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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22 18:5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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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邢庆杰

出版社:四川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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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历险记

草原历险记试读:

蛇医斗蛇

丁镇是一座三面环山,一面靠水的古镇。山里草木茂密,虽没有虎豹豺狼,毒蛇却极多。千百年来,丁镇的几千户居民几乎家家都曾有人丧生蛇口。因此,丁镇历来为蛇医、江湖术士聚居的地方。一九四〇年七月的一天上午,一位年约三十,衣衫褴褛、身材瘦削的青年蛇医背着沉重的药篓来到了丁镇的十字街口。蛇医在十字街口的一棵洋槐树下摆开一个八仙桌般大小的地摊,从药箱里取出几样杂色的药丸,整整齐齐地摆在摊布上。然后,他又取出一面红布幌子,挂在洋槐树的枝杈上,幌子上书几个大字:纪氏蛇药。一袋烟的工夫,蛇医的地摊周围就挤满了人。几个人正跟蛇医讨价还价,一个歪戴旧礼帽、脸像猴子屁股的家伙大模大样地走到蛇医面前。他用脚踢了踢摊布问:“喂,卖药的,知道占了谁的地盘吗?”蛇医漠然地摇了摇头。“猴子脸”的脸上刹时罩上了一层黑气。他挽了挽了袖子,将袖子撸到腋窝处,然后尖声叫道:“这地块儿全是老子的!快把地皮钱交上来!”蛇医冷冷地说:“我自家肚子尚填不饱,哪有闲钱孝敬你?”“猴子脸”便弯下腰,抓住摊布的一角,歪着头问:“交不交?不交,本大爷这就给你行行规矩。”蛇医不说话,他以最快的速度掀开药篓的盖子,探手从里面抓出一条尺把长的红花蛇,随手扔在摊布上。那条蛇落地后即前身立起,吐着鲜红的信子向“猴子脸”扑去!“猴子脸”“呀”地怪叫了一声,就地跳了个高儿,然后仓皇后退了几步,脸变得一片惨白。蛇医弯腰抓住蛇的尾巴,将它提起来扔进药篓里。“猴子脸”这才缓过神来,又尖着嗓子叫道:“小子!甭跟大爷对着士,咱们走着瞧!”一边咋呼着一边退出人群。人越聚越多了。当有人想掏钱买药时,缩在人群后的“猴子脸”忽然又尖叫道:“大家别信他的,这小子是个骗子!大爷用过他的药,差点要了我的老命!”这一喊,掏钱的几个人便疑疑惑惑地看着蛇医。蛇医冷冷笑一笑,“刷”地一声将在左臂上的袖子撸上去,露出一条疤痕累累的胳膊来。他将右手探入药篓内,拽出一条土灰色的秃尾巴蛇。“地皮蛇!”“毒蛇!”人们大吃一惊,纷纷后退了几步。蛇医不慌不忙地将蛇放在裸露的左臂上。蛇狠狠地在上面叮了一口!“啊……”众人不约而同地惊呼了一声。一会儿的工夫,蛇医左臂上的伤口便肿起来,并逐渐发黑,在日头下闪着乌溜溜的光。人们静下来,过往的行人也纷纷聚过来,圈子越来越大了。“猴子脸”那黄黄的眼珠也看得发直了。蛇医仍然不慌不忙地从药箱内取出一把银亮的牛耳尖刀,轻轻割开黑肿的皮肤,然后用手在伤口周围轻轻一按,一股黑黑的脓血便流下来。蛇医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在伤口周围又捏了一圈,将脓血挤尽。随后,蛇医从摊布上拿起一颗草绿色的药丸,把它放在一只粗瓷碗里,又从腰间取下水壶,往碗内滴了几滴水,用手将药丸子捏成扁状,小心地敷在伤口上。做完这些,蛇医便将左臂微微举起,展现在人们的面前。就像变戏法一样,一会儿,蛇医左臂上的伤口在一点点地缩小,最后终于与其他部位相平了,伤口处只留下了两排细小的牙印。人群“哗”地沸腾起来,围观的人们争先恐后地拥了上来,纷纷把钱递到蛇医的手里。“猴子脸”趁人不注意,悄悄溜走了。到中午时分,蛇医带来的药就销售一空。蛇医收起摊布,决定回客栈休息。蛇医顺着十字街往西走了大约有二里多路,拐进右边的一条胡同。胡同弯弯曲曲,两边全是青砖垒成的高墙,墙根处爬满了青苔。阳光被一些高大的建筑物挡在墙的另一边,使小巷内显得十分幽暗。蛇医穿过一段狭长路段,折转弯时,猛地愣住了。原来,就在前面两步之外,站着一个人。蛇医愣了片刻,还是主动出击,他开口道:“朋友,请方便一下,让我过去。”对方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戴一顶旧草帽,帽子下一双精悍的眼睛紧盯着蛇医。蛇医有点儿紧张,不知该如何是好。“纪先生,请借一步说话。”汉子说着,上前一把抓住蛇医的手腕,带着他顺胡同向前走去。蛇医身不由己地跟在那汉子的后面。走了大约有百十步的光景,汉子将蛇医拽进了胡同口的一个小门里。进屋后,汉子随手将门插死,然后示意蛇医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他又隔着窗户向外瞧了瞧,才在蛇医对面坐下来。沉默了片刻,汉子往前探了探身,压低嗓子问:“纪先生,你知道我是谁吗?”蛇医摇了摇头说:“我不认识你,不知你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汉子开门见山地说:“不瞒纪先生,我就是日本人悬赏捉拿的八路军游击队长高呈祥。”蛇医一惊,但立即又镇静下来。高队长接着说:由于近来抗日工作进入艰难阶段,我们不得不整日隐蔽在山里。这山里毒蛇极多,经常有我们的同志被咬伤,已有两名同志牺牲了,现在还有十几名同志危在旦夕。我冒险下山来弄药,正巧碰上你在十字街口卖药,你是我遇到的最高明的蛇医。所以我一直跟踪你,希望能说服你跟我进山。蛇医听完此话,并没有显得非常震惊,他略沉吟了一下,“霍”地站起来,说:“高先生,我当效犬马之劳!”高队长双眼一亮,激动地抓住蛇医的手,说:“纪先生果然深明大义,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蛇医说:“好吧!你在此稍候,我到客栈把行李取来。”蛇医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刚回到客栈,就被四个鬼子给摁住了。他正觉诧异,猛然看到了在一边狞笑的“猴子脸”,心里顿时明白了。他冲“猴子脸”狠狠地“啐”了一口,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汉奸!蛇医被带进驻扎在丁镇东南角的日军宪兵司令部。“接待”他的是司令部的最高指挥官——滕野次太郎。滕野客气地驱散手下人,操着一口很地道的汉语,说:纪先生,鄙人听说你治疗蛇伤堪称一绝,好,你们所在的这个镇子是毒蛇泛褴的地区,我的士兵在山上搜索游击队期间,经常被毒蛇咬伤。所以,我决定聘请你做我们的随军医师。蛇医怒火中烧,冷冷地说:“你恐怕找错了人吧。我只是一个跑江湖卖野药的穷郎中,哪能担当如此重任。”