的声音,它对我的恐吓远远超过了手的疼痛。我立刻按照他的吩咐,带他朝那个生病的老海盗的住地走去,这时船长已喝得大醉。瞎子用铁一般的拳头拧紧我的手,把他身体的重量使劲儿地往我身上压,压得我难以承受。“你直接带我到他跟前,当到了他能看见我的地方,你就大喊一声‘比尔,有个朋友找你来了!’你要是不这样做,我会像这样罚你。”说到这里,他用力扭了我的手,疼得我差点儿昏过去。我被这个盲乞丐弄得十分害怕,早已把对船长的恐惧忘得一干二净,于是我推开客厅的门,用颤抖的声音喊了瞎子命令我喊的那句话。

可怜的船长惊奇地抬头一望,醉意顿时一扫而光,双眼直盯着来人。他脸上的表情极其恐怖,犹如病人临死前痛苦的表情。他试图站起来,但已力不从心。“比尔,别动,”那盲乞丐说,“我虽双目失明,但我能听到你的手在发抖。我们公事公办,伸出你的左手。孩子,你握住他的右手手腕,把它拉到我的右手这边来。”

我遵照吩咐把船长的手拉到他眼前,只见瞎子把一件东西从他拄拐杖的手中放到船长手里,船长接过后立即握紧拳头。“事情办妥了。”瞎子说完就放开我的手,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迅速地离开客厅,走到了大路上。我站在原地呆若木鸡,只听见嗒嗒的拐杖声越来越远。

过了许久,我和船长才如梦初醒。大概直到这时我才松开了被我一直握着的船长的手腕,他缩回手,赶紧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十点钟!”他高声喊道,“还有六个小时,我们还来得及制伏他们。”船长突然一跃而起。

虽然他站了起来,但摇晃不定。他用一只手扼住喉咙,摇摆了几下,然后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整个身体扑倒在地板上。

我立即一边向他跑过去,一边呼唤着我母亲。但一切已无法挽回,船长因脑溢血骤然死去。说来也许难以理解:我从来就不喜欢船长,尽管最近有点儿可怜他,但他突然死去,我却禁不住泪如泉涌。这是我第二次接触到死亡,而第一次因父亲去世的悲伤至今无法从心中抹去。4水手皮箱

我立即告诉了母亲我所知道的一切,我们当即感觉处境非常困难和危险。船长的钱——如果他真的有的话——其中一部分无疑是我们的。可是,他的同伙,如我曾见到的那个黑狗和瞎子,他们根本不愿意用他们掠夺的钱财为死人付账。船长曾叫我骑马去找李沃西大夫,如果照他的吩咐立刻去做,就会使我母亲独自一人留在客栈而得不到照顾,这显然不可行。看来,我们俩都不能待在家里:厨房炉子里煤块落下的声音,甚至时钟的嘀嗒声,都使我们心惊肉跳。我们似乎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一想到客厅里船长的尸体及面目凶恶的瞎子可能随时到来时,我有好几次感到毛骨悚然。事不宜迟,我们决定一同去邻近的村落求救,我和母亲连帽子也没戴,立刻跑出店门,冲向浓雾之中。

我们到达村子时,天已漆黑,一片灯亮,看到家家户户门窗映出的黄色灯光景象,我真是高兴,终生难忘。但是,后来才知道这一片灯光是我们在此唯一能得到的帮助。村里的人也许感到羞愧,因为他们谁也不愿意同我们一起回到本葆将军客栈。我们越是诉说遇到的困难,他们,无论男女老幼,越是往自己家里躲。我对弗林特船长的名字比较陌生,可村里的人们却对他相当熟悉,他的名字引起了人们的极大恐慌。有些在本葆将军客栈附近干过活儿的人,记得曾在路上遇见一些陌生人,他们以为是走私犯,就避而远之。在我们称为基特海口的小港里,不止一人看见过一艘小船。因为,无论哪个,只要是老弗林特船长的伙伴,都足以吓得村民们魂不附体。

人们常说,胆怯会传染。但相反,争论也能使人勇气倍增。大家讲完后,我母亲讲了一番话。她说,她不愿意放弃应当属于自己的钱。“如果你们都不敢去,”她说,“吉姆和我去,我们将沿原路返回,不再带你们这些体壮但胆小如鼠的人。我们即使丢掉性命也要把那只箱子打开。克罗斯利太太,请你把你的提包借给我,我要用它装回本应属于我们的财产。”

