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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0-03 11:5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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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史蒂文·斯洛曼,(美)菲利普·费恩巴赫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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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的错觉

知识的错觉试读:

版权信息 书名:知识的错觉作者:[美]史蒂文·斯洛曼,[美]菲利普·费恩巴赫设计:小暑暑排版:小暑暑出版社:中信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1-01ISBN:9787508682501本书由中信联合云科技有限责任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推荐序无知怎么破解?没人知道

在《知识的错觉》一书中,认知学者史蒂文·斯洛曼和菲利普·费恩巴赫又毫不客气地为个人理性的棺材板狠狠地钉上了一颗铆钉。在17—20世纪的400年间,西方哲学相信人人都能独立思考,将个人理性奉为圭臬,并把这些视为现代社会的基石。民主制度建立在选民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基础上,自由市场经济笃信消费者永远明智,现代教育试图教会学生们独立思考。

过去的几十年以来,这种理想化的个人理性备受各方抨击。后殖民主义者和女权主义者认为它不过是西方沙文主义的幻想,用以美化白人男性的无上权力和荣光。但行为经济学家和进化心理学家的论证已表明,人类的大多数决策都不过是情绪使然和拇指法则的产物,而非来自理性的分析,我们的这种情绪与经验或许更适合因应石器时代的非洲大草原,而对电子时代的都市丛林望尘莫及。

斯洛曼和费恩巴赫要讨论的远不止于此,他们指出,别提理性思考了,个体的思考能力这个说法本身也有待商榷。人类鲜有独立思考的时候。相反地,我们会采取群体思考的方式。正如族人共同养育后代,发明工具、化解纷争、治愈疾病也都需要群策群力。没有人能凭一己之力盖出一座教堂、造出一颗原子弹或一架飞机。让智人从众生当中脱颖而出,称霸地球的并非我们的个人理性,而是那无与伦比的群体思考力。

正如作者在那些趣味盎然却又发人深省的篇章中向我们展现的那样,人类个体对这世界的了解少得可怜,而且随着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这一了解越来越有限。石器时代一个靠渔猎采集为生的人尚懂得如何制衣、生火、捉兔子以及狮口脱险。如今,我们自以为知识更渊博了,但就个体层面而言,我们实际上越发地无知了。我们生活中方方面面的需求几乎都仰仗着别人的专业知识与技能。在一项原本不起眼的实验中,受试者被问及他们是否了解拉链的运作原理。大多数人都自信满满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毕竟这玩意儿他们天天都在用。接着,受试者被要求对拉链的原理给出准确的解释,并尽可能详细地描述“拉”拉链时的每一个步骤。大多数人都傻眼了。这便是知识的错觉。尽管人人都一知半解,但由于我们把别人脑袋里的知识当成了自己的,便自以为上知天文下晓地理。

不过,这也未必是件坏事。正是对群体思考的依赖成就了我们世界霸主的地位,知识的错觉让我们不用花大把力气亲力亲为地弄清楚每件事情,日子也能过得一帆风顺。从进化的角度看,人类相当擅长采他者之长为己之用。

然而,正如许多在远古时期管用,步入现代社会就失灵的人类特质一样,知识的错觉也有其软肋。世界变得越来越复杂,人们意识不到自己有多么无知。结果是,一群对气象学或生物学一窍不通的人就气候变化和转基因作物等议题吵翻了天,而另一群根本不知道伊拉克或乌克兰在哪儿的人,极力主张要对这些地区采取行动。人们很少发觉自己的无知,因为他们会沉浸在一个高度同质性的环境中,其信念被不断自证与加强,鲜有相左之声。

据斯洛曼和费恩巴赫所言,向人们提供更丰富的信息也于事无补。科学家寄望于通过更进一步的科学教育来消除反科学带来的偏见,专家学者致力于通过传播准确可信的事实和专业可靠的报告来影响公众舆论对奥巴马医改法案或全球变暖议题的看法。这类无谓的希望皆根植于对人类思维方式的迷思。事实上,我们绝大多数的观念都源于群体思考而非个人理性,这些观念又经由群体认同的加强而根深蒂固。把事实真相一股脑儿摆在他们面前,揭露他们个体层面的无知,这很可能会适得其反。大多数人都不愿意面对真相,更不喜欢承认自己的愚蠢。如果你觉得摆事实讲道理就能让唐纳德·特朗普相信全球变暖——请三思吧。

没错,那些笃信事实真相能够改变公众舆论的科学家本身可能就是科学界群体思维的受害者。科研群体坚信事实的效力,正是在这种信念的驱使下,即便大量的实证经验与之相左,他们还是固执地认为只要收集足够的事实,就能在公开辩论中获胜。相似地,对个人理性的传统看法这一见解本身也可能是群体思维而非实证经验的产物。巨蟒剧团演绎的《布莱恩的一生》的高潮之一,就是一大群不明真相的追随者把布莱恩误当成了救世主。无路可逃的布莱恩对他的门徒嚷道:“你们不需要追随我,你们不需要追随任何人!你们得自己思考!你们都是独立的人!”热切的门徒又随之齐声吟诵起来:“是的!我们都是独立的人!”巨蟒剧团的表演旨在讽刺20世纪60年代的反主流、反正统文化,但其中对个人理性主义的真知灼见大概放在任何时代都适用。

未来的数十年间,世界或将变得比今日复杂更多。人类个体终将对于科技产品、经济形势和政治动向如何影响世界知之更少。那我们还怎么能放心地把决定权交给这些无知又容易被操纵的选民和消费者?倘若斯洛曼和费恩巴赫所言属实,让选民看到更多的真相,向消费者提供更多的信息也无益于问题的解决,那么,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两位作者也只能耸耸肩。但他们确实给出了几条简单实用的法则(“存下收入的15%来养老”),以及把握最佳的教育时机(教刚下岗的人如何面对失业危机而不是对上班族指手画脚),并鼓励人们面对无知的现实。当然,这些还远远不够。正如书中所言,斯洛曼和费恩巴赫对自身理解力上的限制也心知肚明,他们自知无法提供答案。而且,十有八九根本没人知道。尤瓦尔·赫拉利历史学家,《人类简史》作者前言无知与知识共同体

三名士兵坐在一个三英尺厚的混凝土掩体中,聊着各自的家乡。突然,谈话随着水泥墙体的剧烈摇动而中断,接着停止,地面晃得简直像抖动的杰乐果冻(Jell-O,美国果冻食品品牌)一般。此刻,在他们头顶上方三万英尺处的一架B-36轰炸机上,机组成员因机舱中充斥的热流与浓烟而咳嗽不停,并因为几十个闪光灯和警报器同时启动而争吵不休。与此同时,在向东80英里的海面上,不幸的“幸运龙五号”渔船(第五福龙丸)全体船员站在甲板上,惶恐而惊愕地盯着海天之际。