滕野奸笑了一声,说:“纪先生,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果你不答应,能活着出宪兵司令部的大门吗?”蛇医想到了山上的游击队员,他镇定了一下情绪,点点头说:“好吧!我同意留下来。不过,我带的药都已经卖光了,得配制些蛇药。”“好好好。”滕野爽快地答应下来。快到晚上了,蛇医被安排在司令部后边一处小院里配制蛇药,由两个日本鬼子在门外“保护”。蛇医心不在焉地配制着蛇药,内心十分焦急。凭他多年的治伤经验,他明白自己不早些设法同那个游击队长取得联系,受了蛇伤的十几名同胞就会有生命危险。他从小窗子望出去。见窗外树木丛生,山峦起伏,不由心想:只要逃出这个大院,往山里一钻。鬼子有天大本事也找不着。这么一想,他的眼光就落在了对面的小窗户上。刹时,他的心剧烈的颤抖起来,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蛇医心中油然而生。蛇医不动声色地打开药箱,从箱子底翻出一个巴掌大的旧纸包,揣在怀里。然后,他看了看守在门外的两个鬼子,就悄悄走到门口,猛然伸开双臂,闪电般地将两扇木板门“啪”在合在了一起,随后又迅速地插上木头插杠。做完这些,蛇医顺手从地上抄起一只木凳,“砰”地一声将后墙上那扇破旧的木窗砸了个稀烂。这时,门外已乱了套,脚步声、惊叫声、砸门声、枪声几乎同时响起。蛇医不顾一切地迈上窗台,跳出屋子。蛇医辨别了一下方向,顺着左边那条山沟往大山的深处跑去。不知跑了多久,忽然,后面枪声大作,子弹贴着蛇医的头皮“嗖嗖”窜过。蛇医本能地弓下身子,加快了脚步。脚的地势越来越高,山路也越来越陡了。蛇医跑着跑着,忽感右大腿被什么重重地叮了一下,“咚”地一声摔倒在地。他挣扎着爬起来,回头一看,一群鬼子和汉奸像狼一般追上来!蛇医咬紧牙关,拼命朝前爬去,但速度已经明显慢了下来。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就在这危急关头,蛇医突然发现左侧的岩壁下有一个半人多高的洞口。他心中一阵狂喜,用尺全身的力气爬了进去。越往里爬,洞子越宽敞。一股凉凉的阴风迎面扑来,夹带着淡淡的腥气。蛇医用力吸了吸鼻子,心中一怔,一种不祥的感觉瞬间笼罩着他。鬼子和汉奸已围住了洞口,“砰砰”,有人往里面放了两枪,子弹打在洞壁上又弹飞到一边,发出尖利的呼啸声。蛇医继续艰难地往里爬着,空气越来越凉,身下逐渐有些潮湿了。突然,黑暗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亮点。亮点忽明忽暗,像天上的繁星般一闪一闪。蛇医做梦也没有想到,整日以卖蛇药、治蛇伤为业的他有朝一日竟会误入蛇洞。他定了定神,从怀内掏出了那个巴掌大的旧纸包,从里面取出了一粒药丸,含在口中。洞口传来一阵响声,说明已有人钻进洞来。蛇医将口中的药丸嚼碎,用力咽了下去。然后,他又往前爬了几步,与那些星星点点的亮点几乎靠在一起。他先伸手拭探了一下,见蛇没有反应,就凭感觉抓住一条蛇的颈部,用力向洞口甩去。紧接着,他的手又伸向第二条蛇……蛇医一气向洞口甩出五六条蛇。洞口传来了一片惊呼声:“蛇!蛇!有毒蛇呀!”进来的人又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山洞。蛇医刚松了一口气,山洞内突然响起了一片“嘶嘶”声,星星点点的亮点陡然围住了他!蛇医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动也不敢动了。虽然他知道自己已吃了祖传的解毒蛇药,已百毒不侵了,但心里仍不免有些慌张。蛇医正与蛇默默相持的时候,洞外响起了一个破锣似的叫声:“纪先生,请出来吧!滕野太君说,只要你跟我们回去,皇军仍然会器重你的!”蛇医任凭他们喊破了嗓子,只是一言不发。鬼子和汉奸们恼羞成怒,接连向洞内扔了三颗手榴弹!随着“轰轰轰”三声巨响,洞内顿时溢满了硝烟。蛇群好像被激怒了。“嘶嘶”鸣叫着向洞外窜去!蛇医一动也不敢动,他明白,只要他一动,惊怒的蛇群就有可能将他撕得粉碎!五颜六色的蛇涌出山洞,鬼子和汉奸们措手不及,被咬得鬼哭狼嚎!尽管他们不断用刺刀挑、用枪打,但仍然无法阴止几近疯狂的蛇群。不消一刻,二十多个鬼子和汉奸都被蛇咬伤了,有的蹲在地上发出绝望的哀嚎。正在这时,山洞周围响起激烈的枪声,被蛇咬得东倒西歪的鬼子和汉奸们还没明白过来,就全部被击毙了。蛇医艰难地爬到洞口,就听到一个似曾耳熟的声音喊:“纪先生!”随着感声,七八条衣衫褴褛的汉子从离洞口不远的树丛中走出来。为首一人,正是他刚认识不久的游击队队长高呈祥。蛇医顿时激动得双目生辉,他声音颤抖地叫了一声:“高队长!蛇药我带来了。”话刚说完,就晕了过去。夕阳西下,在金色的余晖中,几名游击队员用简单的担架抬着遍体鳞伤的蛇医,向他们的宿营地走去。发表于《故事会》1998年第9期

林山雪耻

抗日战争时期,在广阔的鲁北平原上出了一位名震敌胆的好汉,名叫林山。林山是武工队队长,有一手出奇的枪法和非凡的应变能力。他曾多次出色地完成敌后锄奸任务。1943年盛夏,林山单独去县城执行一项特殊的锄奸任务。任务是团政委对他秘密下达的。县城的地下组织里出了叛徒,已供出了整个县城的地下联络站和负责人的名单,情况十分危急。当时,叛徒的供词在两个人的手里掌握着,一个是伪侦缉队长年大亮,另一个就是与我方单线联系的地下党员胡平。胡平的公开身份是侦缉队副队长。万幸的是,因驻扎在县城的日军大队长龟田到总部开会未归,年大亮为讨好龟田,邀功请赏,这件事至今未向其他人透露。年大亮本想先把人抓在手里,秘密看押起来。胡平极力劝阻,让他等龟田回来再说。林山的任务就是抢在龟田回城之前将那名叛徒和年大亮除掉,保存城内我党的地下力量。林山是下午开始上路的,来到县城边上时,日头已经偏西了。县城的东边有一个大村,叫柳家营。以前,林山每逢路过这里,总要去村里歇一歇。因为这个村子不但是武工队的地下联络站,而且林山的恋人莲花也是这个村子的。林山来到村前,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莲花。林山和莲花的相识很具传奇色彩。去年秋天,林山到城内的地下联络站取情报,傍晚出城时,正与伪侦缉队长年大亮遭遇。林山反应快,来了个先下手为强,从怀里掏出家伙就给了年大亮一枪。年大亮慌忙就地一滚,一只耳朵却被子弹咬了下来。随即林山撒腿就跑,眨眼间就一头扎进城外的青纱帐。年大亮又疼又怒,带领一干爪牙在后面穷追不舍。林山在密密的高梁杆儿之间迅速穿梭,子弹不时在他头顶上呼啸而过。他边跑边回头张望,想看看年大亮他们追上没有。就在他的注意力转移到身后的时候,一下撞在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同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哎哟”了一下。他吃了一惊,定睛一看,原来他撞倒了一位挎篮子的村姑。他赶紧将她拽起来,匆匆说了句“对不起了大姐,后面有坏人追我”,拔腿就想接着跑。村姑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别跑了!”林山注目一看,原来已到地边了。背后的脚步声和拨动高梁杆子的“唰唰”声越来越近了。