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与传播(2020年.第1期/总第1期)(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9-22 17:0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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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明乐

出版社: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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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与传播(2020年.第1期/总第1期)

翻译与传播(2020年.第1期/总第1期)试读:

文前辅文

集 刊 名:翻译与传播

主  编:高明乐

主办单位:北京语言大学外国语学部

协办单位:中国外文局当代中国与世界研究院

Translation and Communication

顾  问(按姓氏拼音排序)

     黄有义 罗选民 潘文国 王宁 许钧 许渊冲

刊名题字 叶培贵

编辑委员会

主  任 刘利

委  员(按姓氏拼音排序)

     高明乐 管玉红 呼宝民 罗林 涂龙德 王茂虎

     王晓辉 王众一 徐宝锋 杨峻 于运全

编辑部主任 高明乐

编辑部副主任 赵彦春

编辑统筹 刘春红

2020年第1期·总第1期

集刊序列号:PIJ-2019-373

中国集刊网:www.jikan.com.cn

集刊投约稿平台:www.iedol.cn创刊词

经过三年的筹备,《翻译与传播》终于面世了。创办这个刊物的主要目的是提供以下三个研究平台。

第一,为翻译与国际传播提供一个交叉学科研究平台。按现有学科设置,翻译和国际传播分别属于两个一级学科。然而,现实中翻译和国际传播之间的关系极为密切。翻译的一个重要任务是实现不同语言之间的文化与信息交流,而文化与信息交流想要跨越不同语言之间的障碍,自然离不开翻译。传播是翻译的目的,翻译是传播的手段,二者相互依存,不可分割。目前,在国内我们还没有发现把翻译和传播放在一起研究的学术刊物,创办《翻译与传播》是希望能弥补这方面的空白,促进对不同学科相关问题的综合性研究,使研究更加科学,更有现实针对性。

第二,为翻译学提供一个以问题为导向的研究平台。所谓的问题导向,就是针对在翻译实践中经常遇到的具体问题,如语言问题和文化问题,发现翻译中那些最难逾越的鸿沟和障碍,并找到最好的解决方案。我们认为,任何脱离翻译目的、脱离源语言和目标语言、脱离方法和技能的翻译理论,对翻译实践都起不到直接的、实际的指导作用。翻译研究一定要务实,要围绕翻译实践中遇到的具体问题。本刊不提倡为研究理论而研究理论,不提倡片面追求理论的宏大和新颖。《翻译与传播》基于翻译的学科特点,呼唤翻译研究回归问题导向,为提升翻译实践能力作出贡献。

第三,为高效率传播中国文化提供一个研究平台。随着社会的发展,国家加大了主动传播中国文化的力度。讲好中国故事,确立中国文化在世界话语体系中的重要位置,提升国家形象,这些新时代的重要使命需要我们对如何有效地传播中国文化进行系统的研究。要研究传播内容、传播方法、传播受众的文化背景和文化心理,同时也要研究文本的选择、诠释、翻译、出版、发行、宣传等各个环节的互动与衔接,让我们的翻译作品能够真正落地生根,广泛流传。《翻译与传播》旨在思考和探索出一套科学的翻译与传播理论,提出适合中国文化典籍的翻译策略和高质量的传播方式。

中国文化走向世界任重而道远,《翻译与传播》将肩负起时代的使命。高明乐2019年12月中国典籍外译《老子》第一章的理解与英译[1]潘文国《老子》是中国最重要的典籍之一,也是在国内外被研究和翻译得最多的典籍之一。其文字简洁深奥,不少词句在可解与不可解之间,因而产生了不少误解误译。本文以《老子》第一章为例,梳理了重要的《老子》释文和译文,研究了释译中存在的问题,并提出了自己的理解和参考译文。【关键词】《老子》;理解;英译