我愿意同母亲回去,村里的人则纷纷劝阻,说我们这样做是愚蠢的举动。但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无人愿意陪我们去。最后他们借给我一支装好弹药的手枪,以备遭到袭击时防身之用;还为我们备好马匹,以便我们在返回路上遭遇追逐时可以骑马逃跑。

当我们母子俩再次踏上寒夜的险途时,我的心怦怦直跳。远处的天边冉冉升起一轮满月,透过云层雾霭,洒下朦胧的红色光芒。这促使我们加快步伐,因为我们明白,等到我们返回时,月光就会把四周照耀得如同白昼,任何人都能发现我们。我们静静地沿着篱笆疾走,沿途没有看到或听到令我们心中恐惧的动静,直到走进本葆将军客栈并关上大门,我们悬着的心才如释重负。

我随即插上门闩,在黑暗中我们喘了一会儿气。房间里除了我们娘儿俩,还停放着船长的尸体。母亲从酒柜后摸出一根蜡烛,我们手拉着手走进客厅。船长仍像我们离开的时候一样,仰卧在地上,睁着眼睛,伸出一只手臂。“吉姆,把窗帘放下,”母亲轻声说道,“不然他们来了会从外面发现我们。”我拉上窗帘后,她又说:“我们得从船长身上找到钥匙,但谁敢碰他呢?”她边说边哭了起来。

我立即俯身跪下,发现了一张小圆字条就放在船长手附近的地方,字条的一面涂着黑色。我确信这就是所谓的黑券,拿起一看,发现另一面写有一行整洁、清楚的字:“今晚十点为最后期限。”“妈,他们十点钟来。”我的话音刚落,我家的那台座钟便当当地敲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钟响吓了我们一大跳,不过幸好钟只敲了六下。“吉姆,快,”母亲说,“快去找钥匙。”

我非常仔细地翻遍了船长的衣服口袋,只发现几枚小硬币、一个顶针、一些线和大的缝衣针、一支咬过的雪茄烟、一把弯柄小刀、一副袖珍罗盘、一只火绒盒诸如此类的东西,我不免感到失望。“会不会挂在他脖子上?”母亲提醒道。

我强忍心中的厌恶,撕开他衬衣的领子,发现那里果然系着一条满是油污的绳子。我用他的刀子割断绳子,拿到了挂在绳子上的钥匙。我们充满了希望,赶紧到楼上他住的房间去。他在这儿住了很久,从住进客栈起,他的水手箱一直放在屋里。

从外形看,这只箱子极其普通,与其他的水手箱没有什么区别。箱盖上用烙铁烫着他名字的首字母B,皮箱的四角由于长期使用又缺少保护已经有些破损。“把钥匙给我。”母亲说道。箱子的锁很不灵活,但还能转动,一眨眼间就打开了箱子。箱盖一打开,一股浓烈的烟草味和柏油味扑鼻而来。箱子里除了面上一套干净、折叠整齐的好衣服外,什么也没有。

当时,除了那块银锭和一些饰物外,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值钱的东西,而我们又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箱底处有一件旧水手斗篷,已被沙洲湾上的海盐染成白色。母亲不耐烦地把它扯了起来,殊不知却发现了箱底最后余下的几件东西:一卷用油布包好看似文件袋一样的东西、一只帆布袋,用手触碰时里面发出的声音像是金币。“我要让这些海盗知道,我是一个诚实的女人,”母亲说,“我只收回欠我们的账,一个子儿也不多拿。你打开克罗斯利太太的提包。”于是她开始数着,把船长欠我们的钱从帆布袋里取出,然后装进提包。

这是一件费时耗力的事,因为袋中有价值不等、大小不一的各国钱币,如西班牙金币、法国金币、英国金币和西班牙银币,还有一些我不知其名的各种钱币都零散地混在一起,其中英国金币数量最少,而我母亲只会使用英国金币。

我们刚数了一半钱,我突然伸手按在母亲的手臂上,因为我从寂静寒冷的空气中听到一种声音,紧张得使我的心快要从喉咙口蹦出来了。那是瞎子的手杖敲击冰冻路面的嗒嗒声,这声音越来越近,吓得我们坐在地上不敢喘息。接着我们听到有人猛敲店门,又传来转动门把手和门闩的响声,大概那瞎子正设法进屋。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屋内外一片寂静,最后嗒嗒声又响起,不过渐渐远去,直至完全听不见。瞎子的离去使我们万分庆幸,高兴得难以形容。“好,”我说,“把钱全拿走吧。”我相信店门上闩一定引起了瞎子的疑心,这势必会招致那群海盗倾巢而出向我们进攻。我庆幸自己事先上了门闩,谁要是没有见过那个可怕的瞎子,是体会不到我此时的心情的。

