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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0-14 00:2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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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范小青, 著

出版社:南京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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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车站

一个人的车站试读:

一个人的车站范小青 著南京大学出版社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一个人的车站/范小青著.—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7.6ISBN 978-7-305-18824-4Ⅰ.①一… Ⅱ.①范… Ⅲ.①随笔—作品集—中国—当代 Ⅳ.①I267.1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7)第134846号

 

 出版发行 南京大学出版社社  址 南京市汉口路22号邮  编 210093出 版 人 金鑫荣书  名 一个人的车站著  者 范小青责任编辑 沈卫娟 官欣欣照  排 南京紫藤制版印务中心印  刷 江苏凤凰通达印刷有限公司开  本 880×1230 1/32 印张10.375 字数244千版  次 2017年6月第1版 2017年6月第1次印刷IBSN 978-7-305-18824-4网  址 http://www.njupco.com官方微博 http://weibo.com/njupco官方微信 njupress销售咨询 025-83594756* 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凡购买南大版图书,如有印装质量问题,请与所购图书销售部门联系调换目录

辑一 灵山的夜晚远山近水人生路途卢浮宫随想坐火车在那遥远的地方一个人和一座城鸟语花香镜花水月穿小鞋我与体育写信浓妆淡抹总相宜口味一个人的车站成长玩具羊现代生活看茶去苏州小巷两座老宅苏州美食出门在外人在江湖千虑一失习以成性东南西北客梅花驿站感悟江南我们到李市干什么花山隐居为哪桩行走山塘街千百遍读你总不厌退思补过在去往盂城驿的路途上在时光中行走

辑二 回家去又见背影世间桃源铁姑娘唯见长江天际流江海之间一濠河牵手永远的故乡又走运河考高中永不忘记插队在乡下演戏旧藤椅旧家具体验乡下外婆那个人王老师楼下人家阿弥陀佛邻居假期的孩子清唱养鸡阿婆大妹文满五姨母校

辑三 不像作家速不求工感悟语文栖息地文学路路通意外的相逢这边风景在变化中坚守,或者,在坚守中变化关于成长和写作花开花落高邮,我们共同的家乡倒置的关系也是一种关系别种的可能和困惑快不过命运之手怎么写短篇属于我自己的经典会记着那一天短篇小说的艺术和生命力高楼,高楼——《高楼万丈平地起》创作谈茶几是什么——《嫁入豪门》创作谈《梦幻快递》创作谈《天气预报》创作谈永远的茶树——《右岗的茶树》创作谈接通线头 点亮灯盏关于《谁能说出真相》的真相关于《香火》辑一灵山的夜晚

这是初秋的一个夜晚。

是过去和未来许许多多的初秋夜晚中很普通的一个夜晚。

天气渐渐起了凉意,没有月亮,傍晚的时候还下了点雨,平添了一些“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寂静清幽。

那时候,在灵山景区,我们从梵宫出来,坐着电瓶车,穿过斜风细雨,回到精舍,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事先并没有相约,也没有沟通,几分钟以后,我们不约而同地走出自己的宿舍,每一个都换上了为修禅准备的衣服,是棉麻质地的,深咖啡色的,有点像汉服,宽松柔软,朴素大方。穿上以后我照了照镜子,一下子看到了两个字:安静。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仅仅是换了一套衣服,你的心情就起了变化,你纷乱的情绪就平静下来了?

真的就是如此。

我没能有机会确定或确认一下,我们换上的这个服装它应该叫什么。禅服?修禅服?居士服?我也没有机会了解它到底有没有专设专用的名称。我只是在想,叫什么也许并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换上这样的服装,就给我换上了完全不同的一种心境。

其实,在宿舍里穿上它的时候,我脑海里曾经掠过一丝疑虑,我不知道其他人,他们会穿吗?

结果,当我们在走廊里碰面的时候,发现每一个都穿上了。

我们共同地,觉得,应该换上,这是我们的内心,存有某种需求、存有某种念头。那是什么需求、什么念头呢?

一堂名曰“禅悦我心”的晚间修禅课,就要在灵山精舍开始了。

这是我生平头一次有机会体验修禅课。在通往禅堂的过道上,我们不由自主地降低了语调,放慢了脚步,轻轻地,又很庄重,怀着敬畏的感情和求学的心愿,在门口排队,顺序而进,净手,再到堂内盘腿坐下。

已经有先到的人,在禅修开始之前,他们大多已经进入了一种境界,双手合十,双目微闭。还没有人指导或要求他们这么做,这是一种自觉的行为,似乎进入这个地方,就会身不由己地产生一种自我要求。

一位年轻的相貌清秀的法师,给我们讲禅,也许我记不住他讲的那些内容,也许我不能完全理解或十分明白他讲的那些禅理,但是这一堂课,却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印记在我的生命中了。

法师让我们做了三次功课。

第一次,法师让我们抄写心经,我抄了这么一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因为没戴老花镜,我抄得很慢,抄得歪歪扭扭,就是在这个慢慢的过程中,感觉自己的心境愈加平和了。只是因为盘腿坐的原因,腰腿有些酸疼了。忽然就听到法师说,可以不用再继续盘腿,直接坐到凳子上,也可以继续盘腿坐。

这是方便法。盘腿打坐是方便,直接坐到凳子上也是方便。

接着就是第二次的功课,法师说,你们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想。

我们闭上眼睛,试图什么也不想,但是做不到,不仅做不到什么也不想,脑子里的东西反而比平时更多更乱,多得吓人,乱得出奇,乱七八糟的念想纷纷涌了出来。

我们向法师诉说自己的心很乱,静不下来,并且为此感到惭愧不安。法师却告诉我们说,这说明你们已经进步了,因为你们已经意识到你们的意识,比起一些心乱而不知乱的人,你们已经开始靠近禅了。

第三次功课来了,法师说,你们仍然闭上眼睛,用心默念南无观世音菩萨。

我们又遵照着做了。这一次念头集中起来了,在几分钟里,除了偶尔走岔一下,瞬间又回来了,回到南无观世音菩萨上来了。

那一刻,一屋子的人,心意一致。

这是一种力量。

无形的,却有力,能够让人心安静下来的力量来自禅,那么,禅又来自哪里呢?

来自人心。

是我们通过修禅这种方法,用自己的心让自己的心静下来了。

我们这一些人当中,好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佛教徒,但是为什么我们都愿意在这个初秋的夜晚,来到灵山精舍的这个禅堂,在这里静静地打坐,什么也不想?

因为我们已经想得太多了。

因为我们已经拥有和获得太多,我们的脑子里塞满了信息,我们的心里堵满了事情,还须臾离不开手机、电脑。

白天里,我们乘坐着提速又提速的高速列车,我们行进在一往无前的高速公路,我们安排了一场又一场热烈的活动,我们走过了一座又一座喧闹的城市;

夜晚降临的时候,我们聚集在酒店饭馆,以最快的速度干掉一瓶又一瓶的高度白酒,以最美好的胃口吃掉一盘又一盘高蛋白高脂肪高热量的食物;

深夜了,我们还在引吭高歌,声嘶力竭,灯红酒绿……

我们在高节奏超负荷的旋转人生中已经转晕了头脑,转迷了方向。

所幸的是,虽然我们晕了,虽然我们迷了,但是我们还保持着最后的一点清醒,我们还留有最后的一点疑问:这真的就是我们想要的终极生活吗?