翻译与传播 2020年第1期 总第1期

第3~21页一 “道可道,非常道”再析《老子》是中国最重要的典籍之一。几千年来在儒家文化占主流地位的背景下,只有《老子》《庄子》可与之抗衡并始终保持影响。为《老子》作注的,已形成了“老学”。从韩非子的《解老》《喻老》开始至清末,各种注疏近800种,但不少已散佚。2011年熊铁基教授等编《老子集成》,收书265种。《老子》在国外的影响更大,甚至超过孔子的《论语》,是被翻译成外语最多的中国典籍,在世界范围内仅次于基督教的《圣经》。据美国学者邰谧侠(Misha Tadd)(2019:7)所著的《〈老子〉译本总目》统计,截至2017年,共有1576种《老子》译本,涉及73种语言。其中,英文译本就有452种。现在还以每年一种以上的速度在增加。《老子》的语言简洁深奥,不少词句在可解与不可解之间,因而特别能引起人们的兴趣,许多人是以注《老子》的方式来阐发自己的思想的。现今最早的81章版《老子》的注者——西汉初年的河上公就是一个典型。试以他注的《老子》开头两句为例。

道可道,(谓经术政教之道也。)

非常道。(非自然长生之道也。常道当以无为养神,无事安民,含光藏晖,灭迹匿端,不可称道。)

名可名,(谓富贵尊荣,高世之名也。)

非常名。(非自然常在之名也。常名当如婴儿之未言,鸡子之未分,明珠在蚌中,美玉处石间,内虽昭昭,外如愚顽。)

他没有对字词作注,而是对词义作了自己的解释。轻一点可说是“添字解经”,借题发挥;重一点说,就是离开原文,完全在自说自话,宣传他自己的观点。东汉末张道陵的《老子想尔注》,使这本书成了道教的第一部经典。也有很多人主要是从字词出发去注释的,但由于在注释中难以完全避免注者的观点,客观上还是宣传了他们自己的思想。如三国时期王弼的注,其结果是使《老子》成了玄学派的代表——“三玄”之一,另两“玄”是《易经》和《庄子》。《老子》的难读集中体现在第一章。万事开头难,第一关突破了,后面读起来也许会顺当一些。这里试以第一章为例,看看怎么来理解和翻译《老子》。《老子》第一章的原文不长,全文是: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二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陈鼓应,1984)

其中,开头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几乎人人会背。但这两句话到底怎么理解?恐怕并不一定能说得清楚。最常见的解释是:“可以说出来的道,就不是通常所说的道;可以叫出来的名,就不是通常所说的名。”这样的解释恐怕是不妥的。这里涉及三个大问题。

第一个大问题,“道可道”中的第二个“道”到底怎么解释?

两千多年来,这个“道”都解释为“说”,“言说”的“说”。“道可道,非常道”就是“可以言说的道,不是道”。但这个解说恐怕有问题,理由有四。

其一,古书无此用例。《老子》全书81章,共用了73个“道”字,73个“道”字中除此处外没有一处作“言说”解。在“道”字用得非常频繁的《周易·系辞》里,“道”共出现31次,我们归纳出至少7种含义,但无一作“言说”解。甚至在先秦诸子著作里,我们查阅了许多文献,都没有找到“道”作“言说”讲的用例。先秦典籍中唯一的一处见于《诗经·鄘风·墙有茨》:“中冓之言,不可道也。所可道也,言之丑也。”先秦其他著作都没有。

其二,不合全书逻辑。如果将“道”解说为“言说”,这句话从逻辑上就难以成立。因为,明明《老子》全书都在讲“道”,也就是都在言说“道”,怎么能叫不可言说呢?还是说全书讲的都是“可道之道”,那提出一个不可说的“常道”概念有什么意义呢?

其三,不合对文句法。“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在古文中属于“对文”的结构。所谓“对文”,就是相对成文,上下文相应位置上的字在词性、结构、意义上都有对应关系。例如,《周易·系辞》:“乾以易知,坤以简能。”《尚书》:“满招损,谦受益。”我们看这里的下半句,“名可名,非常名”,一个名称如果可以给出名称,那就如何如何。用英文来讲,就是“if a name can be named”。也就是说,第二个“名”实际上是第一个“名”的动词化,是把同样意义的词变成动词。用对文的原理去推导第一句,则“道可道”的第一个“道”是名词,第二个“道”应该是第一个“道”的意义的动词化,用英文来讲应该是“if a dao can be daoed”,即给“dao”加上一个“ed”。但是“daoed”这个词实际上不存在,那么“道”的动词化是什么意思呢?实际上就是后来的“导”字,意为引导、指导。简单地说,如果将前面的“道”解释为道理、规律,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如果一种道理可以用来指导,或者一种规律可以用来遵循,那就不是“常道”。