我母亲虽然也受了惊吓,却不肯在收回欠款之外多拿一分一毫,同时她又固执地不愿少拿一分钱。她说现在还不到十点钟,知道自己有什么权利就要得到应有的权利。正当她与我争论时,远处小山上突然传来一声很轻的口哨声,我们立即停止了争论。“我把点好的钱带走。”母亲说着站起身来。“我带走这些以抵账。”我说着捡起那个小油布包。

接着我们就摸下楼去,把蜡烛留在空箱子旁。我们开门赶紧就跑,否则就晚了。浓雾正迅速消散,皎洁的月光早已照到高地上,只有在山谷底和客栈门口还有一片残存的薄雾,正好掩护我们逃跑。在距离村子不到一半的路程,离山腰不远处,我们必须经过一段月光地带。与此同时,我们听到一阵奔跑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一盏灯光前后摇晃着,正迅速地冲向我们这里,显然来人中有人手提灯笼。“孩子,”母亲忽然说道,“快拿着钱包跑吧,我不行了。”

我想这下我们母子一定完了。我诅咒村民的胆小,责怪母亲的诚实和小气。刚才她非常固执,现在却弱不禁风,幸好我们走到一座小桥旁,我扶着母亲慢步走到岸边,她在这儿喘了一口气,便靠在我肩上。我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气,尽管动作一定粗鲁,但我成功地把她拖下河岸,向桥洞里走了几步。我无法再向里拖了,因为桥太低,只能容我在下面爬行,母亲的身体几乎完全暴露在外。我们不得不躲在桥下,从远处客栈里传来的一片嘈杂声清晰可辨。5瞎子的下场

不知不觉,我的好奇心居然战胜了恐惧,不甘心继续守候在桥洞下,于是我爬回到岸上,躲在一丛金雀花后面,远望我家门前的大路。我刚躲藏好,敌人就出现了。他们七八个人,沿着大路拼命跑来,脚步快慢不一,其中一人手提灯笼跑在最前面。有三个人手拉手并排跑在一起,尽管有雾,但我还是能认出夹在三人中间的那个盲乞丐。紧接着,他的讲话声证实了我的正确判断。“把门撞开。”他叫道。“是,先生!”两三个人应答道。他们率先冲向本葆将军客栈大门,提灯笼的人则紧跟在后面。不过他们很快停下脚步并低声交谈起来,十分惊讶地发现店门大开。过了一会儿,那瞎子又开始发号施令,似乎怒不可遏,说话的声音更大更高。“冲进去!冲进去!”盲乞丐一边吼喝,一边骂他们行动缓慢。

大约四五个人立即冲进房间,另外两个人陪着可恶的瞎子站在路上。四周一片寂静,突然传出一声惊叫,有人从屋里大声叫道:“比尔死了!”

可是瞎子直骂他们行动迟缓。“你们这些笨蛋,快搜他的身!其余的人上楼拿箱子去。”他叫嚷道。

我听得见海盗们匆匆跑上破旧楼梯的声音,整个房子也被震得抖起来。不一会儿,又有人发出惊叫声,船长房间的窗子被砰地打开,碎玻璃哐当落下。一个海盗探身窗外,月光照亮了他的脑袋和肩膀,他冲着楼下大路上的瞎子喊道:“皮尤,咱们让人家领先了,有人已搜过箱子了。”“钱还在那儿吗?”他怒吼道。“钱还在。”

瞎子又破口大骂。“我问的是弗林特的那包东西。”他叫唤着。“怎么找也没找到。”那人回答道。“喂,楼下的人,你们在比尔身上搜一下。”瞎子又喊道。

听了这话以后,一个留在楼下的人走到客栈门口,说道:“我已经搜过他的全身了,什么也没发现。”“那一定是店里的人干的!是那个孩子干的!我恨不得挖出他的眼珠!”被称为皮尤的瞎子大叫道,“他们刚才还在这里,我推门的时候,他们把门上了闩,兄弟们,快分头去找他们!”“一点儿不假,他们刚才点的蜡烛还留在这里。”站在楼上窗口的海盗附和道。“快分头去搜,哪怕翻遍房子也要找到他们!”皮尤一边急切地吩咐道,一边用手杖狠狠地敲击路面。