林山不假思索地在附近找了片高梁密的地方伏下身子。一会儿,满脸血迹的年大亮和十几个特务气势汹汹地赶到。这时候,那村姑正蹲在地上,专心地捡着被林山撞翻在地的花生。年大亮便恶狠狠地问:“看见一个穿黑衣裳的高个吗?”村姑不慌不忙地问:“手里也拿枪吗?”几个特务迫不急待地嚷嚷:“是呀是呀!看见了吗?”林山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就拿枪瞄准了年大亮的太阳穴。谁知,那村姑气哼哼地说:“往西跑了,还撞了俺一下呢。”年大亮把枪一挥,狂叫一声:“追”!特务们一窝蜂般向西窜去。估计特务们已跑远了,林山从藏身的地方跃出来,对村姑说:“我们赶快离开这里。”拽着她的手就向东跑去。这村姑叫莲花,是城东柳家营的。林山和莲花的这段奇缘,不仅使他俩成了生死之交的恋人,而且莲花还被武工队发展为地下联络站的联络员。他俩从此成了一个战壕里的亲密战友。县城边往东一拐弯,半里地以外就是柳家营。林山算了算,他已与莲花两个月没见面了,心里很想她。但他知道这次锄奸任务的重要性,不敢感情用事。但转念一想,这次执行的锄奸任务无异于虎口拔牙,万一牺牲了,临死没能和心爱的莲花见上一面,有些太可惜了。他仰脸看了看日头,天还早,便下了决心:到柳家营见莲花一面,说几句话就走。林山万万没有想到,他一时的儿女情长,竟使自己陷入绝境。林山来到莲花家时,恰逢莲花一个人在家。两人一照面,莲花便燕子般投到他的怀抱中。他们刚说了两句话,村外便响起了零星的枪声,有人惊惶失措地喊:“了不得了,鬼子进村了!”两人吃了一惊,莲花一推林山说:“你快走!”然而林山已走不成了。鬼子和伪军已堵住了这个小村子的所有路口。林山、莲花和全村的群众都被鬼子赶到村南头的麦场里,周围架起了机枪。伪军们乘机挨家挨户地抓鸡逮羊。为首的鬼子队长叫柳生太郎,他的两个哥哥都死在了侵华战场上,所以,他非常仇恨中国人,经常屠杀无辜的平民。今天,他本意是来血洗村庄外加抢东西的,但一看村里的人不但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反而都对他们怒目而视,这使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他决定侮辱一下这些中国人,从精神上将他们击垮。这比痛痛快快地杀了他们更解恨。他对身边的两个鬼子嘀咕了几句,那两个鬼子便端着刺刀来到人群里,专拣年轻力壮的青年往外拽,一气拽出了十多个人。林山因为个子高,在人丛中显眼,也被鬼子拽了出来。林山不知道鬼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不动声色地任凭鬼子摆布。鬼子们逼着林山和十几个青年在群众面前一字排开。柳生太郎对一个翻译模样的汉奸“叽哩呱啦”地说了一通鬼子话。那个汉奸便对那十几个青年说:“大日本皇军到我们中国,是为了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希望大家都对皇军效忠。现在,柳生太君要考验一下你们对皇军的忠心,凡是愿为皇军效忠的,跪下来,给柳生太君磕个头,就没事了。好了,下面我数三个数,数完后大家要一起跪下向皇军表示忠心。一——二——”那个汉奸刚数完三个数,包括林山在内的十几个青年都不约而同地冲他吐了一口痰:呸!柳生太郎大怒,他几步来到那个汉奸的面前,左右开弓赏了他十几个大耳刮子。然后,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摩鬼“唰”地抽出了雪亮的指挥刀,阴着脸在林山等人的面前来回走了一趟。林山预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驳壳枪。但随即,他的手又无力地垂下。他想起了自己的肩负的重任,想起了临行前政委的再三叮嘱:“林山同志,你这次执行的任务关系着全城数十名地下党名的生死,你一定要慎重!”林山当时一言未发,只是沉稳地点了点头。这是林山的习惯,他从来不说大话,但每次的任务都完成得很漂亮。想到这里,林山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柳生太郎用指挥刀指了指右边的第一个青年问:“你的,跪不跪?”那青年“呸”地将一口浓痰吐在了他的脸上,柳生太郎狂叫了一声,一刀劈了下去,青年倒在了血泊之中。柳生太郎在靴子底上蹭了蹭指挥刀上的鲜血,然后又用刀指了指第二个青年问:“你的,跪不跪?”这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将头扭到了一边,同时轻蔑地“哼”了一声。柳生太郎又一刀劈了下去!一袋烟的工夫,已有五个青年惨死在柳生太郎的刀下。一朵墨黑墨黑的云遮住了太阳,整个天地灰黑了。麦场内的人们都木然地站着,没有哭喊声,更没有求饶声。这使柳生太郎非常失望。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中国的老百姓会有这么硬的骨气,他甚至有些绝望了。但他不甘心失败,又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来到第六个青年的面前。第七个就是林山。林山知道事情要麻烦了,心里一阵紧张。他并不是恐惧死亡,死对于几乎每天出生入死的林山来说,已毫无恐惧可言。可林山感觉到命运在给他开了一个非常残忍的玩笑,令他此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生命的分量,此刻,他的生命属于城内的数十名地下工作者,不属于自己,他没有权力放弃。这时,第六个青年也壮烈地倒在了柳生太郎的刀下。柳生太郎用滴着鲜血的指挥刀指了指林山,恶狠狠地问道:“你的,跪不跪?”林山沉默不语,大脑却在激烈地运转。前六名青年无疑都是好样的,他们在死亡面前没有屈膝,用鲜血捍卫了民族的气节和尊严。林山多么想步他们的后尘,给在场所有的中国人以信心和勇气啊!那样还可以保全自己的英名。但是,林山知道,那样做的话,他的任务就无法完成了。等组织上知道自己出了事,再安排人去县城处决年大亮就来不及了。那么整个县城的地下党组织将毁于一旦,党的损失将非常惨重。他明白,眼下唯一的出咱就是学当年韩信忍受胯下之辱,保全自己的生命,才能使党组织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可他在心理上却无法接受这条出路。这是什么样的耻辱啊,比当年韩信的胯下之辱还要难以忍受,这是一个民族的耻辱啊。也许是看到林山有点犹豫的缘故,柳生太郎的心中又升起了一线希望。他又追问了一句:“你的,到底跪不跪?”林山心如油煎,整张脸痛苦地抽搐着。柳生太郎“刷”地举起了指挥刀!就在他的指挥刀将要下落的一刹那间,林山歪歪斜斜地跪下了!他紧咬着嘴唇,一缕鲜血从口中缓缓地流出来,同时,他的心如刀割般疼痛。柳生太郎发出一阵野兽般的狂笑。鬼子们也怪声怪调地大笑起来。人们都愤怒了,骂声迭起:“怕死鬼!”“败类!”“畜生!”……笑声和骂声尖刀般扎着林山的心。他痛苦地低下了头。