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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0-26 02:5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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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凯特·梅斯纳

出版社: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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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笔知道答案

铅笔知道答案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铅笔知道答案作者:(美)凯特·梅斯纳排版:skip出版社: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6-01ISBN:9787539798486本书由上海高谈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平淡无奇

这支铅笔看起来没有什么魔力。简直可以用平淡无奇来形容。

就是那种可能是爸妈从无聊的会议上带回家的铅笔。然后,它就被扔进废品抽屉里,和花色假指甲、线头、橡皮筋等一些乱七八糟的物品混杂在一起。直到爱娃·安德森的数学考试之前,这支铅笔都乖乖地待在那里。她常用的铅笔都用光了,只好在废品抽屉里找一支新的。

这支铅笔是亮蓝色的,上面用黄色印刷着“无尽的任务:创新研究解决方案”。爱娃并不清楚那是什么意思,而且她也不关心。她只需要关心在数学考试时是否有铅笔用——如果你胆敢在法可利先生的课堂上表现得丢三落四,他就会狠狠地瞪你一眼,那目光足以令一棵三百岁的巨大橡树立即倒地枯萎。

爱娃跟橡树可没法比,她才12岁。她的手脚都很细长,太容易枯萎了。“今天是大考吗?” 爱娃正把铅笔往书包里放时,爸爸冲进厨房问道。他打开烤箱,一股蓝莓味儿的黑烟冒了出来。“考数学。妈妈和奶奶呢?”“奶奶还没起床呢,她昨晚不太舒服;你妈要开早会,有个大客户要投资石油。”爸爸从烤箱里取出一个满溢的蛋糕模,“别担心,我做了早饭。”他像玩杂耍一样把那只滚烫的蛋糕模扔在台面上,然后迅速地翻转蛋糕模。“扑通”一声,一坨黑炭一样的东西掉了出来。“当当!这就是举世闻名的安德森商店出品的杰作:蓝莓马芬蛋糕!”他看了看焦煳的杰作,“看来有点儿烤过头了。”

爱娃用调羹戳穿了炭壳,里面的糊流了出来:“中间没熟。”

马克斯和艾玛走下楼来,爸爸叹了口气,拿出了麦片。

艾玛穿着一条橙色的裙子和一双蓝白条纹的长袜,还别了一个名字牌,上面写着:你好,我是克泥奥帕特拉。“艾玛,是‘丽’,不是‘泥’。”爱娃告诉她。“我就这么写。”艾玛说完便喝了一碗玉米片儿。艾玛之所以要别着与众不同的名字牌去上学,是因为她们二年级已经有五个女孩都叫艾玛,其中三人的姓以A开头。为了避免变成艾玛·A2,她决定用一个新名字。她的老师说没问题,反正只要在作业上面写真名就可以了。“什么东西着火了?”马克斯问道。他提起书包放在桌上。一团电线滚了出来,把麦片撞洒了。“爸爸举世闻名的马芬蛋糕。”爱娃用手抹掉溢出的玉米片儿。“我掌握不好火候。”爸爸摇着头说,“我还以为这次肯定能成功。”“你每次都这么想,”马克斯说,“比如你的举世闻名的甜泡菜馅饼,还有你那举世闻名的鲜虾果冻沙拉。”“我本来觉得做出来应该挺酷的,就像虾在游泳一样。”爸爸神色黯然。“爸,总有一天你会成功的。”爱娃说。

自从百货公司传出要在镇上开一家大型超市的消息后,爸爸便打响了家族小店保卫战。他合计着如果安德森商店可以出售某种“举世闻名”的东西,那人们就会揣着钱包蜂拥而来,那样一切就都搞定了。可问题是,几乎所有适合“举世闻名”的噱头都已经被其他小镇上的商店占据了。印第安纳州瓦卡鲁萨的折扣商店有举世闻名的巨型软糖;爱达荷州的雷尼河乡村小店有举世闻名的方形冰激凌蛋筒;缅因州斯卡伯勒的雷·利比糖果店有世界上唯一一头与真实麋鹿相同大小的巧克力麋鹿,同时它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巧克力动物雕塑。“真希望是我们先想到巧克力麋鹿的。”爸爸一边说,一边把最后一点儿马芬糊刮进垃圾桶。

爱娃所在的小镇附近的山里有许多麋鹿。可你总不能抄袭别人的想法,然后做一个稍微大一点儿的麋鹿吧。“我们可以做一只巧克力猫头鹰。”爱娃建议道。在她小的时候,《月下看猫头鹰》(讲述的是在一个无风的隆冬夜晚,爸爸带着女儿一块儿去拜访森林里的猫头鹰的故事)

是她最喜欢的睡前故事。就像书里的那个孩子一样,有一天夜里,妈妈还带她出去找过它们。即使爱娃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可她依然很喜欢猫头鹰,并且试着把它们画出来。不过,她笔下的猫头鹰大部分看起来像呆呆的企鹅。“猫头鹰不够大,没有冲击力,”爸爸说,“巧克力熊怎么样?或者豪猪?上网查一下有没有人做过。”“等我放学后帮你查。”爱娃向门廊走去,等苏菲一起去上学。“我们可以做一只果冻麋鹿!”爸爸在她身后喊道,“我打赌肯定没人做过这个!”

玻璃门关上了,同时爱娃的大脑里好像按下了开关,紧张的情绪瞬间涌入她的身体,扭曲着她的胃。担忧数学考试的时刻到了。这并不是因为她没有学习。爱娃知道计算圆形和三角形的面积公式,课她都听得懂,甚至还能在家庭作业上帮助苏菲。

可爱娃知道,一旦开始紧张,她就什么也记不住了,就像往常,老师唰的一声把考卷扔在她面前时,她的脑子里就会变得一片空白。她只能死死地盯住题目,把铅笔攥紧在汗湿的手心里。她的喉咙会变得很干,然后她会开始咳嗽。法可利先生是那种一有人咳嗽,就会投去凶狠目光的老师,仿佛是有人故意咳嗽要打扰他。当试题答案陆续从脑子里消失时,她常常感觉自己像被皮带绑在一张极小的椅子上,不能动弹,注定只能安静地坐着,飞快地眨着眼,咬着嘴唇,被扔向死亡。“嘿!”在车道上慢跑的苏菲叫道,她的体操包随着身体蹦蹦跳跳,“周末过得怎么样?”“很好,”爱娃艰难地咽着口水说道,“这是你新买的牛仔裤吗?”“是的!我和我爸还有珍娜一起去折扣店购物了。”苏菲跳着跑在前面,踩着红色和黄色的落叶走上了人行道,“快走吧,这样才有时间和大家闲逛。”“你先走吧,”爱娃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几张索引卡,“我想再看一眼数学公式。”“你没学习吗?”“我一直都在学啊,”爱娃说,“可一到数学考试,我的心就狂跳不已,脸也好烫,我好像快要窒息了。”“在数学里窒息?”苏菲扬了扬眉毛,“我可不知道它威力那么大。”“就是那么大,”爱娃说,“死于线性方程。”2

苏菲大笑道:“没事的。只要记住πr就行了——你可以画一个2方形的蛋黄派,然后放一个r在上面(πr 是pi r squared,pi的同音词是pie,意为派,squared的另一个意思是方形)。走吧!”她握住爱娃的手,用力一拉。

爱娃无法拒绝苏菲。自幼儿园起,苏菲就是她存活下来的唯一原因。是苏菲拉着她的手,带她走进那个圆形的换衣间里,和她一起玩。爱娃仅靠自己是绝对无法和任何人混熟的。那时,她什么都怕,不仅仅是怕数学考试。