于是,我们的客栈遭遇了一场空前的大破坏,最后,这群海盗又相继跑回到大路上,都说找不到我们。此时,曾使我和母亲极度恐慌的口哨声再次响彻夜空,清晰可闻,不过这一次接连吹了两声。起初我以为是瞎子发出的信号,大概是召唤他的同伙投入搜寻中,但后来发现口哨声是从对面村子的山上传来的。从海盗们的反应可以看出,这口哨声意味着他们即将面临危险。“德克又吹口哨啦,”一个海盗说,“接连两声,兄弟们,我们快撤吧。”“撤?你这没用的东西!”皮尤骂道,“德克向来胆小如鼠,你们不要管他。店里的人就在附近,他们没有走远,别让到手的东西跑掉啦。快分头去找吧,你们这些狗东西!”他咆哮着,“我要是看得见就好了!”

瞎子的这番话似乎起了点儿作用,有两个人开始在一片被破坏的家具堆里四处寻找,不过他们仅装模作样而已,大概顾忌着自身的安危。其余的人都站在大路上袖手旁观。“你们这群笨蛋,发财的机会就在你们手里,可你们裹足不前,犹豫不定!只要能找到那包东西,你们就可以像国王那样尽享富贵。你们中没有一个敢见比尔,还是我这个瞎子亲手把黑券交给了他!现在我的好事眼看就要被你们毁了,我本可以坐马车兜风,现在却还是一个臭要饭的,四处流浪骗几个子儿换杯朗姆酒喝!唉,如果你们能干,就可以捉住他们。”“别发火了,皮尤,我们已经搞到了不少西班牙金币!”有人嘀咕道。“他们也许把那东西藏起来了,”另一个说,“给你几枚英国金币,皮尤,别站在这儿吵闹了。”

听到“吵闹”及那些唱反调的话,皮尤顿时火冒三丈,终于怒不可遏,乱打身边的人。可以听见他的拐杖沉重地打在不止一个人身上。

于是,海盗们也气急败坏,用恶毒的语言恐吓、回骂瞎子。他们甚至试图从瞎子手中夺走拐杖,可是没有成功。

他们的内部争吵为我们赢得了时间,挽救了我们,不到半分钟,除了皮尤以外,所有的人都逃离了现场。这时马蹄声已经越过山顶,四五个骑马人出现在月光下,他们正顺着山坡飞驰而下。

此时皮尤才发现他的错误,便惊叫一声,转身向路边的沟里跑去,结果滚了下去,但是很快又爬起来,试图再向前跑,慌忙中正好倒在离他最近的一匹奔马蹄下。

马上的人想救他的命,但为时已晚,皮尤的一声惨叫响彻夜空,四只马蹄从他身上踩踏而过。他先是侧身倒下,然后脸贴着地,再也不动弹了。

我一跃而起招呼骑马的人,他们遭此意外,吓得要死,急忙勒住缰绳。我很快就认出了他们是谁。走在队伍最后的正是从村里去报告李沃西大夫的那个小伙子,其余的都是缉私人员。

督税官丹斯已获悉基特海湾出现了一艘海盗帆船,便于当晚到我们这边进行搜捕。幸亏他们及时赶到,否则我们母子必死无疑。

皮尤死了,再也不能动弹了。我母亲虽然受了许多惊吓,但总算安然无恙,只是还在后悔未能结清账。同时,督税官正率兵骑马奔向基特海湾,但是他们不得不下马,一手牵马摸索着穿过山谷,有时得扶住马以防跌倒,还不断担心遇上埋伏。当他们到达那个海口时,海盗的船已经离岸,不过尚未开远。督税官命令船停止前行,可是船上的人警告他不要站在月光下,否则小心吃枪子儿。说话间,一颗子弹擦着督税官的肩膀飞过。不一会儿,帆船绕过岬角,消失在远方。丹斯先生站在原地,自称“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只得派人到布里斯托尔请求派快艇拦截。“即使如此,”他说,“也没有什么用。这些海盗一旦到了海上,就没人能制伏他们。不过,”他补充道,“我很高兴皮尤被撞死了。”他说这话时,我已经把我们遭遇的事情经过详细告诉了他。