虽然他背对着群众,但他感觉到:此刻,莲花是多么地失望,多么地痛恨他、鄙视他……正在林山心如油煎的时候,“轰”地一声闷雷,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柳生太郎达到了目的,满足了兽欲,见天不好,也无心再折腾了,就对鬼子们说了声:“开路!”带着鬼子和伪军们匆匆回城了。林山缓缓站起来,猛然转过身,见莲花正随着人群跌跌撞撞地向村里跑去。林山心如刀绞,撕心裂肺般大叫了一声:“莲花——”也许是雨声太大,莲花没有听见,也许莲花听见了,但她不愿再看他一眼了。总之莲花没有回头,一步一个趔趄地消失在雨中。一瞬间,林山万念俱灰,真想掏出枪来结果了自己。但他一想到肩上的重担,心里一阵亮堂:等完成了任务,再找莲花解释也不晚。想到这里,林山甩开大步,冒雨向县城奔去。雨越下越大。天黑后,林山摸进县城,顺利地与胡平接上了头。愉巧,这天晚上那名叛徒正在年大亮家喝酒。林山在胡平的配合下摸进去时,两人已喝得烂醉如泥。因为下着大雨,年大亮毫无防范,门口连个卫兵也没有。林山闯进屋中,没费什么事就把这两个昏昏欲睡的家伙结果了。接着,他根据胡平提供的线索,在年大亮的卧室里找到了叛徒供出的那份地下工作者名单。在胡平的安排下,林山连夜出了城。临行前,胡平告诉林山,城内有三个联络点已被年大亮安排上了特务,让林山回去后务必将这一情况告诉负责联络的同志们。林山一听,心中吃了一惊,这三个联络点都是莲花负责的。当下,他马不停蹄地赶到驻地,向政委汇报了完成任务的经过。当然,他隐去了柳家营的一节。政委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干得利索,我明天就给你开庆功会!”第二天一大早,林山踩着泥泞的乡路,迫不急待地来到了柳家营。到了莲花的门前,他着实犹豫了一阵,硬着头皮拍响了大门。“咚咚”两声之后,院内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打开了,开门的正是莲花。林山还没来得及开口,门“砰”地一声又关了,里面传出莲花冷冰冰的声音:“你来干什么?这里没人要你跪!”林山赶紧隔着门说:“莲花,你听我跟你解释,如果我不那样,就只有死路一条,就……”“你不用解释了,谁都知道你不跪会死的,你就这么怕死吗?”莲花打断了他的话。林山见街上有人走过来,忙压低声音说:“莲花,你打开门,我慢慢给你说。”莲花将门又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充满愤怒的脸说:“你把中国人的脸都丢尽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快走吧!”说完,不容林山说说话,就“砰”地一声重重地将门关上了。林山又大喊了一阵,莲花仍然没有开门。林山无奈地看了一眼莲花紧闭的大门,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柳家营。回到驻地,林山在极度痛苦中昏昏沉沉地度过了三天。第四天清晨,林山刚起床,就被团政委的勤务兵叫到团部。林山一进屋,见团政委紧皱着眉头,说:“我刚得到胡平同志派人从县城送来的情报,莲花同志在去县城的地下联络站取情报时,被鬼子抓住了。”林山大吃一惊,同时暗恨自己粗心大意,那天去柳家营应该首先告诉她地下联络站暴露的事,自己只顾向她解释在鬼子面前下跪的事,这么重要的事竟忘了告诉她。政委知道林山和莲花的关系,见他不说话,脸色还这么难看,就安慰他说:“你不要难过,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营救莲花同志。不过,目前鬼子看守得很严,你吃过饭就动身去县城和胡平同志接头,随时掌握情况,一有营救的时机,就马上回来送信。我们再商议营救的方案。”林山哪里还有心思吃饭。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匆匆向县城赶去。林山在县城外的一家旅社里化了妆,装扮成一个卖西瓜的老乡,挑着两篓西瓜向城门走去。刚到城门口,前面的人忽然骚动起来,人们纷纷向路两旁躲。林山也顺着人流躲到了一边。只见从城门内出来一匹洋马,马上坐着一个瘦高个、戴眼镜的鬼子,正是林山的冤家——柳生太郎。林山暗暗咬了咬牙,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腰里的手雷。柳生太郎的后面,是十几个荷枪实弹的鬼子兵,还押着一个人。林山仔细一看,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那个被反绑着双手的人正是莲花。恰巧,莲花也发现了他,两个人的目光一碰,林山冲她点了点头,鼓励她不要害怕。但莲花轻蔑地瞟了他一眼,就将头扭向了别处。林山知道她还没有理解、原谅自己,心里十分难过,但他不露声色,挑着两篓西瓜悄悄地跟在了鬼子的后面。鬼子们押着莲花向一片乱坟岗子走去。那片乱坟岗子,是鬼子杀人的刑场。难道鬼子要杀害莲花?莲花生性刚烈,鬼子从她身上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狗急跳墙也在情理之中。想到这里,他扔下了西瓜担,抄近道向乱坟岗子奔去!柳生太郎带领着一个小队的鬼子快接近乱坟岗子时,一拐弯,猛然发现前面有一个人站在了路中间。他怒骂一声“八嘎”!抽出了指挥刀。这时,就见那人不但不害怕,反而笑着走上来,点头哈腰地说:“太君,你不认识我了?”柳生太郎仔细一看,认出了林山,林山给他的印象太深了。于是,他将刀放回刀鞘,露出了一丝笑容,说:“你的,在这里,什么的干活?”林山又凑上一步说:“太君,我有重要的情报向你报告。”柳生太郎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他在马上往下探了探身子问:“什么情报?说出来皇军大大的有赏。”林山将嘴凑到柳生太郎的耳朵边上,做出要说话的样子。柳生太郎又往下探了探身。林山把准了时机,猛然往上一窜身,左胳膊准确、有力的箍住了柳生太郎的细长脖子,就势将他扯下马背!他用左臂紧紧地勒住柳生太郎的脖子,将他挡在自己的身前,右手及时从腰里抽出了手雷,露出了拉弦,大声喊道:“都不许动!谁敢动就一块死!”鬼子们这才明白过来,纷纷举枪对准了林山。但因为柳生太郎的身子挡着林山,他们谁也不敢开枪。林山将手雷在柳生太郎的眼前晃了晃说:“想活命的,叫你的人赶快把人放了,要不我马上送你见天皇!”柳生太郎吓得脸都黄了,他嘶哑着嗓子喊:“放人!快快的放人!”一个鬼子赶紧解开了莲花身上的绳索,将她往前一推。莲花几步就跨到林山的身旁。林山一边密切注视着鬼子,一边冷静地对莲花说:“你快走!我有办法对付他们!”莲花很干脆地说:“不行!要死一块儿死!要活一块活!”林山说:“你再不走我们一个也活不成。”莲花冷笑道:“我不怕死!”林山怕时间长了出意外,左胳膊又加了把劲,对柳生太郎说:“快让你的人把枪统统放下,不然我就把你炸成肉酱!”柳生太郎焦急地对鬼子们“哇啦”了几句,鬼子们纷纷扔下大枪。林山知道这样僵下去很危险,便用持手雷的右手闪电般地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说:“莲花,这里面有一份重要的情报,你必须把它安全地带走,如果我死了,你就把它交给团政委。”