这是1954年的3月1日,身处太平洋远洋海域的他们都见证了这一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爆炸事件:绰号为“虾”,代号为“喝彩堡垒”1的氢弹爆炸。不过,好像哪里不对劲儿,而且错得很离谱。那些置身比基尼环礁掩体中的军人们接近核弹的爆心投影点。他们曾目睹过以往的核弹爆炸,这不像地震那样不可预期,他们应该能够预知爆炸发生45秒后袭来的冲击波。再说B-36的机组人员,他们进行的是一次载有科学使命——放射性沉降云采样与放射性测量的飞行任务,理应在安全高度内航行,而这架飞机却被烧得都要起泡了。

这些人都比第五福龙丸上的船员要幸运得多。爆炸发生两小时后,一片放射性沉降云笼罩在渔船上空,使船员们暴露在放射性碎片下长达数小时之久。他们几乎立即出现了辐射综合征的急性症状——牙龈出血、恶心、灼烧感——其中一人在送至东京医院后几天内就死亡了。爆炸发生前,美国海军曾护送几艘渔船离开危险海域。而第五福龙丸早已在美国海军划定的危险海域以外了。更令人痛心的是,几小时后,放射性沉降云随即飘过了朗格拉普环礁和乌蒂里克环礁,使本地居民都受到了辐射。这是居民们从未经历过的。他们在罹患急性辐射综合征三天后被疏散撤离,并暂居于另一个岛上。他们于三年后返回环礁,但又因癌症发病率激增而被再次疏散。最为悲惨的是孩子们,他们始终眼巴巴地盼着回家之日的到来。

爆炸的威力远远大于预期,这是灾难发生的原因。TNT当量是用于衡量核武器威力的指标。1945年于广岛2爆炸的代号为“小男孩”的裂变式原子弹,其当量为16 000吨TNT(三硝基甲苯,常用于制造炸药),足以让这座城市的大部分彻底变为废墟并夺走10万人的生命。研制“虾”的科学家们对其威力的期待大约是“小男孩”的300倍,即6兆吨。然而,“虾”实际释放了15兆吨的爆炸威力,几乎相当于“小男孩”的3 000倍。科学家们预见了这次爆炸会威力惊人,却没想到低估了那么多。

这一错误源于对该炸弹主要成分之一锂–7的误解。在“喝彩堡垒”事件前,锂–7被认为是相对惰性的。事实上,锂–7在受到中子轰击时会发生强烈反应,通常衰变为氢的不稳定同位素,然后与氢原子结合,释放出更多中子的同时也释放巨大的能量。此外,负责评估风向的团队也犯了一个错误,他们未能预测较高海拔的东风将推动放射性沉降云飘向有居民的环礁。

这个故事诠释了人类的心智是一个矛盾体,即人类心智是天资与悲怆、聪慧与愚昧的合体。人类能力最极致的展现莫过于对神力(超自然力)的藐视与反抗。我们从1911年首次发现原子核到有能力制造兆吨级的核武器不过用了40年的时间。我们学会使用火,创建了民主制度,登上了月球,并培育出转基因番茄。然而,正是这样的我们,也有着傲慢、愚勇的一面。我们不仅会犯错,有时还会失去理智,常常表现得很无知。实在难以想象,会产生核聚变反应的氢弹竟出自人类之手。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我们居然真的造出来了(尽管直到它腾空爆炸之时,我们也没有完全掌握其背后的反应原理)。同样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我们早已发展出精密的政府机制与经济体系,然而大多数人在享受其带来的有序现代生活的同时,却并不了解它们究竟是如何运作的。不过,人类社会目前似乎一切如常,至少核辐射不会在下一秒降临到你我身上。

人类何以能够兼具创意与无知,时而把大家哄得团团转,时而又被自己气得捶胸顿足?我们对世界的理解如此有限,又何以掌握如此多的技术与能力?以上问题你都将在阅读本书的过程中找到答案。

思考是种集体行为

20世纪50年代,认知科学开始成为一门学科,研究人类已知领域中最非凡的特质:我们的心智是如何运作的。思考是如何实现的?究竟是什么在人类大脑中,使我们对数字敏感,用数学去计算和理解死亡率,让行为符合道德却有时又很自私,或让我们做出哪怕只是用刀叉吃东西这种最简单的行为?做出以上这些行为的能力都是人类独有的,你无法在机器或其他动物身上找到。

研究人类心智已成为一项志业。史蒂文作为一位认知科学教授已从事此课题超过25年。拥有认知科学博士学位的菲尔精通市场营销,他致力于了解人们是如何进行决策的。纵观认知科学的发展历程,我们看到的并不是逐步探明人类心智如何不断撷取惊人成就,相反地,多年来认知科学总是告诉我们“人类不能做什么”——我们的局限在哪里。

认知科学更令人沮丧的一面是,其一系列关于人类能力的启示虽不是针对所有人,但对大部分人而言,都表明我们的工作方式及成就都高度受限。每个个体能够处理的信息量是非常有限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听完自我介绍的下一秒可能就忘记了对方的名字)。人们常常缺乏看似最基本的技能,比如评估某一行动可能存在的风险,甚至好像永远也不会从中学到教训(因此绝大多数人,包括本书的作者之一,总是可笑地恐惧于搭乘最安全的现代交通工具之一——飞机)。或许更重要的是,个人所涉及的知识十分浅薄,与世界真实的复杂性相比不过皮毛而已,更何况我们常常意识不到自己的无知。其结果是,人类对目前已知事物的了解少得可怜,却常常自负地认为自己无所不知。

我们的故事将会带你进入一次跨学科之旅,涵盖了心理学、计算机科学、机器人技术、演化理论、政治学以及教育学,这一切都旨在引领我们探索心智是如何运作的以及思维到底是什么。并且,你也会明白,为何回答以上问题对于解释人类心智之浅薄与强大并存至关重要。

人类的心智并不是一台计算机,生来就是用于储藏海量信息的。我们的心智经过演化成为一个懂得灵活变通的问题解决专家,学会只提取最有用的信息并举一反三地应用于新情势,引导我们做出决定。于是,个体极少耗费大脑资源储存细枝末节的信息。从这个角度看,人类社会更像蜜蜂和它们的蜂巢:我们的智慧是集体式的而非个体式的。当这种智慧发挥作用时,个体不仅仅依赖各自脑中的知识储备,还需要那些存在于我们身体、周遭环境,尤其是他人头脑中的信息。当我们把这些信息加在一起,便会发现人类的思想是多么令人震撼。但别忘了,这是群体的产物,而非个人所能及。“喝彩堡垒”核试验计划是蜂群思维的一个极端案例。这一复杂项目需要约一万人直接参与其中,更别提那些必要的数不胜数的间接参与者,譬如募资的政客和营建基地与实验室的承包商。在这个项目中,数百名科学家负责炸弹的各个不同组件,数十人负责监控气象,还有研究放射性危害的医疗团队。此外,反间谍部门确保通信加密,并确保俄罗斯潜艇不能足够接近比基尼环礁以窃取秘密情报。这一项目还需要厨师负责伙食,清洁人员负责后勤卫生,以及水管工人保障厕所下水道畅通。没有任何人能完全掌握这当中所需知识的千分之一。我们通力合作,为了共同追寻的艰难事业,集众人心智,化不可能为可能。

这固然是积极美好的一面。而躲在“喝彩堡垒”阴影下的是核军备竞赛与冷战氛围。下面我们要关注的是这种极具代表性的狂妄自大:引爆一个15兆吨级炸弹的背后动因。这至今也未被全部理解。

无知与错觉

事物总是比其看上去要复杂得多。你不会惊讶于现代汽车结构、计算机系统或空中交管制度的复杂性。但,马桶呢?

