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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30 13:0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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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阿加莎·克里斯蒂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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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案目睹记

命案目睹记试读:

第一章

月台上,麦吉利卡迪夫人气喘吁吁地走在帮她拎手提箱的行李员后面。她个子不高,身形富态。高大的行李员步伐轻快,麦吉利卡迪夫人不仅身高处于劣势,手上还拎了许多袋子,都是圣诞节购物的成果。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就像在进行一场竞走比赛,而且悬殊极大。行李员已经在站台的一侧准备转弯了,她还在朝月台那头走。

这个时刻,一号月台通常并不拥挤,因为一列火车刚刚开走。不远处的空地上,一大群人从四面八方拥过来了。他们在月台上来来往往,奔走于站内不同的地点:行李寄存处,休息室,问询处,列车指示牌,进站口与出站口。

麦吉利卡迪夫人拎着袋子,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缓缓地向前挪动。终于到了三号月台的入口处,她把一个袋子放在地上,打开手提包,翻找火车票,认真的检票员是绝不会让没票的人进月台的。

这时,车站上方的广播喇叭响了起来,声音沙哑,语言精练。“三号月台停靠的是下午四点五十分发出的列车,去往布拉克汉普顿,米尔彻斯特,威化顿,卡维尔联轨站,洛克希特和查德茅斯各等站。去往布拉克汉普顿与米尔彻斯特的旅客,座位在列车后部车厢,前往凡奎因的旅客请在洛克希特换车。”随着嘀的一声,播报停止了。随后广播又重新响了起来,“第九月台即将到站的是四点三十五分从伯明翰开往伍尔弗汉普顿的列车。”

麦吉利卡迪夫人找到了车票,递给月台检票员。剪完票后,检票员低声说:“往右走,靠后的车厢。”

麦吉利卡迪夫人在月台上一边慢慢走,一边找她的行李员。那位行李员正在一节三等车厢外等着,盯着一块空地发呆,无事可做。“行李在这儿,女士。”“我坐的是头等车厢。”“你又没说。”行李员在一旁边嘀咕着,边用鄙夷的眼光打量着麦吉利卡迪夫人身上那件黑白相间的粗花呢子外套,有点儿像男式的。

其实,麦吉利卡迪夫人之前说过,但她并没有争论。她喘着粗气,看起来愁容满面。

行李员又拎起手提箱,提到了麦吉利卡迪夫人乘坐的那节车厢旁,车厢内部确实宽敞、漂亮,但很空。乘坐四点五十分这班列车的人并不多,因为头等座的旅客往往喜欢速度更快的早班车和晚上六点四十分出发并提供晚餐的晚班车。麦吉利卡迪夫人把小费付给了行李员,行李员看起来有些失望,小费少得可怜,没比三等座旅客付得多多少。麦吉利卡迪夫人从英国北部来,经历了一夜的旅途奔波和一天的疯狂购物后,准备多花些钱,让自己的旅途更舒适些,但她不愿意在小费上多花一分钱。

麦吉利卡迪夫人靠在长绒座椅上,舒了口气,翻看起杂志。过了五分钟,汽笛响了,火车缓缓开动。杂志从麦吉利卡迪夫人手中滑落下来,她的头也向过道那侧偏了过去,不到三分钟便睡着了。过了三十五分钟,她睡醒了,人看起来也精神了许多,她整理了下睡觉时滑落的帽子,挺直了身板,朝窗外看去,只能看到乡村疾驰而过。此时天色已暗,外面雾气蒙蒙,十分压抑。现在是十二月——离圣诞节只有五天了。伦敦现在已是黑乎乎的一片,让人透不过气。虽然偶尔经过城镇和车站时闪现的灯光能让人心情有所好转,但此时乡村给人的感觉并没好到哪儿去。

乘务员轻轻推开车厢门,说道:“最后一次提供茶水服务了。”麦吉利卡迪夫人已经在一家大型百货公司喝过茶了,完全不觉得渴。乘务员向下一节车厢走去,又重复起那句话。麦吉利卡迪夫人看着行李架,露出满意的神情:价格不菲的面巾,正是玛格丽特所需要的;罗比的太空枪,吉恩的兔子娃娃,挺合她心意的;还有那件给自己买的晚宴短上衣,既保暖又好看;还有那件给赫克托买的毛衣。她不断想象着人们称赞她会买东西的场景。

她心满意足地把目光又转向窗子。一列反向行驶的列车疾驰而过,窗户一阵抖动,她也被吓了一跳。随着咔嗒的声响,火车并轨成功,驶过一个车站。

突然,火车开始减速,也许是受信号灯的指示,火车以很慢的速度滑行了数分钟后,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又向前开动起来。此时又一列反方向列车驶过,感觉速度比第一列缓和了许多。麦吉利卡迪夫人所乘坐的火车加速前进,而这时一列和他们同方向的列车突然并了过来,两列火车差点儿要擦上了,一时,两列火车齐头并行。麦吉利卡迪夫人透过窗户看到了对面列车的情况。车厢内的百叶窗大都放下来了,偶尔能看见一两名乘客。这辆列车的乘客并不多,有不少空车厢。

两辆列车并行让人产生一种静止的错觉。对面一节车厢的百叶窗突然被吹了起来,里面亮着灯,麦吉利卡迪夫人仔细打量着对面相隔仅几英尺的头等车厢。

她急促地吸了口气,几乎被吓得站了起来。

对面的车厢里,一个男人背靠窗户站着,两手掐着一个女人的脖子,使劲地、残忍地,想掐死这个女人。女人的眼睛都快鼓出来了,整个脸部因血液无法流通,呈现黑紫色。麦吉利卡迪夫人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一切结束了,女人的身体就像一团烂泥一样,再也没挣扎半分。

此时,麦吉利卡迪夫人所乘的列车减慢了速度,而另一辆开始提速,继续向前开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视线之外。

麦吉利卡迪夫人的手不自觉地伸向了报警索,却又停住了,有些举棋不定。在她乘坐的火车上报警有什么作用呢?近距离目睹杀人事件所带来的恐惧以及这种从没碰到过的情况,让她觉得身体不听使唤了。必须立刻做点儿什么——但做些什么呢?

这时,隔间的门拉开了,一位检票员说:“请出示下你的火车票。”

麦吉利卡迪夫人猛地转过头来。

她说道:“一个女人被掐死了,就在刚刚经过的那列火车上,我看到了。”

检票员看着她,面露疑色。“夫人,你刚才说什么?”“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掐死了!在一列火车上,透过窗子——我看到了。”随即她把手指向窗户。

检票员越发怀疑了。“被掐死了?”检票员不太相信地问道。“对,被掐死了!我看见了,我确实亲眼看见了。你得赶紧做些什么!”

检票员歉意地咳嗽了一声。“夫人,你是不是打了一个盹儿,然后……”他的停顿恰到好处。“我确实打了个盹儿,但是如果你认为我说的都是梦境,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再给你说一遍,我亲眼看见的。”

检票员的眼神又瞥到了座位上那本没合上的杂志——一个女孩被勒住,而一个男人拿着左轮手枪威胁着车厢口的夫妇。

检票员用一种肯定的语气问道:“夫人你不觉得是因为你在杂志上看了一个精彩的故事,就是掉在座位上的那本,而醒过来之后没有缓过神来——”

麦吉利卡迪夫人还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我看到了,”她说,“当时我很清醒,跟你现在一样。我透过窗子看到了对面那列火车上,一个男人正掐着一个女人的脖子。现在我只想问一句,你会怎么处理?”“这个——夫人——”“你不会置之不理吧?”