她怕山羊,怕雷雨,怕陷入麻烦,怕坐飞机,怕她奶奶会死,怕她父母会像苏菲的父母一样离婚,她还怕食肉细菌,自从她看了电视剧《波士顿医务组》(一部医疗纪录片)之后。“我们跑过去吧。”苏菲说着就撒腿跑了出去。

数学是一早就要考的,她应该可以搞得定,爱娃想。于是她也沿着人行道跑了过去。第二章神秘的声音

四拍吸气……

四拍吐气……

吸气……二……三……四……吐气……二……三……四……

热衷瑜伽和冥想的杰拉阿姨告诉过爱娃,用鼻子吸气然后用嘴巴吐气,可以帮助她冷静下来,但今天却不管用。鼻子吸进来的气里只有浓烈的铅笔味儿,就好像有人在她耳朵里大叫:“今天考数学!哈哈哈!”“都准备好了吗?” 法可利先生一排一排地扫视着,一旦发现忘带铅笔的可怜人儿,他的眉毛就会立即竖起来,“开始之前,先发一份通知,是关于户外拓展活动的同意书。给家长签字,下星期前连同十美元一起交给我。” 法可利先生给每个人分发了同意书。放进书包前,爱娃瞟了一眼,上面写着:阿迪朗达克冒险挑战。文字下面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有一个女孩正从滑索之类的东西上飞下来,她张着嘴,似乎在尖叫。

爱娃觉得拍摄这张照片的本意是想让大家觉得拓展训练很有趣。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她把同意书塞进了书包的最底层,那儿还有香蕉留下的黏液,现在粘到了同意书上。 “好。桌子都收拾干净了吗?铅笔拿出来了吗?脑子放灵光了吗?”

法可利先生往爱娃课桌上扔了一份试卷。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拿起了铅笔。

头四题很简单——考试往往就是这样欺骗你的,让你觉得好像一切都没什么问题——可第五题立即让爱娃感到口干舌燥起来。

她真应该在上学路上再温习一遍公式的。苏菲的派是什么提示来着?

爱娃从试卷下抽出草稿纸,把所有的可能性都写了下来。

Pi=π=3.142

πr2

2πr

πr

2πr

别的什么πr……

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爱娃的眼睛很热。她眨了几下,然后使劲闭上。她知道是要相乘,并且也很确定其中的一个因数。

爱娃又试着做了几次四拍呼吸大法。

她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些派作为启发,有苹果味儿的、樱桃味儿的……但这些都不是可以启发她的那种派。它们统统都是歪的,线条也呈波浪状起伏不平。不管怎样,这毫无用处。

爱娃画起了空心的泡泡字:圆形的周长公式是什么?

有一个声音说道:“2πr。”

爱娃猛地一抬头。她周围的同学全都在忙着写答案,好像没人和她说话,也没有人听见任何声音。可不管是谁告诉她答案,都不会那么肆无忌惮啊。那声音大得全班都能听见了。“爱娃?”法可利先生注视着她,眉毛向上扬着,“有什么问题吗?”“没有。对不起。我只是在……思考。”她低下头仔细地看着草稿纸,慢慢地在2πr那个公式上画了个圈。不管是谁回答的,这个答案是正确的,现在她想起来了。于是她解出了答案,验算了一次,然后再次抬头看去。

那肯定不是苏菲的声音,她坐在教室的另一边呢。爱娃身边只有卢克·范尔文一个人,可那声音不是男生啊,听起来更像是她妈妈或者杰拉阿姨的声音,但别人怎么没听到呢?

爱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许就像杰拉阿姨说的那样——只要冷静下来,她大脑里的声音就会把她学过的答案告诉她。也许,在经历了那么多考试的狂轰滥炸之后,她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了!

得抓紧时间了。爱娃又做了一次深呼吸,开始下一道题,关于圆22形的面积。是πr吗?还是πr?还是2πr?

声音呢?这里我得求助了。爱娃想。

她等着。可她脑袋里的声音消失了。

回来啊!爱娃想,拜托!她试图像刚才那样把问题写下来。也许她得看见纸上的问题,才能激发小宇宙。

她写道:圆形的面积公式是什么?2“πr。”那个声音说道。

它回来了!可它并不在爱娃的脑子里,那完全不是她的声音。好像来自教室里的某一个人,声音大得让爱娃都吓了一跳。她再次搜寻了一圈。怎么可能没人听到呢?

在法可利先生发现她眼神游走之前,爱娃赶快低下了头。她用那个声音给出的公式解了两道题。

下一道题是关于三角形的,爱娃也不记得三角形的公式了。

于是她写道:怎么计算三角形的第三条边长?

那声音说道:“那取决于什么样的三角形。你得把问题描述得更明确些。”

爱娃惊讶地张大嘴,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她偷偷地瞅了一眼卢克,他正在咬铅笔,还在解圆形的那几个题目呢。肯定不是他。

爱娃再次向试卷上看去。这个三角形有一个直角。于是她写道:直角三角形。

爱娃等着。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仿佛在说“再磨叽你就没时间了”。

可她听到的唯一的声音却是来自法可利先生:“最后五分钟!”

有几个同学把试卷交了上去。

快啊!爱娃想。

她又试了一次:已知直角三角形的两条边,求另一条边的公式是什么?

要是这样还不够明确的话,她脑子里的这个声音可真是太蠢了。

不过很显然,那个声音喜欢这个新问题。222“A+B=C。”它说。这次,爱娃不再抬头搜寻了。她记下公式,在最后一分钟前解出了答案,把试卷叠放在法可利先生桌上。“考得怎么样?”他问。“挺好的!”她和平时一样回答道。可这次,她是说真的。第三章巧克力曲奇俱乐部

午饭前,爱娃和苏菲一起走向储物柜时,苏菲问道:“你数学考得怎么样?”“很好,真的。但是发生了特别奇怪的事。就像——”“爱娃!”罗美萝小姐疯狂地扇着一沓乐谱,仿佛她就要离地起飞了一样。罗美萝小姐身材小巧,黑色的鬈发上挑染了一缕绿色。她就像一只忙碌的蜂鸟,飞旋着穿行在由人和书包组成的迷宫里。她一看见爱娃,就举起乐谱说道:“苏菲告诉我你准备参加爵士乐队的选拔,所以我找了几首你可能会喜欢的曲谱。到时候你就演奏其中一首,再随便来几首即兴的,好吗?”“那个……”爱娃看着苏菲,她是鼓手,上星期是她鼓动爱娃去参加爵士乐队选拔的。可爱娃十分确定自己并没有答应。她应该是说了类似这样的话:“听起来很有意思,我会去了解一下的。”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听起来好可怕,不过你不会明白的,所以我现在先答应你再说,到时候不去就行了。”

可此时此刻,爱娃面对的却是罗美萝小姐,她还带着乐谱。“两星期后,在乐队教室里进行选拔。上自习课或者放学后都可以过来。” 罗美萝小姐把乐谱递给了爱娃,转身离去了,“到时候见!”“我们会来的!”苏菲在她身后喊道。“你去吧,”她们一起走向大厅时,爱娃对苏菲说,“我从来就没说过我肯定会去。”“干吗不去?去了能有什么坏处?最多你没被选上呗。对吧?”“不对。如果我带萨克斯过去,我会很紧张,我就会直接晕倒,脑袋撞到地上,然后他们只能叫救护车,选拔赛不得不终止。于是谁也参加不了选拔赛了,我就成了亲手解散中学爵士乐队的千古罪人。还有,我的萨克斯也摔出了凹坑,就算我侥幸没把自己摔死,我妈也会杀了我的。”