我陪同丹斯先生回到本葆将军客栈,屋子里乱七八糟,一片被毁坏的景象真是惨不忍睹。丹斯先生看到这幅景象也十分惊异。“你说他们拿走了钱,那么,霍金斯,他们到底还想找什么呢?找更多的钱吗?”“不,先生,他们不是在找钱,”我说,“其实,先生,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我胸前的口袋里,老实告诉你,我想把它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对,孩子,说得对,”他说,“如果你愿意,可以交给我。”“我想,也许李沃西大夫……”“你说得对,”他欣然接着说,“完全正确,李沃西大夫是位绅士,又是治安管理人员。我得亲自跑一趟,向他和乡绅报告此事。不管怎么说,皮尤死了,我对此并没有什么担忧,但毕竟死了一个人,难免有人会向皇家督税官追究责任。听我说,霍金斯,你如果愿意,我带你一起去。”

我由衷地感谢他的建议,于是我们步行回村子,马还在那里。在我告诉母亲我的打算的时候,缉私人员都已经上了马。“道格,”丹斯先生对其中的一位队员说,“你骑了一匹好马,让这孩子坐在你后面吧。”

我爬上马背,抓住道格的腰带刚坐好,督税官便下令出发,于是我们一行人马沿着大路朝李沃西大夫家奔去。6船长的文件

我们一路快马飞奔,直到李沃西大夫家门口才停下,他家房子前面一片漆黑。

丹斯先生叫我下马去敲门,很快一位女用人开了门。“李沃西大夫在家吗?”我问道。

用人说不在,他下午回来过,但又到特里劳尼庄园吃晚饭去了,饭后他将和乡绅待在一起。“小伙子们,那我们就到特里劳尼府上去。”丹斯先生说。

因为路途很近,我没有上马,就拉着道格的马镫皮带向庄园大门跑去,来到一栋被古老的大花园所包围的白色房屋前。经通报后,在一名仆人带领下,我们走过铺着草垫的长廊,来到一间宽敞的书房,特里劳尼先生和李沃西大夫叼着烟斗坐在明亮的火炉两旁。

我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见那位乡绅。他个头高大,超过六英尺,身材魁伟。他的相貌粗犷坦率,由于经常奔波在外,他那晒得通红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他的眉毛浓黑,时常上下耸动,这使他看上去很有个性,但说不出有什么缺点,只是有些性急。“进来,丹斯先生。”他语气庄重,颇有些架子。“晚上好,丹斯,”大夫点点头招呼道,“晚上好,吉姆小朋友,什么风把你们吹来啦?”督税官站得笔直,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像背书似的讲了一遍,两位先生身体前倾,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忘记了吸烟,吃惊地面面相觑。当他们听到我和母亲回到客栈时,李沃西大夫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而乡绅特里劳尼则喝彩道:“好样的!”不觉竟把细长的烟斗折断在炉栅上。故事尚未讲完,乡绅已离开座位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而李沃西大夫为了听得更清楚些,干脆脱去那涂粉的假发,露出一头剪短的黑发,这使他看上去很异样。

丹斯先生终于讲完了这个事件。“吉姆,你说他们要找的东西在你身上,是不是?”大夫问。“对,先生。”我说着就把油布包递给了他。

大夫接过来仔细看了一番,似乎很想打开它;然而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默默地把油布包放入外套的口袋里。“特里劳尼先生,”大夫说,“丹斯喝完了啤酒还得回去履行公事。我想留下吉姆·霍金斯,带他到我家去休息。如果你允许的话,给他吃点儿冷馅儿饼可以吗,他还没有吃晚饭。”“就照你说的去办,李沃西大夫,”乡绅说,“霍金斯的功劳很大,请他吃更好的东西也是应该的。”