就像法师说的,我们已经意识到了我们的意识,我们已经进步了。在我们的平常生活中,我们也已经意识到我们的节奏,意识到我们的失度,意识到我们在哪里出了一些问题。

于是,我们来到了灵山。

于是,我们能够看到,从青铜大佛,从九龙灌浴,从梵宫,从精舍,从灵山的每一处,渐渐地升腾起两个字:静和净。

这两个普普通通的汉字,是我们这个时代,是我们这个社会,最渴望最需要的两个字。

我们站在灵山的任何一个地方,放眼望去,无论是看到大佛,还是看到千树万花,无论是看到梵宫,还是看到连绵山峦,我们看到的都是静和净,因为它们早已经弥漫在灵山的每一处丛林,每一块砖石,它们渗透了灵山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

于是,我们的身心,就被静和净浸染了,包裹了,融化了。

于是,我们忽然明白了,我们到灵山来干什么。“万籁无声添佛像,一尘不染证禅心。”

这是我在灵山梵宫的妙行堂抄录下来的。

在灵山,将这一个普通的夜晚,变得那么的不普通,将这一个每天都有的平常夜晚,变得特殊而又难忘。

夜渐渐地深了,且让我们既怀着满满的敬畏之心,又放空心里的一切,睡觉去吧,明天一早,我们将要参加另一次体验:过堂。

那必将是又一次的学习,又一次的历练,又一次的洗涤。远山近水

游山玩水可是桩快活事儿,好处自不必说。有人拿青山绿水陶冶性情,品格陡然升华;有人于绿水青山之中突然就想明白了人生或参悟了别的什么;也有的人给大好河山拍照片得了摄影奖,或者写文章的人得了山水之灵气,灵感突发,思如泉涌;把美如仙境的地方做了人生归宿的也不是没有,出门时还好好的觉得人生多美好,一时间想不开了,一念之差什么的。总之,游山玩水会有收获,这恐怕是不用怀疑的,即使是寻找归宿,你能说这不是一种收获吗?

近些年我也有些机会出门走走。我这个人不好玩,生性懒,宁可天天躲在家里做关门文章,做得眼睛发绿,大脑供血不足,也不愿意出门一步看看外面的大好世界。或者愿意和两三朋友闷于室内,受他们的烟熏,听他们胡吹,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一般接到笔会通知什么的,先是感激一番,想到人家总还记着你,心中难免飘飘然,接着就是查地图,看要去的地方在哪里,地理知识真是少得可怜。当初考大学也不知道是怎么蒙上的,幸亏没考地理系。再就是打听一路该坐几天火车,几天轮船。现在出门飞机坐得少了,从前也不多,因为从前飞机不多,现在天上的飞机飞来飞去倒是不少,只可惜机票实在太昂贵,据报载连外国阔佬也嫌我们的机票贵呢,不知是否属实。在我们接到的笔会通知上,一般都注明希望不坐飞机不带家属这类的要求,于是就乖乖地不坐飞机,在火车上颠簸在轮船上飘摇,有趣的事情也常有发生,想想也就心平气和,大款们坐飞机任他坐去就是。

既然难得出门,总想着把出门的质量提高一些,收获大一些才好。可是细细想想,出去就出去了,回来就回来了,收获却不知道在哪里呢!好地方也都去过,张家界九寨沟神农架,哈尔滨的冰灯,三亚的海,赚回些什么呢?实在是说不上来。陶冶了性情吗?从此变得心平气和了吗?哪能呢,火冒三丈的时候照样要冒到三丈高,哪能低一尺一寸。或者悟出些生命的宇宙的道理吗?差得远着呢!想不明白的道理仍然是想不明白,看不透的事情仍然是看不透。照片倒也不是没有拍过几张,感觉特好的也不是没有,看着挺美,人也美画面也美,怎知一旦用到杂志报纸上便丑不忍睹,说是没有用好对比度,没有调好光圈,等等,反正是没有上水平线。其实在我想来,上水平也好,不上水平也好,像我们这样的人出门带几张照片回来,恐怕更多的是用于回忆而不是用于自我欣赏。多年以后或者并不要过很多年,某一日若写文章写烦了,拿那些照片出来看看,回想当初拍这照片时,谁谁谁又怎么样了,谁谁谁又到哪里去了,是能让人快乐一回或者感伤一回的。游山玩水对写文章的人来说,可是一个积累的好机会。许多人回得家来,不出数日,便有大手笔问世,散文能让人如身临其境,游记让你恨不得立刻出发去亲眼看一看,随笔类文章则使你从中获得于山水之外更多的感受……凡此种种,于我来说,好像所得无几。于美山美水之间,看着它美就美了,又想别的做什么呢?赞叹吗,说不出口;想找归宿吗,尘缘未尽,哪里舍得,并且既无好的记性,又是懒笔头子。除了写小说,别的都很懒,像日记什么的,只是在二十多年前记过一些雷锋式的日记,每天斗私批修,每天记下自己做的好事,以后就再也没有记过什么日记了。像出门旅游这样的好事情,竟然没有落下一个字,真是贪污浪费得厉害呢!玩过的地方好吗,当然好,张家界的山峻美吗,当然峻美,要不怎么游人如织;九寨沟的水清澈吗,当然清澈,要不怎么能一眼望穿;神农架的原始森林了不起吗,当然了不起,要不怎么说野人在那里走来走去呢,只可惜我们没有遇见。但是,你若让我写一写张家界的山是怎么回事儿,九寨沟的水又是如何的美法,神农架的野生物在做什么,那可真是勉为其难了。这些年来,我几乎没有写过山水的散文。这倒不是我对祖国的大好河山有什么别的看法,实在是想下笔的时候,就没了词儿,不知道形容词都躲到哪去了。思来想去,山是有印象的,印象中的山就是一大群的山,水也是有感觉的,感觉中的水就是一洼一洼的水,完全是一片模糊的概念,粗粗的轮廓,真是辜负了山们水们呀!千万别以为我现在终于记起了什么,于是写这篇远山近水的文章,其实在这篇文章里我写的仍然是山水之外的东西。是什么东西?我说不很清。

一一地把过去游山玩水的事情再回想起来,拣起来的仍然不是山之险峻水之秀美,倒是对人对事的一份记忆。记得我们去神农架那回,从武汉出发,路上走了六天,到神农架只待了一天,而且下着雨。我们踩着泥泞去看原始森林,在那一大片一大片的森林中,向导指着这一片说,这就是原始森林,那一片就不是。于是大家去看那些原始森林的树,看得出原始森林的树与不是原始森林的树有什么区别吗?我看不大出来,不知别人怎么想。看野生动物吗,没有看到,只是在很远很远的一棵大树上看到有几只猴子跳来跳去。除此之外就是在动物标本馆里看到许多野生动物的标本,狮子老虎狗熊当然都是不会少的。别的印象也都不深了,唯一记住的是一只其大无比的山蚊子,足有尺余长,若那家伙是活的,叮上一口恐怕也不很好受呢,幸好那是死的。那一次旅行,印象比较深的倒是我们在回来的路上车子出了故障,折腾了半天,池莉丢了一只精美的小提包,替我们大家消了灾。