检票员叹了口气,有些不情愿地看了看手表。“列车将在七分钟后到达布拉克汉普顿。我会将你所说的情况汇报上去。你所提到的火车是往哪个方向去的?”“当然是跟我们同一个方向。难道你觉得当一辆火车往相反的方向飞驰而过时,我看不出来?”

检票员的表情好像是认为麦吉利卡迪夫人已经沉浸在了想象的世界中,她想看到什么就能看到什么。但他仍然很礼貌地说道:“请相信我,夫人,我会如实汇报你所说的,请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和地址——以备……”麦吉利卡迪夫人把自己最近几天待的地方和在苏格兰的家的地址给了他,他一一记下后,便走了出去,仿佛已经尽了他的责任,成功地应付了一位多事的旅客。

麦吉利卡迪夫人仍然眉头紧锁,有点儿不太满意这个结果。检票员是否会如实上报?还是仅仅敷衍她而已?她模模糊糊地记得,有许多老年妇女四处旅行,坚称自己发现了某些阴谋,有被杀害的危险,还声称见过飞碟和神秘的太空飞船,她们反映的杀人案其实根本没有发生过。如果检票员把她当作这种老年妇女,敷衍了事的话……

火车的速度慢了下来,经过道岔后,驶入了一个灯火辉煌的大城镇。

麦吉利卡迪夫人打开——手提包,只找到一样能写字的东西——一张收据,用圆珠笔在背面快速记下了一些东西,她又找到一个信封,然后把那张收据塞进信封,把封口折下来,在信封上写下几个字。

火车慢慢驶入了人流拥挤的月台。广播里响起了同样沙哑的声音:“到达一号月台的列车,是五点三十八分开往米尔彻斯特、威化顿、洛克希特以及查德茅斯各站的列车,到贝辛市场的旅客请在三号月台上车,一号侧线月台专供往卡伯瑞的列车停车之用。”

麦吉利卡迪夫人焦急地扫视着月台,乘客很多,却没几个行李员。啊,这儿有一个,她大声喊住了那个行李员。“行李员!麻烦把这个送到站长室。”

她把信封递给行李员,给了他一先令。

她舒了一口气,靠在了座椅上。她已经做了她该做的。她突然觉得不需要给行李员一先令,有点儿后悔……六便士就够了……

她又回想起所看到的场景,恐怖,相当恐怖……麦吉利卡迪夫人是一个胆子很大的女人,但是她也不寒而栗了。这事很奇怪,也是她不曾听闻的!如果百叶窗没恰好被吹起来……可这是天意。

上天让她——伊丽莎白·麦吉利卡迪——成为这起命案的证人,她紧咬双唇。

广播停了,汽笛再次响起,门关上后,五点三十八分,列车慢慢地驶出布拉克汉普顿车站,一小时零五分后停在米尔彻斯特。麦吉利卡迪夫人拎着她的大包小包和手提箱走下火车,站在月台上四处张望。就像她预想得一样:行李员很少,这儿的行李员都在搬运邮包和运送行李车,旅客只能自己提箱子。但麦吉利卡迪夫人不能既拿着手提箱,又拿着伞,还拎着她的大包小包,她只能等了。没过多久,她便找到了一个行李员。“坐出租车吗?”“站外应该有车接我。”

米尔彻斯特火车站外,一位一直盯着出站口的出租车司机把车开了过来,操着当地方言礼貌地问道。“是麦吉利卡迪夫人吗?到圣玛丽米德去?”

麦吉利卡迪夫人回答她就是,然后把钱付给了行李员,虽说不多,但也不少。她拎着行李和大包小包坐进了汽车,汽车在夜色中向目的地开去。火车站距离圣玛丽米德有九英里,一路上,麦吉利卡迪夫人坐得直直的,完全没办法放松下来,她需要找个人倾诉她的感受。终于,汽车驶入一条熟悉的乡村小道,在目的地停了下来。麦吉利卡迪夫人下了车,沿着铺着砖块的小路向门口走去。出租车司机正在卸行李时,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开了门。麦吉利卡迪夫人穿过大厅,径直走向宽大的客厅,女主人——一位身体虚弱的老妇人——正等着她的到来。“伊丽莎白!”“简!”

她们互吻脸颊后,麦吉利卡迪夫人便直接进入主题。“简,我目睹了一起杀人案。”麦吉利卡迪夫人哭诉道。

第二章

1

正如母亲和祖母教给她的规矩一样:一个真正的淑女从不会表现得大惊小怪——马普尔小姐听后只是挑了挑眉毛,摇摇头,说道:“实在是苦了你了,伊丽莎白,这事肯定非同一般。最好赶紧给我说说。”

麦吉利卡迪夫人正有此意。马普尔小姐请她坐到了壁炉旁,她脱下手套后,立刻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马普尔小姐听得很认真。麦吉利卡迪夫人讲完停下来喘气时,马普尔小姐果断地说:“亲爱的,我觉得你现在最好上楼取下帽子,洗个澡。然后下楼来和我共进晚餐,待会儿吃饭时就先别说这个了,晚餐后我们再细聊这事。”

麦吉利卡迪夫人按照马普尔小姐说的做了,她们共进晚餐,聊到了圣玛丽米德生活的方方面面。马普尔小姐谈到了公众对新来的风琴手的揣测,认为他与药剂师的妻子有染,还谈及了女教师和村里一所学校的不和,之后,她们又聊到自己的花园。“牡丹,”马普尔小姐站起来说,“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植物了,有些能养活,有些却养不活。只要牡丹能适应你家的环境,那你一生都能见到牡丹了。毋庸置疑,牡丹是最漂亮的花。”

用餐完毕后,她们又坐到了火炉边,马普尔小姐从角落的碗碟橱里拿出两个老旧的沃特福德杯子,又从另一个碗橱里取出一个瓶子。“伊丽莎白,今晚就不给你煮咖啡了,”马普尔小姐说道,“你的神经已经过度紧绷了(毫无疑问),晚上可能都睡不着。这样,先喝一杯我自调的樱草酒,然后可以再喝点儿甘菊茶。”

麦吉利卡迪夫人默许了她的安排,马普尔小姐开始给她倒酒。

麦吉利卡迪夫人小酌一口后问道:“简,难道你不认为我说的都是梦境或是凭空捏造出来的吗?”“当然不会。”马普尔小姐的回应给了人一种暖意。

麦吉利卡迪夫人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那个检票员,”她说,“他是这么认为的,虽然很有礼貌,但他——”“伊丽莎白,我觉得在那种情况下,他的反应很正常。这……确实……不像一件真实发生的事,而且他根本不认识你。但对于你说的,我绝对相信,这件事情听来确实匪夷所思——但也不是不可能。我想起来有一次我坐的火车和另外一列火车在轨道上并排前行,我可以看到其中一两个车厢里发生的事情,而且看得很清楚,这让我觉得很有意思。我记得,有一个小女孩正在玩泰迪熊,突然,她使坏把泰迪熊扔向一个睡在车厢角落的胖男人,胖男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满腔怒火,其他的乘客却觉得十分好笑。车厢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我都能看清楚。即便是下车后,我也能说出他们的外貌特征和所做过的事。”

麦吉利卡迪夫人十分认同地点点头,说:“正是如此。”“你说那个男人是背对着你的。那你没见着他长什么样?”“没有。”“那个女人,你能描述一下吗?年纪小还是大?”“还算年轻,我觉得大概在三十到三十五岁之间,往细里说就说不出来了。”“长得不错?”“这个我也答不上来,你也知道她被掐的时候脸都有点儿扭曲了,而且——”

马普尔小姐很快地接了上来:“嗯,嗯,我能理解。那她的穿着呢?”“她穿的好像是一件皮毛大衣,毛是灰白色的,没戴帽子,一头金发。”“你不记得这个男人的任何明显特征吗?”