其四,《老子》哲学的深刻性。上面这个解释看起来有矛盾:一种道理不能用来指导,一种规律不能用来遵守,那要这道理、规律干什么!这正体现了《老子》思想的辩证性和深刻性。其深刻性在于,一方面,“道”是规律也好,是方法也罢,它肯定是规律,肯定是方法,肯定能拿来指导实践;另一方面,这个规律、方法是不能够呆板地去看的,不能以为照着办就可以了。让人死板地去执行的“道”,就不是“常道”,不是老子主张的真正的“道”。同样,“名可名,非常名”,对于一个事物当然可以给出名称,但是如果机械地、按照其字面意义去理解这个名称,你反而不能了解这个事物了。因为这个名称,只能反映局部的内容,不能反映它的整体本质。这话说起来有点儿拗口,我们举个例子。比如,教师上课时写提示内容的一块东西,在命名之前,我们随便叫它什么都可以。后来我们叫它“黑板”。之后不管它怎么发展,譬如颜色从黑色变成了白色,质料从木板变成了塑料布或有机玻璃,我们仍叫它“黑板”。如果你一定要从名称字面上理解,认为它必须是黑色的板,那就不能认识这个事物的本质(上课时老师写板书用的东西),这就叫“非常名”。因此,“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反映了《老子》中一个深刻的辩证法思想,这个思想可说在《老子》本文中时时有所体现。但如果把第二个“道”解释为“说”,这个意义就没有了。

老子的思想是非常超前的。例如这里的下半句“名可名,非常名”,指出了“名”与“实”的相对性和名称的局限性。这个认识非常超前。19世纪初德国语言学家洪堡特提出“语言世界观”学说,认为我们所看到的世界,并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通过语言分割的世界。譬如我们看到的植物,在没有语言之前,我们没法进行区别。有语言之后,用了“木本”“草本”,就把它们区别开来了,在“木本”里我们还可进一步区别为“乔木”“灌木”,在“草本”里还可以进一步区分为“花”“草”等,下面还可以细分。如果没有语言,我们就没法认识这个世界,但有语言之后的这些名称,并不一定能反映事物的本质。比方说,“桌”的含义是“高”,是相对于“几”(不是“幾”的简体)、“案”而言的。古时人们席地而坐,“几”用来靠、卧,“案”用来读书、写字及进食。南北朝后发明了椅子,“几”“案”相应升高,就产生了“桌”。但据以命名的“高”并非它的本质属性,因为我们还可以有“矮桌”“炕桌”的说法。反映桌子本质属性的“名”我们还没有找到(也许永远也找不到)。而在两千多年以前,老子已经提出了这个思想,并体现了如此深刻的哲学含义。对于已经了解语言世界观的我们来说,这是很简单的问题,而对没有这种认识的古人来说,这是很高深的概念,很难理解。理解了下半句话,再看上半句 “道可道,非常道”,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一种真理、方法,当然可以指导我们的实践,但如果认为不论什么情况都必须死板地按此办,按此解释,那就违背这个真理本身的价值了,也就不再是真理了,因此不是老子所主张的“常道”。

因此,我们可以说,这句话区别了两种“道”。一种是“可道之道”,可以引导你,让你照着办的“道”;一种是“不可道之道”,不是让你机械地照着办的“道”。那么相对来说,后一个不让你照着办的“道”,更加抽象。同时,这里也区别了两种“名”,一种是可以给出名称的“名”;一种是不能给出名称的“名”。这个不能给出名称的“名”,是更高层的抽象。以上是这句话涉及的第一个大问题。

第二个大问题,“非常道”的“常”字怎么理解?