我和朋友们一起出门,虽然没有能记下多少山水之美,却记下了不少人情之美。常常在某一次笔会上,我们怀着无限美好的感情看着某某与某某的一段短短的真真的情感,分手以后也许从此天各一方再不提起。其实,不要说某某与某某至少能将这段情分记他个小半辈子,就连我们局外人多少年后想起来也还是回味无穷呢,这有多好!或者在另一次聚会的时候,原来是要爬高高的山,结果天天下雨,寸步难行,于是就打牌,打得昏天黑地,眼睛发直,以至于到了今天,那些旅程留给我们的主要印象竟然就是那些牌局了。不一定刻意地去追求什么,人走在自己的路上,自会有收获的。人生往前走出的每一步都是收获,坐在家中也会有收获,何况是游山玩水这等好事。

有时候,我家来了远方的朋友,我陪着到我家附近的沧浪亭去走一走,最好是下着细细的雨,在沧浪亭的河边,一两老翁雨中垂钓,一两后生写生。我想起沧浪亭里的一副对子:明月清风本无价,远山近水皆有情。人生

除夕,天色将晚的时候,我在一个小小的菜市场转转。

天色阴沉沉,卖菜的已经零零落落,买菜的人也越来越少,大家都已经将该买的东西买妥,现在正热气腾腾地做菜。或者,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家,自己也不动手了,合家老小,上馆子去,也已是正常现象,不以为奇,所以在除夕的这时候,菜市场不再热闹了,大家都回家了。

走着,看着,心里忽忽悠悠的,像是自己也有了些飘零的感觉。

走过卖葱姜的小摊,再走过卖鱼的摊,看到一位老人坐在小矮凳上,脚跟前摊着一张报纸,报纸上压着一只铜牛。

铜牛不很大,制作得很精致,半卧着,牛背上有小牧童,小小的孩子背着个大大的斗笠,生动,感人,小孩和牛都静静的,和老人一样。

我问老人:“这是什么?”

老人说:“这是铜牛。”

旁边有人说:“你听他,哪里是铜的。”

我并不想买铜牛。

我看看老人,老人对这话无动于衷,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除夕的寒冷里,目光平平淡淡。我不知道这只铜牛是不是老人自己制作的,或者是从别的地方买来,又或者,是家传的。我想,这都无所谓,让我的心灵有所动的,是这样一的一幅情景:除夕,黄昏,老人,铜牛……

我问老人:“你的铜牛卖多少钱?”“五十。”老人说。“不值。”旁边的人又说。

老人仍然没有说话,没有说他的铜牛值五十或者不值五十。

我在老人身边站立了一会,看着他的铜牛,我想说说话,但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许我是觉得老人没有必要在寒冷孤寂的除夕傍晚坐在冷落的菜市场卖铜牛。犹豫了一会,我说:“要吃年夜饭了。”

老人好像笑了一下,但他仍然不说话。

后来,隔壁卖鱼的老板兴奋起来,来了一辆车,停了,下来几个匆匆忙忙的人,要鱼。看起来也是忙人,到一年的最后一天的傍晚,才有一点点时间给家里买鱼,再忙,鱼总是要买的,年年有鱼(余),虽然时代进步到现在,但是中国的老百姓仍然有很多人喜欢传统,忘不了传统。

卖鱼的老板在兴奋的时候,没有忘记将鱼价再抬一抬,这是一年中的最后一次机会,很难得,买鱼的人虽然忙中偷闲挤出时间来买鱼,倒也没有把价格弄糊涂了,于是卖鱼的人和买鱼的人和和气气地为鱼的价格讨论起来。这是大年三十,大家心情很好,没有人吵架,也没有人不讲礼貌。

卖鱼的人和买鱼的人终于谈妥了价格,他们一起动手,抓鱼,他们的动作比往日更潇洒。

卖铜牛的老人觉得自己坐着有些碍他们的事,他慢慢地站起来,将小矮凳挪得远一点,将压着铜牛的报纸拖开一点,坐下,感觉仍然不够远,重又站起,再挪远一些,再坐下。

老人重新坐下后,也不看关于鱼的买卖,也不看站在他身边的我,我不知道老人他在看什么。

买鱼的人匆匆走了,一切归于平静。

菜市场的人越来越少。老人仍然无声无息地坐在他的铜牛前。

最后我也走了,我想,老人今天大概卖不掉他的铜牛。

但是这无所谓,老人坐在那里,其实并不是在卖铜牛。路途

小时候,跟着大人下放到农村,是在江南水乡,到处是水,没有路,没有桥。要到镇上念书,要到街上赶集,或者要回城看看亲戚朋友,都是坐船,船在运河里慢慢地走,时光也慢慢地流淌着。

后来长大了,谈了对象,是苏北盐城人,要去看对象,路是有的,却是那么遥远曲折。长途汽车早晨五点出发,中午时分在长江上摆渡,渡船在波涛滚滚的江面上颠簸着缓缓驶向江北,混浊的江水就在脚下。过了江,继续向北,直到下晚天擦黑了,华灯初上了,才摸到婆家门上。

再后来,我的家仍然在苏州,工作单位却到了南京,于是开始了我在苏州和南京之间的无数次往返。八十年代,火车十分拥挤,经常没有座位,一站就是几小时,一直站到南京也是家常便饭。

就这样,一直在路上,走啊走啊,不知不觉,几十年过去了,蓦然回首,才知道身边的一切,都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在我的家乡,船已经成了一道风景,成了让远方的朋友零距离感受水乡的一种工具;而当年那隔断了南北相思的滚滚长江,如今已经畅通无阻了,仅在江苏境内,就有了七八座长江大桥,其中的苏通大桥等都创下建桥史上许多个世界第一和中国第一。现在再从江南到江北,从苏州去盐城,只需一个多小时,过长江有几座桥可以任意走,高速连着高速。江苏高速公路总长度已经接近四千公里,正所谓千里江苏一日还。我继续着南京的工作和苏州的家庭,也继续着我的火车之旅,伴随着时光,火车提速,又提速,再提速,有了特快车,有了空调双层列车,又有了动车。没有人再站在车厢里,没有人再挤在车门口,看看四周同行的乘客,几乎人手一机,不是电脑就是手机,不是手机也是MP机,真是一幅现代化的鲜活的图画。

车窗外,近处是沪宁城际铁路,远处是京沪高速铁路,正在快速建设中,一天一个样。明年七月一日,城际铁路开通,从苏州到南京,只要四十分钟,随到随上,如同公交车和地铁一样方便,憧憬着那一天,真是心潮起伏,相信那一天一定很快到来。这几十年的变化,变戏法似的,让人目不暇接。

前两天一位同事跟我说,要提前买火车票回东台过国庆,我当时心里就很奇怪,连这么个苏北沿海的县城都通火车啦。其实,何止是东台,现在江苏境内,南通、泰州、扬州、淮安、盐城等车站的开通,带动了沿线的许多苏北县城小站。江苏的铁路早已经从平行线伸展交织成四通八达的网状线,和高速公路网线一样,把江苏大地布置得大路通坦,装点得如诗如画。