很快仆人送来一大块鸽肉馅儿饼,放在茶几上。我正饥肠辘辘,便放开肚子饱餐了一顿,其间,丹斯先生又得到几句夸奖,然后离去了。“特里劳尼先生。”大夫说。“李沃西大夫。”乡绅也同时开口说道。“我们一个个说,”李沃西大夫笑道,“你大概听说过弗林特这个人吧?”“怎么没听说过呢?”乡绅大声说,“当然听说过!他是有名的海上凶残大盗。比起弗林特来,黑胡子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西班牙人十分惧怕他,老实告诉你,我有时感到自豪,因为他是英国人。我曾在特尔尼达附近的海上亲眼看到他船上的中桅帆。当时我坐的那条船的船长胆小如鼠,见状后立即掉转船头返回了西班牙港。”“我在英国也听说过他的名字,”大夫说,“但现在他有钱吗?”“钱?”乡绅大声地说,“你刚才没听丹斯讲的故事吗?除了钱,那帮匪徒还在乎什么?钱是他们的命根子,为了钱他们能置生命于不顾,铤而走险。”“这一点我们知道,”大夫回答道,“可是你如此激情高昂,我连句话也插不进去。你们想:假如我这口袋里放着弗林特藏宝地点的线索,那这笔宝藏的数目有多大?”“很可观,先生!”乡绅大声说,“如果我们真的能掌握你提供的那个线索,那肯定可观,我就到布里斯托尔码头去装备一艘大船,带着你和霍金斯一起出海寻宝,哪怕花一年时间,我也要找到宝藏。”“太好了,”大夫说,“现在,如果吉姆同意,我们就打开这个包。”说着他就把那包东西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那包东西是用针线缝起来的,大夫只得打开他的器械箱,用手术剪刀把缝线剪断。包里共装有两件东西:一本簿册和一份密封的文件。

当他翻开小册子时,我和乡绅站在他背后凝神盯着。首页上是一些潦草的字迹,像是某人拿着笔,出于无聊或试笔需要而胡乱写上的。有一行字与船长身上刺青的内容相同:“比尔·蓬斯的珍爱”,还有“大副威·蓬斯先生”“朗姆酒没了”“他在棕榈关外得到了他应得之物”以及其他只言片语,多半是看不懂的单词。我不禁暗自纳闷:是谁得到了他所应得的?那“应得之物”究竟是什么?会不会是从背后捅一刀?“从这页看不出什么线索。”大夫边说边往下页翻。“接下来的十页或十二页记载着一些奇怪的账目。”每行的一端记载着日期,另一端是金额,与普通的账册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账目两端之间没有文字叙述,只画着数目不等的叉叉。例如,1745年6月12日有一笔七十英镑的款项明显已划归某人,但账册上仅有六个叉,无任何文字叙述。不过有几笔账目加注了地名,如“加拉加斯附近”,或者只写上经纬度,如“60°17′20″、19°2′40″”。

这本账册差不多连续记载了近二十年的账目,随着时间的推移,账上款项的金额越来越大。在账册的末尾,虽有五六次纠正加法上错误的痕迹,但算出了总额数,并写上“蓬斯的一份”。“我看了这些根本摸不着头脑。”李沃西大夫说。“事情很清楚,”特里劳尼先生说,“这是黑心鬼的账本,上面的叉代表被他们击沉的船只和掳夺的城镇,账上的总数是他的分赃所得。在他担心发生混淆的地方,他特别明显地写上几个字加以注明。比如,‘加拉加斯附近’表示有一艘不幸之船在离海岸不远处遭到袭击。愿上帝保佑那些可怜的船员,他们早已化成了珊瑚。”“对!”大夫说,“到底是旅行家见多识广。你看!随着职位的上升,他分到的钱也越来越多。”

账簿的最后几页记着一些地名,还有一张法国、英国和西班牙货币的换算表,此外什么也没有。“这家伙挺精明,”大夫说,“谁也别想算计他。”“再看看那一份文件吧。”乡绅说。

这份文件有好几处都用火漆封口,用顶针代替印戳,这顶针与我在船长口袋里找到的那个完全相同。大夫小心翼翼地拆开封口,从套子里掉出一张岛的地图,上面标有经纬度、水深以及山丘、海湾和水港的名称。图上还记载了船靠岸所需的详细资料,例如什么地方停泊最安全,停泊时需注意的事项。这座岛屿大约长九英里,宽五英里,形状犹如一只肥胖的直立恐龙。岛上有两个被陆地环抱的避风良港,岛的中部有一座标为“西贝格拉斯”的小山。图上还有几处后来加上的附注,其中以三个红十字记号最为醒目:两个标在岛的北部,一个标在岛的西南部。靠近西南部的那个红十字旁写着一行十分工整的小字:“金银财宝藏于此地。”与船长歪歪斜斜的字体大不相同。

地图的背面是同一个人的笔迹,写有如下文字:

大树,西贝格拉斯山坡,位置北东北偏北。

骷髅岛,东南东偏东。

十英尺。

银锭在北窖,你可顺着东圆丘的斜坡面向黑色岩石,在其南南十英寻处找到。

武器很容易找到,在北部港口小岬北角的沙丘中,方位正东偏北四分之一点。杰·弗

这些文字记载如此简洁,我看不懂,可是乡绅和李沃西大夫却欣喜若狂。“李沃西,”乡绅说,“你不要再干那行医行业了,明天我就去布里斯托尔,三周以内,不,两周!不,十天以内,我们就可以拥有英国最好的船只和水手,吉姆可以在船上当侍应生,他一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侍应生。你,李沃西,就当随船医生,我当总管,我们把雷德拉斯、乔伊斯和亨特也带上船,我们将全速航行,一路顺风到达宝岛,并尽快找到那块藏宝之地。到时那里的钱堆积如山,够你一辈子当饭吃,任你在上面打滚,拿来打水漂。”“特里劳尼,”大夫说,“我跟你一起去,吉姆也会随我们去,我们保证尽职尽责,但我对一个人不放心。”“那人是谁?”乡绅问,“告诉我那个浑蛋的名字!”“就是你,”大夫说,“因为你管不住你的嘴,知道这消息的人不只我们,今晚袭击客栈的那一伙人都是亡命海匪,他们和其余留在船上的人将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寻找藏宝之地。在出海之前,我们谁也不准单独行动。我们自始至终都不能把我们的秘密告诉任何人。”“李沃西,”乡绅说,“你讲得有道理,放心吧,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第二部海上厨师7前往布里斯托尔

我们在出海前花费的准备时间大大超过了乡绅原先的预计,最初的计划我们没有实现一项,甚至连李沃西大夫要我留在他身边的设想也告吹了。大夫不得不去伦敦找一个医生来接替他的业务,特里劳尼在布里斯托尔忙得不可开交;我住在特里劳尼府上,在猎场总管雷德拉斯的看管下,如同一名囚犯。我常常一连几个小时研究那张地图,把上面的每一个细节都牢记于心。在幻想中,岛上的每一处地方我都考察过了,也曾千百次登上那座被称为“西贝格拉斯”的小山,从它顶上观赏奇特多变的景色。岛上到处都是野人,我们还不得不与他们作战。

数周后的一天,邮差终于送来一封给李沃西大夫的信,信封上注明:“如大夫本人不在,可由汤姆·雷德拉斯或小霍金斯拆阅。”我拆开信,从中获悉如下重要信息:亲爱的李沃西:

由于不知道你现在是住在我的宅第还是在伦敦,我把这封信一式两份寄向两个地点,以便收到为妥。

船已购妥并装备好,目前停泊待发。这是一艘非常出色的纵桅船,连孩子都能驾驶它,你难以再想象另外的帆船。船载重两百吨,名叫“希斯帕诺拉号”。

我是通过我的老朋友勃兰德里买到这艘船的,他确实是个好人,自始至终像奴隶一样为我效劳。其实,这里所有的人一听说我们要去的地方——我是指金银岛,都乐于为我效力。“雷德拉斯,”念到这里,我停下来说,“李沃西大夫一定会不高兴的,乡绅还是泄密了。”“究竟谁对呢?”猎场总管抱怨道,“我相信特里劳尼先生绝对不会为了李沃西大夫的缘故而守口如瓶的。”

听了这话,我不想再发表评论,于是继续念信:

勃兰德里亲自选中了“希斯帕诺拉号”,他十分聪明,使用极其高明的手段以最低价格买下这条船。在布里斯托尔,有一伙人十分仇恨勃兰德里,他们硬说他看似老实,但为了钱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们甚至说“希斯帕诺拉号”是他自己的船,他现在以荒谬的高价卖给了我。这些都是明显的诽谤,不管怎样,谁也无法否认这条船的优势。

到目前为止,一切进展顺利,只是装置帆樯索具的工人干活儿太慢,不过事情会慢慢好转。我最伤脑筋的还是船上的人员配备问题。

我希望招足二十个人,这样即使遇到土著、海盗或可恶的法国人,我们也足以抗敌。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招到六七个,直到后来遇上好运,这才招到了我梦寐以求的那个人。

我是在码头上同这个人偶然相识的,经过交谈,我得知他是一位老水手,目前正经营一家酒店。他称他认识布里斯托尔所有的水手,并说自己脱离海上生活后身体一直不舒服,很想到航海船上当一名厨师,再次体验海上生活。他说,那天早晨他一瘸一拐地来到码头,目的就是为了再次闻闻海水的腥味。

我听后非常感动,你听后同样会被感动的。出于同情,我当场决定雇用他当船上的厨师。他的名字叫约翰·西尔弗,个头儿很高,缺一条腿,但我认为这是最好的介绍信,因为他是不朽的霍克将军的部下,是在为国服役时失去那条腿的。然而,他却没有得到国家的养老金。李沃西,你想想,这是多么不公平啊!