我们的生活中有奢侈品,有实用品,更有那些“没你不行”的必备品。冲水马桶无疑被归在最后一类。我们对如厕的需求是真实存在的。发达国家每家每户至少有一个卫生间,餐厅基于法律的规定也必须设立盥洗室,还有,谢天谢地,你通常也能在加油站和星巴克咖啡馆找到它们。它们的实用与简便程度简直是奇迹,让人人都觉得其工作原理简单易懂。无疑,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想的,不是吗?

让我们花一点时间,试着解释按下冲水按钮的瞬间发生了什么。你真的了解冲水马桶运作的一般原理吗?事实证明,多数人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马桶其实是个简单的设备,其基本设计原则已存在数百年之久。(与坊间传说不同,托马斯·克拉普并不是冲水马桶的发明者,他只是对设计进行改良并因此狠赚了一笔而已。)在北美地区,最流行的冲水马桶是虹吸式马桶。其主要的部件包括一个水箱、一个水盆和一个排污通道。排污通道通常为S形或U形,向上隆起且高于水盆的排出口,下接排水管并最终引入下水道。水箱最开始是装满水的。

当我们冲厕所时,水从水箱迅速流入水盆中,使得水盆的水位高度高于排污通道的倒U形最高点。这时排污通道中的空气被挤出,水流涌进。一旦排污通道被水填满,奇迹便发生了:虹吸效应使得水流出水盆,经过排污管并从下水道彻底消失。你甚至可以用虹吸效应来窃取汽油,只需将管子一端接在油箱上,即可从另一端吸走。当水盆中的水位低于排污道的第一个折弯处(U形最低点)时,虹吸停止,使空气流入。一旦水盆中的水被吸走,水将再次被泵入水箱中等待下一次虹吸发生。这是一个精巧的机械设计,对使用者而言简直轻而易举。那么,它真的很简单吗?或许它的确简单到只需一段话便可描述清楚,却又并不那么显而易见、尽人皆知。事实上,现在你正属于那为数不多知道其中奥秘的人之一。

若要完全了解马桶,一个简短的机械装置描述是远远不够的。你需要具备陶瓷、金属及塑料的相关知识,以便理解马桶的材质构成;还有化学知识,以便了解如何做好密封,使马桶水不会漏到浴室地面上;更有人体工学知识,以便确保马桶的大小和形状符合人体需求。或有观点认为,若要全方位地了解马桶,还需要经济学知识来为马桶合理定价以及选择原配件进行制造。这些原配件的质量取决于消费者的需求及购买意愿。这时,掌握心理学知识对于理解为什么消费者更青睐某一颜色的马桶来说至关重要。

没有人能对哪怕一项事物面面精通。即使制造和使用最简单的东西也需要复杂的知识体系。我们甚至还没提到自然界中真正复杂的事物,如细菌、树木、飓风、爱情以及繁殖的过程。它们都是如何运作的?恐怕大多数人都说不出咖啡机的工作原理,胶水如何把纸张粘在一起,或照相机如何对焦,更别提如爱情这般令人费解的难题了。

我们并非认为人们是无知的。只是人们比他们认为的自己要无知得多。我们或多或少都经历着一种错觉:我们认为自己了解世间万物,而事实上我们的理解是何等微不足道。

有些人可能会想,“嗯,虽然我不知道这些东西如何运作,但我也并不是生活在幻象里。我既不是科学家也非工程师,但这不妨碍我了解事物,至少我明白哪些东西必须懂得以及如何做出正确的决策”。那么,哪个领域是你有深入研究的?历史?政治?经济政策?你真的对自己擅长的每一件事物了如指掌吗?

日本于1941年12月7日袭击珍珠港。当日本与德国结盟,世界身陷战火之时,仍未参战的美国很显然是站在同盟国而非轴心国一边。上述众人皆知的事实已为我们如何理解珍珠港事件定下基调。但是,你真正了解日本为何发起攻击吗?具体而言,为什么日本选择攻击夏威夷群岛的海军基地呢?你能解释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吗?

事实证明,袭击珍珠港事件爆发之时,美日战争可谓一触即发。日本正陷入远征的泥淖,1931年发动“九一八”事变,1937年发动南京大屠杀,以及1940年侵略法属中南半岛。夏威夷海军基地存在的原因即防范日本蠢蠢欲动的侵略企图。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于1941年将原驻圣地亚哥基地的太平洋舰队移防夏威夷。由此而见,日本的攻击行动对美国而言并非意料之外。攻击发生前的盖洛普民意调查结果显示,52%的美国人预计美国将在一周内与日本开战。

故此,袭击珍珠港事件与其说是欧洲战场的后续,倒不如说是东南亚矛盾长期胶着的结果。即使希特勒并未于1939年发起闪电战入侵波兰,袭击珍珠港事件依然有可能发生。袭击珍珠港事件无疑影响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欧洲战事,但它并非由此而起。

此类事件在历史中屡见不鲜,人们对看起来众所周知的事件形成了刻板印象,但其真正的历史脉络却与我们想象中的情况大相径庭。随着各利益集团简化故事、编造传言以为己服务,复杂的细节也随着时间而消散。

当然,如果你仔细研究过针对珍珠港的袭击事件,你会发现我们大错特错,其中有太多问题仍待讨论。但这种例子并不多见。因为没人有时间去一一理清多如牛毛的历史事件。我们打个赌,除了你精通的几个专业领域,你对某一事物机制层面的了解是相对浅薄的。这里所指的不仅仅是懂得操作设备、器械,而是对某事物之起源、开展及后续影响都了然于胸。但在你驻足反省自己究竟了解多少之前,你可能很难意识到自己对某一领域的认识有多浅薄。

样样精通是不可能的,理智让我们甚至不曾动过这样的念头。我们依靠的是抽象化的知识,它们模棱两可又未经推敲。但我们都见过例外情况——总有人钟爱深究事件细节且乐于滔滔不绝地讨论它们,有时这一讨论方式令人神往。况且,我们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对其了如指掌。但对大多数事物而言,我们不过浅尝辄止,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事实上,绝大多数知识无非就是一堆联结物,是物或人之间的高度相关,而非支离破碎的细枝末节。

那么,为何我们意识不到自己如此无知呢?为何我们自认为对事物有深刻的理解,拥有足以解释一切的系统化的知识网络,但事实并非如此?为何我们身陷一种对理解力的错觉之中?