六十年来,我们不停地走在路上,在路上我们看到了不同的风景,看到了巨大的变化。今天,今后,我们会继续向前走,继续用我们的努力去实现新的更大的变化。卢浮宫随想

卢浮宫是世界顶级的艺术殿堂,这是毫无疑问的,每天全世界会有许许多多的人历经千山万水,甚至是历经千辛万苦去到那里,去看一看艺术是什么,去感受一下什么是艺术。站在那些油画面前,大家都被震惊、被笼罩,甚至说不出话来,说什么好呢,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我在卢浮宫休息的地方,看到另一幅生动的画面,也一样被震惊、一样被笼罩了。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几乎还是个孩子,我猜不准他有多大,也许二十岁,也许还不到一点,十八岁,或者,二十刚出头,总之他十分的年轻。起先我是看见他搀着两个六七岁的女孩,一个是白人孩子,一个是黑人孩子,她们天真烂漫地在艺术的殿堂里跳来跳去。休息着无事可做的我,便去猜测,这是一家人出来旅游吗?这是大哥哥领着两个小妹妹吗?正在胡乱想着,便发现孩子多了起来,三个四个,五个六个,渐渐地,不知从哪里拥过来十多个孩子,他们围着那个年轻的男人,叽叽喳喳,牵着他的衣角,拉着他的后襟,他们缠绕着他。我是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我只能看他们的表情,看他们的动作,看他们要干什么。孩子们不安分,吵吵闹闹,那个带领他们的人,一直微笑着看着他们。他摸摸这个孩子的头,拍拍那个孩子的背,他把孩子们身上背着的行李拿下来,放在椅子上,堆成一大堆,然后他吩咐孩子们什么话,孩子们似听非听的,他们只是沉浸在自己的玩乐世界里。然后他就走开去了,孩子们仍然是打打闹闹,他们把搁在椅子上的行李全部推翻在地上,他们仍然只顾得上自己玩耍,行李背包在地上滑来滑去,他们把它当作皮球了。

带领他们的人回来了,我怕他会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但是没有,他笑眯眯地看看孩子们,把行李一件件地捡起来,放好,把孩子们抱到椅子上坐下来,但是孩子们刚刚坐下去又爬起来去玩了,他也是默许的。他们在椅子上跳上跳下,把行李又踢在地上了,他也是默许的。

他们看过那些油画和雕塑吗,他们是正准备进去参观,还是已经看过出来了?他会给孩子讲那些世界著名的艺术珍品、希望孩子们能够领会吗?他是学校的老师,是幼儿园的老师,或者是慈善机构的吗?他是义工,是实习吗?我想了想,觉得这都无所谓,我觉得在他的脸上,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一种熟悉的东西,那是什么呢?我熟悉他的什么呢?这个想法倒是使我陷入了一种思索。

后来我忽然就明朗起来,卢浮宫的油画里渗透出来的神奇的气韵,这个艺术宫殿里弥漫着的浓郁的气息,与这个人的内心世界是相吻合的,他的轻轻的行为,已经与沉重的卢浮宫融成一体了。

在这里,我看到五彩缤纷的现状糅合成一个博大的“爱”字。坐火车

我曾经写过一个小说,题目就叫《火车》,写的就是几个人晚上上火车早上到站的事情,途中没有发生任何奇怪的惊悚的意外的好玩的刺激的事情,却一口气写了几万字,真是“小青式的唠叨”(评论家语)呵。

这和我经常坐火车肯定是有关系的。

其实我的乘火车史开始得并不算太早,那是在1982年年初,我大学毕业留校后,由我的导师带着,去扬州和南京的两所师范学院商量改编教材的工作。第一站,我们从苏州上火车坐到镇江。我和我的导师,都没有座位,是站票,火车十分拥挤,要想站稳一点都不容易。那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乘坐火车,那一年,我二十七岁。

有许多孩子小小年纪就跟着父母坐着火车东奔西走,跟他们比起来,我的火车处女乘,算是比较晚的了,但是和同样多的一辈子都没有乘过甚至没有见过火车的人比起来,我又算是早早地登上了开往时代的列车了。

我只是没有想到,在我人生后面的那些日子里,会和火车有这么密切的联系。

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的相当漫长的时间里,我们出远门,基本上以火车为主,因为那时候的会议邀请上,常常会有“请勿坐飞机”的要求。我还记得,我到广州、到重庆、到成都、到哈尔滨,等等,都是坐火车,一坐就是十几小时、几十小时,还坐得有滋有味,有情有趣,一点也不着急,从来也没有觉得几十个小时有多漫长。

现在肯定是不行了。现在的人,出了门就着急着想返回,好像家里或单位里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等着,其实根本就没有。

于是,火车就一步一步地提速了。

比如在沪宁线上,这几十年,我不停地来来往往,亲历了火车的一次次提速。从绿皮的慢车、红白色相间的普通快车,发展到加了速的双层游车,后来又有了动车,现在是高铁,尤其是沪宁城际高铁,真就是在我的眼皮底下,一天一个样地建设起来的。

现在我从苏州到南京,一般只要一个小时多一点点,快一点的和慢一点的,相差最多不过一二十分钟,但就是这个“一点点”,我在买票的时候,如果条件允许,我还是会挑更少的“一点点”,哪怕只快几分钟也是好的。

为什么这么着急呢?

因为这是现代社会呀。

你还能想象去乘坐几十个小时的长途火车吗?现在接到会议邀请,首先看交通方不方便,然后才决定去不去。一切都在飞速向前,人类似乎已经不能忍受“慢”了。

从慢到快,似乎只是一眨眼的事情。

再用一眨眼的时间,大家又都已经感觉到太快了,快到控制不住了,快到心慌意乱了,所以,人们又开始提倡慢生活了。

只是,我们知道,提倡归提倡,又有谁不想快一点到达呢。

我们这是要快快地到达哪里呢?

火车速度越来越快,这就意味着,从出发点到目的地的距离越来越近。可是我们人与人的距离呢?

我从前乘坐慢车,在漫长的旅途中,经常会有一些美好的或不美好的际遇。有一次我在火车的过道上和一个采购员说话,这个人是这条线上的常客,哪一个小站有些什么特产,哪一段线路情况如何,他都了如指掌,说起来头头是道。我们正聊得来劲,一个卖盒饭的列车员推着小车过去,他在那采购员身后朝我做手势,又是摇手,又是眨眼,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和那采购员多接触。我不知道他是否了解那个人的什么底细,还是仅仅出于关心我,我只是感受到那一份真切的关怀,那一种没有任何代价的呵护。

当然也有不愉快的经历,有一次我带了一套武侠小说上火车,睡了一夜,上册没了。我一直希望能够有人还来,可是一直到终点,也没有人来还书,就这样,一个拿了上册,一个带着下册,就各奔东西了。

那时候的座位,是面对面的,长时间这样坐着,大眼瞪小眼,一句话不说,真会被憋坏的,而且座位与座位之间,没有扶手隔断,是连成一体的,所以人与人的距离很近,倒杯水啦,递个东西啦,不小心碰着脚啦,都能成为开始聊天的起因。有一次我坐夜里的火车从南京到苏州,车到镇江,上来一些人,其中有一男一女,坐我在对面。从他们的谈话中,我知道他们并不是一起的,男的是无锡某企业的职工,女的是扬州某专科学校的学生,他们一起从扬州渡江过来,又一起上了这趟火车,就认识了。上车不久男的就买了饮料小吃,那女生也不客气,两人边吃边聊,我大体听出来,男的在给女生介绍无锡,并希望女生跟他到无锡下车,他陪她在无锡玩一天,到明天晚上这时候,他保证将她送上火车继续赶路。看得出来那女生有点动心,又有点犹豫,就在犹豫中,火车很快就要到无锡了,那男的攻势越来越强,那女生的脸则越来越红,奇怪的是,我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最后,无锡站终于到了,那男的站起来等女生,女生终于红着脸说我不下去了。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着那男的怏怏地下车了,我心里居然踏实了。