先生,我以为我仅仅找到一个厨师,可哪里料到竟由此发现了大批水手,完全能组成一个船员团队,在西尔弗的帮助下,我在几天之内便招募到一批最有经验的老水手,尽管外貌难看,但他们的表情刚毅。我敢说我们一定能战胜一艘战舰。

高个儿约翰从我已雇的六七个水手中剔去两个。他事后对我说,在我们即将开始的一次事关重大的探险过程中,这些淡水里泡大的废物是最不行的。

现在我身体和精神都很好,吃得壮如公牛,睡觉似木头。但我要等到我的那些老水手绞动绞盘,起锚出发时,我才会渐渐平静下来。我们快出海吧!去那藏宝之地!我憧憬着大海的辉煌,李沃西,如果你尊敬我,就快来吧,一小时也不要延误。约翰·特里劳尼17××年3月1日于布里斯托尔海船旅馆

附后:我忘了告诉你,勃兰德里已为我们找到一位经验丰富的船长,他答应如果我们到八月底还没回来,他就会派另一条船来接我们。船长虽然性格倔强,但在其他方面却十分出色。高个儿约翰·西尔弗物色到一个十分能干的人当大副,他叫埃罗·李沃西,我找了一个会吹口哨发号传令的水手长,将来在“希斯帕诺拉号”船上,一切行动都将军事化。

另外,我还得告诉你,西尔弗是一个有钱人。我亲自了解到他在银行开有账户,从未透支过。他让他的妻子经营酒店,他妻子是黑人。他再度出海探险的强烈愿望恐怕出于他妻子的黑人身份及他本人的健康状况原因,我们都是老光棍儿,对他做出这样的猜想是情有可原的。

再附:霍金斯行前可以在他母亲那里待一夜。约·特

我读完信后心中十分激动,几乎欣喜若狂,难以自禁,而汤姆·雷德拉斯却唉声叹气,情绪低落,真让我瞧不起。

总管手下的任何一名猎场看守都能胜任他的职位,但乡绅指定的是他,而乡绅的吩咐在他们心目中好比法令,除了老雷德拉斯,没人敢嘀咕什么。

第二天早晨,我和雷德拉斯步行到本葆将军客栈。乡绅吩咐修复好一切遭到破坏的东西,客厅和前门的招牌油漆一新,还添置了一些家具,特意在酒柜后面给我母亲安放了一把漂亮的扶椅,还为母亲找了一个学徒,以便我离家期间她有一个帮手。

当见到那个学徒男孩儿时,我才第一次明白我内心的痛苦。在此之前,我只是想到即将开始的冒险历程,根本没有想到我即将离开的家。这男孩儿是新手,我不停地纠正、教导他。

第二天吃过午饭,我和雷德拉斯又步行上路。黄昏时分,我们在乔治国王旅馆附近的荒路上搭上邮车。我被夹在雷德拉斯和一位肥胖的老绅士之间。尽管车跑得快,有点儿震动,晚上寒风刺骨,但我一上车就开始打瞌睡,睡得就像根木头,任凭邮车上下颠簸,跑过一站又一站。当我的肋骨被猛撞一下,终于醒来时,我睁眼一看,发现我们的车已停在大街上一幢高大的建筑物面前,天早已亮了。“我们到了哪里?”我问道。“布里斯托尔,”汤姆说,“下车吧。”

特里劳尼住的旅馆离码头近,以便他监管船上的工作。我们只得步行去那里,沿途我们见到许多大小不一、各式各样的不同国家的船只,这使我大开眼界,非常开心。

现在我将要乘坐一艘大帆船出海远航了!船上的水手长会吹哨传令,同船的许多水手留着辫子,都喜欢唱歌,我们将共同驶向一个不为人知的岛上去寻找埋在地下的宝藏!

当我还沉浸在美梦中时,我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一家大旅馆门前,遇见了乡绅特里劳尼。他身穿结实的蓝色服装,打扮得像个海军军官,面带笑容走出大门来,他行走时有意模仿水手的步态。“你们来了,”他大声说,“李沃西大夫昨天晚上已从伦敦赶到。太好了!所有的船员都到齐了!”“哦,先生,”我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开船?”“开船?”他说,“我们明天就开船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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