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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1-04 12:5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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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多萝西·L·塞耶斯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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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广告

杀人广告试读:

作者序注

5. 第一章 死神来到皮姆广告公司6. 第二章 两名打字员的冒失行为7. 第三章 新文案的寻根探究8. 第四章 滑稽小丑的非凡杂技9. 第五章 布雷登先生的惊人真相10. 第六章 无比纯洁的致命武器11. 第七章 总督察的惊险奇遇12. 第八章 广告公司的突发骚乱13. 第九章 滑稽小丑的无情面具14. 第十章 办公室争吵的痛心进展15. 第十一章 公爵招待会上不可宽恕的侵犯16. 第十二章 初级记者的惊人收获17. 第十三章 项目经理的尴尬纠纷18. 第十四章 两个败家子满怀希望的图谋19. 第十五章 穿晚礼服的男子突然死亡20. 第十六章 邮政部的古怪行为21. 第十七章 贵族外甥的悲伤眼泪22. 第十八章 板球比赛的意外结局23. 第十九章 与名人一模一样的外表24. 第二十章 拙劣凶手应得的下场25. 第二十一章 死神离开皮姆广告公司Guide1. 开始阅读2. 封面页3. 目录4. 第一章 死神来到皮姆广告公司版权信息书名:杀人广告作者:多萝西•L•塞耶斯译者:陈羡责任编辑:文学室关注微博:@上海译文电子书微信服务号:上海译文电子书我们的产品:译文的书联系我们:hi@shtph.com问题反馈:complain@shtph.com合作电话:021-53594508

Digital Lab是上海译文出版社数字业务的实验部门,成立于2014年3月。我们致力于将优质的资源送到读者手中。我们会不断努力,做体验更好、设计更好的电子书,加油!上海译文出版社|Digital Lab作者序注

我认为世界上没有一群人比英国广告专家们更加人畜无害、遵纪守法。广告公司里可能发生凶案的点子只会出自一名侦探小说家天马行空的想象,这种人经过长期训练,喜欢把罪行安置在最不可能的人身上。如果在这个幻想的过程中,我无意中使用了任何现实存在的人物、公司或商品的名字乃至外号,纯属巧合,本书也丝毫无意影射任何真实存在的商品、公司或人物。第一章死神来到皮姆广告公司“还有,顺便说一句,”汉金先生的话语留住了起身要走的罗西特小姐,“有个新文案今天要来。”“哦,汉金先生,是吗?”“他名叫布雷登。关于他我无法对你说多少东西;皮姆先生亲自聘了他;不过你可务必要照顾好他哦。”“遵命,汉金先生。”“他将使用迪安先生的办公室。”“遵命,汉金先生。”“我觉得英格尔比先生可以着手调教他,教他该怎么做。如果英格尔比先生能抽出一丝闲暇,你就让他到我这儿来。”“遵命,汉金先生。”(1)“就这样吧。还有嘛,哦,对了!请斯梅尔先生把戴瑞菲尔兹(2)的粘贴簿给我交过来。”“遵命,汉金先生。”

罗西特小姐将笔记本夹在腋下,悄无声息地带上了玻璃门,举止潇洒地沿着走廊向前走去。她通过另外一扇玻璃门,偷偷看见英格尔比先生正坐在转椅上,双脚搁在冰冷的散热器上,兴致勃勃地跟写字台桌角边上一名穿绿衣服的年轻女子交谈。“不好意思,”罗西特小姐用一副敷衍的态度说,“英格尔比先生,汉金先生说,您能抽出点时间到他那儿去吗?”“如果他是问假小子牌太妃糖的话,”英格尔比先生警觉地答道,“广告还在打字呢。嘿!你最好把这两篇小东西也带过去一块儿(3)打。那会别有一番逼真的感觉——”“不是‘假小子’,是位新文案。”“什么,难道已经来了?”年轻女子惊叫道,“那双鞋子还没旧