麦吉利卡迪夫人仔细地思考了一会儿,答道:“比较高——头发,应该是深色的,他穿了件非常厚的大衣,无法判断他的体型,”她有些泄气地说,“在我的印象中,就记得这些。”“你已经说了一些了。”马普尔小姐说。她思考了片刻,说道:“你确认这个女孩已经——死了?”“已经死了,这我很肯定,她的舌头都吐到了嘴外边——我不想说了……”“不说了,不说了,”马普尔小姐安慰道,“我想明早我们会知道更多信息了。”“明早?”“我在想这事应该会登在明天的早报上。这个男人在袭击并杀害这个女人后,尸体一定在这个男人手上,他会做什么?可能在最近的一个车站赶紧下车,对了,你还有没有印象,那是不是一节带走廊的车厢?”“不带走廊。”“这种火车的运行距离一般不会很长,基本上都会在布拉克汉普顿停。我们假定他在布拉克汉普顿下车,尸体可能被放在了车厢的一角,脸用毛领遮住,让人们不容易发现,对——我想他应该就是这么做的,但尸体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所以我说明早一定会有一则新闻,在火车上发现一具女尸——明早就知道了。”2

但第二天的早报上并没有这则新闻。

马普尔小姐和麦吉利卡迪夫人在知道这个情况后,一言不发地吃完了早餐。两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早餐后,她们在花园里逛了一圈。往常两人都会心无旁骛,而这次都有点儿心不在焉。马普尔小姐确实向麦吉利卡迪夫人介绍了花园里新买的一些花卉,但有点儿神游物外,麦吉利卡迪夫人也没有像往常一样介绍自己采购的花卉。“这花园原本应该更漂亮,”马普尔小姐说,仍然有点儿漫不经心,“但海多克医生不允许我弯腰和跪着,说真的,不能弯腰又不能跪着,还能做些什么?是还有老迈的爱德华兹帮忙——但他不怎么听我的,这项工作也惯坏了他们,经常喝茶,没事瞎晃荡——实事却一点儿没做。”“嗯,我明白,”麦吉利卡迪夫人答道,“医生也不准我做任何弯腰的动作,但说实在的,尤其是在吃过饭后——体重发生了变化,”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福的身材,“弯腰时还有烧心的感觉。”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麦吉利卡迪夫人坚实地迈出了一步,然后站住,转过身来。“那么?”

这本来是一个平淡无奇的词,但麦吉利卡迪夫人的音调让这个词的意味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而马普尔小姐也心领神会地答道:“懂了。”她说。

两个女人看着对方。“我觉得,”马普尔小姐说道,“我们应该去警察局跟科尼什警司谈谈。他聪明、有耐心,而且我跟他还算熟,他会接待我们的——然后把这个情况报告给相关部门。”

一刻钟后,马普尔小姐和麦吉利卡迪夫人便跟一位三四十岁的男人交谈了起来。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有点儿严肃,正在认真地听她们说着。

弗兰克·科尼什接待了马普尔小姐,十分热情,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恭敬。他请两位女士坐下后,问道:“马普尔小姐,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马普尔小姐回答说:“想请你听我朋友说件事。”

麦吉利卡迪夫人便把事情又说了一遍。说完后,科尼什仍然一言不发,他思考了一会儿。

然后他说道:“这种事情很少见。”虽然不明显,但在麦吉利卡迪夫人说话时,他确实打量了她一番。

他的感觉是惊讶,一个感性的女人能条理清晰地把一件事情说清楚。根据他现在的判断,麦吉利卡迪夫人没有过度想象,也不是个情绪容易激动的人。而且,马普尔小姐对于她朋友所说的话没有丝毫怀疑,他对于马普尔小姐是十分了解的,圣玛丽米德的每一个人也都了解她:优柔寡断的外表下有颗睿智的心。

科尼什清了清嗓子说:“也许,”他说,“你是被误解了——我没有说一定是——但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但最近有许多恶作剧——都是闹着玩的,也不会伤人。”“我知道我看见了什么。”麦吉利卡迪夫人的回答很严肃。“你不会改变这个想法的,”科尼什想着,“我最好告诉你,可能你是误解了,也可能是什么都没看到。”

科尼什声音洪亮地说:“你已经将事情报告给了铁路部门的相关人员,现在也来警察局向我反映了情况,能做的你都做了,接下来就让我来调查吧。”

马普尔小姐听后优雅地点点头,很满意。尽管麦吉利卡迪夫人不太满意,但她一句话也没说。科尼什跟马普尔小姐交谈起来,并不是因为想寻找破案的思路,而是想听听她会怎么说。

科尼什说:“假定实际情况如你朋友所说,你觉得凶手会如何处理尸体呢?”

马普尔小姐毫不犹豫地答道:“目前看只有两种可能性,最大的可能性是尸体留在了列车上,但现在这种可能性已经不存在了,因为这种情况下,尸体昨晚就应该被其他旅客发现了,或者在火车进入总站之后被铁路工作人员发现。”

科尼什点点头。“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杀人犯在列车运行过程中将尸体抛出了列车。那尸体一定还在轨道上没被发现——虽然这看起来不太可能。我目前能想到的处置尸体的方法也只有这两种。”“你们肯定都读到过尸体被装进行李箱的新闻,”麦吉利卡迪夫人补充说,“但是现在的旅客都不带行李了,人们只带手提箱,而手提箱是装不下一具尸体的。”。“嗯,”科尼什回答说,“两位所说的我都同意,我们假定某个女人被杀死了,那她的尸体应该马上会被发现,最多不过几天。我会及时告知你们事情的进展——我敢说报纸都会报道这些事的。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女人在被掐后并没有死。她可能自己下了火车。”“没有他人的帮助是很难独自离开的,”马普尔小姐回应道,“而且这种情况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很难。一个男人搀扶着一个女人,并对外声称这个女人生病了。”“确实,这种情况很容易被发现。”科尼什说,“再假设一个女人在车厢里被发现神志不清或是发病了,都会被送往医院,这在医院都是有记录的。我想你们可以暂时不用想这件事了,我会很快就事情进展给你回信的。”

次日晚上,马普尔小姐收到了来自科尼什的便条。

针对你朋友所述一事,我们已做详细的调查,却无任何结果。没发现女性尸体,医院方面也没有如你朋友所述女人的入院记录,火车站方面,没有发现休克或犯病的女人,也无男人搀扶女人离开火车站的情况。因此你可以相信,关于此事我们已经做了最详细的调查工作。我认为你朋友确实目睹了这样一起事件,但事件的严重程度远远低于她的估计。

第三章

1“没那么严重?别扯了!”麦吉利卡迪夫人说,“这是起杀人案。”

她不服气地看着马普尔小姐,马普尔小姐也看着她。“简,你是不是想说,你觉得整件事都是一个误会,是不是想说我臆造了整件事。你是这么想的,对吧?”