莲花只得接过来,但仍然迟疑着不肯走。林山急了,大声说:“莲花同志,你必须赶快走,这份情报关系到数十名同志的生死,我一个人的命算什么!”莲花只得转身向县城相反的方向奔去!这时,林山由于紧张用力,已经出了一身大汗,但他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林山估计莲花已经走出五六里路了,即使鬼子们追也追不上了。他便思索脱身的主意。他又将左胳膊加了把劲说:“快让你的人都坐下!”柳生太郎又发话让鬼子们就地坐下。林山见鬼子们坐得太散乱,就连比划带威胁地让他们围坐在一起。林山见火候差不多了,就深吸了一口气,左臂一用力,只听“卡嚓”一阵脆响,柳生太郎连叫也没能叫出声来,就被林山勒断了气管,一瞬间翻了白眼。鬼子们见大事不妙,正想爬起来,林山闪电般地将手雷的弦拉开,准确地投进了鬼子中间!“轰”地一声巨响过后,鬼子们全部“效忠”了天皇。莲花在很远的地方听到了那声巨响。她整个身子为之一震,然后晃了晃,就瘫倒在了地上。良久,她猛然想起林山交给她的那份重要情报,就从怀里掏出那块手帕,展开一看,她呆住了,随即泪如雨下。手帕里面什么也没有,正中绣着一轮鲜红的太阳。这是她送给林山的定情手帕。在太阳的周围,布满了用鲜血写成的字:莲妹,我不怕死!我不是败类!……“山哥……”莲花用心叫着这个名字,朝着乱坟岗子的方向缓缓地跪了下来,“山哥,我错怪你了,我错了,你听见了吗?”她将一张泪脸深深地埋了下去。刹那间,和林山相识以来的一幕幕情景历历在目,林山的音容笑貌彩蝶穿花般在她的面前闪现,她的一颗心要碎了!她想:难道山哥就这样牺牲了吗?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吗?她正痴痴呆呆地想着,一个人影无声地靠近了她。她吃惊地抬起了头,见林山背着五六去枪和许多子弹站在眼前,正冲她疲惫地笑着。“山哥……”莲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她一跃而起,投入到林山那宽阔的怀抱中。这时,天已经快黑了。林山和莲花扛着枪,手牵着手,向柳家营奔去。发表于《故事家》1999年第9期

草原历险记

一个雨后的晚上,我想乘着天气凉爽干点事,写完那篇已经写了一个多月的中篇小说,就在自己的书房里打开了电脑。刚刚进入状态,门一响,我的邻居浩明走了进来。我惊异地问:“你不是去内蒙古探亲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浩明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带着一脸的疲倦说:“甭提了,差点儿把命搭在那儿。”我问:“怎么了?”浩明却把手伸向我说:“给我一根烟,我给你提供一个写小说的好素材。”一听说有好素材,我立即来了精神,当即给他拿来了一盒“红塔山”香烟。以下便是浩明那天晚上给我讲的亲身经历——我的妻子是蒙古人,家在内蒙古自治区西部。自从我们结了婚,她还没有回过一次家。所以,前几天,我俩商量了一下,带着五岁的儿子小宝去了内蒙。我妻子的父母已经过世,娘家就只剩下哥哥一家了。我们到了那儿后,哥哥、嫂子对我们都十分热情,陪我们玩了好几天。后来我想,来一次大草原不容易,这一辈子还不知能不能来第二趟,就提出到远离村庄的大草原上玩一天。哥嫂都答应了陪我们去。谁知,到了那一天,哥哥却得了重感冒,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这一下,嫂子要留下来照顾哥哥,两口子就都去不了啦。我当时觉得挺扫兴,就闷闷不乐的。妻子看透了我的心,就笑着对我说:“我是从小在这儿长大的,论熟悉地形,我一点儿也不比哥哥差,我们一块去不一样吗?”我顿时转忧为喜。于是,我用哥哥的两轮摩托车带着妻子和儿子就出发了。为了预防意外,我们除了拿够了干粮和饮料外,还带了一支双管猎枪。临行前,小宝有点儿恐惧地问:“爸爸,草原上有狼吗?”妻子摸了摸儿子的头说:“放心吧儿子,狼白天是不敢出来的。”我骑的那辆两轮摩托车是“奔驰”350,这种车很笨重,耗油量、噪音都很大,在内地已经很少见了。但在草原上,这种车却如鱼得水,跑起来又快又稳。我将车速放到60迈上,在草原上跑了大约四、五十公里,就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始时,我们玩得很痛快,也很顺利。我们对着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大喊大叫,儿子在草地上打滚、翻跟头。喔,对了,我还打到了两只又肥又大的灰兔子。但到了下午,麻烦事就开始一件一件地发生了。先是车发动不着了。我从中午一直蹬到日头偏西也没有蹬着火。后来我的腿酸得实在是蹬不动了,妻子又帮我蹬了一阵,仍然没有动静。我考虑到可能是过油太多,淹了“火花塞”,就打算把“火花塞”卸下来烧烧,同时往外喷一下缸体内的油。没想到,车上竟然没有带着套管。我利用一把钳子很费力地将“火花塞”拧下来时,日头已经快落山了。正这时,儿子小宝突然对我说:“爸爸,大狼狗。”我顺着他的小手指的方向一看,当即吓了一大跳,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站着两只半人高的大灰狼,正心怀叵测地盯着我们一家。我赶紧拿起猎枪,将子弹推上了膛。妻子也迅速地把小宝抱起来,躲在了我的身后。我们与狼对峙了大约有十分钟的时间,妻子轻声说:“快开枪吧,天黑了就麻烦了。”我一想也是,如果天黑下来,狼会越聚越多,我们就走不了了。于是,我端枪瞄准了其中一只狼的脑袋,扣动了扳机。“怦”地一声枪响,中弹的那只狼跳了一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不顾一切地朝我扑了过来!我迎头又给了它一枪,他立即仆倒在草地上,一动也不动了。我又将枪对准了另一只狼,对妻子说:“快从挎包里拿出子弹来!”妻子手忙脚乱地找子弹的时候,那只幸存的狼仰天哀叫了几声,掉转过身向草原的深处跑去!我顾不得去看那只死狼,抓紧时间将火花塞在打火机上烧了一下,又喷出了缸体内的存油,终于将车发动了起来。接下来,我们开始收拾散落在草地上的东西,把它们全部绑在了摩托车的侧面。一切收拾停当之后,我催妻子和儿子赶快上车,天已擦黑了,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一种危险。果然,我刚挂上档,就听到前方传来了一阵类似于擂鼓的声音,鼓点还挺密。我的内心一阵紧张,手忙脚乱地掉转过车头。妻子也听到了那种声音,一边将儿子抱上车,一边说:“不好!可能是狼群,赶快跑!”说完,当即跃上了车!我加大油门,迅速挂上了四档,摩托车像一阵风般跑了起来,时速表上的指针迅速上升,一会儿便指在了“80迈”上。我们奔跑的方向恰好是和回村的方向背道而驰,如果想在甩开狼群的同时转成回村的方向,就必须兜着圈子跑。兜小圈还不行,小圈容易让狼抄了近道,必须兜大圈子,让狼不知不觉地跟着转圈子。这些常识都是这几天哥哥嫂子在闲谈时说给我的,没想到真的用上了。还有一点没想到的是,我由于地理不熟,再加上慌张,兜来兜去,竟把自己也兜糊涂了,辨不清回村的方向了。