(4)呢!怎么了嘛,他们周五才安葬了小迪安呢。”“现代公司制度的活力之处,便在于此啊,”英格尔比先生说,“在一家绅士派头的老式公司里,这样的事情真令人心痛。看来我得检测这个讨厌鬼的能力了。为什么总是要让我来照顾雏儿?”“哦,废话!”年轻女子说,“你要做的只是警告他不要用经理们的洗手间,还有就是不要从铁梯上跌下去。”“梅特亚德小姐啊,你是最冷酷无情的女人。好吧,只要他们不把这家伙跟我安排到一起——”“英格尔比先生,那倒不至于。他将使用迪安先生的办公室。”“哦!他人怎么样啊?”“汉金先生说他不知道,是皮姆先生招他进来的。”“哦,天啊!是管理层的朋友啊。”英格尔比先生哼了一声。“那么说来,我想我是见过他的。”梅特亚德小姐说,“一头黄毛、(5)盛气凌人的讨厌鬼。我昨天碰巧撞见他从皮米办公室里出来呢。戴(6)(7)一副牛角框眼镜。拉尔夫·林恩和伯蒂·伍斯特的杂交品种。”(8)“死亡啊,你的毒钩在哪里?嗯,看来我该告辞了,去探个究竟再说。”

英格尔比先生把双脚从散热器上放下来,迟钝的身子从转椅上站了起来,很不高兴地悄悄走开了。“哦,好吧,这还有点儿令人激动呢。”梅特亚德小姐说。“哦,你难道不觉得最近我们激动得太多了吗?顺便说一句,我可以向你收一下花圈的认捐款吗?你跟我说过要提醒你的。”(9)“是啊,当然啦。多少钱来着?一先令吗?这里有半克朗,你最好把赌马金也一块儿拿走吧。”“梅特亚德小姐,十分感谢。我真希望这次你能抽中好马。”“是该轮到我了吧。我在这间可恶的办公室里待了五年,甚至连个名次都没拿过。我想你们是在签上耍了花招。”“梅特亚德小姐,我们确实没耍花招啊,否则也不该所有的好马都让文印部的人给抽走了吧。难道这次你不想来为我们抽签吗?帕顿小姐正好在打名字哦。”“行啊,”梅特亚德小姐把一双细长腿挪了下来,跟随罗西特小姐前往打字室。

这是一个狭小不便的隔间,此时就要挤爆了。一位胖乎乎、戴眼镜的姑娘叼着香烟,为了不让香烟的烟雾熏到双眼,她把脑袋向后倾(10)斜,眉头扭曲,在打字机上轻快地敲打着德比赛马的名字,一位知心朋友正在帮她口述《晨星报》专栏上的名单。一位身着衬衫的青年懒洋洋地从一张打好字的纸上剪下参赌人的名字,然后把名字捻成保密的小纸卷。一位瘦削而热心的年轻男子坐在底朝天的废纸篓上,一边翻阅罗西特小姐公文格里的稿纸,一边用讥讽的语调跟一位黑皮肤、戴眼镜的大个儿青年评论稿纸上的内容,这位青年一边埋头阅读P·G·沃德豪斯的小说,一边从大铁罐里捞饼干吃。门口站着一位姑娘和一位年轻男子,挡住了所有来人的通道,他们看样子像是从别的部门来串门的,一边吸着廉价香烟,一边谈论网球比赛。“喂,各位大善人!”罗西特小姐欢快地说道,“梅特亚德小姐要为咱们抽签啦。另外还有位新文案要来。”