马普尔小姐温和地答道:“每个人都可能被误解,都有可能,你也不例外,这是我们都应该了解的。但我仍觉得有很大可能你是对的……你看书要戴眼镜,看远处却看得很清楚——而你所目睹的事让你非常震惊,刚到我家的时候你也明显是吓坏了。”“这种事让人难以忘记,”麦吉利卡迪夫人耸耸肩说道,“问题是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我不觉得还有什么你能做的,”马普尔小姐一边思考一边说着——如果麦吉利卡迪夫人注意了朋友的语调,她可能发现马普尔小姐在你字上稍带地加重了一下语气,“这事你跟铁路上的相关人员说了,也向警察反映了。说实话,该做的你都做了。”“你在安慰我,”麦吉利卡迪夫人回答,“你很清楚,圣诞节后,我会马上去锡兰——和罗德里克待上一段时间,而且我绝不会取消这次旅行——因为我已经期待很久了。但是如果我觉得因为某些义务必须取消这次旅行,我会取消的。”麦吉利卡迪夫人说话的语气一点儿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知道,但伊丽莎白,就跟我刚才说得一样,我认为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一切。”“这得看警察局了,”麦吉利卡迪夫人说,“如果他们这样不用脑子的话。”

马普尔小姐直摇头:“并非如此,”她说,“警察并不傻。这反倒让事情更有趣了,不是吗?”

麦吉利卡迪夫人看着她,没理解马普尔小姐的意思。马普尔小姐再一次肯定了她的判断:她的朋友有原则,但想象力匮乏。“我们想知道的是,究竟发生了什么。”马普尔小姐说。“一个女人被杀了。”“嗯,但是谁杀的她?为什么?尸体是怎么处理的?尸体哪儿去了?”“这都是警察的事。”“没错,但他们什么都没发现。这是不是能证明这个凶手很聪明——相当聪明,”马普尔小姐说着,眉头紧锁起来,“我想不出他是如何抛尸的……你一时冲动杀了一个女人——那就一定不是有预谋的,否则你不会选择在火车即将进入大站时去杀人。一定是发生了口角——嫉妒之类的原因,你把她掐死了——尸体在你手上,此时火车要驶入车站,除了我之前说得那样,把尸体挪到车厢角落的座位上,盖住脸,让人们误以为她在睡觉,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火车,你还能做些什么?我暂时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性,但一定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马普尔小姐陷入了思考。

麦吉利卡迪夫人叫了她两声,她才听见。“你有些耳背了,简。”“可能有点儿,人们吐字不再像以前那样清晰了,但并不是我听不见,恐怕是压根儿没注意你在说话。”“我刚想问明天去伦敦的车次。下午去行吗?我要去玛格丽特家,她希望我能去她那儿喝下午茶。”“伊丽莎白,不知道中午十二点十五分的时候去行不行?我们可以早点儿吃午餐。”“当然没问题——”还没等她说完,马普尔小姐就把话抢了过去。“我在想,如果你没能赶上下午茶,比如晚上七点的时候才到,玛格丽特会不会介意?”

麦吉利卡迪夫人看着她的朋友,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你在想什么呢,简?”“伊丽莎白,我在想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伦敦,然后再坐你昨天乘的那班车到布拉克汉普顿,之后你再从布拉克汉普顿回伦敦,而我就像你那天一样,从布拉克汉普顿坐回我家。当然,车票我买。”马普尔小姐把最后几个字音发得特别重。

麦吉利卡迪夫人根本没有想钱的事。“你究竟在期待什么?”她问道,“另一起杀人案?”“当然不是,”马普尔小姐说,对于她的问题感到很惊讶,“我承认想在你的指引下去亲眼看看这个叫——叫——找个专业术语真难——叫犯罪地形。”

于是,第二天,她们坐上了下午四点五十分自伦敦帕丁顿车站发出的火车,两人坐在车厢的两个对角上。帕丁顿车站的人比昨天——周五——更多,因为距离圣诞只有两天了,但在四点五十分的这班车的车尾部分,人就相对少很多了。

可是,这次没有火车和她们并行,只是偶尔有一两列开往伦敦的火车一闪而过。有两次,反方向的高速列车也是一晃而过。麦吉利卡迪夫人时不时地看看手表,对自己有点儿怀疑。“很难说清是什么时候——当时经过了一个车站,那个车站我知道……”这时她们已经经过了一站又一站。“五分钟后应该就到布拉克汉普顿。”马普尔小姐说。

这时,从车厢门口走进来了一位检票员。马普尔小姐挑了挑眉毛,对麦吉利卡迪夫人使了一个怀疑的眼神,麦吉利卡迪夫人摇摇头,并不是同一个检票员。检票员在票上剪了一个小口,往前走去,步子有些踉踉跄跄,因为车站转过了一个长弯,列车的速度有些放缓。“快到布拉克汉普顿了。”麦吉利卡迪夫人说。“我觉得是快到郊区了。”马普尔小姐回答道。

窗外灯光闪闪而过,可以看到房子,偶尔也能见着街道和电车。列车的速度更慢了,开始并轨。“还有一分钟就到了,”麦吉利卡迪夫人说,“这趟好像什么收获都没有。简,对你有什么启发吗?”“恐怕没有。”马普尔小姐回答的语气有些不肯定。“花了一笔冤枉钱。”麦吉利卡迪夫人说道。如果是花她的钱,她会更加感慨,所以马普尔小姐坚持她出车费。“虽然如此,”马普尔小姐说,“我还是想去事发地点看看。这班火车只晚点了几分钟,周五那班车是准点的吗?”“是的吧,我没太在意。”

火车缓慢地驶入拥挤的布拉克汉普顿站台。广播里又传出了沙哑的声音,混杂着车厢门开关的声音,人们下车,上车,进入月台,走出月台,一幅拥挤的画面。

马普尔小姐想到杀人犯很容易混入人群,在人流的掩护下离开站台,甚至有可能换一节车厢,继续乘坐火车直至终点站,旅客中男性乘客很多,很难被发现。但想让一具尸体人间蒸发的难度还是很大的。尸体一定在某个地方。

麦吉利卡迪夫人下了火车,站在月台上,透过玻璃窗对马普尔小姐说:“简,一路小心,别冻着了,现在是天气最糟的时候。你也不是小姑娘了。”“我知道。”马普尔小姐回答。“我们也别管这事了,能做的都做了。”

马普尔小姐点点头,说:“伊丽莎白,在寒天里别这样站着了,会感冒的,去餐厅里喝杯热茶。你还有时间,你回城的那班车十二分钟后才来。”“我会的,简,再见。”“再见,伊丽莎白,祝你圣诞快乐,也愿玛格丽特一切安好,希望你在锡兰玩得开心,代我向罗德里克问好——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当然记得,而且相当清楚呢。在学校的时候你帮过他——一个带锁的柜子里的钱不见了,还是你帮他解决的——他永远忘不了这件事。”“哦,那件事。”

麦吉利卡迪夫人转身离开,汽笛声响起,火车缓缓滑动起来,马普尔小姐看着她敦实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伊丽莎白可以不再受良心的责备了,她已经履行了她的义务。