以前的理解几乎没有歧义,都作“经常、通常”解,现在发现这也错了。这个发现是出土文献的功劳。1973年湖南长沙出土了马王堆帛书,其中有《老子》全文;1993年湖北荆门出土了郭店竹简,经整理,其中有三组《老子》。《老子》帛书的年代约在汉文帝中期,郭店竹简更早,约与庄子同时。经研究,发现在西汉和战国时期的帛书、竹简里面,凡是《老子》里的“常”字,都用一个“恒”字(简帛上写作“亘”),即“永恒”的“恒”。可见,这里也应该是一个“恒”字,应该是“道可道,非恒道”。为什么“恒”字会变为“常”字呢?这是中国古书里面一个经常出现的现象,是为了避讳,避皇帝的讳。因为皇帝的名字是不能随便用的,同音字也是不能用的。汉朝的第三个皇帝汉文帝名字叫刘恒,因此凡是和“恒”字同音的字就不能用了。所有要用“恒”字的地方就改用近义的“常”字。因此,汉文帝以后《老子》中的“恒”字就改为“常”字,这就是我们所看到的流传下来的本子。

关于“恒”字改为“常”字,我们还有很多旁证。例如“嫦娥奔月”,实际上在汉代以前的古书里面,是叫“姮娥奔月”。不仅避“恒”字,连同音同偏旁的“姮”字也要避,我们的“姮娥”仙子就只能改名为“嫦娥”了。“道可道,非常道”还原为“道可道,非恒道”,意义重大。“常”与“恒”意义虽近,毕竟有别。在“经常”义上两者相同,但“恒”还有“永恒”义,是“常”所没有的。用“恒”的这个意义去理解这句话,意思就大变了。就是说,如果一种“道”可以让你照着办,照着去干,就不是一种永恒的、终极的“道”。因此,“常”不能译成“constant”,“常道”也不能译成“constant way”,而许多英文译本里都是这么翻译的。永恒的“道”,可以译为“ultimate law”。相对于“恒道”而言,第一个“道”就是“可道之道”,这才是通常意义上的“道”。在中国古代,诸子百家都在论“道”,各行各业也都有其自身的 “道”,因此,《老子》的第一句话就是要昭告天下,“我”追求的不是一般的“道”,而是“恒道”。这也就是为什么诸子百家都在论“道”,而只有老子创立的才配叫作“道家”,他是以追求这种“恒道”为己任、为特色的。“道可道,非常道”区别了两种“道”,即一般的“道”和永恒的“道”,实际上是区别了哲学意义上的“相对真理”和“绝对真理”。平常我们说的真理,都是相对的、具体的、可以让人家照着办的一些真理,虽然也是真理,但不是绝对真理。黑格尔认为中国古代没有真正的哲学,但不得不承认,他自己的体系中两个最重要的内容,即绝对精神和辩证法,却在比他早两千多年的老子的著作中就已经有了。甚至他认为的“绝对精神无法描述”,也与“道可道,非常道”非常相似。西方的哲学家通常不承认中国古代有哲学,例如很多大学的图书馆,都是把老子、孔子、庄子等的书放在“宗教”部分的。

把 “常道”解释为“通常、一般的道”,意思就正好说反了。其实第一个“道”才是一般性的“道”,第二个“道”是永恒不变的“道”。

同样,下半句的两个“名”字中,第一个“名”是相对的名称,第二个“名”是永恒的名称。我们平常使用的事物的名称,都是相对的名称,相对的名称只能部分地反映事物的本质。绝对的名称,应该能绝对地反映事物的全部本质。但是这样的名称是找不到的,只能追求,可望而不可即,也没法说出来,因为一说出来就是相对名称。

这句话中体现出来的《老子》辩证法的思想,是非常深刻的。问题在于,“非常道”的“道”是什么东西?一般的“道”又是什么东西?《周易·系辞》中说:“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道器论”是中国古代重要的哲学方法论。从根本上来说,一般的“道”,“非常道”的“道”,还是“器”,是更高层次的“器”。这种 “器”,以前叫“道”,现在也叫作“理论”,叫作“体系”,但它不是中国人的根本追求。中国人为什么不像西方人那样,在理论上爱走极端?因为西方每一个新理论、新学说出来,总要以否定前人为前提,而把自己打扮成终极真理的样子。为什么中国的文化有这么大的包容性?为什么不但先秦时候的儒、道、法、墨等诸子百家后来都能够相互融合,而且它们还能融合唐以后的佛教、明代以后的基督教,一直到现代的西方文化?就是因为从中国文化的根本精神来看,所有这些学说、理论都只是“器”,而中国人所追求的是终极的“不可道之道”,这些“器”不过是追求“终极之道”的途径。以上是这句话涉及的第二个大问题。