我只好降低了车速,询问背后的妻子。妻子却说:“刚才你开得那么快,吓得我闭上了眼,现在连我也不清楚是到了哪里了。”我一听心里有些发毛,但我还不能让妻子看出来,以免她更害怕,就嘱咐她抱紧儿子,然后又提高了车速。刚才一减速,已甩远了的狼群又赶了上来,那种擂鼓似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我加大了油门,打开车灯,继续向前开去。我想:眼下当务之急是甩开狼群,跑到哪里算哪里吧。后来,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们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我沿着河岸跑了一阵,不但没有找到桥,还觉得不大对劲儿。这时,妻子突然辨清了方向,大叫道:“赶快停!”我停下车问道:“怎么了?”她着急地说:“这儿是一个河汊,三面都是河,你越跑离狼就越近了。”我的头“嗡”地大了一圈,心想:这一下可完了,让狼堵在河汊里,只有死路一条了。这时候,小宝突然拽了一下我的衣服说:“爸爸,我怕。”妻子一把将儿子抱在怀里,忍不住抽泣起来。看着她娘儿俩绝望地抱在一起的惨状,我心急如焚。人都说“急中生智”,我看这句话不假,我一着急,竟然生出一个大胆的设想:如果我冲着狼群迎上去,从狼群中冲过去,把狼引开,我的妻儿不就安全了吗?我把这个想法对妻子一说,妻子放下儿子,一把抱住我说:“不行!咱们死也要死在一起。”我挣脱开她说:“为了咱们的儿子,你就别耍小性子了,待一会儿狼群逼近了,就晚了。”说完,我把猎枪摘下来递给她,就发动着了摩托车。儿子突然过来抱住我的腿哭道:“爸爸,我不让你走。”我心一酸,弯腰将他抱起来,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亲说:“乖儿子,爸爸走了后要听妈妈的话,不要出声,听了吗?”儿子哭着“嗯”了一声。这时,狼群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已听到了它们擂鼓似的奔跑声。我赶紧把儿子递给妻子说:“赶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说完,就挂上档,向狼群追来的方向冲去!为了防止穿越狼群时被狼从车上扯下去,我将油门放到了底,时速达到了100迈。为了威慑狼群,我打开了远光灯,雪亮的灯光使我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离狼群越来越近了,已经看到了它们黑黝黝的影子。当我离狼群大约还有四、五十米时,狼们在强烈的灯光照射下,突然停了下来,上百只眼睛在灯光的映照下反射着蓝幽幽的光,都恶狠狠地看着我。我只觉得头皮发麻,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原先以为狼们见了灯光会躲在一边,等我过去后再追呢,没想到我又一次失算了。情急之下,我按下了车上的喇叭,由于车速快,电力足,喇叭的声音又大又浑厚,同时,我歇底斯里般大吼了一声:“啊——”这一手还真把狼吓住了,它们纷纷跳到两边,为我让开了路。一瞬间,我便穿过了狼群。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狼们又转过身来,向我追了过来。我有意识地放慢了车速,以免拉得狼群太远了,万一它们放弃了我,将对我的妻儿不利。又跑了大约有三、四十公里,车在奔驰中却逐渐慢了下来,加油门也无济于事。我明白,这是油箱里没了油了。我摘下档,让车借助惯性又滑行了大约一公里,才无可奈何地停下来。当时,我真的心灰意冷了,以为这一下死定了。狼群的声音越来越近,我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长镙丝刀,准备和狼作最后的搏斗。后来我又想到,狼最怕火光,只要点燃一堆火,它们就不敢靠前了。可是,周围连棵树也没有,到哪儿找柴禾呢?我围着车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找到。最后,我想到了那辆“奔驰”350车,就拧开机油盖子,用油尺蘸出机油,淋在车身上。为了防止油箱在燃烧中爆炸,我提前打开了油箱的盖子。做完这些后,狼群离我只有百十米远了,我都看到了黑暗中它们那绿幽幽的眼睛。我迅速地用防风打火机打着了火,点燃了摩托车。火“篷”地一声着了起来,周围的草地顿时亮了。这时候,狼群也已来到了眼前。它们很有组织地将我和燃烧的摩托车围了起来,然后都坐在了地上,静静地望着我。我想:这是一群很有经验的狼,它们在等火熄灭了后再慢慢地收拾我。我能做到的只是攥紧镙丝刀,与群狼对峙着。这时候我已不再觉得害怕,脑子里想的只是我的妻子和儿子,她们是否脱离了危险?你要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奇迹发生的话,人生还的希望几乎是零。笨重的“奔驰”摩托车已烧成了一堆废铁,火渐渐地暗了下来,随着火光的暗淡,狼群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了,我甚至都感觉到了它们喘息的腥臭气。我脱下上衣,扔进了火中,片刻之后,火又重新旺了起来,狼们又往后退了退。我想,只要有一线生还的希望,我也不能放弃。我将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下来,陆续扔进了火中,又维持了半个小时。最终,火还是灭了。狼们渐渐聚拢到我的周围。这时,月亮出来了,清幽幽的月光下,一只只的狼像一个个的幽灵,在我的身边荡来荡去。终于,一只体态健壮的狼首先向我发起了进攻!它将身子灵巧地一纵,无声地向我扑了过来!我攒足了劲,用镙丝刀迎着它的脑袋刺了过去!这只狼一声惨叫,靠近我的几只狼同时往后退了几步。受伤的那只狼冲我疵了疵雪白的牙,嗥叫一声又疯狂地冲我扑了过来!我往旁边一闪身,这只狼恰好扑在了刚刚熄灭的火堆上,烫得“嗷”地惨叫了一声,狼狈地跑回到狼群中。我知道,最后的时刻来到了,狼经过了一番试探后,不会再一只一只地上了,它们很快就会群起而攻之,将我吃得只剩下一堆白骨。正在这时,在我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片汽车的马达声,紧接着,数道光柱冲这边扫了过来!我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怦怦”几声枪响,我身边的几只狼应声栽倒。狼群一阵骚动后,转瞬间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几辆越野吉普车停在我的面前,从最前面的一辆车上下来了两名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接着,我的妻子和儿子也从车上下来了。儿子在车灯的照射下认出了我,欢叫着“爸爸”扑到了我的怀中。我又惊又喜,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泪水不由得顺颊而下。上了车后我才知道,哥哥见我们天黑了还没回去,知道是遇到了麻烦,就报告了乡派出所。派出所人员有限,就与当地的驻军取得了联系,出动了一个连的武警出来寻找。他们先在河汊里找到了我的妻子和儿子,又循着火光找到了我。这时候,车上的一名军官拿起对讲机,先对他们的领导汇报了情况,又通知和他们一块出来的其他几个组的战友,告诉他们人已经找到了,可以回营了。你知道,咱这人本来是挺坚强的,面对几百只狼也没掉一颗眼泪,可当时,我的泪水就不断线地流了出来……真险哪!事后,我还想,如果我不点燃摩托车维持那段时间,我早就喂了狼了。看来,人在什么时候也不能绝望,只要有一点希望,也不能随随便便的放弃,否则,就会吃大亏……浩明的故事讲完了,我陷入到了深思之中,竟不知他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走了。发表于《新聊斋》1999年第8期