我们为何而思考

为什么这种错觉对我们的思考来说极为重要,更好地了解这一点有助于理解我们为何而思考。思维为服务不同的职能而演化。思维的功能可以是对世界的表征——在我们的脑中构建一个按要素对应现实世界的模型。思维还赋予我们语言能力,使人际沟通成为可能。解决问题与做出决策的能力也是思维的产物。或许,思维还能朝着特定的意图演化,例如发明工具或求偶时的炫耀行为。上述概念对于理解思维都有所助益,但思维的演化无疑有更大的目标——一个集合了上述所有意图的远大目标:思维是为了行动。思维的演化首先是将其作为有效行动能力的延伸,此外,它使我们更善于开展那些有助于目标达成的行动。思维使我们能够预测每项行动的后果或设想采取不同行动导致的结局,并据此在一系列备选方案中做出选择。

我们有理由相信行动是先于思维而存在的。即使是最原始的有机生物体也具备行动能力。在演化早期出现的单细胞生物也会进食、移动和繁殖。它们有所行动;它们用行动改变世界。演化筛选出那些最善于用行动求生者,以及那些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中能最有效调节其状态者。假使你依靠吸取路过的动物的血液为生,那么接近任何与你擦肩而过的东西就显得至关重要。但它最好是一只美味的啮齿动物或禽类,不是一片随风飘落的枯叶。

用于鉴别规定情境下之行动是否合宜的最佳方法,是评估能够处理信息的心智能力。其中,视觉系统必须能够执行大量而复杂的处理程序,以辨别靠近我们的是老鼠还是树叶。其他心理过程也对选择适当的行动至关重要。记忆有助于提示我们哪些行动在过去的类似情境下最有效,推理能够帮助我们预见在新情境中可能会发生什么。思维能力大大提高了行动的有效性。从这一角度来看,思维乃行动之延伸。

要理解思维如何运转并非易事。人们是如何为了行为而思考的?哪些心智能力能够使人们运用记忆和推理追寻其目标?我们将会发现,人类是推论世界运行规则,即因果关系的行家。对行为之后果的预测要求由因至果的推理,而想要弄清楚为什么有些事情会发生,则需要由果溯因的推理。心智便是为此而设计的。无论我们思考的是具象的物体、社会系统、其他人、我们的宠物狗,还是其他任何事物,我们的专长就是挖掘出行为及其他因素是如何引发结果的。我们知道踢球一脚能把它送上天,但踢狗一脚会让你疼上半天。我们的思维过程、语言以及情绪是用来进行因果推理,帮助我们采取合理行动的。

这使人类的无知显得更加匪夷所思。如果因果关系对择取最佳行动方案如此重要,为什么人类个体对于世界运行规则的所知少得可怜?这源于思维的强大驾驭能力,能够取其所需,去其无用。当你听到一整句话时,你的语音识别系统会提取句中核心意思、潜台词或引申义,但不会逐字记住原句的措辞。同理,当你面对一个复杂的因果系统时,你也会提取主旨并遗忘细节。假如你是一位修理巧匠,有时你可能会拆开一件旧电器,比如一台咖啡机,当你进行此项操作时,你不会记得咖啡机的形状、颜色或每个部件装配于何处。相反地,你会关注那些主要的组件,并尝试理清它们与其他组件如何相接,以便解决核心问题,比如怎样让咖啡机内的水被加热。如果你和大多数人一样,对咖啡机的内部结构兴味索然,那么你对它的工作原理也只是略知一二。此时,你的因果理解只限于使用须知:怎么用它做出一杯咖啡(所幸,在这方面你已经是行家了)。

心智不是为了获取每一个个体或情境的细节而存在的。我们从经验中学习,进而能够举一反三,以应对新的个体或情境。想要在新环境中有行动能力,需要具备对世界运行规则深层次、规律性的理解,而非拘泥于表面的细节。

我们生活于知识共同体中

如果只靠头脑中有限的知识储量和因果推理的天赋,我们还不足以成为称职的思想者。成功的秘诀在于我们生活在一个被知识团团包围的世界中。知识体现在我们所做的事情里,游走在我们的身体和工作场所内,也同样存在于其他人身上。我们生活在一个由知识构成的共同体当中。

我们能够接触到的大量知识储存于他人脑中:我们的亲朋好友谁没有自己专精的一方小天地呢。我们可以打电话给专业人士说,请帮我修好这个已经罢工无数次的洗碗机吧。电视上正在播放教授和发言人对事件进行的预告或分析。我们还有浩瀚书海,以及最丰富而即时的信息宝库——互联网,它就在我们指尖。

除此之外,我们也从事物本身获得启迪。有时我们可以通过观察一台家用电器或自行车的工作方式来修理它。当我们留意查看时,毛病出在哪儿往往显而易见(只要是常见问题!)。你或许不知道吉他的发声原理,但只消拿起一把吉他拨弄几分钟,试试和弦、调调音高,便足以让你对怎么弹吉他有基本概念。由此来看,关于吉他的知识可以直接通过吉他自身习得。若想探索一座城市,亲身游历一番绝对是上上策。城市本身即展现了它的布局:风景名胜分布何处,不同制高点上可览何等风光。

如今,我们所能接触的知识库空前庞大。这不仅仅指的是电视节目里教你怎么做东西或解释宇宙如何诞生,而是我们只要打开搜索引擎,在键盘上敲几个字母便可以回答任何事实性的问题。我们常常通过维基百科或其他网站获取我们需要的信息。然而,获取外界知识的能力并非当今世界的不二真理。

认知劳动的分化3乃认知科学家们的惯用称呼。自文明诞生之初,人类在其团体、氏族或社会内部已发展出了各有特色的专职领域。他们成为族人当中的农人、医者、匠人、向导、乐师、诗人、厨子、猎人、斗士,或拥有其他专长的一员。每个人可能在多种专业上都有所建树而非只有一项技能,但从未有人在所有行当的方方面面都是全能手。就像厨师不可能会做所有的菜肴,再令人钦佩的音乐家,也无法对每件乐器或每种类型的音乐都手到擒来,没有人能独揽一切。

合作由此而生。社会性、群体化生活的主要好处便是易于分享我们的技能和知识。如此说来,我们难以分清知识是已内在掌握还是取自他人智慧也就不足为奇了,因为我们常常,或可以说总是,在具体行事时二者都会涉及。比如,每当我们洗碗时,我们一边感谢上天有人发明了洗洁精,一边感谢另一个聪明的家伙能够让热水从水龙头中流出。而我们对其中的运作原理一无所知。