第三个大问题,“道”的两重性。

由于“不可道之道”具有高度抽象性,“道”就成了一个恍恍惚惚、难以描述的东西。但是,它确实又是可以把握的。“道”的这种两重性,为《老子》全书对“道”的描述定下了基调。《老子》第二十一章中说“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就是一个很好的体现。看起来好像是恍恍惚惚的,但是其中有物,有东西在,其中有象,有形象在,就是说这个东西是可以感知的,但又是恍恍惚惚的。事实上,古人对“道”有体会的正是这种情况,他们做学问、修身养性,追求的也是这种“不可道之道”。

在区别两种“道”和两种“名”方面,可以说中西文化存在重要差别。西方强调定义、假设、推理、论证,每一步都要清清楚楚,西方人构建的理论体系,都要求步骤明确,可以照着办。中国人强调最高的境界是“不可道”“不可名”的,强调法无定法、心领神会、心照不宣、可以意会不可言传。即使在生活中、艺术中追求的东西,也都是虚无缥缈、若有若无,例如“神”“趣”“妙”“韵”“味”。因此,老庄哲学不但是中国人宇宙观、人生观、价值观、方法论的基础,也是艺术观的基础。对于东西方的不同追求,只能说各有千秋,不能说西方一定好,也不能说东方一定好,应该相互理解、取长补短。西方的科学强调实证主义,要求凡理论都能得到验证,就是我依照你的理论,在同样的条件下,用同样的手段,一定可以得出同样的结果。我认为这对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来说非常正确。中国人缺少的可能正是这种精神。但是,对人文科学方面的东西可能又不宜如此要求。比如在文学或艺术上你提出了个观点,要求所有事实都符合,那是不可能的。对西方需要理解,对古人也需要理解,我们同样缺少的是对古人的一种“同情的理解”,对更高的精神境界的追求。二 《老子》第一章的整体理解

读懂了开头一句,我们可以进一步来读全章了。事实上,“道可道”这一章,不但前一句不好懂,后面也不好懂。为了读懂这一章,我们用了一个现成的译文,看看别人是怎么解释的。我们用的是陈鼓应先生《老子注释及评价》里的解释。为什么选陈鼓应先生的译文呢?因为这个本子大概是目前全世界影响最大的一个本子,这个本子所带来的误解,也是全球性的。最大的误解,当然就是在开头一句。陈先生的译文是:“可以用言词表达的道,就不是常道;可以说得出来的名,就不是常名。”但他没有告诉我们“常道”是什么,“常名”是什么,结果就使书中的“道”“名”两个概念变得非常的玄虚。

接下去一句是:“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陈鼓应的译文是:“无,是天地的本始;有,是万物的根源。”他没有采取王弼的断句,王弼的断句是:“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我们认为陈鼓应这样断句比较好,另外一个虽然也说得通,但没有这个好。为什么呢?因为这个断法把“无”“有”专名化了,更像哲学术语,也更能体现《老子》本义。《老子》第四十章中说:“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就是这一句的最好旁证。陈先生断句虽然对了,但是他把“名”字翻译成“是”,意思不一定错,但这样一来,这一句话和上面一句话之间的联系就被切断了,好像在讲另外一件事情。之前刚刚提出了两个概念——“道”“名”,还没说完,突然又提出另一对概念“无”和“有”来,使人感到非常突兀。其实,这个“名”字,就是上面“名可名,非常名”中的第二个“名”,也就是作动词的那个“名”字。因此,“无,名天地之始”,就是用“无”来作为“天地之始”的名称。“有,名万物之母”,就是用“有”来作为“万物之母”的名称。这样的两个“名”被“命名”了,一个叫“无”,一个叫“有”。既然这两个“名”能叫出来,那就不是“恒名”,就不是“常名”。这只是提供了一个观察、研究的出发点。陈先生没有把“名”字释为“给名称”,而是释为“是”,就切断了第二句和第一句的联系。

再看下一句,陈先生的译文突然又冒出来一个“道”,说:“常从‘无’中,去观照‘道’的奥妙;常从‘有’中,去观照‘道’的端倪。”这个“道”出现得太突然了。我们不知道这个“道”是可以用言词表达的“道”,还是不可以用言词表达的“道”。突然冒出个“道”来,我们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可以从“无”和“有”来观察“道”的奥妙,观察“道”的端倪呢?不知道。又只能感叹《老子》太玄虚了。