在列车提速的时候,马普尔小姐并没有往椅背上靠,而是直直地坐着,认真琢磨起来。尽管她说话有些啰唆,含糊,思维却很敏捷,条理也很清晰。目前她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也就是下一步做什么的问题。让人费解的是,她是自然而然地开始思考这件事,就像麦吉利卡迪夫人自然而然地想到义务一样。

麦吉利卡迪夫人刚才说她们已经做了能做的,对麦吉利卡迪夫人来说的确是如此,但马普尔小姐自己对这一点仍存怀疑。

有时候,这是有天赋的人才能想到的问题。这样说可能有点儿自大,但她能做什么呢?麦吉利卡迪夫人的话语在她耳边回响起来:“你不是小姑娘了……”

就像是策划一次外出活动,或是会计人员评估商业项目一样,马普尔小姐在心中掂量着,列出进一步活动有利和不利的方面。马普尔小姐心中的优势是:

1.自己长期的生活经验,熟知人的本性。

2.亨利·克林泽林爵士和他的干儿子。(他现在应该在苏格兰场工作,他的干儿子在小围场案帮了很多忙)。

3.我外甥雷蒙德的二儿子,大卫,在英国铁路公司上班,这是可以肯定的。

4.格丽塞尔达的儿子伦纳德对地图很在行。

马普尔小姐把这些“资产”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觉得都是可行的,能够很好地弥补自己的劣势,特别是老迈的身体。

马普尔小姐想:自己好像已经不可能四处奔波作调查,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了。

她的年龄和老迈的身体便是最大的阻力。尽管她的健康状况在同龄人中算不错的,但毕竟年纪大了。海多克医生都不让她做重的园艺活儿,更别说同意她去追查一个杀人犯。而实际上,这是她下一步准备做的事,而她的劣势便显现出来了。以前,她总是被案子所迫,不得不想尽各种办法查明事情真相。但这回要不要这样做,她自己也不太肯定……她现在老了——又老又累。在劳累了一天以后,她任何事情都不想做了,只想回到家,坐在壁炉旁,吃一顿美味的晚餐,然后上床睡上一觉,第二天醒来后出去散个步,简单地修葺花园,整理一下花花草草,既不做弯腰的事,也不让自己累着……“我年纪大了,不能再做这种冒险的事了。”马普尔小姐喃喃自语,出神地望着窗外路堤的转弯。

一个弯道……

一个模糊的想法在她脑海中冒了出来……就在检票员检完票之后。

那个弯道带来了一种思路,只能说是一种思路,不过跟之前想的完全不同。

马普尔小姐的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瞬间疲劳全无,“明早我就给大卫写信。”她想着。

而几乎同一时间,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个重要的优势。“当然,还有我最好的朋友弗洛伦丝。”2

马普尔小姐开始一步一步地计划她的行动,连圣诞节这种影响时间的因素也被她考虑在内了。

她给雷蒙德·韦斯特,她的外甥,写了一封信,送上了她的圣诞祝福,也顺带请他帮忙查一些急用的信息。

跟前年一样,她去年也有幸被邀请到牧师寓所参加圣诞晚宴,在那儿,她遇上了圣诞节放假回家的伦纳德,并跟他聊起了地图。

伦纳德喜欢各种各样的地图。对于一位老妇人找一张某个地区的大地图的原因,他没有什么兴趣,他只是泛泛地提起不同类型的地图,并记下符合马普尔小姐的要求的。实际上,他做的不止这些。他发现自己正好收藏了这样一张地图,便借给了马普尔小姐,马普尔小姐也承诺会好好看管,用完就还他。3“地图,”他妈妈格丽塞尔达问道,格丽塞尔达的儿子已经很大了,她看起来却很年轻,肤色也不错,不像住在简陋的牧师寓所里的人,“她要在地图上找什么?我是问她要地图干什么?”“不知道,”伦纳德回答说,“没具体说。”“我在想,”格丽塞尔达说道,“感觉有点儿……都这个年纪了,这个女人应该不会做这种事了。”

伦纳德问什么事,格丽塞尔达答得含含糊糊的:“哦,她爱管闲事,我在想,为什么要地图?”

没过多久,马普尔小姐便收到了她外甥孙的回信。信的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亲情的暖意:亲爱的姨婆,

近来可好?我打听到了你要的信息,只有两班列车符合你的要求。一班是下午四点三十三分,一班是下午五点整,四点三十三分的那班是慢车,经停哈令百老汇、巴维尔希斯和布拉克汉普顿,然后到通往贝辛市场的各站,而五点这班是威尔士快车,开往卡迪弗、新港岛和斯温西。四点三十三分的那班车如果不晚点,应该比四点五十分自帕丁顿出发的那班车早五分钟到达布拉克汉普顿,但四点三十三分的那班车也可能在到达布拉克汉普顿站之前被四点五十分的火车超越,而五点的车在到达布拉克汉普顿站之前会超过四点五十分的那班车。

我在想发生了什么有趣的绯闻?你是在城里购物后搭那班四点三十五分的车返回时,发现旁边的列车上市长太太和卫生巡视员搂在一起了?但这和那班车有什么关系?周末在坡斯考吧?谢谢你的套头毛衣,正是我需要的。你的花园怎么样?这个季节,我想花开得并不茂盛吧。外甥孙大卫

马普尔小姐看完信后微微一笑,接着就开始研究信中的信息。麦吉利卡迪夫人很肯定车厢是没有走廊的,因此不可能是斯温西快车,那就应该是四点三十三分的那班车了。

看来还得亲自去坐几班火车了。马普尔小姐叹了口气。她已经制定好计划了。

她在中午十二点十五分之前到伦敦,但这次返回时没有坐下午四点五十分的车,而是四点三十三分那班到布拉克汉普顿的车。一路下来,什么事也没发生,但她记录下了一些细节,这班车人并不多——四点三十三分还没到下午的高峰期,一等车厢里只有一位旅客——一位正在读《新政治家》的老头儿,马普尔小姐的隔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在火车停靠哈令百老汇和巴维尔希斯时,她把头探出窗户,观察了一下旅客上下的情况。在哈令百老汇站,上来了一批三等座旅客,人不多。在巴维尔希斯时,又下了几个三等座旅客,一等座的车厢里,除了那位看《新政治家》的老头儿,没上一个人,也没下一个人。

在快到布拉克汉普顿站时,火车经过一段转弯处,摆动起来,马普尔小姐站了起来,尝试着背靠窗户站着,在这之前,她已经把百叶窗放下来了。

她确定了列车突然转弯时,离心力和列车速度减慢会让人失去平衡靠在窗户上,百叶窗也因此很容易飞起来。她看着窗外的黑夜,天色并没有上次麦吉利卡迪夫人来时那么暗——不算黑,还有点儿光。但为了观察地形,她白天还得再来一次。

第二天,她一大早便坐火车到了伦敦,买了四个亚麻枕套——贵得吓人——这样既购置了日用必需品,又没有耽误调查。在帕丁顿站,马普尔小姐乘坐中午十二点十五分的火车返回。这次,头等车厢里只有她一个人,“税款,”她思考着,“一定是税款的原因。没人买头等车厢的票,除了上下班的商务人士,因为他们应该可以报销车费。”