沉重的诺言

队伍刚进城两天,就出了件大事。一营营长杜猛子在城外把一个民女给强奸了,那是个刚烈的女子,杜猛子刚站起来提上裤子,她就冲一块石头上一头撞死了。她家里的人召集了上百个群众来团部告状了,弄得整个大院里吵吵嚷嚷,一片杂乱。团长刘子宏气得一脚将面前的八仙桌子踹了个七零八落,嘴里恨恨地骂道:“这个杜猛子,咋又犯了老毛病呢?”杜猛子是土匪头子出身,还是刘子宏亲自收编过来的。杜猛子这家伙枪法准、武术也好,打起仗来有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儿,所以他加入解放军后,屡立战功,很快就被提拔成了营长。但他匪性不改,经常骚扰百姓,很多人都对他有意见。这一下他捅了大漏子,人们都把目光放在了团长刘子宏的身上。根据纪律,杜猛子该枪毙,但人们都知道他和团长刘子宏是过命的交情,还救过刘子宏的命,这一下看他怎么处置他的救命恩人吧。刘子宏亲自接见了来告状的群众,当场就命人将杜猛子捆了起来,并当众表示:审讯完毕,一定要严惩。这一下,群众才满意地散去了。杜猛子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但他并不害怕。他知道刘子宏是不会杀他的。刘子宏还是个连长的时候,在一次战斗中,他的一个连几乎全军覆灭,只剩下他和杜猛子两个人了,而刘子宏又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是杜猛子冒着枪林弹雨,背着他边打边退,将他的生命从死神的手里夺了回来。为此,杜猛子身中三枪,但他始终没有放下刘子宏。事后,刘子宏拍着杜猛子的肩,动情地说:“猛子,我发誓,今后只要我刘子宏不死,决不让任何人动你一根汗毛。”因为有了刘子宏的这个许诺,所以杜猛子办什么事都有恃无恐。当天晚上,刘子宏命人将杜猛子审讯完毕,让他签字画押后,就把他叫到自己的屋里。杜猛子一进门,见桌上摆着四个下酒的好菜,就有些发呆。刘子宏迎上来,像往常一样拍着他的肩膀说:“猛子,你什么也不用想,咱哥俩痛痛快快地干上几碗。”见他这样说,杜猛子知道自己没事了,就放下心来,和刘子宏连干了三大碗烈性酒。借着酒劲,杜猛子说:“团长,我知道这次给你闯下大祸了,以后我一定注意。”刘子宏摆了摆手说:“今晚咱就光喝酒,别的事一律不提!”杜猛子一听,心下不由得又惴惴不安起来,他试探着说:“我知道团长是不会杀我的,因为你是说话算数的人。”刘子宏微笑着说:“是的,我说话绝对算数,我说过,只要我刘子宏不死,决不会让人动你一根汗毛!”这一下,杜猛子彻底放心了,就敞开量大喝起来,一直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呼呼”睡去。第二天一早,杜猛子还做着梦,就被人从床上提起来捆了个结结实实。他又惊又怒,大声叫骂道:“你们他妈的想干什么?反了吗?”几个战士也不给他废话,将他推出了房门。一出门,见团政委肖大海正阴着一张脸站在门口。杜猛子这一下以为遇上了靠山,急忙喊道:“肖政委,这是怎么回事?”肖大海冷冷地说:“你犯下了什么事自己还不知道吗?今天要将你当众正法。”杜猛子这才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他狂喊道:“这不可能!团长说过不杀我的,我要见团长!”肖大海有力地一挥手说:“带走!”这一下杜猛子火了,他破口大骂道:“刘子宏!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给我滚出来!你说过不杀我的!”肖大海脸色更加阴沉了,他几步走上来,左右开弓打了杜猛子两个大耳光,然后咬着牙问:“你真想见团长?”杜猛子跳着高骂道:“肖大海,你他妈的也乘人之危,老子不见团长一面,死不瞑目!”肖大海对旁边的两个战士说:“好,带他去见团长。”两个战士将杜猛子押到一间干净的小屋子里。杜猛子一进门就见冲门的一张小木板床上躺着一个人,他心里不由得抖了一下。走到床前一看,果然是团长刘子宏,他安静地躺在床上,脸上的表情已经凝固了。“团长——”杜猛子抚尸大哭起来,“团长——你死得真不是时候啊——”哭了一阵后,杜猛子才抹了抹眼泪问:“团长是怎么死的?”一个战士冷冷地说:“团长是自杀的,临死前,他才下达了枪毙你的命令!”“什么?”杜猛子懵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良久,他才恍然大悟般仰天狂笑道:“高!刘子宏,你他妈的真高!既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又除了我这个祸害,高呀哈哈……”狂笑了一阵后,他又跪在地上哭道:“为了杀我,你这样值吗?你值吗团长呜呜……”哭笑了一阵后,杜猛子站起来问那两个战士:“刑场在哪里?带我去!”“砰!”一声枪响,杜猛子倒在了刑场上。杜猛子被枪决的当天,城内所有的大街小巷都张贴了团长刘子宏的“谢罪书”,上言:城内所有的父老乡亲:因我对部下管教不严,才出了这样的扰民大案,作为团长,我难逃其究,为向众父老乡亲谢罪,我只有一死,以示我党我军爱民之风。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某团团长刘子宏一九四七年六月十七日发表于《故事会》2000年第1期

家仇