苏菲哈哈大笑道:“好吧。我们去吃午饭吧。”

爱娃犹豫着。学校餐厅的混乱足以让她的胃打结。爱娃曾和苏菲的体操课朋友们一起吃饭,但却无法分辨她们是否喜欢她。“说真的,我要去图书馆了。”爱娃说。实际上,她并不是为了帮图书管理员加尔文太太整理书架,而是需要一点儿空间和片刻的安静。“好吧……那放学见吧。”苏菲转身走向嘈杂的餐厅,爱娃则走向了图书馆。爱娃看见墙上的这个标志,停了下来:

巧克力曲奇俱乐部今日开放。

加尔文太太通常会在午饭时间和放学后举办特别的活动。“巧克力曲奇俱乐部”是关于诗歌阅读之类的。以前它叫“翅膀上的只字片语”,但是没什么人来参加,直到她改了这个名字,就变得门庭若市。

爱娃朝图书馆里瞅了一眼,已经比想象中热闹多了。她理解同学们喜欢这个俱乐部,可她无法容忍如此的吵闹喧哗,更受不了他们嚼饼干的咔咔巨响,她心中的庇护所被侵害得面目全非。“爱娃!真高兴你今天能过来。我想你会喜欢这个俱乐部的。”“我不想参加。”爱娃脱口而出,可当她看见加尔文太太的笑容消失时,却感觉不太舒服。爱娃喜欢加尔文太太。她推荐了许多好书,还在整个图书馆里挂满了很酷的名人名言,可她和爱娃的想法毕竟是不同的。

去年某日的午饭时间里,爱娃待在图书馆里写研习报告,加尔文太太拿着她的笔记本四处招摇,和所有人说“万一……怎么办”是英语里最伟大的短语——这一点爱娃完全不同意。事实上,那简直就是全宇宙最糟糕的短语,它引领了爱娃的所有烦恼——万一我数学课不及格怎么办?万一我爱的人死了怎么办?万一发生恐怖袭击、地震或者校园枪击怎么办?“万一……怎么办”不是爱娃的朋友,她难以想象会有喜欢这个短语的人。“我不知道今天是俱乐部日。我是来整理书架的,不过也可以改天再弄。”爱娃转身要走。“没关系。我们一边开会,你可以一边整理。”加尔文太太给了爱娃一手推车的书籍,然后连忙离去,准备复印今天要分享的诗歌。

爱娃从小说开始整理。书架上方的墙上,悬挂了几条新的名言。

没有书的房间,就像没有灵魂的肉体。——西塞罗

我一直暗暗设想,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

弱者永远都不会宽容,宽容是强者的特质。——圣雄甘地

仅仅知道表面是愚蠢的,关键在于去理解本质。——爱因斯坦

爱娃笑了。马克斯会喜欢最后那句的,他房间里有爱因斯坦的海报。“好,我们开始吧!”加尔文太太对桌旁的同学们说,尽管隔着许多书架,爱娃还是可以听见她的声音,“有时候,在英语课上谈到诗歌时,老师就会要求你们分析每一行诗句,找出明喻和暗喻。还有人记得它们是什么意思吗?”“明喻是一种修辞,就是描述某种东西时,使用了‘像’‘仿佛’‘比’之类的词来和另外一个东西打比方的方式。”有人说,听起来像是李奥·金含着满嘴的曲奇说的,“暗喻是更直接的比喻,不使用‘像’‘仿佛’‘比’等。比如我说‘这些曲奇就是天堂的味道’。”“不错。”加尔文太太说。“那我们是要读一首诗,然后找出其中的明喻和暗喻吗?”有人问道。然后一堆人开始抱怨了。“不。”加尔文太太说,“我们要读一首戏弄它们的诗。”

爱娃感到很好奇,难以想象一首成人诗歌竟然会拿明喻和暗喻那么严肃的事情开玩笑。她悄悄地从书架后绕出来,坐在一张堆有一摞书的桌子后面,这样她既可以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又可以假装是在把书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加尔文太太肯定已经注意到了,她走了过来,在爱娃桌上扔下复印件和曲奇,然后回到俱乐部中。

诗的名字叫作《连祷文》。作者比利·柯林斯就像其他所有的幻想主义诗人一样,在诗的开端告诉某人——他的妻子或者女朋友,爱娃猜——她是一片面包,一把刀,一只高脚酒杯和一杯美酒。把一个人比作这些东西,已经是相当丰富了,可接下来他又继续把她比作了几乎世界上的每一样东西。“她是早晨的露珠,是桥下的一条鱼,却不是街角的一双靴子,或者其他一堆东西。”接着,诗人又把自己比作了许多奇怪的东西——树上的月亮,某个盲女的茶杯——非常明显,他完全是在嘲弄暗喻。“太棒了!”加尔文太太读完后,一个女孩说道。

男孩们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开始用暗喻造句。“我是比赛最后关头的制胜得分。”卢克·范尔文一边说,一边高高举起双臂。

以赛亚·盖茨道:“兄弟,你是长椅下面嚼过的口香糖。”“你是我运动包里的臭袜子,” 亚历克斯·温斯坦喊道,“是足球场里的狗屎!”

这句话让李奥·金笑得把曲奇渣喷了一桌子,于是加尔文太太不得不提高了声音。“我想我们还有时间读下一首诗。”她看了看图书馆的时钟,“读一首短一点儿的吧。”然后翻开诗集,“这首诗是罗伯特·弗罗斯特写的,”她说,“《秘密端坐》。”

加尔文太太只花了五秒钟就读完了。它讲的是一群人一边围成圈跳舞,一边猜测一个秘密,而秘密就在中间,它只是坐在那儿,什么也不干。这就是整首诗。“我再读一遍。”加尔文太太说。爱娃很开心,她喜欢嘲笑暗喻的那首诗,可这一首却把她难住了,当加尔文太太读第二遍时,她明白为什么了。因为所有人都想尽办法去猜测那个秘密,但最终却一无所知,于是秘密感到沾沾自喜。

加尔文太太抬起头:“有人想谈谈这一首诗吗?”“有。”亚力克斯说,“我认为秘密是个蠢蛋。”

李奥·金哈哈大笑,可加尔文太太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为什么?”

亚力克斯只是耸耸肩。“因为……”爱娃大声地回答道,自己都吓了一跳。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她的胃绷得好紧,可她继续说道:“我们都努力地去寻找我们本应该知道的答案,可我们一直在犯错,就像……就像这个秘密根本不想帮我们一样,就像它完全不关心我们的那些问题。”

加尔文太太正视着爱娃。她眨了眨眼睛,然后点点头:“如果你是一个特别在乎答案的人,那你就会感到困扰。”“是的,”爱娃呼出一口气,“确实如此。”

铃声响了,同学们都逐渐离去。爱娃整理好了书架,便向门外走去。“爱娃?”加尔文太太把椅子推回桌下,喊道,“很高兴你决定加入我们了。”“是啊……我猜是有点儿那个意思。”“下次开会时能见到你吗?”“我会来的。”爱娃说。这次,她十分确定这句话是出于真心的。第四章铅笔知道答案