我这样的想法也许很多余,很老派很老土,会令人发笑,但无所谓,那就是我坐火车的真实感受呀。

现在没有这样的事了。现在的火车座位和飞机一样,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排着的,你坐下来只能看到前排的椅背,不用面对面地看别人的脸。这是时代的进步,人性化,保护了你的个人自由,不让你的脸老是暴露在别人的盯注之中,于是,互相的影响减少了,骗子也很少得逞,情感也很少交流。上了火车,大家的脸色都是刻板着的,神情或紧张,或淡漠,几乎人手一个手机或一台电脑,坐下来不等开车,就旁若无人地进入了与火车车厢完全无关的另一个世界。只是偶尔在假期里,有家长带着孩子坐火车的,才会给车厢里带来一点生气。

有一个女孩带着一个巨大的红色箱子上车了,她没有力气把箱子扛到行李架上,行李架恐怕也承受不了它的重量,列车员让她推到车厢门口的行李专设处,她不放心,怕被人拿走,就搁在了自己身边的走道上。于是这个箱子引起了众多的不满,不爽,皱眉,冷眼相看。食品小车推过的时候,女孩赶紧将箱子挪到自己腿前,将两腿蜷起来,小车走后,她又挪出来,有乘客上车下车的时候,她又得挪动,整个旅程,她几乎没有停歇过。有个妇女经过,碰着了箱子,嘀咕说,这么大的箱子,怎么能放在过道上?女孩也不是好惹的,回嘴说,关你什么事。幸好那妇女走得急,没有听见,否则不知道会不会吵起架来。

难道这就是现代社会,火车快速地奔向时代的前方,同时,一张无形的大网罩住了我们,让我们无法摆脱?

前些时候看到一个纪录片,片名好像是《摘棉工》,讲河南民权县的农村妇女到新疆去摘棉花。她们排着长队,携带着行李,互相拉扯着,上了一列在中国大地上已所剩无几的绿皮火车,每一节定员108人的车厢,都卖出了二百多张票,还是不能保证想去新疆摘棉花的妇女都能上车。

那个车厢,就像一个大集市,坐的,站的,挤着的,蹲着的,完全是浑然一体的。妇女们兴奋,紧张,茫然,也许还有一点点慌乱,但唯独没有焦虑。她们对即将到来的日子充满耐心的期待。

这趟行程五十多个小时,到郑州还要转车。在那遥远的地方

清明时节,细雨纷纷,山路弯弯,云雾缭绕。

青山环抱,绿翠葱葱,春意盎然,生机勃发。

就是那样的一个上午,一个既普通又特殊的日子,我们来了,汇集到离我们各自的家乡千里之遥的一座乡村敬老院。

瑞金市叶坪乡叶坪敬老院。一座普普通通的敬老院,已经出现在我们眼前了。

就这样,我沿着敞开的门走进去了。

红砖红瓦的平房,檐是绿的,窗栏是黄的,所有的颜色,都是那么的干净朴素,院落也是干净朴素的,空气也是干净朴素的,还有,最干净朴素的是那些笑容可掬的老人。

院子并不太大,一目了然的,我沿着院子各处,走走,看看,真的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真的不觉得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是,我却深深地感受到一种特别特别的感受。一种很少有过的特别特别的感受。

那是一种气息,一种深藏于大山之间、深埋于泥土之下、深隐于树林之中,同时又四散在生活的经经络络里的气息。从前至今,叶坪这片土地上,就一直飘荡着这种气息,就始终饱含着这种气息,就不断酝酿着这种气息。

于是,这里的一草一木,这里的一砖一瓦,这里的天与地、人与物,都被这种气息浸透了,理想的种子,在这里埋下去,又生长出来;信念的养料,也在这里遍布着。与此同时的一百年时间,叶坪又将它们吸纳的这些气息经久不衰地散发开来,弥漫开来,让它们布满在这里的每一寸土壤和空气中。

我跨进敬老院的大门,我知道自己跨出了庄严的沉重的一步,即使不多久我们就会离开,而且,我们离开后,恐怕很难再次到来。但是,这种的离开,却是永远的不离开,永远地留下了自己。

即使不可能再来,但内心里是一直想着还要再去的。

这就是这个地方的力量,这就是这个地方的奇特。

这里有一位老人,98岁的张茂钊老人。

他有一个特殊的名字:失散红军。

失散红军,这几个字,就是一部大写的历史,就是一段英雄的传说,就是我们今天想要寻找回来的曾经失落了的理想和信念。

在这里,它们从来也没有丢失过。它们一直就在这里。

张茂钊老人的一只眼睛已经失明,另一只眼睛视力也很差,他的牙齿基本脱落,说话不再清晰,加上乡音浓重,即使把耳朵凑到老人嘴边,也很难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但是老人的脸上,却闪现着心灵的光亮,显现着内心的力量和厚重。

多少年前,他失散了,他找不到那支队伍,联系不上队伍中的任何一个人。他漂泊,成了一个孤独的身影。

一个孤独的人,在大山里坚守着自己的人生,他坚信,那支队伍一定会回来的。

所以,这个人是孤独的,但他的灵魂并不孤独,他的心始终和大家在一起,是那么的踏实,那么的热切,没有失散过,没有荒凉过,他的心始终系在那支队伍上,一直到今天,仍然如此。

因为很难和他交谈,我们也许无法完全知晓他的内心世界,也许不能清楚而完整地了解到当年以及这么多年来老人的经历,但是从老人仍然闪亮的目光中,我们已经感受到了,许许多多。

其实,我可以去请教当地的乡镇干部,他们能够为老人家担当翻译,但是我没有这么做。

我之所以没有特意地去问“翻译”,没有去挖掘更细更真实的故事,我想,我要的可能就是这种特别的感受,感受着一位百岁老人的生命,感受他年轻时留下的印记,感受他后来一个人走在路上的感受,感受一个年岁逝去、英雄气息仍在的老人的呼吸和他深埋着的思想。

在一位失散的并且几乎失明的老红军战士面前,我们看到了光亮。

那一天在叶坪敬老院,我走了又走,也不知道会走到哪里去,也没有想过要走到哪里去,但是我对于这个地方、对于这座敬老院的情怀,就是从那时候结下的,对于这里的老人的崇敬之意,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产生出来的。

即使我走了又走,看了又看,我也不能彻底地理解和熟悉这个地方。它所蕴涵的博大情怀,它所承载的凌云壮志,恐怕是我穷尽一生的努力也无法望其项背的。它廊上的一张旧藤椅,它檐下的一盏红灯笼,它院里的一块小草坪,甚至都够让我们用大半的人生去惦念和体会了。

我们走出敬老院的时候,许多老人站在那里,笑着,送别我们,那么的亲切,那么的深情,那么的依依不舍。我无法表达对他们的敬意,我只能合十鞠躬感谢,我做不了更多。

忽然想到,这片土地,就应该是出张茂钊的,许许多多的牺牲了的张茂钊和很少数的还活着的张茂钊,就是这片土地养育出来的。

这片土地,离我们生活的地方很遥远。

但是它离我们的心很近,很近。一个人和一座城

古城淮安,古运河边,宋代的镇淮楼,明代的文通塔,两座古朴而又别致的古建筑,如同守护神般护卫着淮安城里的街街巷巷。在许许多多纵横交错的街巷里,有一条普通而又不普通、平凡而又不平凡的小巷。它就是后来被无数人常常念叨、常挂于心间的驸马巷。