技能和知识的共享比人们认为的复杂多了。人类不是流水线上的机器,并非个体的单纯叠加。相反,我们能与他人共事,也能意识到其他人的存在以及他们做出的努力。我们励精图治为的是共同的愿景。这一点用认知科学的语言可以表达为,我们共享意向性。这是一种人类独有的合作模式。实际上,我们乐于同他人彼此分享心智空间。在某种意义上,它甚至可以被称为一种游戏。

我们的颅骨或许能划定大脑的边界,但知识是无边界的。心智的延伸已超越大脑,囊括了身体、环境和他人,因此对心智的研究绝不能只局限于脑部。这便是认知科学迥异于神经科学之处。

知识的表征不易,但表征一个你不了解的概念则是难上加难。加入知识共同体,换句话说,加入一个每个人脑内只存有部分知识的社会,你需要甄别哪些信息是有效的,无论它们是否储存在你的记忆里。对有效性的辨别绝非易事,脑中内在信息与外在信息是没有清晰界限的。我们心智的设计要能够连续处理外部环境中资讯与脑内已储存的信息。人类有时低估了自己的无知,但总体而言,我们还是干得相当漂亮。这便是进化最伟大的成就之一了。

现在,关于理解什么是知识的错觉,你已具备基本的背景常识。思维的本质是缜密地使用无论源自内在还是外在的知识。由于无法精确地划分知识来自内在还是外在,我们便生活于知识的错觉之中。我们败就败在,这本来就不是泾渭分明的。所以我们常常对自己不知道什么一无所知。

知识的错觉

这种理解心智的方式可以为我们探讨最复杂的问题提供改进方案。对理解力局限性的认识应使我们更加谦卑,以开放的心态去接纳他人的想法和思维方式。它教我们如何避免失误,例如糟糕的财务决策。它使我们得以改善政治制度,并帮助我们评估应该在多大程度上仰赖精英,有多少决策权应赋予一般选民。

这本书写于美国政治两极分化空前严重的情势之下。自由主义者和保守主义者观点对立、彼此厌恶,结果是民主党和共和党找不到任何共同点或可妥协之处。美国国会甚至无法通过哪怕良性的立法;参议院阻止重要的司法和行政任命,只因其来自对立党派。

导致这种僵局的原因之一,是政治家和选民没有意识到他们对问题理解得多么浅薄。每当一个问题重要到值得开展公开辩论时,它也必是复杂难懂的,只靠读一两篇报纸上的文章是不够的。社会问题有复杂的因和难以预测的果,我们需要大量的专业知识才能真正了解某一情势的内在含义,甚至连专家的意见都显得微不足道。当双方对立时,比如警察和少数族裔,我们不能武断地用恐惧或者种族主义,或两者兼备来解释其关系。因为伴随着恐惧与种族主义的个人经验与期望,由于误导与误解,加之充满变数的特定情况,矛盾反而升级。复杂性无处不在。倘若大家都能理解这一点,我们社会的两极分化或将减弱。

相较于欣然接受复杂性的存在,人们更倾向于跟从一个或另一个社会信条而人云亦云。因为我们的知识是与他人缠绕在一起的,知识共同体塑造着我们的信念和态度。同侪之间分享的观点着实难以抗拒,这种分享太频繁以至我们不再基于观点本身的价值进行评估。我们用集体意见代替个人思考。认识到知识的公共性这一本质应使我们在决定信念和价值观上更加务实。

这将改善我们的决策过程。我们都会做出一些羞于承认的决定,其中包括失误,如没储备好养老金,也包括遗憾,如本该克制自己却沉沦于诱惑之中。我们将看到,知识共同体可以被用来辅助人们克服与生俱来的限制以大幅增加这一共同体的福祉。

了解“知识是公共性的”这一本质得以揭示出我们看待世界时的偏见。我们崇拜英雄。我们颂扬个人的力量、天资与美貌。我们的电影和书籍将人物偶像化,例如超人可凭一己之力拯救地球。精彩的电视剧剧情也总是让某个低调的神探在灵光一现之后破解案情并将罪犯绳之以法。个人总被赋予创造壮举的重任。玛丽·居里获得的推崇之高就像她独自发现了放射性元素,牛顿则是仿佛凭空想出了三大运动定律。蒙古人在12—13世纪所取得的成就皆被归功于成吉思汗,而罗马帝国对犹太行省所做之恶行也都怪罪于本丢·彼拉多一人。

事实上,在现实世界,没人活在真空里。侦探们也有其团队,可以一起开会、思考和行动。科学家们不仅有实验室和在其中工作、提供批判性想法的学生,也有同事、朋友和死对头,他们的所做所想都与科学家们无异,没有他们也就没有所谓的科学家。此外,还有更多的科学家致力于研究不同的问题,身处不同的领域,但他们仍在为彼此的想法与探索铺路。一旦我们开始意识到知识并非全部储存在某人的脑袋里,而是在一个共同体中被共享,我们心中的英雄们也将改头换面。我们开始关注一个更大的群体,而非聚焦于个人作为。

知识的错觉对社会的演进和技术的未来走向也影响深远。随着技术系统变得越来越复杂,个人已无法完全理解。现代化的飞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目前,在大多数情况下,飞行由飞行员与可控的自动化系统协力完成。关于操纵飞机的知识储存于飞行员、仪器设备和系统设计师身上。知识的共享是如此天衣无缝,以致飞行员或许根本意识不到他们彼此间理解上的差异。这也会使灾患不易被察觉,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看到不幸的后果了。更好地了解自我将有助于更好地进行安全防范。知识的错觉也影响着我们对当代最具变革性的技术——互联网的认知。随着互联网空前紧密地与我们的生活融为一体,知识共同体也前所未有地丰富、分布广泛、触手可及。

影响远不止于此。由于集体性的思考模式,我们倾向于团队合作。这意味着个体的贡献取决于团队合作能力而非你的脑子转得多快。个人智慧被高估了。这也意味着,当我们和他人一起思考时更容易学有所成。在每一个教育阶段,最好的教学策略都会让学生进行团体学习。对教育研究者而言这早已不是新招数,但其普及和落实程度仍不甚理想。

我们希望这本书能让你更全面地了解心智,更深刻地认识到,你自己的许多知识和思想取决于这大千世界的人、事、物。我们的大脑已乃至奇之物,而左右它的还有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第一章我们知道什么