那天放学时,苏菲在爱娃的储物柜旁等她一起回家。“嘿,你贴了一张新的卡迪娜·D的照片啊!”苏菲凑近看看照片,皱着眉说,“她的头发是湿的。这是不是《淋湿全世界》的音乐电视里的?”“可能是吧,我从我奶奶的杂志上剪下来的。”“很酷。”苏菲开始唱起来,“让雨来……倾泻而来,只因我再也无法承受你的谎言。”爱娃伸手去拿作业本时,苏菲还舞动了几下。《淋湿全世界》是她们最喜欢的一首卡迪娜·D的歌。尽管奶奶不可能接受卡迪娜的超短裙,但爱娃特别喜欢那个音乐电视,一支乐队在倾盆大雨里跳舞,感觉很酷。“谢谢你等我。”爱娃关上储物柜,和苏菲一起走向大门口。“你还没跟我说完数学考试的事呢,”苏菲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好像总是听见一个声音……”爱娃停了下来。她并不打算再次激发考试里的那个声音。它听起来很奇怪。无论是书上还是电影里,只有疯子才能听见脑袋里的声音。可苏菲问了,而爱娃和她向来是无话不说的。“那个声音……把答案告诉我了。”“我就知道你准备好了。”苏菲跳上路沿,走了几步,然后把一条腿向身后抬起来。整个世界都是苏菲的平衡木。“我也不知道……”爱娃等着苏菲把腿收回来,好继续和她一起向前走,“那个声音很奇怪,感觉特别真实,好像是从外面发出来的,很大声——不是我脑子里的。”“可我什么也没听见啊。”苏菲踢着橡果,沿人行道向前走着,“也许数学教室闹鬼吧。”“真是个有用的鬼,还知道公式,并且只和我一个人说话。”爱娃摇摇头,“待会儿你来我家吗?我奶奶可能做了曲奇。”“你奶奶有不做曲奇的时候吗?”苏菲说得对。爱娃很小的时候,奶奶就和他们住在一起了,于是他们家的厨房里总有吃不完的曲奇。

苏菲注视着她说道:“我妈来了,上个星期五之后我就没见过她了。我先去和她打个招呼再过来,好吗?”说着她便跑开了,于是爱娃一个人走上了车道,心里期盼着山羊没在外面。

一个月前,爸爸把山羊露西和埃塞尔带回了家,它们的名字是根据电视节目《我爱露西》里的角色起的。本来爸爸准备把露西和埃塞尔产的奶拿到店里卖的,他以为方圆几英里内的人都会来疯狂抢购。可惜事与愿违,那些口味奇怪的奶已经塞满了一整个冰箱,根本没人买,而那两只脾气暴躁的山羊成天只会玩命地叫唤,它们可怕的声音能把人吓得尖叫。

露西不叫唤的时候,看起来还比较正常,通常它也只是吃吃草,谁也不理,而埃塞尔则用尽全力来跟踪爱娃。爱娃还没放学,它就在围栏那儿等着,等爱娃一回来,它就追上去。

爸爸常常大笑道:“它不会伤害你的。”可爱娃绝不会逗留片刻,她可不想知道被埃塞尔追上了会怎样。于是她会突然改变方向,从车道跑进高高的野草里,总是以全身沾满了刺果和蒲公英绒毛而告终。

今天,山羊被圈起来了,很好。爱娃只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胡思乱想。“咩!”她冲进家门时,埃塞尔使劲叫唤起来。“回来啦,小甜甜?”待在厨房里的奶奶闻声喊道。“是的!”爱娃抓了两把花生黄油曲奇,走向客厅。奶奶正在一边看新闻频道,一边往熨衣板上的一件衬衫上喷水。奶奶的耶稣笔记本正摊开来,摆放在淀粉旁边。笔记本上写满了所有她觉得需要帮助的问题,以便为它们祈祷。

爱娃知道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奶奶的笔记本上有一段时间了。当爱娃感觉特别焦虑时,奶奶是第一个注意到的人。她发现爱娃过于频繁地眨眼,这是她内心纠结的明显信号。接下来奶奶就会问“你还好吗”,爱娃会回答“很好”,可她一离开房间,她的名字就出现在了笔记本上,赫然同首相总统们、饱受战争疾苦的非洲国家们列在一起。

笔记本上的耶稣留着胡子,这都得感谢马克斯和他的黑色记号笔。爱娃第一次看见时,还以为奶奶会因此抓狂,可奶奶只是笑着说:“如果耶稣连这点儿幽默感都没有,那谁也没有。”“有作业吗?”奶奶问着,把衬衫翻了个面。“嗯,我现在就去写。苏菲一会儿过来。”爱娃向奶奶送了一个飞吻,便上楼走向自己的房间。如果写完作业还有时间的话,她想再找一句新的名言挂到墙上。她已经开始把它们分别张贴在了很大的纸上,就像加尔文太太图书馆里的那样。

苏菲的公告板上乱糟糟地贴满了派对照片、缎带勋章和奖章,而爱娃书桌旁的公告板上只有几个她上小学时参加趣味跑步比赛得来的缎带勋章。爱娃跑得很快,即使现在的她仅在逃离露西和埃塞尔时会跑上一段。除了那些,公告板上还有一些去年夏令营时得到的园艺和羽毛工艺品、一些学校的艺术作品——埃及箔画和黑白迷宫设计图。

现在她已经有两条名言了,她用彩色的马克笔画了些装饰,还画了小猫头鹰卡通图案。第一条名言是来自亨利·沃兹沃斯·朗费罗的,他说:“下雨时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让雨继续下着。”

爱娃并不知道亨利是谁,可她喜欢这句名言,因为看到它就会想起卡迪娜·D的音乐电视。爱娃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这种在暴风雨中舞蹈的人,而不是躲在床底下抱着布满灰尘的兔子和陈旧的毛绒公仔的胆小鬼。苏菲每次在暴风雨中舞蹈,爱娃都警告她美国每年平均有六十个人被雷电劈死,她才会进屋。

爱娃墙上的另一句名言来自玛雅·安吉罗,她说:“人们会忘记你所说的,忘记你所做的,但永远不会忘记你带给他们的感受。”

爱娃喜欢这句是因为,即使她搞砸了数学考试,即使她害怕参加田径队和爵士乐队的选拔,但自己仍然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这样想一想就感觉好多了。

爱娃觉得应该把加尔文太太那句关于宽容的名言加上,不过现在她得先写作业了。她坐下来,拿出数学文件夹,最上面是考试复习资料。考试结束了,爱娃已经知道每一个公式。也许课堂上的那个声音只不过是她的大脑在正常工作罢了。

爱娃打开抽屉,拿出一本黄色格子便签簿。这种便签簿是妈妈买来做她的财务工作的,爱娃也逐渐地喜欢上了它们。它们让她觉得有组织、有条理、很正式,而且便于掌控。这一本第一页上画着一个点格棋,那是她几个星期前去看牙医时画的。妈妈说只要一直忙着封格子、填名字首字母,爱娃的脑子里就无法腾出空间去想龋齿和麻醉针了。尽管爱娃还是很担心,但至少这个游戏帮她忽略了隔壁的电钻声。

爱娃翻开新的一页,然后拿出一支钢笔,写道:计算圆形周长的公式是什么?

她竖起了耳朵。

什么声音也没有。

要么苏菲说的是对的,数学教室闹鬼,要么就是某种怪异的考试压力。不管是什么,脑子里有一个知道答案的魔法声音,总比因数学窒息而死强得多。

爱娃拿出科学文件夹,取出鲁珀特太太寄到家里来的附加分课题。爱娃是附加分的超级粉丝。每次考试都要卡壳的人,只能靠旁门左道来加分。这次,鲁珀特太太会给找到秋麒麟草虫瘿的人加分。草蝇吸食秋麒麟草的汁液时,草茎上就长出了这种圆形的东西。爱娃先把课题放到一旁,她想知道苏菲是否愿意跟她一起去找。

接下来,爱娃找到了生物分类学的习题册。鲁珀特太太要求使用铅笔来做,于是她拿出了蓝色铅笔。头几题都很简单,接下来是需要按顺序列出科学分类,可爱娃不记得“门”后面是什么了。

爱娃决定再试一次——万一又显灵了呢?