驸马巷是周恩来总理的出生之地。

一百多年前的1898年3月5日,农历二月十三日,周恩来在驸马巷周宅的一间小屋里,发出了他生命的第一声。周恩来伟大而又曲折多难、丰富而又执着的人生从这里开始了。

我们没有理由不永远记住这个地方——周恩来的故乡淮安,故乡的那条小巷驸马巷。

周恩来的童年和少年,生活并不平安,虽然也有短暂的家庭的呵护,有生母养母奶妈三个妈妈的疼爱,但温暖的日子并不长久,迫于生计,年幼的周恩来跟随母亲数次迁徙,漂泊不定。九岁那年,生母和养母相继去世,从此以后,世态炎凉,更加成为小小年纪的周恩来的生存常态了。

尽管如此,尽管故乡留给周恩来的回忆,并不都是欢快和温馨的,有许多是怀疑、是不解甚至是愤懑,但是种种的际遇,并没有影响他对故乡炽热的爱、深厚的爱。走出故乡的周恩来,永远铭记着乡情,永远寄托着乡愁。

那一张写字的小方桌,

那一棵百年的蜡梅,

院子里的那一口水井,

还有城里的镇淮楼、文通塔,

还有大运河、南门大街……

故乡,无一处不牵动着周恩来永远的思绪;故乡,无一人不是周恩来一辈子的惦念。

我们且听一听,周恩来在后来的日子里,吐露过的对于家乡的思念:

在离开家乡第三十一个年头,1941年,周恩来在重庆的一次演讲中提到了家乡,他说,母亲冷落的坟地还在敌占区,自己是多么希望能回家乡去清扫坟地上的落叶啊!

五年以后,抗战胜利,周恩来率领中共代表团迁到南京梅园,这地方,离他的故乡已经很近了,但是周恩来并没有跨越这不长的距离,“三十六年了,我没有回家,母亲墓前想来已白杨萧萧,而我却痛悔着亲恩未报”。

1960年,周恩来向家乡来京的干部详细询问家乡的一草一木,一街一巷,儿时的记忆清晰地浮现出来,感慨万端:“是呀,我也想着回去看看呢,十二岁离开淮安,到今年整整五十年了。”

1965年,周恩来在新疆石河子农场对一淮安姑娘说:“热爱祖国的人是没有不爱家乡的。”

一直到许多年以后,周恩来还惦记着陪伴过他童年生活的老宅里的那些物事,但凡碰到从淮安来的,或者去过淮安的人,他经常会问起老宅中的蜡梅树。

一直到临终前,他还惦记着家乡……

半个多世纪离乡的日子,周恩来时时把家乡挂在心上,但是他始终没有踏上回家的路。他一直在走着的那条路,却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可以回家,让更多的人能够过上幸福生活的路。

就这样,一个人和一座城,一别六十六年,再不曾相遇。

只是我们都知道,一个人对家乡的感情,不会因为地理上的距离而受到影响,不会因为身在异乡而生疏淡漠,在周恩来的心中,家乡永远在那里。

在梦中,周恩来在家乡的文渠划船;在期盼中,他经常说,我一定要回去看看;在艰难的环境里,他常常恨不能立即回去约几位童年时的朋友,爬爬镇淮楼,放放风筝。

回家的愿望最终也没能实现,但是周恩来始终是和家乡在一起的,他对于家乡的关注和关怀,他对于家乡亲人的关心和呵护,点点滴滴,都流露出他深厚浓重的家乡情怀。

——淮安史称“洪水走廊”,日理万机的周恩来亲自过问和指挥了治理淮河的硬仗。在国务院召开的会议上,关于治理规模形成两种意见,由周恩来最后拍板确定了“苏北灌溉总渠”的方案。“苏北人民在战争期间,上去那么多人,流了那么多血,出了那么多烈士,我们应该支持他们——”总理对于家乡、对于苏北人民的关切溢于言表。

——周恩来的八婶母病重期间,他特意给县委寄去200元,作为婶母治病和料理后事的费用,并再三强调,如不够请县里先垫付,事后再补钱。八婶母去世后,周恩来果然又补寄去垫款25元,并嘱咐八婶母的家人今后的生活费用均由他接济,请当地政府不要再给予特殊照顾。

一方面,周恩来对所有的亲戚要求非常严厉,不许他们有任何特殊待遇;另一方面,他始终用自己的心,用自己的钱,呵护和帮助着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由始至终,重在一个“严”字上,又重在一个“情”字上。

就这样,一个人和一座城,半个多世纪的距离,一辈子的惦记。

城,因人而骄傲,因人而生辉;

人,因城而有情,因城而有义。

1959年1月,周恩来从广东飞回北京,飞机到淮安上空时,驾驶员降低了飞行高度,在淮安上空盘旋了三圈,就这样,总理在驾驶舱里,看到了淮安,相遇了日夜思念的家乡。“淮安的变化不大,大运河、宝塔、镇淮楼都还在,只有南门大街好像变宽了。”

六十六年,这是周恩来唯一一次亲眼看到家乡。

这大千世界,各式人等,恐怕很难有一个人和一座城会是这样的关系。位高权重的国家总理,六十六年,就只有这样的一次,一次隔着时空的相遇,一次遥远的探望,一次与家乡特殊的情感和精神的交流。

一个人和一座城,这样的一种关系,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道是无情却有情,从来最苦是相思。

今天,我们站在淮安周恩来故居前,总理音容宛在,笑貌依旧,我们能够感受到,总理的伟大情怀在这里弥漫,总理的高尚品德在这里行走,总理的崇高境界在这里升腾,总理的精神滋润和熏陶着无数的后来人。

今天,我们可以告慰周总理,您老家的梅花依旧盛开香如故,您一辈子惦念着的家乡,已经成为苏北大地上一颗璀璨的明珠。

淮安,一个普通的名字,却又是那么的不普通。

淮安,一块平凡的土地,却又是那么的不平凡。

对于淮安,多少人心向往之,多少人敬重仰慕,多少人梦回萦绕。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一个名字。