蜈蚣岭的“大当家”仇海和丁镇的首富丁昌盛有深仇大恨。十年前,仇海的爹娘还是丁昌盛的佃户。有一次,仇海五岁的弟弟仇江和丁昌盛的儿子丁小宝在一起玩耍,后来为抢一只蚂蚱打了起来。仇江个子高,又有劲儿,三下五除二就将丁小宝骑在了身子底下,丁小宝就杀猪般嚎叫了起来。事有凑巧,丁昌盛外出正好经过这里,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一个佃户的儿子骑在底下,顿时火冒三丈!他冲过去,两只大手狠狠地掐住小仇江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然后用力抛了出去。仇江落地时脑袋正好磕在一块石头上,当场就断了气。仇海娘听说后,“哎哟”一声就疼昏了过去。仇海的爹去找丁昌盛评理,却被丁昌盛指使手下的爪牙关进了他私设的牢房里,活活折磨死了。仇海娘承受不住丧子又丧夫的悲痛,在仇海爹丧事办完的当天晚上就上吊自杀了。仅几天的工夫,好端端的一个家就只剩下仇海一个人了。丁昌盛为了斩草除根,派人去杀仇海。幸好,丁昌盛家的一个长工提前跑来报信,仇海连夜出逃,一头扎进了深山里,才捡了一条性命。但他从此有家不能回,只好占据蜈蚣岭,作了呼啸山林的土匪。一、心系家仇,无意报国路做了土匪后的仇海,下决心一定要杀了丁昌盛全家,以报父母兄弟之仇。但由于丁家家丁众多,防范严密,他一直无法下手。况且,丁昌盛知道仇海早晚要找他报仇,就从黑道上请来了一名武功很高的武师教儿子练武,并把从城里上学的女儿丁雪娇也强拽回来学武,以防不测。即使丁昌盛外出,也是前呼后拥,不下十个保镖。因此,他报仇的事一直拖了十年还没达到目的。这时候,仇海在附近的山头上已有了些名气,他不但枪头子准,而且还练就了一身好功夫。为此,当地有名的大土匪马大头多次想拉他入伙,以壮大自己的势力,但都被仇海拒绝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作土匪只是为了报仇,一旦大仇得报,就下山作个安善良民。这一天,仇海正在自己的山寨里苦苦思索报仇的计策,一个小匪来报:“当家的,山下有人求见。”仇海一愣,自己从不与外界打交道,也没什么朋友,是谁冒着杀头的危险来找自己呢?一会儿的工夫,小匪领进来一个穿长袍的青年汉子。那汉子见了仇海,斯斯文文地拱了拱手说:“在下陈秀军,见过仇大当家的。”仇海见这人面目和善,不像是奸人,就请他坐了。一番客套之后,陈秀军就向仇海交了底儿,原来,陈秀军是活跃在丁镇一带的八路军游击队队长,想请仇海带领手下的人加入游击队,共同对付日本鬼子。仇海听完,不假思索地回绝说:“在下很难从命,在下伦落为匪,是为报家仇,一旦家仇得报,自当下山做个自食其力的百姓。”陈秀军苦笑了一声说:“当下日寇入侵,军阀割据,民不聊生,国家危在旦夕,你以为报了家仇就可以过安生日子了吗?”仇海固执地说:“在下是个粗人,不懂得你讲的大道理,只知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陈秀军想再劝几句,还未张口,仇海已将桌上的茶杯推到他的面前说:“喝茶!”陈秀军见他已经下了逐客令,不好再多说,只得遗憾地摇了摇头,站起来和仇海告辞了。二、出师不利,机智脱险境陈秀军走后的第二天,仇海终于找到了一个报仇的好机会。这一年,正赶上日本小鬼子进了丁镇,丁昌盛很快就和小鬼子勾搭上了,做了丁镇的商会会长,从此,他依仗小鬼子的势力,更加不可一世,毫无顾忌地欺压当地的老百姓。人们对他恨之入骨,但又奈何不了他。为巩固自己的势力,丁昌盛从鬼子手里买了二十条快枪,将手下最得力的二十个爪牙送到鬼子的据点里受训去了,家中正好空虚。因为受训的爪牙晚上还要回到丁家看家守院,所以,仇海选择了中午这个时间。他将山寨的一切事务都交给“二当家”的,然后带了四个得力的小匪各骑一匹健马直奔丁镇。仇海来到丁昌盛的大门口,对看门的家丁说:“快去里面通报,就说门外有远房亲戚到了!”家丁看不清仇海等人的来头,“噢”了一声向院内跑去。仇海等人紧跟着进了院。一进院子,迎面正碰上丁家的大少爷丁小宝。当年,仇海的弟弟就是因丁小宝而死,才落了个家破人亡的惨景。丁小宝正和妹妹丁雪娇在院子里练功,他是听到外面的马叫声出来看个究竟的,却差点儿和仇海撞个满怀。显然,他已经不认识仇海了,当即拉下脸来问:“你是干什么的?竟然敢擅闯丁府?”仇海冷冷地说:“仇海!找你们全家报仇来了!”丁小宝闻听,“激灵”打了个冷战,但随即,他就平静下来。他强挤出一丝笑说:“既然来了,就请吧。”说着,就作了个“请”的姿势。仇海径直向后院走去,他知道,丁昌盛住在第二排房子里。谁知,他刚从丁小宝身边走过,丁小宝飞起一脚朝他的后心踢来!仇海好像后面长了只眼睛,回身一掌就冲丁小宝的脚腕切了下去!丁小宝见势不好,忙一抽腿,随即抬起另一只脚,直踢仇海的下阴。仇海用膝盖一挡,同时一掌击在丁小宝的前胸上,丁小宝仰面朝天向后摔去!他就势一个后滚翻站了起来,同时,已经从腰里抽出了匣子枪。不成想,他快,仇海比他更快,他刚将枪抬起,仇海已经扣动了扳机,子弹不偏不倚,正打在他的胸口上,他“哇”地嚎叫了一声,两股血分别从胸口和嘴里喷涌了出来,然后,他往前趔趄了两步,扑倒在仇海的脚下,一只手不甘心地抓住了仇海的裤管,身子一挺,就不动了。仇海刚松了一口气,斜刺里一个娇小的身影闪电般袭了过来,一脚将他手里的驳壳枪踢飞了。没容仇海反应过来,对方再次腾身而起,双腿连环,直取仇海的面门。仇海大吃了一惊,想不到丁府内竟有这样好身手的高手。他不敢怠慢,矮身避其锋芒,侧面一掌拍向对方的肩头,对方灵巧地一转身形,就到了仇海的背后,仇海猛地回转身形,双掌连环,掌掌带风,直逼对方的上三路。对方顺着掌风一飘身形,退后了五、六步。仇海这才看清,对方竟是个二十岁左右、面若桃花、明眸皓齿的少女。从面相上,仇海认出,她正是丁昌盛的女儿丁雪娇。丁雪娇刚亮了个“仙鹤亮翅”的架式,突然认出了他,不由得迟疑着收了势。两人四目相对,都呆在了那里。原来,仇海和丁雪娇小时候有过一段渊源。那是仇海十四岁那年,也就是仇海家破人亡的前一年。丁雪娇一个人偷着跑出来玩,她从未一个人出来过,所以竟慢慢地出了镇子,进了山。后来,她无意中踩了一条“疯蛇”的尾巴,那条“疯蛇”便嘶叫着冲她扑了过来,吓得她尖叫着转身就跑,“疯蛇”在后面紧追不舍。由于慌乱,没跑几步,她脚下一绊,摔在了地上。眼看“疯蛇”就要扑到她的身上了,恰好,仇海打柴路过这里,抽下扁担一下将“疯蛇”砸死了。丁雪娇自小娇生惯养,遭此一吓,又葳了脚,当即就动不了了。仇海就放下柴,将她背回了丁府。从此,丁雪娇经常一个人溜出来找仇海玩,跟他上山打柴,下河摸鱼,直到仇海家出了事。当年,丁昌盛为了斩草除根,派人去杀仇海,就是丁雪娇无意中听到信儿,派一个长工来给仇海送信,仇海才逃得了一条性命。今天,两人四目相对,竟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十多年前的往事。良久,丁雪娇喃喃地说:“仇海,你终于来了。”仇海这才醒过神来,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和来此的目的。他冷冷地说:“人不死,账不烂,我上这里讨债来了。”丁雪娇还未说话,一个沙哑的嗓子在仇海的背后尖笑了一声说:“只怕你没这个本事。”仇海转身一看,大吃了一惊。背后站着瘦猴般的丁昌盛,嘴里叼着水烟袋。而自己的周围,早已经站满了荷枪实弹的鬼子。他带来的四个小匪早已经血淋淋地躺在了地上,鬼子的枪刺上血迹未干。原来,仇海一直是丁昌盛的一块心病,多年来他一直处处防着他,今天他将大部分打手派到鬼子的据点里学打枪,府内空虚,他怕仇海会乘机报仇,就请了一个小队的鬼子来护院。刚才仇海进院时,丁昌盛正在后院陪鬼子们喝茶,因此耽误了丁家大公子的一条命。听见枪声,他们才跑了过来。丁昌盛知道这一下仇海是插翅难逃了,想到多年的心病就此了断,不免有些得意,他“咕噜”吸了一口水烟,奸笑着说:“仇海,你在外面风光了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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