于是她写道:科学分类法的七个等级是什么?

那个声音回答道:“界、门、纲、目、科、属、种。”

爱娃吓得笔都掉了。

它回来了。

爱娃瞅了瞅四周。这次,绝不可能是别人的声音了,除非把床头的毛绒公仔拉弗尔斯也算上。房间里只有爱娃一个人,一个人……除了奇怪的声音之外。

爱娃仍然不相信这是真的,但她立即写下答案。下一题是要求写出一些动物具体的学名。爱娃知道人类是智人,狗是家犬。可秋麒麟草蝇呢?鲁珀特太太还没有讲过这个呢。也许书上有答案。

爱娃拿起课本,可目光却落在便签簿的问题上面。也许那个声音可以告诉她答案。真的能行吗?她写道:秋麒麟草蝇的学名是什么?“一种黄花欧美果实蝇。”那个声音说。

爱娃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她匆匆记下那几个字,然后查找秋麒麟草蝇的内容,以便核对答案。

找到了:秋麒麟草蝇(一种黄花欧美果实蝇)。

爱娃放下了铅笔。她打赌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个学名,这么说来,那个声音绝不是来自她脑子的。可为什么它时有时无呢?爱娃注视着那几个潦草的数学问题。也许是那声音不想答数学题了吧。

爱娃用手指摸了摸那个它没有回答的问题,钢笔墨水在纸上晕开了一点儿。她看了看科学问题,又看了看铅笔,然后拿起铅笔写道:计算圆形周长的公式是什么?“2πr。”那声音说道。

爱娃拿起钢笔把刚才的问题重新写了一遍。那声音并没有回答。

她再次用铅笔写了一次,声音立即响了起来,明亮而清晰地说道:“2πr。”

原来,声音并不是她脑子里的,而是铅笔的。这支蓝色的铅笔知道答案!“我知道了!”

爱娃跳起来,铅笔被弹飞到房间的另一边。“扔个铅笔欢迎我,不错嘛!”苏菲笑着冲过去,把铅笔递给了爱娃,问道,“怎么了?”“坐下。”爱娃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无法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第五章M&M巧克力豆和内裤“你确定你真的从来都没听到过那个学名吗?”“苏菲,我很肯定。”爱娃看着她桌子上的铅笔。如果她是苏菲,她也会疑神疑鬼。尽管她是无神论者,可她亲自和铅笔进行了对话。“那你问问它,放学后我吃了什么零食。”苏菲说。

爱娃问了。铅笔给出了回答,然后她重复了一遍答案:“M&M巧克力豆。”接着,爱娃补充道,“不过了解你的人都能猜到。”M&M巧克力豆是苏菲最爱吃的零食之一。“没错。”苏菲眯起眼看着铅笔,然后把一只手藏在身后,说道,“问它我伸着几根手指。”

爱娃写道:苏菲伸着几根手指?“四根。”那个声音百无聊赖地回答道。“它说四根。”“再来一次。”苏菲又试了三次,分别是两根手指、一根手指和没有。每一次铅笔都答对了。

苏菲双眼圆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在爱娃房间里那块亮绿色的地毯上来回地踱着步,说道,“你再也不用担心以后的考试了!”“是的,可……”爱娃的胃开始翻腾,“那不就是作弊吗?”“又没有规定不能用魔法铅笔来答题,那你干吗不用呢?”“感觉不对啊!”爱娃知道自己并没有真正记住那些公式时,她开始浑身不自在了。“好吧,没关系。我们还有好多事儿可以问呢。”苏菲停住脚步,看着爱娃手里的铅笔问道,“你觉得它会为别人工作吗?还是只听你一个人的?”“不知道。”爱娃第一次使用它时,并没有注意它是如何回答问题的,“不过有魔法的东西总有一些规则,至少书上是这么说的。”

苏菲把手指放在噘起的嘴唇上,望着天花板说道:“它可能是一种精灵,如果是那样的话,它就只为你一个人工作了。因为你是找到它的人。”“你觉得铅笔里面有精灵?”爱娃万万想不到居然有人会困在里面。她放下了铅笔。“这不好说,我能试着问一个问题吗?”苏菲问。“可以,”爱娃往旁边挪了挪,以便让苏菲在书桌上写字,“你要写什么?”“我也不知道,”苏菲的目光在房间里游走,“有很多可以问的,我的意思是……噢!”她转过身写了起来。然后她放下铅笔,抬头望着天花板。“它不为我工作。”几秒之后,她失望地说。“你问了什么?”

苏菲叹了口气,拿起记事本给爱娃看,上面写着:我的初吻会给谁?“你试试吧。”苏菲站起来,示意爱娃坐下。“我可不想知道那个!”爱娃做了个鬼脸说道,“我连想都不愿想。”“不是说你,”苏菲听起来有点儿生气,“我是说我!问它我的初吻会给谁,求你了。”她拾起铅笔,迅速地把它递给爱娃。“噢!好的。”爱娃拿起铅笔,坐了下来,写道:苏菲·沙菲克的初吻会给谁?“它说什么?”苏菲几乎要爬到桌子上来了。“什么也没说。”“啊?它会不会是只回答关于你的问题啊?”

爱娃看着铅笔说:“应该不是。它不是告诉我你藏了几根手指吗?”“讨厌鬼!”苏菲交叉起双臂,面露忧色,“那再问点儿别的吧,好吗?确认一下它没坏。”“比如什么呢?”“简单点儿的。比如数学公式。”“数学公式可不简单。”爱娃写道:圆形的周长公式是什么?

那个声音说道:“2πr。”和之前一样大声、清晰。“它是好的。”爱娃说。“那么,它为什么不告诉你我的初吻会给谁呢?”苏菲注视着铅笔说,“问问它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可能这个问题它也不会回答的。”不过爱娃还是写道:你为什么不回答“苏菲的初吻会给谁”这个问题?“因为那不是既定的事实,”那个声音怪里怪气地说道,“人是有自由意志的。”

爱娃轻轻地放下铅笔。她有点儿担心铅笔累了,也许会生她们的气,谁知道一个愤怒的铅笔精灵会做出什么事来呢?“它回答了吗?”苏菲移开猫头鹰拉弗尔斯,一屁股坐在爱娃的蓝绿相间的扎染床罩上。“嗯,它说‘你的初吻会给谁’不是既定的事实,人是有自由意志的。”“哦。那可能就是其中一条规则吧。”苏菲噘着嘴坐了几秒钟,然后点点头说,“挺合理的。可是如果能预测未来就太酷了。我们就能知道下个星期的大乐透中奖号码了。”

对爱娃来说,那无疑也是一种作弊,但她并没有说出口。“嘿!”苏菲从床上跳起来,说道,“也就是说它还是可能会为我工作的。我能再试一次吗?”“试吧。”爱娃把位置让给苏菲,接着她想起了铅笔那不耐烦的语调,于是提醒苏菲道,“小心点啊,我觉得它有点儿烦我们了。”“如果它是精灵的话,就不会厌烦。”苏菲拿起铅笔,喘了一口气,又放下了笔说道,“但是,等等……如果它是精灵,万一最多只能回答一定数量的问题,比如三个愿望什么的,怎么办?”

爱娃想了想,说道:“没关系,你试试看吧。”就算没剩下多少问题了,她也很乐意让苏菲试一次,“你要问什么呢?”