周恩来。鸟语花香

我们家养过两次鸟,回想起来也是有点意思。

第一次是那鸟自己飞上门来的。在一个夏天的夜晚,我们在阳台上乘凉,它就飞来了,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要到何处去。它停在我家的窗子上发抖,很可怜的样子,去抓它,它也不挣扎,很容易就抓住了它。我们估计是哪一家人家养的鸟,从笼子里逃跑了。我们谁也不知道这是一只什么鸟,学名叫什么,有什么生理上和其他方面的特性,喜欢吃什么,怕冷还是怕热,等等,这些我们都不懂,只是看它长得漂亮,黄绿色的羽毛,都很喜欢。本来我们家的人都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养鸟养什么,但是既然鸟它已经送上门来,好像也没有再把它放走的道理,更何况我儿子兴奋已极,放掉是绝不可能的了,于是决定养起来。但是家里并没有现成的鸟笼让它住,就拿两只塑料的水果篮合起来,就把鸟关进去了。小鸟在水果篮做成的笼子里好像很乖,给它吃食它就吃,也没有什么反抗的行为,过了两天,是星期天,我丈夫带着儿子去给鸟买了一只鸟笼,还买了养鸟的另外一些用具,比如鸟食罐啦,像模像样地养起鸟来。小鸟换了宽畅的地方,反而变得不安分,在笼子里跳来跳去,折腾不息,我家保姆老太说那是因为它见了亮,水果篮虽然也是有孔,但毕竟要暗得多,在暗的地方小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到了大鸟笼里,它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于是就想入非非了。它把鸟食甩得到处都是,把喂它的水打翻,又吱吱乱叫,显得十分烦躁,后来终于逃了出来,只可惜没有逃脱,它判断失误,飞错了地方,停在大橱顶上,一会儿又束手被擒,重新被关进鸟笼。如此折腾了有几次,逃出来又被捉回去,最后鸟终于承认了它的失败。它安安稳稳地待在鸟笼里,所有的非分之念都彻底打消,该吃便吃,该睡便睡,放在阳台上它也没有飞出去的想法,即使打开鸟笼的门,它也不会激动起来。我儿子每天从幼儿园回来,如果高兴他也和鸟说几句话,鸟侧着脸看他,那模样真是可爱。很可惜这鸟后来在过冬的时候没有能熬过去,冻死了,无依无靠地躺在鸟笼里。好在我儿子那时还小,还不大明白死的含义,他看到鸟躺在笼子里,说是不是鸟睡觉了,告诉他是睡觉了,他也没有再追究,过了一日看到笼子里没有了鸟,告诉他因为天气太冷,小鸟一个人待在这里要冻死,送到动物园去和许许多多的鸟一起过冬,那样就不会冻死了。儿子也相信了。只是到了来年开春,有一天儿子想起鸟的事情,要到动物园去要回那只鸟,便带了他去。可是一到动物园,儿子早把要鸟的事情忘记了,玩得很痛快,并且从此再不提那鸟,想想小孩子也真是好对付。

第二次养鸟,养的是一只黄雀,不漂亮,土灰色的毛,有几斑黄色,很普通的一只鸟。有一天路经市场,看到乡人挑了一大担,叫得欢,吸引了好多人,我一时心血来潮,也挤进去买了一只,用塑料袋装了带回,家里有鸟笼,把它往鸟笼里一放。家里人都说,为什么不买两只,也好让它们有个伴,我也觉得奇怪,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买鸟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应该买两只的。过了一天,我丈夫下班回来,也带回一只来,也是黄雀,也是在市场上向乡人买的,这样大家都觉得事情比较圆满了,两只黄雀,虽然被关在笼子里,但毕竟可以相伴相依,同甘共苦。两只黄雀,也不知它们谁是雌谁是雄,或者两只都是雌,也或者两只都是雄,我们只是从它们的长相看,我买的那一只大一些,也精神些,就认为是雄的,我丈夫买的那只小一些,精神也不怎么好,就认为是雌的,也不知这种判断因何而起,反正大家都这么想,也这么说。于是就约定俗成。本来是出于好意,怕一只鸟孤独寂寞,所以又买了一只,却想不到它们不能平安相处,从第一天开始,就打打闹闹,只听得鸟笼子里吱哇乱吵,也不知是谁欺负谁,谁压迫谁,但是想来总是雄的不好,没有绅士风度,它身体且大,精神且好,要打起架来,那雌的肯定吃亏。我们当然也没有很多空闲的时间去细细观察,据我们的保姆老太说,是雌鸟惹是生非,不怪雄鸟的事。那小小的雌鸟居然十分霸道,它不许雄鸟吃食,只要雄鸟吃食,它就奋力痛击,用尖嘴戳,用爪子扒,把雄鸟逼得无处藏身,不敢吃食,默默忍受不公平待遇。如此下去,过了两天,不知是雄鸟饿得受不了,还是终于觉悟了,它奋起反抗了,真是身大力不亏,只三五下,就把雌鸟头上的毛戳得稀里光朗,血迹斑斑。雌鸟也是拼命抗争,却是徒劳。雄鸟一旦起了杀心,并没有半点费厄泼赖,宜将胜勇追穷寇,很快就把雌鸟斗得无招架之势。最后雌鸟带着满身伤痕一腔遗恨撒手而去,留下雄鸟独居笼中,从此平安无事,吃得好,睡得好,不几天以后,就亮开喉咙唱起来,那声音确实不错,充满自信,也充满力量,没有一丝丝的孤独味。

把鸟的事情说给别人听,大家都说,看看,鸟都如此,更何况人,真是感叹多多。其实如果能够反过来想想也好,鸟既如此,人则不能如此,人何不如鸟?

这一只杀了同类的鸟,果真厉害,大冬天也没有在乎就过来了,也没有见它冻得怎么,每天照样吃喝吱喳,活得很潇洒。谁知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有一天也不知是谁不小心,把鸟笼的门开了没有关上,问来问去,全家没有一人能承认此事,所以也有可能是鸟自己把鸟笼的门打开了,飞走了,义无反顾,只留下一堆鸟粪作为给我们的报答。我家保姆说,这初春的日子,飞出去到哪里找吃的,定准饿死,真是不识好歹,好像那鸟已不是一只鸟,而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鸟一去不返,我们把鸟笼打开,放在阳台上,指望它有一日能飞回来,当然它不会再回来,也不知飞去了哪儿,也不知在这偌大的世界能不能找到它的一席之地。

鸟从此不语,花也是不香,我们家没有养花的良好习惯。花倒也不是没有过,有的是人家送的,一片好心,不能不受,也有的是我丈夫在街上看到好花买回来的。可是弄回花来,却没有人肯好好地侍候,不说浇水施肥,就是看也不会多看花们一眼,于是干的干死,烂的烂死,冻的冻死,热的热死。也不是没有名贵的品种,像五针松什么的,据说也是比较好的花木,到了我家也照样受到冷遇,受到虐待,到头来,只剩下两种生命力实在太强太强的,一是铁树,一是君子兰。我从来也没有看过怎么养花的书,我丈夫也一样,我父亲就更不可能,我们都不知道这铁树和这君子兰是不是生命力特别强,是不是不怕风吹雨打,我们也不知道它们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我们在冬天也不把它们搬进屋里,西北风吹就吹了,在夏天也不把它们放在阴处,毒太阳晒就晒了,从不浇水,干就让它干去,更不施肥,没有营养也无所谓。但是铁树长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一年四季常青,而君子兰则每隔一两年就开一次花,那花红艳得让人不敢正眼看,那花好得令我愧对它,若是此时朋友上门,总会说,呀,你们的花养得真好,我真是惭愧。

花也许是没有感觉的,但是花有生命力。有时候我到别人家去,看到他们的花草盆景被侍弄照顾得很好很好,我就会想起我们的花,想起我的那两盆不要任何待遇的铁树和君子兰,我觉得自己对不起它们。我是不是应该改善它们的待遇呢,是不是回家我就浇水施肥呢,我想我大概不会。

我绝不是炫耀我的不负责任,炫耀我的无为而治,对于我们家的花不香鸟不语我也没有更多的感想,我只是说一说自己生活中的一些小事罢了,没有什么深刻的内涵,也没有什么象征的意义,一切都是随意。