核武器战争本身就导向一种错觉。阿尔文·格雷夫斯(Alvin Graves)曾于20世纪50年代初任美国军方核武器试验计划的研发负责人。我们在前言中讨论过的那场堪称灾难性的“喝彩堡垒”爆炸正是由此人极力推动的。世界上怕是再没有人比格雷夫斯更了解核辐射的危险性了。“喝彩堡垒”事件发生的8年前,即1946年,格雷夫斯曾是位于新墨西哥州的洛斯阿拉莫斯核武器实验室的8名成员之一,当时的另一位研究员路易斯·斯洛廷(Louis Slotin)正执行一项被伟大的物理学家理查德·费曼(Richard Feynman)戏称为“老虎屁股摸不得”的棘手实验,测试钚这种放射性原料在核爆炸中的表现。1实验涉及包裹中心钚球的两个铍半球之间的缝隙闭合。当半球闭合时,从钚当中释放出来的中子被铍反弹,导致更多的中子被释放。这一实验极其危险。一旦两个半球合拢,其连锁反应会引发一连串辐射。斯洛廷作为一名经验丰富又才华横溢的物理学家,出乎意料地用一把平头螺丝刀分离了两个铍半球。但在螺丝刀转动并使两个半球相撞的那一刻,在场的8名科学家还是受到了危险剂量的辐射。斯洛廷的状况最糟糕,9日后在洛斯阿拉莫斯实验室的医务室与世长辞。团队中的其他人都得以从急性辐射综合征中康复,但少数的几位还是因癌症或其他可能与此次事故相关的疾病英年早逝。

这些绝顶聪明的人为何如此愚蠢?

意外确实难以避免。我们都会为诸如刀子割到手指或关车门夹到别人的手之类的失误而感到羞愧。但对于一群杰出的物理学家,你却指望他们仅用一把手持平头螺丝刀自救于致命的核辐射之下。据斯洛廷的一名同事所言,其实有很多相对安全的方法来进行钚测试,而且斯洛廷对此心知肚明。例如,他可以先固定其中一个铍半球的位置,再将另一个由下而上地托上去。接下来,如有任何滑落发生,两个半球将因重力而无害分离。

为何斯洛廷会如此鲁莽行事?我们怀疑他经历了那种人人都曾有过的错觉:我们在一知半解中仍知道该怎么做。这些物理学家们所感受到的惊诧,其实和你试图修好漏水的水龙头却反而使浴室“洪水滔天”,或试图帮你女儿解出数学作业题却被二次方程难倒时大同小异。我们总是胸有成竹地开头,垂头丧气地结尾。

这些都只是不相干的例子,还是它们背后有更系统性的因素?人们总是习惯于高估自己的理解力吗?抑或知识确实比看起来更浅显易懂?1998年,认知学家弗兰克·凯尔(Frank Keil)离开工作多年的康奈尔大学来到耶鲁大学。在康奈尔大学期间,凯尔长期致力于研究已有的事物如何运作的理论。他很快便意识到那些理论何其破碎且浅薄,但他遇到了一个困扰。他找不到一个有效的方法来科学地阐明人们实际所知与他们自认为所知之间的差距。他已尝试过的方法不是太耗时就是太难以量化,还有些根本无法得到受试者的真实反馈。于是,他灵机一动,一种符合他预期效果的方法浮现在脑海。这种被称为解释性深度错觉(illusion of explanatory depth,简称IoED)的测试工具能够克服上述弊端:“我清楚地记得某日清晨,当我在位于康涅狄格州吉尔福特的家中淋浴时,几乎整个解释性深度错觉的模型随着水流涌现,倾泻而下。我立即冲出浴室,开始工作,拉上一直和我一起研究认知劳动分化的利昂·罗森布利特(Leon Rozenblit),开始制定解释性深度错觉的所有细节。”

由此,一种研究无知的方法诞生了,这种方法只单纯地要求受试者对某事物给出解释,并说明这种解释如何影响他们对自身理解力的评价。倘若你是罗森布利特和凯尔的受试者之一,你会被问到下列问题:

1. 请自评对于拉链工作原理的知识了解多少,如果了解程度为1—7,你会给自己打几分?

2. 拉链是如何发挥作用的?请描述使用拉链的所有步骤,越详细越好。

如果你同罗森布利特和凯尔2的大多数受试者一样,并非在拉链工厂上班,那么关于第二个问题你便所知甚少。你确实对拉链的工作原理毫无概念。所以,试想你被问到如下问题:

3. 现在,请重新自评你对拉链工作原理了解多少,了解程度依然是1–7,你会给自己打几分?

这一次,你多少会降低评分以示谦卑。在试着解释拉链的工作原理之后,大多数人意识到了他们对拉链的知识其实还是门外汉,因此在问题3上只给自己打一分或二分。

这项论证表明人们置身于错觉之中。受试者们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对拉链的真正了解远不如想象中多。当人们调低第二次评分的分数时,他们实质上是认识到,“我知道的比我以为的要少”。拆穿人们的错觉着实简单得难以置信,你只要要求他们对看似平凡的某事给出解释就行。这一招可不只对拉链有效。罗森布利特和凯尔分别以车速表、钢琴键盘、冲水马桶、锁芯、直升机、石英表和缝纫机为题进行的测试都得到了相同的结果。每一位受试者都表现出错觉:无论他们是耶鲁大学的研究生、名校的本科生还是就读于社区公立学校的学生。在一所美国常春藤名校的大学生身上,在一所大型公立高中的学生身上,以及在对美国民众的线上随机抽样测试中,错觉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证实。我们发现错觉不仅发生在对日常物品的认知上,它几乎无处不在:人们高估了自己对诸如税收政策和对外关系之类政治议题的理解,在热门科学话题如转基因作物和气候变化方面也全凭想当然,甚至连个人理财都是一本糊涂账。我们对心理现象的研究持续已久,但如此强有力的关于理解力错觉的证据实属罕见。

关于这些实验结果,一种可能的诠释为,正是受试者努力去解释的过程改变了他们对“知识”的解读。或许当他们先后两次被要求进行自评时,受试者们感觉在回答两个截然不同的问题。第一次他们将问题理解为:“我对拉链的了解有多少?”而在他们尝试过解释这东西怎么工作之后,则开始评估自己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清楚地给出说明。如果这样的话,受试者可能是将第二个问题理解为:“我能在多大程度上用语言表达有关拉链的知识?”但是,由于罗森布利特和凯尔设计的题干严谨而明确,这似乎不太可能发生。他们精确地定义并告知了受试者每一级分数所代表的含义(1—7)。而且,即使受试者自认为前后回答的并非同一问题,这仍不妨碍他们在想办法给出一个解释的过程中也省悟到:他们能说明白、讲清楚的知识确实比自以为的要有限。此乃解释性深度错觉之本质。若不曾试着说明某样东西,人们总是对自己的理解水平自我感觉良好;一番尝试之后,他们会有所改观。即使他们调低分数是基于对“知识”这一术语定义上的歧义,这仍然揭示了他们实际所知还是较少的真相。据罗森布利特和凯尔所言,“许多受试者反馈说当他们得知自己远比原先预想的要无知时,一份实实在在的惊讶和从未有过的谦卑涌上心头”。3

解释性深度错觉还可以用人们如何理解自行车4这个例子来说明。利物浦大学的心理学家丽贝卡·劳森(Rebecca Lawson)向一组心理学专业的本科生展示了一幅车架部分组件缺失、没有链条和踏板的自行车示意图。

劳森要求学生们补全缺失的部分。我们不妨试试看。车架的哪些部分不见了?链条和踏板应该安装在哪儿?