苏菲皱了皱眉,然后大笑起来,伸手拿起了铅笔说道:“我要问它‘今天法可利先生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的’!”“苏菲,别这么干!这个问题太粗俗了!”

可苏菲已经开始写了。写完之后,她突然笑得前仰后合。

爱娃不想知道答案,可苏菲笑得那么疯狂,还是问问吧:“好吧,是什么?它说什么?”

苏菲举起一根手指,试图缓过劲儿来。“绿色的……印着……印着……”她又开始哈哈大笑,“黄色的笑脸图案!”

爱娃也笑了起来,她简直无法想象自己以后还怎么一本正经地考数学。一个那么严肃的人怎么会穿印着笑脸图案的内裤呢?“爱娃,你们俩没事吧?”一个声音在客厅里喊道。“没事的,妈妈。”出于本能反应,爱娃拉开抽屉,把铅笔扔了进去。这时妈妈进来了,她的怀里抱着一摞财经杂志、便签簿和文件夹。“什么事那么好笑?”“只是女孩之间的普通事情而已。”苏菲一边咯咯笑,一边回答。

妈妈注视着爱娃书桌上的课本:“你今天数学考得怎么样?”“还可以。”爱娃说。“挺不错的,”苏菲补充道,“爱娃得了高分。”“不是真的——”爱娃想要争辩。“太好了!”妈妈靠过来,一边玩杂耍般地平衡着怀里的文件夹,一边在爱娃额头上亲了一口,“力气一直与你同在,亲爱的。”“是力量,妈妈,葛琳达说的是‘力量一直与你同在’。你把《绿野仙踪》和《星球大战》混在一起了。”爱娃睁大眼睛说道。她和妈妈经常把书里的名言警句摘录出来,然后把这些应用到日常生活中,而妈妈常常把引言搞错。通常,爱娃喜欢和她一起哈哈大笑,可当有外人在场时,这个愚蠢的游戏却让她觉得很尴尬,即使是当着苏菲的面。“这周晚些日子才能拿到批改好的试卷,不过我觉得应该都做对了。”爱娃说。“恭喜恭喜。”妈妈转身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苏菲深深呼出一口气,说道:“好险啊!”“是啊……”爱娃也有同样的感觉,不过她并不是故意要把铅笔藏起来不给妈妈看的,“你觉得我们应该跟别人讲吗?万一很危险呢?”“没事的,爱娃。”苏菲拉开抽屉,爱娃向内看去。那支铅笔看起来那么普通,它只是安静地和几只钢笔、一些曲别针待在一起,难以想象它能做什么坏事。“另外,没人会相信我们吧。”苏菲补充道。“也许吧,”爱娃说,“《纳尼亚传奇:狮子、女巫和魔衣柜》里的孩子们从纳尼亚回到家时,那个教授对他们说了什么来着?‘千万别把你们的魔法旅行告诉任何人,除非你发现他们身上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大概是这个意思吧?”“没错。”

苏菲把铅笔从抽屉里拿出来,用手指飞速地旋转着:“我们去逛街吧,买瓶饮料。然后我们再来好好地利用这东西找点儿乐子。”第六章暗恋苏菲的人

苏菲和爱娃推开安德森商店的大门,像往常一样晃荡起手上的铃铛。爱娃的爸爸从柜台后面抬起头来,他正在用荧光马克笔写着什么:“姑娘们好!来抓一把糖。今天过得怎么样?”“挺好的。”爱娃将便签簿夹在胳膊下,从糖果柜台上抓了一个原子火球糖(一种辣味糖果)。“嘿,爸。”她从口袋里拿出那支蓝色的铅笔,假装随意地问道,“你知道这个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吗?我在厨房的废品抽屉里找到的。”

他耸耸肩说道:“大概是你外公家的。今年夏天我和你妈妈去他家打扫卫生,从暖气片下面扫出来一堆钢笔和铅笔,足够用一年的了。不过我要说的是,谁找到的就归谁。现在它是你的了。”他继续写他的字母。

苏菲把一个糖果手镯戴在了手腕上,小口咬着手镯上的珠子。“你外公现在怎么样?”她问爱娃。

爱娃耸耸肩说:“挺好的,我猜。不过他搬家之后看起来好像更忧郁了。他的心脏有问题,所以不能一个人住了,不过我觉得他并不喜欢雪松湾。”自从五年前玛里恩外婆去世后,外公便独自一人生活,可现在他的生活已经无法自理,连话也不怎么说了。医生无法确定他有没有失忆,还是只是抑郁。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他们都推荐雪松湾,说它是个不错的休养胜地。妈妈管那儿叫作“长期记忆康复机构”。而爱娃所知的则是,待在那儿的全是看起来精神游离恍惚的老人家。

爱娃的爸爸叹了口气说:“不能依靠自己过日子了,肯定是很难受的。”他盖上笔帽,后退了几步看着他的海报。“安德森先生,你写了什么啊?”苏菲问。“让大型超市闻风丧胆的东西——”爸爸举起了海报:

安德森商店,举世闻名的山里人三明治之家。

他还在旁边画了一个粗壮的伐木工。“‘山里人三明治’是什么啊?”苏菲问。“我也不太清楚。”“那它怎么会举世闻名呢?”爱娃吃着火球糖问道。“这个……没准儿只要我们说它举世闻名,别人也会跟风这么说,”爸爸说,“这是一个经过实践检验的策略。洛杉矶有一家超市,标榜自己有举世闻名的火鸡三明治。那就是普通的火鸡三明治,只不过在前面加了‘举世闻名’这个词而已,然后就一炮而红!”爸爸拿起一支红色荧光马克笔,在“举世闻名”几个字下面画上了横线,“想不想和我一起做一下头脑风暴,想想这个三明治应该用什么食材组合?”“没问题。”爱娃说。“不过不是现在,”苏菲插嘴道,“我们还是先去写作业吧。”她开始朝门外走去,爱娃明白她的意思,苏菲是想去度过一段魔法铅笔时光。

十月末,天气还很暖和,她们来到户外,伸开四肢躺在枫树下。

爱娃拨弄着枫树旁的一些杂草,问道:“你觉得这儿有秋麒麟草虫瘿吗?要是星期五之前能带几个到科学课上的话,我们就能得到附加分了。”“我们都有魔法铅笔了,你怎么还在想那些肮脏的幼虫呢?”苏菲拍了拍爱娃的便签簿,说道,“我们应该问什么好呢?”“我也不知道。”整件事情感觉越来越奇怪了,爱娃看着铅笔,仿佛它会长出牙齿来咬她一口似的,“苏菲,万一这支铅笔是被诅咒过的怎么办?万一……万一问它问题必须要拿东西来交换怎么办?”“怎么交换啊?”“万一它想要我们的第一个小孩,或者我们的灵魂之类的呢?”

苏菲哈哈大笑,一把将铅笔抛向空中。“我是蓝色铅笔恶魔,”她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道,“我要把你的灵魂吃掉……”“我是认真的!童话里不是总会发生那种事情吗?你还记得去年语言艺术课上巴纳比太太说的话吗?那个叫作浮士德的家伙,想要无穷无尽的知识,就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万一这个也一样呢?”

苏菲不再笑了,而是咬了咬嘴唇说道:“爱娃……你仔细看一看,”她举起铅笔,“它不会伤害你的。这只是一块木头和一根铅芯,外面涂了点颜色而已。但是它能做的事很了不起。你能不能不要再杞人忧天了,放松一点,学会享受,好吗?”