关于别的动物像猫呀狗呀,我们家好像从来没有养过,猫狗是很有灵性的,像我这样不负责任的人是不配养它们的,所以我也不养。记得我们全家下放在乡下的时候,隔壁邻居的孩子养了一条黑狗,人和狗感情颇深,我们也都喜欢这条狗。有一天狗被知青打死捆扎起来,吊在屋里,那乡下孩子找不见自己的狗,痛哭不已,一直到半夜也没有睡着。半夜里知青以为大家都睡了,把吊着的狗放下来,谁知狗一碰到土又活了过来,才叫了一声,就被那孩子听到,冲进去救出自己的狗。这件事给我的印象真是很深,可是那条狗最后还是没有能养下去。狗大起来,家里没有许多粮食给它吃,就把狗带出去放了,那狗一次次地找回来,又一次次地被放出去,最后终于没有再回来,也不知是被人吃了,还是碰到了好人家收养了。

今年春天我们家养了四只小鸡,当然不是想养大了吃它们的蛋,主要是为儿子买的,本来想买两只,卖鸡人说两只小鸡养不活,就买了四只,后来死了一只,有三只活下来。可是长得很慢很慢,从初春长到炎夏,还是小小的鸡。虽然是小小的鸡,麻烦倒也不少,每天都得喂它们吃,有一次全家出门,为了这三只鸡怎么办,还讨论了半天,最后只好麻烦我丈夫的同事,把鸡寄放到他们家去养了几天。城里是规定不许养鸡的,我们的鸡一直养在筐里,放在阳台上,可能这也是它们长不大的原因之一。到了夏天,鸡在阳台上受罪,说什么也不能再养下去,于是又商量怎么处置它们,送人也没有人要,只好杀了,骗我儿子说是热死的。我儿子可不管它们是怎么死的,热也好,冷也好,死了最不好,于是闹了一场。小小的嫩嫩的童子鸡,汤很鲜美,肉很细腻,可是谁也没有称赞一句,吃的时候,大家小心翼翼,不敢说话,真是一家的妇人心肠。

总之我们家真是花不香鸟不语的,但是我们家春光常在,这是真的。也不是没有乌云密布的时候,但是很快就会云开雾散,因为我们家的人互相理解互相帮助,都懂得宽厚待人,对自己人,或者对外人都一样。

宽容,这是我最喜欢的两个字。镜花水月

女孩子稍大一些,就晓得要漂亮,其实男孩子也一样,我是从我儿子那里明白这一点的。我儿子小小的人在穿了新衣服去照镜子时那神态那表情,真是使我的自以为能生出花来的妙笔黯然失色。但是小孩子们的漂亮,多半只是由大人做出评价罢,也多半是受大人的摆布,有主见的孩子最多不过在购买衣服时提出自己的看法,被采纳的有多少,恐怕也不多。小孩子的看法有好多都是没来由的,现代派,超现实主义,或者就是看别的孩子样,他有圣斗士,我也有圣斗士,你有神乌龟,我也有神乌龟,一派盲目。前不久看到广告有新产品,全套的儿童化妆品,有口红胭脂眉笔增白粉什么的,和大人也差不多,真是感叹于时代的进步。感叹之余也有些别的想法,这些想法有多老派有多陈旧,不说也罢。我在开始晓得要漂亮的时候,家里经济比较拮据,买布也要票证,只要哪一年家里要添新被子、新衣服什么的,就只能去买些不要布票而且比较便宜的土布来做。不能说我就是穿了那些土布衣服长大起来的,也不是说我小的时候就没有穿过一件好衣服,相信我的母亲她是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女儿穿得好一些的,只是我已经记不很清。却是那些土布衣服给我留下比较深的印象,现在在我的记忆中,别的衣服都没有了,只有土布还保留着。这也是奇怪。记得土布有格子的,也有本色的,当然更便宜些,买回来,母亲自己动手染成蓝色红色或是别的什么颜色,再做成衣服。后来我跟着父母亲下放到农村,在我们那地方,家家都有自己的纺线车和织布机。我于是知道并且也学习过怎样纺线怎样织布,也晓得了那些很粗糙的土布原来也是要经过千丝万缕的织造,晓得平平常常粗茶淡饭的生活也是来之不易。我穿的第一件绒线衣,红色细绒线织的,是我母亲结婚前穿的,这衣服一直穿到我自己有了孩子。我在农村中学读书时有一位女同学,她住在农村,可她的父亲却不是农民,他给她买了一双高筒的套鞋,是宝石蓝的,穿着来上学,我真是眼红,我那时候真是不敢相信套鞋还会有宝石蓝色。我的女同学告诉我她另外还有一双新的套鞋,是黑的,如果我要,她可以转让,于是为这双八块钱的套鞋,我回家和母亲做了多少天的斗争,最终如愿以偿。那双套鞋一直陪我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这乡间的小路通向哪里,我并不知道,但是我一直在走,一直在走,没有停下。后来我又走进县中,在那里毕业,到乡下插队,然后又考上大学,大学毕业又留在学校教书,一直到做了大学教师,我还穿着那双套鞋。套鞋早已经磨损,前后都已经修补过,但是只要天下雨,我还是穿着。我不是一个很懂得勤俭持家的人,现在作为一个家庭主妇,我当家实在是当得很不节俭,我的手并拢起来,指间的缝隙很大,人家说这样的手漏钱,事实真是如此。但是那一双套鞋穿那么长的时间这是怎么回事,我确实也是不能明白。我曾经在一本小说中也写到过这样的情节,但是我仍然不能明白。有一天病中的母亲说,不能再穿了,去买一双新的吧。我去买了一双新的套鞋。现在我们的生活条件是好得多了,只是我的母亲她已经长眠。我们所能为她做的只是每年清明在她的坟前烧一些纸钱,我想,对于母亲,也许已经够了,况且母亲生前就没有什么奢求。

服饰对于一个长大了的女孩子,那真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佛是金装,人是衣装,这道理女孩子大都能明白。从前说女为悦己者容,现代女性即使为了自己也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像我这样以写作为职业,更多的时间只是在孤芳自赏,看别人和让别人看的机会要比从事其他职业的妇女少一些。即便如此,平时居家,在穿着上也是要说得过去,免得让镜子把自己的自信心自尊心抹得全无。明明晓得镜子里的我不是真我,但是骗骗自己也没有什么不好,良好的感觉振奋的精神多半从镜子里出来。我说的是我自己的体验。如果这体验能有一些代表性,我会很开心。

对于服饰的审美,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标准。我也经历过以旧为美以破为美的时候,也有过以穿绿军装为最美的体验,对于那时候所做的一切,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笑。即使有人做出一些诸如把新衣服剪破,把花衣服染黑那样的事情,也是正常,就像现在大家对时装趋之若鹜,也是无可指责。我也一样,对于时装,总是喜欢,即使不买,看看也是开心。

因为喜欢服装,于是女人爱逛商店。逛商店也是一门学问,这大家多半也承认。可是我对这门学问却是了解不多,只是在自己的实践中慢慢地摸索,慢慢地有一些体验罢了。买服装和看服装都是很有讲究的,相信许多过来人都会有同感。在国营的大商店,也许能够得到不至于上当受骗的安全感,但是与此同时或许会失去做“上帝”的愉悦,平平淡淡的公事公办的气氛,会让人觉得事情原来不过如此,想象中的购买服装的兴奋真是不过如此。尽管明智,但是仍然不会放弃必要的挑剔必要的比较必要的询问,以及许许多多存于心中的关于服装的问题。得到也罢得不到也罢,遭受白眼也好,不予理睬也好,总不能放弃应该做的努力,这算什么,这就是明知故犯,是犯傻。但是如果有人说人的一生就是一次大的明知故犯,谁又能说不是呢。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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