还有十五分钟就到布拉克汉普顿站了,马普尔小姐拿出伦纳德的地图,观察起布拉克汉普顿周围的情况。来之前,她已经仔细地把地图研究过一遍,看到站名后,她能够立刻确定自己的位置,因此也能掌握火车减速转弯的地点。这个弯不算大,马普尔小姐把鼻子贴在窗户上,仔细地研究车外的地面情况——轨道的路堤很高。她一边注意车外的情况,一边看着地图,直到列车到达布拉克汉普顿。

当晚她写了一封信,并把这封信寄给了住在布拉克汉普顿,麦迪逊路四号的弗洛伦丝·希尔小姐……第二天上午,马普尔小姐去了郡图书馆,研究布拉克汉普顿的名册、地名录和郡志。

现在,一切都跟她当初脑中模糊的设想相吻合,她的假想被证明是可能的,但光靠想就只能到这一步了。

下一步就需要行动了——大量的行动——她的身体肯定是吃不消的。如果想要证明她的想法是对还是错,她必须依靠他人的帮助才行。但问题在于——谁呢?马普尔小姐想了很多名字,也考虑了很多可能性,但都焦虑地摇摇头,一一否定了。聪明的人都很忙,不仅仅因为他们位居要职,另外,他们的闲暇时光也都被提前计划好了。那些头脑没那么灵的人有时间,但在马普尔小姐看来,却帮不了任何忙。

她静静地思考着,越发焦急和困惑。

突然,她豁然开朗,说出一个名字:“就是她了!”马普尔小姐说道,“露西·爱斯伯罗。”

第四章

1

露西·爱斯伯罗这个名字在一些圈子里已经颇有名气。

爱斯伯罗现年三十二岁,曾经是牛津数学专业的第一名,公认的聪明人,被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会拥有辉煌的学术生涯。

但除了学术上的天赋异禀,她并不是一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她意识到做一辈子的学术,报酬少得可怜。她对教书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但跟比自己愚笨的人打交道倒给了她不少乐趣。简言之,她对人——各种各样的人十分感兴趣,并不局限于某一类人。她非常爱钱,对于这一点她丝毫不隐瞒,要挣钱就必须找到他人所缺。

露西立刻找到一个很大的缺口——不同类型的,且有经验的家政服务。而她朋友和其他老师没料到的是,她真的去干这行了。

不难想象,她很快便获得了成功。十多年后的今天,不列颠群岛的人都已经熟知露西这个名字。常见的情形是,妻子们高兴地对丈夫们说:“没问题的。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美国。我已经请了露西·爱斯伯罗!”露西·爱斯伯罗这个名字的意义在于,只要她去了一户人家,家中一切的担心、忧虑和重活儿都会一扫而空。她什么都做,什么人都照料,什么都安排。让人难以置信的一点在于,你想得到的事她都可以做得很好。她既照顾老人,照料小孩,也服侍病人,烧得一手好菜,和年长的用人也处得很好——个别家庭有年纪很大的用人——应对那些不可理喻的人也有自己的一套,经常醉酒的酒鬼在她面前也不敢撒酒疯,连小狗都很喜欢她。她最大的优点是从不介意做任何事——擦厨房地板、在花园里挖土、清理狗屎、运煤。

她有一个原则是从不接长活儿,在同一户人家一般只干两个星期——特殊情况下最多做一个月。为了这两周的工作,你得付出很高的报酬,但也会受到王室般的待遇,你可以完全放松自己,出国或者待在家里,做些让自己开心的事,不用担心家务,因为露西会把家里照顾得井井有条。

正因为如此,想请露西的人很多。如果她愿意,接下来三年都会被预订得满满的,也有人想出一大笔钱请她长期做下去,但她无意于在一家长期干,也不接受超过半年的预定。那些聒噪的雇主不知道的是,在半年内,她时常给自己留些空闲时间,给自己放一个奢侈的短假——因为她工作时不用花钱,雇主给她的报酬和待遇也都不错——或者接受某份突然感兴趣的工作,要么是因为工作本身的性质,也可能是因为她“喜欢各种各样的人”。想雇用她的人多如牛毛,自由选择的权利在她手上,因此她多数是依据个人喜好来选择雇主的。她的服务不是千金可换的。她有选择的权利,也确实做了选择。她很享受她的生活,并视之为娱乐的源头。

她把马普尔小姐的来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她是两年前认识马普尔小姐的,那时小说家雷蒙德·韦斯特请她照看他患了肺炎的姨妈,她接受了这份工作,来到圣玛丽米德。她非常喜欢马普尔小姐,而马普尔小姐透过卧室的窗子看见露西种香豌豆的动作十分娴熟,也松了一口气,靠在枕头上一边吃露西做的小点心,一边听着家里脾气不太好的老用人讲述如何“教了爱斯伯罗一种钩针花样,她之前都没听说过!她挺开心的。”这让马普尔小姐不大不小地吃了一惊。而在她的照料下,马普尔小姐的恢复速度之快也让医生觉得不可思议。

马普尔小姐写信询问露西能否帮她做一件事——一件不寻常的事,或者找个时间,两人碰个面来讨论一下这事。

露西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紧锁着双眉,她确实没有任何空闲时间了,但是“不寻常”这几个字,还有她对马普尔小姐的印象,让一切问题都不成问题。她直接给马普尔小姐打了个电话,说明她现在正在工作,不方便去圣玛丽米德,但第二天下午的两点到四点间她没事,可以和马普尔小姐碰面,伦敦的任何地方都行。她建议在自己的地方见面,那是一幢不伦不类的建筑,有几间又小又暗的写字房经常空着。

马普尔小姐接受了她的建议,第二天两人便见面了。

两人互相问好后,露西把马普尔小姐带进了最暗的写字房,问道:“最近我都没有时间,但你能说说我要做什么事吗?”“很简单,真的,”马普尔小姐回答,“不寻常,但简单,我想让你找一具尸体。”

露西心生疑惑,觉得马普尔小姐是不是有点儿精神失常,但她立刻打消了这个顾虑,马普尔小姐正常得很。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什么样的尸体?”露西问,她出奇的淡定。“一具女性的尸体,”马普尔小姐回答说,“一位在火车上被杀的——实际上是被勒死的——女性的尸体。”

露西稍稍抬了抬眉。“嗯,相当不寻常,你给我说说情况吧。”

马普尔小姐把事情告诉了她,她听得很入神,一句话也没说,马普尔小姐说完后,她说:“这全部都是根据你朋友的所见——或是她认为她看到的——”

她话没说完,只是给出了自己的疑问。“麦吉利卡迪夫人从不捏造事实,”马普尔小姐解释道,“这也是我相信她的原因。如果换作桃乐西·卡特莱特——事情可能完全不一样,桃乐西总能编出一个像模像样的故事,并经常深信不疑,她的故事有一定事实基础,但也只有这些是真的。但是麦吉利卡迪夫人这种女人很难相信任何奇怪和不可能发生的事,她是个与暗示绝缘的人,像是一块绝缘的花岗岩。”“我懂了,”露西思索着回答道,“嗯,我相信你所说的,但为什么找我呢?”“我对你的印象深刻,”马普尔小姐说,“而你也知道,我的身体不允许我四处奔走做事了。”“你要我去做调查这一类的事?警方不是已经全部做过了吗?还是你觉得他们做事太疏忽了?”“不是,”马普尔小姐答道,“并不是他们的疏忽。只是我最近对那具女尸有了一个新的假设,那具尸体一定在某个地方,如果不在火车上,那一定被推下或扔下了火车——但沿线并没有发现尸体。因此我坐了同一班火车,想看看在火车行驶的途中有什么地方可以抛尸——确实有这样一个地方,列车在进入布拉克汉普顿前会转一个大弯,在一处高路堤上,如果尸体在那里抛出,列车正好有个倾斜的角度,我想尸体能够被扔下路堤。”“即使这个假设成立,你能肯定找到尸体?”“嗯,尸体可能被抬走了……我正要找一个,地图上的这个地方。”