她的话回荡在爱娃的大脑里:“你能不能不要再杞人忧天了,放松一点,学会享受,好吗?”爱娃以前也听到过这句话。去年她害怕参加县乐队的选拔时,爸爸也是这么对她说的;那次她耗费巨资参加了波士顿的观鲸之旅,可整个旅程中她都躲在自己的小隔间里,死死地抱紧救生衣,疯狂地眨眼时,奶奶也是这么对她说的;还有上个月苏菲过生日,她紧张得无法在她家过夜时,妈妈也是这么对她说的。爱娃缺少苏菲的一些乐趣。“好吧,”爱娃深深吸了一口气,接过铅笔问道,“首先我们应该问点儿什么呢?”“问它有没有男孩喜欢你!”苏菲笑着说。

爱娃做了个鬼脸:“万一它说有呢?我就连看都不会再看他们一眼了。”爱娃知道她们班上有很多女孩都有暗恋的对象,有些还有男朋友——如果牵着手去吃午饭的那些也算的话——可那些女孩和爱娃仿佛来自两个世界。有时候,爱娃觉得苏菲也快赶上她们了。“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喜欢你的男孩。”爱娃说。“好啊!”看起来苏菲还挺想知道这个的,于是爱娃在记事本上翻开了新的一页,开始写道:有没有男生喜欢——“等一下!”苏菲凑过来,站在她身后朝本子上看去,“如果你说的是‘喜欢’,它可能会列出像普通朋友一样喜欢我的男生,而不是喜欢我这个人的男生。”“那我应该怎么问?”“就问……”苏菲抬起头注视着正在飘落的叶子。她抓住叶子,转向爱娃说道:“这么问吧……有没有男生浪漫地暗恋着苏菲·沙菲克,如果有的话,他们都是谁?”

爱娃写了下来。

那个声音不耐烦地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快速地念出了九个名字。爱娃试图把它们记下来,可那声音讲得太快了。“它说什么?它说什么?”苏菲急得直跳脚。“等一下!”爱娃抬起手,然后停笔说道,“我没有全部记下来。有一个是罗比·亨德森——你已经知道了,对吧?”

苏菲点点头问:“还有谁?”“克雷格·托马斯、杰克·菲利普斯、霍华德·菲力安——”“我的天哪!”苏菲畏缩了一下,嫌弃地说,“他在社会课上挖鼻孔。”

爱娃大笑:“很明显,他心里一直都想着你呢。”

苏菲倒在草地上夸张地扭来扭去,双腿乱蹬了几下,然后又坐起身来,问道:“还有呢?”“肖恩·葛思坦……”爱娃看了看记事本,“还有个叫杰森什么的。名字太长了,而且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苏菲立刻张大了嘴:“是杰森·马日格里安诺吗?我的天哪!快告诉我是杰森·马日格里安诺。”“苏菲,你口水都流出来了。我不确定。”“叫铅笔再重复一遍,”苏菲示意爱娃在记事本上再写一次,“要真的是杰森·马日格里安诺的话,我都要高兴地翻跟头了,真的。”

于是爱娃写道:能否再重复一下那个暗恋苏菲、叫杰森的男孩的全名?

那声音再次叹了一口气,然后字正腔圆地说出了他的名字:“杰森·伦道夫·马日格里安诺。”“怎么样?”苏菲凑得如此之近,爱娃都能从她的呼吸里闻到手镯糖的气味了。“是他,”爱娃说着便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他的中间名竟然是伦道夫。杰森·伦道夫·马日格里安诺。他是谁啊?”

苏菲真的翻起了跟头。她在草坪上冲刺了一段,然后做了一个前手翻,接着她“扑通”一声坐回到了爱娃身边:“杰森·马日格里安诺就是那个从加利福尼亚刚搬来的新同学。他有一头浓密的棕色头发,练体操的。他简直太帅了,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从手镯糖上一口咬下了两颗珠子。

爱娃大笑起来。她不得不承认这支铅笔还是有点儿意思的:“让我试试。”

苏菲跳了起来:“你要问哪个男生喜欢你吗?”“才不是呢!”爱娃拿着铅笔,轻轻地在手心里敲着。她不想知道谁喜欢谁,可她也想不到什么能让铅笔觉得有价值的问题。“也许我可以问它……下个星期学校餐厅的午餐是什么。”“爱娃,那真是世界上最无聊的问题!上网查一下不就知道哪天是肉饼日了吗?问它……问它卡迪娜·D现在正在做什么!”“噢,这个不错!”爱娃开始写起来,“它可能会说她现在正在录音室里。”“或者在逛街,准备买红色的牛仔靴!或者正在雨里和她的贝斯手接吻呢!”苏菲尖叫道。

爱娃写好了问题,抬起手来示意苏菲安静一点儿。“现在,”铅笔说,“卡迪娜·D正在午睡。”

爱娃告诉了苏菲,苏菲沮丧地叹了口气:“这可成不了头条新闻。问她昨晚干了什么。”

爱娃问了。“噢!这回好一点儿。她和迈克·朱比特一起在某家浪漫的法国餐厅共进晚餐。他也是个歌手吧?”“歌手?!他的‘现在iTunes’排名第一呢。还有……”苏菲用双手击打着草地说道,“他本来应该和演员蒂凡尼·海亭尔约会的啊。这个消息太棒了!是丑闻!”苏菲站起身来,绕着树踱着步说,“我的天哪,我们应该给八卦杂志打电话,向他们爆料。他们会在第一页放上照片,做一个醒目的头条新闻,然后我们就出名了!”“苏菲,”爱娃举起铅笔说,“我们没有照片啊!也没有任何的证据。如果说是魔法铅笔告诉我们的,我想他们并不会相信的。”“唉。”苏菲“扑通”一声又坐回到草坪上,有时候她那些天马行空的点子总是不经过大脑,“你说得没错。不过我们俩知道了这些事,也还是蛮有趣的。那问问关于她的其他事情吧!”

于是爱娃又问了卡迪娜·D昨天晚餐吃了什么(法式蜗牛、蒸三文鱼配芦笋),谁知道这次约会(没人知道,但明天就会有人知道了,因为有个服务员用手机拍下了他们的照片),还有迈克·朱比特有没有和她吻别。“有,吻了两次。”那个声音听起来一点儿也不兴奋,但苏菲和爱娃却疯了似的傻笑起来。“就像我们有一台秘密的间谍摄像机一样,全世界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苏菲缓过劲儿来时说道,“这支铅笔简直就是世界上最棒的东西!”“那确实。”爱娃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抬起头,看向枫叶间闪耀的太阳。现在她有一大堆想问的问题:卡迪娜·D在《淋湿全世界》里面戴的那副耳环是在哪儿买的,她晚餐喜欢吃什么,她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迈克·朱比特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还可以扩大到任何人最喜欢的任何东西是什么!“你又沉默了,”苏菲用手托起下巴看着爱娃说,“你不会又在担心铅笔要带走你的第一个孩子了吧?”“没有,”爱娃笑着说,“我只是在想明天要问什么。”

苏菲点点头说:“我们应该列一个清单。”“爱娃!妈妈说要开饭了!”马克斯在商店入口处喊道。

爱娃站起来拍了拍牛仔裤,说道:“今天晚上你列个清单,我也列一个。”“完美!”苏菲拥抱了一下爱娃,然后做着侧手翻,向她家的方向翻去了。

爱娃回到家,开始思考她想问铅笔的其他问题。她可以问关于任何人的任何事——比如好莱坞明星们、她喜欢的作家们、她的朋友们、她的家人的秘密。这将是一个又长又庄重的清单。第七章家庭之夜

爱娃本来决定把铅笔留到星期三放学后和苏菲一起用的,可她并没有完全做到。今天她已经把铅笔从书包里拿出来两次了。第一次是午饭前。“你不用再去图书馆了吧?”苏菲站在储物柜旁,问道,“和我们一起去餐厅吃吧。我想你了!”