如上问题居然出乎意料地难以回答。在劳森的研究中,将近一半的学生无法完全正确地补全图片(你会在下面看到几个学生的绘图)。甚至劳森以四选一的方式,要求他们选出正确的图片时,这些学生也并没有表现得更好。许多学生选择了前后轮都缠有链条的图片,在这种结构下车轮是不可能转动的。即便是专业骑手在这一看似简单的问题上也远远拿不了满分。对于平日里司空见惯的物件,甚至那些每次使用都觉得其原理显而易见的东西,我们的理解竟是如此粗浅。 我们究竟有多无知

因此,我们对自身知识量的高估正暗示了我们比想象中更加无知。但我们究竟有多无知呢?知识量是否有可能被估算呢?托马斯·兰道尔(Thomas Landauer)试图为此寻找答案。

兰道尔是认知科学的先驱,曾任职于哈佛大学、达特茅斯大学、斯坦福大学和普林斯顿大学,并倾25年之久试图将其独到见解应用于贝尔实验室。他的研究起步于20世纪60年代,正逢认知科学家们将人脑视为电脑的时代。当时,认知科学领域与现代计算机一同崭露头角。如我们所知,拥有非凡数学头脑的约翰·冯·诺依曼(John von Neumann)和艾伦·图灵(Alan Turing)奠定了计算机技术的基础,于是问题来了,人类心智的运作是否也遵循相同的原理。计算机配有一个由中央处理器运行的操作系统,按照一系列规则读取和写入一个数字存储器。早期的认知科学家认为,与计算机相比,人脑并没有什么不同。计算机的运作程序被视为认知执行模式的一种暗喻。思维被当作一种在人们脑中运行的电脑程序。让艾伦·图灵声名鹊起的原因之一就是他把这种想法发挥到了极致。如果人脑像电脑一样工作,那么人类所能做的一切都可以由电脑程序实现。受此鼓舞,图灵于1950年发表了经典论文《计算机器与智能》(Computing Machinery and Intelligence),对“机器会思考吗”5这一问题做出解答。

20世纪80年代,兰道尔6决定用与计算机内存相同的衡量标准来衡量人类的记忆容量。当我们撰写此书时,一台笔记本电脑的长期储存空间为250—500GB。兰道尔使用了几种巧妙的手法以测量人们的知识量。例如,他估计了成年人的平均词汇量并计算出储存这些信息所需的字节数量,并用这一结果推算了成年人的平均知识量,其结果是0.5GB。

兰道尔也用其他完全不同的方法测算过。在许多心理学实验中,受试者都被要求读文本,看图片,听字词(实义词或无意义的音节)、句子或一小段音乐。几分钟乃至几周之后,心理学家对受试者们的记忆进行测试。一种方法是要求人们再现他们当初接收到的原始材料。这是一种令人精疲力竭的记忆力测试。你觉得你现在能立刻复述出一段几周前仅听过一次的短文吗?兰道尔分析了一些对人们而言稍显轻松的实验。这些实验更像识别测试,只要受试者能够指出新展示的内容(常常是一幅图片、一个单词或一小段音乐)是否在此前出现过即可。其中一些实验会出示几个选项让受试者选出哪个他们之前见过。这是一种极易受到影响的测试方法,即使记忆力不尽理想,受试者也能有不错的表现。兰道尔通过实验组和对照组在识别表现上的差异来推测人们究竟记住了多少。这一差异在理论上等同于我们所能获取记忆的多少。

兰道尔这一方法的绝妙之处在于,他依据起初是否接收过认知材料区分出哪些是对记忆的测量(两组间识别表现的差异)。这使他得知人们记住他们先前习得的信息的速度是多少。测量时,他也找到了一种方法,能够把遗忘的因素考虑进去。若不计实验程序细节或认知材料类型的差异,兰道尔的分析结果毫无疑问地显示出人们汲取信息的速度并无太大差异。无论认知材料以何种方式呈现,比如视觉、语音或音乐,习得的速度都大致相同。7

接下来,兰道尔计算了人们究竟掌握多少信息,即人脑的知识库到底有多大。假设人们在70年的寿命中这一习得知识的速度始终恒定,他所尝试过的每一种测量方法大都指向同一个答案:1GB。兰道尔并未宣称这一结果是准确无误的。但即使把这个数字乘上10倍,即使人们的记忆储量能增加到10GB,它仍小得微不足道。这和一台现代笔记本电脑的内存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但人类本就不是堆砌知识的仓库。

从某种角度看,这简直骇人听闻。作为健全的成年人,我们居然学会了这么多东西。我们居然能看懂新闻,不会觉得晕头转向,理不清头绪。我们居然能围绕好几个不同领域的话题高谈阔论。看《危险边缘》(Jeopardy!)8的时候,我们冷不丁还能猜对几道题。我们都至少会说一种语言。毫无疑问,我们知道的远不止背包里那个小机器的存储量的几百分之一。

但是,如果你对人脑等于电脑的说法不买账,那就没什么好震惊的了。如果心智模式是机械的,只能将信息编码和储存在记忆体中,那么当你需要面对的是如此纷繁复杂的世界时,它就黔驴技穷了。一味追求大存储量的记忆体是徒劳的,因为我们的记忆不可能穷尽这个世界。

认知科学家对于用计算机类比人脑的暗喻不屑一顾。不过它并非一无是处。某些情况下当人们慢条斯理且小心翼翼地思考时——当他们对每一步都深思熟虑而非凭直觉贸然行事时——确实像计算机程序在运行。但绝大多数时候,认知科学家还是热衷于指出人脑与电脑的区别。深思熟虑只占我们思维运转的一小部分罢了。大多数认知过程都是潜意识下的直觉思维的产物。认知意味着要同时处理海量的信息。例如,当人们绞尽脑汁搜寻某一词语时,我们不会逐一排查,相反地,我们将搜遍整部字典——我们头脑中的字典——与此同时,目标词也会浮现在脑海中。这可不是早年间冯·诺依曼和图灵构想的计算机和认知科学能应付的运算。9

更重要的是,人脑不像电脑一样只依赖一个中央处理器,用写入和读取记忆的方式思考。正如我们稍后将在本书中详细讨论的那样,人们的思考还依赖于他们的躯体,他们身处的世界,以及其他人的心智。若要把我们对这世界的所知全部装进脑袋,实在是异想天开。