露西弯下腰来看马普尔小姐所指的地方。“它正好处在布拉克汉普顿的市郊,”马普尔小姐说道,“起初是一座乡村庄园,有很大的草坪和庭院,现在仍然在那儿,丝毫没有改变,四周建起的房子和小的郊区住宅把庄园包围起来。这座庄园叫拉瑟福德庄园,一八八四年由克瑞肯索普建造,他当时是一名非常有钱的制造商。克瑞肯索普的儿子,现在也是一位老人了,仍和他女儿住在那儿。庄园一半的外墙都在铁轨旁。”“那你要我做——什么?”

马普尔小姐很快给出了答案:“我想让你在那里找份活儿干,每家都需要会做事的人来帮忙做家务——我想这应该不难。”“嗯,我也觉得没什么困难。”“我知道,据本地人说,克瑞肯索普是个吝啬鬼。如果他给你开的工钱很低,我会给一定的补偿,加起来应该比你现在的工资高。”“因为工作难做吗?”“不如说是因为危险性。这事可能会有危险,提醒一下你准没错。”“我想,”露西一边思考一边说,“危险可不能唬住我。”“我也这么想,”马普尔小姐回答道,“你不是那种人。”“你是不是认为这样反而能引起我的兴趣,我的生活很少有危险。但你真认为这事有危险吗?”“有个人,”马普尔小姐指了出来,“成功地实施了一起杀人案,没引起人们的注意,没有证据,只有怀疑。两个年老的妇女向警察反映了一件看似不太可能的事,警方进行了调查,一无所获。一切都做得很漂亮,丝毫没有引起怀疑。我想这个人,不管他是谁,不会担心事情被人调查——特别是他成功地实施了杀人计划后。”“那我具体要找什么东西呢?”“路堤附近可能留下的证据,衣服碎片,受损的灌木丛——这类东西。”

露西点点头。“然后呢?”“我会住在庄园附近,”马普尔小姐说道,“我的一位老用人,忠诚的弗洛伦丝,住在布拉克汉普顿。她照看年迈的父母多年,现在两位老人都去世了,她便把房子租了一部分出去——房客都是正派的人。她安排我和她睡一间房,她会悉心照顾我的,我觉得我还是住在你附近好一点儿。你可以提到你有个年迈的姨妈住在附近,所以你想找一份离她近点儿的活儿,你也能和那家人提前谈好条件,要求有一定的空闲时间经常去看望她。”

露西又点点头。“我原本打算后天去陶尔米纳度假,”她说道,“假期可以延后。但我只能承诺你三个星期,我之后的时间都被预订满了。”“三个星期应该够了,”马普尔小姐说,“如果三个星期还什么也找不出来,那我们最好放弃此事,就当是我想多了。”

马普尔小姐离开了。露西思考了一会儿后,拨响了布拉克汉普顿职业介绍所的电话,那儿的女经理她很熟。她说明自己十分想在布拉克汉普顿周围找一份工作,好离姨妈近一些。几个好地方都被她巧妙地拒绝了,一点儿小困难也被她聪明地化解,拉瑟福德庄园几个字终于从电话那头说了出来。“我要找的就是这儿。”露西回答得很肯定。

介绍所给艾玛·克瑞肯索普小姐打了个电话,随后又给露西打了个电话。

两天后,露西离开伦敦,踏上了去拉瑟福德庄园的路。2

露西开着她的小车,穿过了一扇气派的大铁门,刚进门就看到一幢小屋,看起来已经完全被遗弃了,不知道是因为受到了战火的洗礼,还是单纯不用了,一段蜿蜒曲折的长路穿过大片大片色泽暗淡的杜鹃花,便到了艾玛小姐住的房子。看到这幢房子时,露西不禁屏住呼吸,这简直是一幢微型的温莎城堡。房前的石阶没得到小心的保护,原本用来扫沙砾的扫把被弃在一旁,阶上长出了杂草。

露西拉下了老式铁铃,铃声很大,整个房子都回荡着声响。一位邋里邋遢的妇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打开门,满脸疑惑地看着她。“预约了的那位,是你吗?”她问道,“什么什么伯罗小姐来着,小姐她告诉我的。”“正是。”露西回答。

房子里冷得刺骨,妇人带她穿过一间昏暗的大厅,打开右边的一扇房门。出乎她的意料,会客室还挺好的,里面摆放着书籍和包裹着印花棉布的椅子。“我去告诉小姐。”妇人对露西说,离开时重重地把门一关,露西本就已经十分厌恶她了,这下厌恶得更深。

几分钟后,门又开了。看到艾玛的第一眼,露西便喜欢上这个人了。

艾玛是一个中年女人,没有什么特点,既不算相貌平平,也不是美丽动人。衣着得体,粗呢外套配一件套头毛衣,前额的黑发向后梳着,淡褐色的双眼,目光坚定,声音很悦耳。

她问道:“爱斯伯罗小姐?”随即伸出了手。

她看起来有些疑虑。“我想问,”她又问,“你真要在我们这儿工作?我不需要家务管家,而是要人干活儿。”

露西说这也是大多数家庭要她干的事。

艾玛面带歉意地说:“有很多人认为只要做做简单的清扫就行了——这些简单的清扫活儿我自己也能做。”“十分理解,”露西回答,“你要人做饭、洗衣服、做家务活儿、生炉子,都没问题,我都能做,我不怕干活儿。”“这是幢大庄园,恐怕不太方便。当然我们用到的地方很少——只有我和我父亲,我父亲是个病人。我们的生活很朴素,这儿有一个雅家炉。我有几个哥哥,不常来。家里还有两位女佣,一位是基德太太,她每天上午在这儿,另一位是哈特太太,每周做三天,擦拭一下家里的黄铜饰品等等。你开车吗?”“嗯。如果没地方停,停外面就好,停在空地上是经常的事。”“不用,这儿有很多马厩,不存在没地方停的问题。”她皱了一会儿眉头,问道,“爱斯伯罗——很少见的名字,我的几个朋友跟我说过一个露西·爱斯伯罗——你在肯尼迪家做过?”“嗯,肯尼迪太太生孩子时,我在他们北德文区的家里帮过忙。”

艾玛笑了。“我听说,你打理家务的那段时间,是他们感觉最清闲的时候。可我记得你要的报酬很高,那个数目——”“完全不用担心,”露西说,“我只想离布拉克汉普顿近一点儿,我有个上了年纪的姨妈,健康状况堪忧。我想离她近点儿,因此将薪水做为次要的考虑条件,我不能对她坐视不理。如果我能确定基本每天都有些空闲时间的话。”“当然有,如果你愿意的话,下午都没事,晚上六点之前回来就行。”“再好不过了。”

艾玛小姐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把顾虑说了出来。“我父亲年纪大了,有时候——不太好服侍,他对钱看得比较重,有时候说的话让人反感,我不想——”