苏菲体操课上的朋友——玛雅和露西——已经在大厅里等她了。“嘿……我先去图书馆看一下,好吗?”爱娃对苏菲说。她向图书馆的方向走去,然后藏进洗手间里,拿出了铅笔。她不想浪费时间去找本子,便从卷筒纸架上撕了一张卫生纸,写道:苏菲体操课上的朋友觉得我怎么样?

当她画上问号时,手还一直在颤抖。“虽然她们不知道你非常不错,但还是很喜欢你的。”铅笔说,“玛雅觉得你人很好,只是有点儿内向;露西喜欢你那双带亮绿色鞋带的运动鞋。”

爱娃低头看了看脚上的橙色篮球鞋,笑了。去年夏天,她的堂兄沙尼卡从纽约过来看望她们,教她如何把鞋带系得像梯子一样漂亮,露西觉得那样很酷。玛雅也觉得爱娃不错。于是爱娃放弃了偷溜到图书馆的念头,和她们一起吃午餐去了,度过了一段愉快的午餐时光。

爱娃第二次拿出铅笔,是在体育课上,刚跑完一英里比赛之后。艾弗里先生问她如果明年春天打算参加田径队的话,为何不参加越野队的选拔。爱娃说她不知道这件事,等她回到更衣室后,她拿出铅笔写道:艾弗里先生觉得我擅长田径比赛吗?“是的。”那声音听起来似乎要给这个答案再加上一个代表讽刺的形容词——“很明显”,可它克制住了。爱娃写道:还有谁会参加田径队的选拔?

可她并没有得到答案,然后她想起了有关“自由意志”的那件事情。她应该多想想田径队的事儿了。

放学后,苏菲和爱娃一起回到了家。苏菲想马上开始玩铅笔,可爱娃说她们得先写作业,要不然就写不完作业了。于是她们先写完了英语词汇作业,然后问了铅笔在哪儿能找到秋麒麟草虫瘿。铅笔告诉了她们,于是她们在商店背后的那块地里剪了一大把草茎。然后苏菲和安德森一家一起吃了比萨饼。等她和爱娃准备上楼去玩铅笔时,爱娃的爸爸说道:“大家都准备好前往家庭之夜了吗?”

星期三是雪松湾疗养院的家庭之夜。每个星期三的晚饭后,护士都会把老人们推到大厅和他们的家人团聚。大家都坐在折叠椅上,喝汽水,吃曲奇,等着看表演——通常是当地的唱诗班、儿童芭蕾舞团的表演,或者高中生的弦乐合奏。

在家庭之夜里,大家都不怎么说话。有些老人没办法说话,因为他们中风了。还有一些,比如爱娃的外公,虽然可以说话,但要么太悲恸,要么脾气很大,所以也说不了多少话。另一些得了痴呆症的,根本不知道别人在干什么,说的话又都没什么逻辑。

以前是消防员的克莱姆森先生,常常为幻想中着火的建筑操心。“蹲下!”有一次他突然朝爱娃大喊,“蹲着走,快去出口!”

格拉博夫斯基太太两年前得了中风,现在完全不能说话了。她总是穿着一条褪色的紫色西装裤和一双一尘不染的白色运动鞋。她喜欢用脚打着节拍。

整个家庭之夜,埃姆斯先生都会激情四射地拍着大腿,可一次也没在正确的节拍上。雷蒙德太太会穿着一件胸前绣着可爱动物、颜色清新的卫衣,不管台上唱什么歌,她都一直在点头。于太太则会十分安静地坐着,但她的嘴巴却停不下来。她仿佛一直都在嚼东西,尽管她根本没吃曲奇。

音乐会一开始,坐在后排的老人就开始打盹,苏菲和爱娃便给他们起了个外号——打盹帮。而且,音乐会结束时他们总能准时醒来。

接下来是外公,他把头上的棒球帽拉得很低,皱着眉。如果他打算说些什么的话,一定是抱怨音乐有多糟。

每个家庭之夜,妈妈都会过来,却不怎么和外公说话。自从玛里恩外婆去世后,他们的关系就变得不太好。妈妈没告诉她为什么,可爸爸有一次告诉过她,这跟外公的生活习惯和抉择有关。爱娃便没有再继续追问。

家庭之夜的地位是不能动摇的,于是苏菲和爱娃只能把玩铅笔的事儿推迟了。她们钻进安德森家的商务车里,一起前往雪松湾。

他们刚在大厅里坐下,其他人都去拿零食,苏菲悄悄地对爱娃说:“你带着那个的吧?”“嗯。”“我列好清单了,可我还在想,”苏菲轻声说,“我们应该确定一下,它能不能回答更大的问题。”

爱娃皱了皱眉:“怎么个大法?”“比如说重要的世界问题,比如……”苏菲从一张折叠椅上拿起一张报纸,扫了一眼头版,说道,“选举——不问谁会赢,不过可以问……你知道吗?候选人总会寻找对手做过的坏事进行互相攻击,问它参议员托比诺维奇有没有违反过法律。”“哈哈!我爸会喜欢这个问题的,他非常受不了那个人。”于是她写道:参议员罗德尼·托比诺维奇(就是角逐总统竞选的那个)有没有违反过法律?

那个声音马上说了一句:“有过。”“它说有。”“我的天哪!”苏菲双眼发光地说道,“再问问他什么时候,干了什么,关于这件事的一切!”

于是爱娃写道:参议员罗德尼·托比诺维奇什么时候、在哪儿、如何违反法律的?“他有时候开车会超速行驶。”那个声音说。爱娃等了一会儿,可铅笔再没说别的了。

她看着苏菲说:“他超速行驶。”“只是这样吗?所有人都超速好吗?”

爱娃耸耸肩,抬起头,正好看见她的家人回来了。艾玛正生气地瞪着曲奇。“曲奇看起来不错啊,艾玛。”苏菲笑着说。“太小了,不过我只要吃两个,”她抱怨道,“还有,请叫我的真名。”她指了指写着“你好,我的名字叫作长发公主”的牌子。“请坐,长发公主,”爸爸边抚弄她的头发边说,“外公来了。”

当护士把外公推进大厅时,爸爸说:“很高兴见到你,汉克。你看起来棒极了。”

外公随便咕哝了两句。

接着,六名爱尔兰踢踏舞演员上场了,他们身穿白色的长袖衬衫和格子短裙,还套着一件马甲。还没开始跳,他们就已经汗如雨下了。

音乐节奏十分轻快,雷蒙德太太把头点得飞快也跟不上。格拉博夫斯基太太的脚也疯狂地打着节拍,仿佛就要带她走出门外,跑到大街上去。外公却盯着自己的双手,眼皮都不抬一下。

舞蹈表演结束了,大家鼓起掌来,爸爸说道:“跳得太好了,你说是吗,汉克?”他靠近外公,说道,“你喜欢这首曲子吗?”“不。”“不喜欢?”爸爸笑着哼了一段刚才的乐曲,还在椅子上舞动了两下,“我觉得很有活力啊!”“都是刺耳、聒噪的垃圾,根本就不是音乐。”外公仍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十指紧扣,仿佛能在掌心里找到真正的音乐似的。

苏菲突然灵光一闪,拿出了包里的iPod音乐播放器,说道:“想不想听点更好听的?”“苏菲,这可不是一个好主意。”爱娃说。可苏菲已经把她的耳塞塞进外公长毛的耳朵里了。

外公一把扯掉了耳塞,喊道:“垃圾!”他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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