其实,这一句是接着上面一句的,因为“无”“有”这两个名称是暂时性的名称,不是“恒名”,但是我们可以利用这两个名称来观察。观察什么东西呢?观察被取名的这些东西,观察它们的奥妙,观察它们的“徼”。从“无”这个角度来观察万事万物的原始状态和奥秘;从“有”这个角度来观察万事万物的“徼”。关于这个“徼”,陈先生说是“端倪”。他说,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前人有的把“徼”解释为“归总”,有的解释为“窍门”的“窍”,有的解释为“边际”,有的解释为“小路”。陈先生说他也搞不清楚,暂时就用“端倪”吧。但是,什么叫“端倪”?陈先生没说,我们也不懂。可见,对于这个字的解释,陈先生偷懒了。

其实,这个“徼”字并不复杂,《说文》:“徼,循也。”“徼”就是“循”的意思。那“循”又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循名责实,循着这个名称来探求它的实体。我们用“无”来观察事物的奥妙,我们用“有”来观察事物的取名之由,因为有了名称,我们就可以通过这个名称来观察为什么取这个名称。比如,为什么这个叫杯子?为什么这个叫桌子?我们来观察它们的得名之由,这个得名之由就是它们的“徼”。因为根据语言世界观学说,对事物的命名总是有一定理由的,总是跟实体的某种特性有联系。只是不能反映实体的全部性质而已。一旦事物有了名称,就不是“常名”,而只是“可名之名”。[2]

对于这一句话里的“欲”,陈先生没有解释。这是因为他把句子断为“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我同意这样的断法。但如果把“欲”解释为“慾望”的“慾”,就会出现另外一种断法。这个“慾”字是个后起字,先秦时也写作“欲”,因此理解为“慾”,字面上不能说不可以。理解为“慾”,断句就成了:“故常无慾,以观其妙;常有慾,以观其徼”。河上公就是这么断的,他的解释是:“人常能无慾,则可以观道之要,”“常有慾之人,可以观世俗之所归趣也。”王弼也是这么断句的,他的解释是:“故常无慾空虚,可以观其始物之妙,”“故常有慾,可以观其终物之徼也。”只有把“无欲”引申到“空虚”,才能解释为什么这样才能“观其始物之妙”,这叫作“添字借经”,不仅累赘,而且不合解经的基本原则(“始物”和“终物”也是凭空添上去的)。东西方的翻译家,也有不少作这种理解。例如,理雅各(James Legge)很有诗意地把这一句译成:

Always without desire we must be found,

If its deep mystery we would sound;

But if desire always within us be,

Its outer fringe is all that we shall see.

韦利(Arthur Waley)也是这么理解的:

Truly,“Only he that rids himself forever of desire can see the Secret Essences”;

He that has never rid himself of desire can see only the Outcomes.

甚至,林语堂先生也是这么理解的:

Therefore:

Oftentimes,one strips oneself of passion,

  In order to see the Secret of Life;

Oftentimes,one regards life with passion,

  In order to see its manifest forms.

看来,他们的译文都不如另外两位译者。一位是陈荣捷(Wing-tsit Chan):

Always non-existent,

  That we may apprehend its inner secret;

Always existent,

  That we may discern its outer manifestations.

另一位是初大告(Ch‘u Ta-kao):

From eternal non-existence,therefore,

  we serenely observe the mysterious beginning of the Universe;

From eternal existence,

  we clearly see the apparent distinctions.