露西立刻把话接了过来。“老人我服侍得比较多,不同性格的老人,”她说道,“我跟他们都挺合得来的。”

艾玛如释重负。“这个父亲很难伺候!”露西自己分析着,“肯定是个暴脾气。”

她被安排独自住一间卧室,房间宽敞却昏暗,有个小电热器,已经开到最大了,房子里却不怎么暖和。艾玛带着她在庄园里转了一圈,庄园很大,却不太舒适。她们经过大厅的一扇房门时,一个声音吼道:“是你吗,艾玛?那个新来的女孩到了吗?把她带进来,让我见见。”

艾玛的脸一下子就被吓红了,怀着歉意看着露西。

两人走进了房间。

房子的墙壁都用深色的天鹅绒包裹着,窗户十分窄,基本上透不进什么光,屋内摆满了厚重的维多利亚风格的红木家具。

老克瑞肯索普坐在轮椅上,身旁放着一根银色杖头的手杖。

他个子很大,体形消瘦,布满褶皱的皮肤包裹着松弛的肌肉,脸长得有点儿像斗牛犬,方形的下巴,浓密的深色头发下是一双灰色的小眼睛,眼神里充满怀疑。“让我看看你,年轻人。”

露西面带笑容,泰然自若地走上前去。“有件事你最好现在就弄清楚,住着大房子并不代表我们很有钱,我们没有钱,我们的生活很俭朴——听清楚了——俭朴!如果你有很多过分的想法,最好别来这儿了。在我这儿,鲶鱼和大鲮鱼没有区别,这一点你记住了,我受不了浪费。我住这儿是因为这房子是我父亲建的,我也喜欢这幢房子。在我死后,我的子女如果想卖这幢房子,可以卖掉,我估计他们也是这么想的,毫无家庭观念。这房子建得很好——很结实。房子周围的土地也是我们的——为了免受外人打扰。四周的土地如果当建筑用地出售,能赚一大笔钱。我在世的时候这是不可能的,你们别想把我从这里面赶出去,除非我死了,你们把我抬出去。”

他两眼直直地瞪着露西。“你是这幢房子至高无上的主人。”露西答道。“取笑我?”“当然不是,我觉得能有一块四周都是城镇的乡村土地,是件让人很兴奋的事情。”“没错,在这儿你看不到其他的房子,你见着了吧?四周都是放牛的牧场——布拉克汉普顿的正中心。当风从那边刮过来时,会听到一些汽车的声音,但这里仍然像田园一样。”

他接着又用同样的语调命令艾玛:“给那个该死的蠢医生打电话,告诉他上次的药完全没用。”

露西和艾玛转身离开。他在后面大声吼道:“别让那个爱扫灰尘的傻女人进来了,她把我的书全弄乱了。”

露西问道:“克瑞肯索普先生病了很久了?”

艾玛的回答有点儿闪烁其词:“哦,有些年了……这是厨房。”

厨房空间很宽大,大型的厨灶炉具冰冷地放在那儿,像被遗弃了一般,旁边放着一个雅家炉。

露西询问开饭时间,然后看了看储物橱,之后高兴地对艾玛说:“现在,情况我都熟悉了,不用管了,全交给我吧。”

艾玛那晚睡觉时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肯尼迪家没说错,”她说道,“这人相当不错。”

第二天一早,露西六点便起来了。清理房间,买菜,把做饭的材料放在一起,做早饭,并把早饭送到了老克瑞肯索普的房间,还同基德太太一起整理床铺。上午十一点时,她们在厨房里坐了下来,喝着浓茶,吃着饼干。“没架子”的露西、茶的浓烈与甘甜,让基德太太卸下了警惕,跟她聊了起来。基德太太是一个瘦小的女人,有很强的洞察力,但口风很紧。“他就是个老吝啬鬼,艾玛得受多少气啊!她也不是任你欺负的那种人,必要的时候她也不是好惹的。每次男士们回家的时候,她都忙里忙外,到时候就会有好东西吃了。”“男士们?”“嗯,这原本是个大家族。老克瑞肯索普最大的儿子埃德蒙德在战争中阵亡了,二儿子塞德里克住在国外,没有结婚,经常画画。三儿子哈罗德在伦敦工作,也住在城里——娶了一位伯爵的女儿。四儿子阿尔弗雷德赚钱很有一手,但品行不太好,已经惹了一两次麻烦。大女儿伊迪斯的丈夫,布赖恩,是个很好的人——伊迪斯几年前去世了,但她丈夫仍然是家庭的一员。伊迪斯有个儿子,亚历山大少爷,他还是个学生,放假时经常会在这儿住一段时间,艾玛小姐经常成为他打闹的对象。”

基德太太刚刚说的露西都记住了,她继续给这位“告密者”添着茶水。终于,基德太太不情愿地站了起来。“今天上午好像聊了很久了。”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亲爱的,土豆要不要我帮忙准备呢?”“都准备好了。”“你真是太能干了!这儿好像没什么事做了,那我做自己的事去了。”

基德太太走出了厨房,露西还有多余的时间,无事可做,便擦拭起厨房的桌子来,之前她就想做这事了,但碍于那是基德太太分内的事,为了不得罪基德太太,只好停了下来。她又去擦镀银餐具,一个个都擦得闪闪发亮。露西做了午饭,收拾好厨房,饭后把餐具也洗了,下午两点半,她准备出门探探周围的情况。出门前,她把下午茶都准备好了,放在一张托盘上,有三明治和抹黄油的面包片,上面盖了一张湿餐布,让这些茶点不会太干。

她在花园里踱步——一件很常见的事。果园里稀稀疏疏地种着些蔬菜,温室破烂不堪,原本供人行走的路也长满了杂草,只有房子周围的那片蔬菜种得不错,没有受到杂草的侵蚀,露西觉得是艾玛亲自打理的。园丁是位老人,有点儿耳背,并不怎么做事,只是有人来时才装模作样做一会儿。露西愉快地和他攀谈起来,他住在这个马厩院子附近的一幢小房子里。

从马厩大院出来有一条行车道,走过车道,穿过两边都有栏杆的草坪后,便到了铁轨桥拱下,穿过桥拱,是一条窄小的后街。

每隔几分钟,铁轨拱桥上方的主线铁轨有一辆火车疾驰而过,当火车减速经过克瑞肯索普家旁的急弯时,她便认真观察。她走过桥拱,到了后街。这儿看起来很少有人经过,道路的一旁是铁轨的路堤,另一旁是大型工厂外墙。沿着路一直往前走,她到了一条街上,街旁有些小房子,她可以听到不远处主街的声音,一片交通繁忙的景象。她看着表。附近一幢房子里走出来一个女人,露西叫住了她。“不好意思,请问附近有公共电话吗?”“路的拐角处有个邮局。”

露西谢过了她,朝邮局走去,所谓的“邮局”其实是商店和邮局的结合体,房子旁有个电话亭,她走了过去,拨通了电话。她请马普尔小姐接电话,电话里一个女人用尖锐的声音答道:“她现在休息了。我不想去打扰她!她需要休息——她现在年纪大了。请问你怎么称呼?”“爱斯伯罗小姐,用不着打扰她,只需要转告她我到了,一切都好,有什么新发现我会告诉她的。”

她挂了电话,便返回了拉瑟福德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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