为了说明这个世界究竟有多么复杂,不妨考虑一下复杂性的几种来源。有些人造物因设计而复杂。据丰田汽车称,现代汽车约包含三万个部件。10但它们真正的复杂性并不在于部件的数量,而是这些部件有多少种设计方案以及有多少种组装方式。试想一名汽车设计师需要考虑的一切:外观、动力、效能、触感、可靠性、尺寸、安全性等。除了上述人尽皆知的因素外,预估和评测汽车的震动是现代汽车设计制造的重要环节,因为这决定了一部车将会多么吵及多么晃。设计师通常会替换某些部件以调试车辆的震动特性。如今,汽车被设计得如此复杂,以致十几岁的孩子们无法再一掀开发动机罩就可以拿着扳手敲打摆弄一番。修理现代汽车需要接受大量的训练,调试汽车需要众多电子配件。年轻人不得不去找一台油腻腻的老爷车,只有那样的引擎才简单得足以让业余修理匠上手。甚至,连专业技师都在抱怨维修车辆早就轮不到他们插手了,他们不过是遵照电脑程序的提示更换组件而已。

从飞机到钟控收音机,你可以把上述说法套用在任何现代技术上。现代飞机如此复杂以至没人能完全弄懂它们。更准确地说,不同的人了解它们的一些不同方面。有些人是飞行动力学专家,有些人则专攻导航系统。一些人负责弄懂喷气式引擎,而另一些了解人体工程学谙熟座椅设计的人,让航空公司得以有效地把经济舱塞得像桶装薯片。还有诸如钟控收音机和咖啡机这样的现代家用器具也太过复杂,以至当它们损坏时都不值得被送修。我们直接弃旧换新了。

人造物的复杂性同自然界的复杂程度比起来算是小巫见大巫了。一旦你凑近仔细查看便会发现,岩石和矿物比它们看上去可复杂多了。科学家至今无法完全解释黑洞的原理,甚至为什么冰是滑的等自然现象。但如果你当真想体验一下复杂性,请翻开一本生物学教科书吧。哪怕只是像癌细胞11一样的微观生物,都需要成百上千位科学家和医生共同努力,研究它们的本质、变异、繁殖和死亡的原因,以及怎么在正常细胞里把它们辨认出来。倘若科学和医学能回答这些问题,人类将摆脱这被统称为“癌症”的瘟神之扰。科学与医学不断发展,但还是有许多癌细胞“逍遥法外”。

复杂性随着多细胞生物的出现而成倍上升。举个极端的例子吧,试想一下神经系统,连一只海参都有18 000个神经元。按照渐进的标准,果蝇和龙虾都聪慧过人,它们大概有超过10万个神经元来处理信息。蜜蜂有将近100万个神经元在工作。这样算来,哺乳动物的复杂性已经达到另外一个范畴了。老鼠约有两亿个神经元,猫有近10亿个,而人类则在1 000亿个左右。大脑皮层是大脑最近才被开发的部分,有大约200亿个神经元,其复杂性正是人类区别于其他动物之处。大脑还真是纷繁忙碌,一秒都不停歇。

不论我们脑中有多少细胞,它们仍不足以将我们所见所闻的点点滴滴都保留下来。世界的复杂性深不可测。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要说哪个系统复杂得难以被充分理解,大脑恰好是个完美的例子。当你面对的是像大脑这样庞大的系统时,别指望你能洞悉一切。尽管如此,在过去的几十年中,神经科学家还是在解释单个神经元如何运作,以及描述由数百万神经元组成的大规模脑功能区方面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他们发现了脑内的许多系统,认知神经学家则深入探究这些系统如何与不同官能建立联系。至今,我们所知最多的大概要数视觉了。科学家了解光线如何进入眼睛,如何被转化为大脑活化,并在枕叶的哪个位置解析为其在现实世界代表的意义(如运动、方向和色彩)。我们还知道活化哪里可以辨认物体(颞叶)并找到它们(顶叶)。

但是,神经科学家对于大脑作为一个复杂的整体如何反应和计算所知甚少。科学家仍致力于弄清楚什么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什么又是我们后天习得的,什么会被我们遗忘且忘得有多快,意识的本质是什么以及意识因何而存在,情绪是什么以及我们能在多大程度上控制情绪,以及人们(包括婴儿)如何看清他人的意图。进化创造了如此复杂的大脑,以至我们都意识不到其复杂性的全部所在。

科学家尽力探索的另一个复杂系统当属天气。气象学家在天气预报12方面已取得长足进步。许多极端天气现象数日前即可被预测,这在10年或20年前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我们称其为短期预报。它的进步归功于海量数据,更完善的天气模型以及更快的电脑运算速度。这是一项无与伦比的进步。像前面提到的大脑一样,天气是个极度复杂的系统,变幻莫测的因素多得难以想象而结果又与这些因素的复杂互动密切相关。你今天所处位置的天气取决于近期光照、海拔、是否与山脉为邻、有无大面积水体储热或吸热,附近地区有无恶劣天气(如飓风和雷雨),以及周遭的气压分布情况。13

将这些信息汇集并统整为一份天气预报并非易事。事实上,气象学家仍无法做出具体的预测,例如下一个龙卷风的魔爪会伸向哪里。此外,长期天气预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或许永远无法实现)。几日之内的天气预报你尚可相信一二(只要你能接受“意外之喜”),但别指望当地的气象学家能把几周后的天气状况告诉你。我们确实能够把握气候正在发生的长期变化,但针对气候变化的研究在预测具体的短期天气事件方面并无助益。我们知道由于气候变化,极端天气事件将有增无减,但具体会发生什么、发生在哪里,我们就无从得知了。

有些我们试图了解的东西是无限复杂的,即使在理论上都无法被理解。例如你正准备去参加一个同学聚会,并试图预测会不会撞见昔日的男/女朋友。假设你与他/她已失去联系多年,你还是能够依据一些基本事实做出预测,比如通常情况下谁来参加这类聚会的可能性比较大。朋友或许会透露一些参加人员的情报。你还可以基于印象中前男/女朋友过去合不合群或念旧与否做出预测。你做不到的是基于具体事实的预测,如这个人是不是住得太远或无法负担旅费,或已经不在人世了。此人可能已婚或离异。他/她或许已为人父母,照料着一个或两个,甚至8个孩子,可能从事过各行各业,也说不定曾在监狱服过刑。事实上,他/她的人生轨迹有无限种可能,只是我们无从知晓。

军事战略家谙熟此类问题。无论你对各个方向的进攻防守得多么周详,敌人还是可能从其他地方冒出来,有些在意料之中(从陆上或海上进攻),但还有很多出人意料(从地下挖隧道或藏在城门外的木马里)。由于敌人势必不想让你猜到他们会从何处进攻,意料之外的情况恐怕更有可能发生。14

我们要预测的往往不只小概率事件,甚至还包括那些连我们自己都说不清到底该不该列入考虑范围的事情。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Donald Rumsfeld)曾分别在杰拉尔德·福特(Gerald Ford)和乔治·W.布什(George W. Bush)任职美国总统期间出任国防部长。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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