但初大告先生把“常无”“常有”也专名化了,而又没有解释其与一般的“无”“有”的区别,这就有点儿过犹不及。

最后两句是:“此二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陈先生的翻译是:“‘无’和‘有’这两者,同一来源而不同名称,可以说是很幽深的,幽深又幽深,是一切变化的总门。”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懂,我是没有看懂。特别是什么叫“幽深”?什么是“幽深又幽深”?为什么幽深是一切变化的总门?我是完全看不懂。古文今译其实和经籍外译一样,要是不能让人看懂,只能说明你自己没看懂。陈先生可能就没看懂。我认为,“同出而异名”指“无”和“有”没错,它们是同一个来源,因为天地之始、万物之母,指的是同一个世界。它们出自同一个世界,只是我们给出了不同的名称。一个是没有名称之前,我们叫作“无”;一个是有名称之后,我们叫作“有”。因此,“同出而异名”。我们可以用这两个名称,来“观其妙”,来“观其徼”。这两个概念同时也是两个过程,都可叫作“玄”。既从“有”的角度来看,又从“无”的角度来看,加起来就叫“玄”。对于“玄”的意义,多数注家和翻译家都理解错了,原因也不完全在他们,因为大多数字典、词典对“玄”的解释都是“黑色”“深奥”“玄妙”等。“玄”字确实有这些意义,但用在这里是不对的,“玄”的古文字形是“”,像悬挂着的丝,因而有“悬”义。刘熙在《释名》中说:“玄,悬也,如悬物在上也。”他是对的。郝懿行在《尔雅义疏》中也说:“玄,悬也。”他们都发现了“玄”的“悬挂”义。从“悬挂”引申为“悬想”,悬想就是冥思苦想,也就是探索。“玄之又玄”,即探索了又探索,就是从两个角度反复去探索,探索事物本来的奥妙,本来的秘密。下面陈先生的翻译突然又出现了一个新词——“变化”,这是用来解释“妙”的。这个“妙”字前面不是刚刚解释为“奥妙”吗,怎么又成了“变化”?“一切变化的总门”又是什么意思?让人看不懂。其实,这里面的“妙”还是前面的“妙”,就是事物在没有名称之前,它本身的奥秘就叫“妙”。那么,我们通过“无”和“有”这两种手段,去观察,去探索,探索了又探索,最后可以探索出事物里面各种各样的奥妙。

因此,我们发现陈鼓应先生这段话、这样的解释会让读者感到《老子》实在太玄虚了,实在太难懂了。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结果呢?原因就在于他把各个句子分开来解释了,讲“道可道,非常道”时解释了这句话,但讲“无,名天地之始”时与上面就隔断了,讲第三句时又与第二句隔断了,他把这段话分为四句来讲,它们之间是彼此孤立,没有联系的。而我们认为要真正理解这段话,应该把这段话放在一起讲,要从头到尾统一起来。下面我们试着把这几句话连贯起来讲:

一种道如果可以照着办,就不是永恒之道;一个名称如果可以说出来,就不是终极之名。我们用“无”来称呼天地万物没有名称时的状况,用“有”来称呼天地万物有了名称之后的状况。常从“无”出发,可以观察事物的奥妙所在;常从“有”出发,可以观察事物的得名之由。“无”和“有”从同一对象出发,只是名称不同,两者都可叫作“玄”,即悬想,悬想再悬想,这就是了解所有事物奥妙的门径。三 《老子》第一章的英译

把意思弄清楚了,接下来我们可以讨论英译问题。《老子》仅英译本就有452种,这丝毫没有夸大。若干年前我曾经收集过,能找到目录的就有190种左右,我实际看到文本的有120种左右。当时我特别关注了第一章,发现100多种译本里没有一种没有这样那样的问题。问题最普遍的是开头一句,上面讨论到的几个疑点在翻译中都会有反映。此外,译本还有因为用英语表达而出现的特殊问题。

跟上面一样,我们也找一个权威译本作为讨论的出发点。我们找的是韦利的译本。为什么找他?因为他是20世纪上半叶欧洲最著名的汉学家,《老子》英译本(The Way and Its Power)又是他最著名的代表作之一。另外,讨论中还会引理雅各、林语堂和陈荣捷三人的译本。四人中,有两位是国外汉学家,有两位是华人翻译家,有一定代表性。

韦利的《老子》第一章译文如下:

The Way that can be told of is not an Unvarying Way:

The names that can be named are not unvarying names.

It was from the Nameless that Heaven and Earth sprang;

The named is but the mother that rears the ten thousand creatures,each after its kind.

Truly,“Only he that rids himself forever of desire can see the Secret Essences”;

He that has never rid himself of desire can see only the Outcomes,

These two things issued from the same mould,but nevertheless are different in name.

This “same mould”we can but call the Mystery,

Or rather the “Darker than any Mystery”,

The Doorway whence issued all Secret Essences.

跟前面一样,我们也分句讨论。

关于“道可道”一句,有几个问题可讨论。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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