大个儿青年抬眼一瞥,说了句“可怜人喏!”接着又埋头看起了他的书。“一先令付花圈,六便士付赌金。”罗西特小姐一边继续说着,一边在一只锡制钱盒里翻来翻去,“谁有两先令来换开一个弗罗林(11)?帕顿,你的名单在哪儿啊?划掉梅特亚德小姐的名字,好吗?加勒特先生,我向你收过钱了吗?”“周六之前都没钱。”沃德豪斯的读者说。“听听他说的!”帕顿小姐义愤填膺地叫道,“像我们这样为部门筹资,你还以为我们会是百万富翁吗。”“给我抽匹好马吧,”加勒特先生答道,“然后你就可以把钱从奖金里扣掉了。那杯咖啡还没有送来吗?”“琼斯先生,去看看吧,”帕顿小姐对门口的先生提议道,“看你见不见得到那个勤杂工。宝贝儿,再跟我检查一下这些赛马吧。流星璀璨、图拉鲁拉尔、费迪皮迪兹二世、旋转木马——”“旋转木马弃权了。”琼斯先生说,“勤杂工正好到了。”“弃权了?不是吧,什么时候啊?太遗憾了!我在《晨星报》的竞赛中押的就是它。这是谁说的呢?”“《旗帜晚报》午餐特刊上说的。在马厩里滑倒了。”“他妈的!”罗西特小姐简单地说,“我的一千英镑没了!哦,好吧,这就是生活。谢谢你,乖孩子。放在桌子上吧。你记得拿黄瓜了吧?好孩子。多少钱?一先令五便士?帕顿,借我一便士。给你钱。不好意思,威利斯先生,你不介意吧?我要给新来的家伙拿一支铅笔和一块橡皮。”“他叫什么来着?”“布雷登。”“他是何方神圣?”(12)“汉基不知道,不过梅特亚德小姐见过他。她说他像是戴了牛角框眼镜的伯蒂·伍斯特。”“不过,他更老,”梅特亚德小姐说,“是个保养得宜的四十岁男人。”“哦,天啊!他什么时候来呢?”“今天早上就来。我要是他就拖到明天再来,先去趟德比再说。哦,英格尔比先生来了。他准知道。英格尔比先生,咖啡要吗?你听说了什么吗?”“亚洲之星、闪烁脚趾、圣尼托奇、汉弗莱公爵……”“四十二岁。”英格尔比先生说,“不要放糖,谢谢。以前从未做(13)过广告。贝利奥尔学院毕业。”“天啊!”梅特亚德小姐说。“如你所说。要说天底下只有一件最恶心的东西,那就是贝利奥尔学院派了。”英格尔比先生对梅特亚德小姐表示赞同,他是三一学(14)院毕业的。“布雷登去了贝利奥尔(15)坐下拜见迦玛列尔,”

加勒特先生合上了书,吟诵起来。“他原本就该如此对万物皆无兴致,”

梅特亚德小姐补充道:“我敢说你再找不到跟贝利奥尔押韵的词儿了。”“蝙蝠、汤姆·平奇、午夜飞侠……”“而他的语言使人厌倦儿。”(16)“不是使人厌倦儿,而是使人厌倦。”“老兄!”“宝贝儿,把那些纸卷捻紧些。放进饼干罐的盖子里。他妈的!阿姆斯特朗先生的蜂鸣器响了。给我的咖啡盖上茶托吧。我的笔记本在哪儿啊?”“……连着两个双误,我就说嘛……”“……我找不到那份‘木兰’广告的全部三份副本了……”“……开始的赔率是五十赔一……”“谁拿走了我的剪刀?”(17)“不好意思,阿姆斯特朗先生想要他的‘纽特莱克斯’广告副本……”“……然后把纸卷给摇散了……”“……把你们都给砸死、扎死、关起来……”“英格尔比先生,你能抽出点时间来我这儿吗?”

大家一听到汉金先生略带挖苦的语调,一片喧闹的景象立刻就着了魔似的消退了。门口的人们和帕顿小姐的知心朋友都溜进了走廊;威利斯先生手中捧着广告副本的公文格,赶紧起身,从公文格里胡乱取出一份文本,盯着上面的内容猛皱眉头;帕顿小姐的香烟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地上;加勒特先生无法扔掉手中的咖啡杯,只好露出一脸暧昧的笑容,让人看起来就好像他并不知道那儿有杯咖啡,只是碰巧拿起了杯子而已;梅特亚德小姐十分镇定地把赌马的票根放在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上去;罗西特小姐手中正攥着阿姆斯特朗先生的广告副本,可以装出一副正在工作的样子,于是就这么做了;唯独英格尔比先生不屑于装模作样,他放下手中的杯子,面露一丝放肆的笑容,遵照指示走到了上司面前。“这位呢,”汉金先生说着,很巧妙地无视了这番乱七八糟的景象,“就是布雷登先生。你得——呃——你得教他该怎么做。我派人把戴瑞菲尔兹的粘贴簿送到他的办公室去了。你可以让他从人造黄油的广告做起。呃——布雷登先生,我想英格尔比先生跟你不是一个年代的吧——他是三一学院毕业的。我指的是你们的三一学院,而不是我们的三一学院。”(汉金先生是剑桥大学毕业生。)

布雷登先生伸出一只保养不错的手。“您好!”“您好!”英格尔比先生回应道。他们彼此对视,仿佛两只猫初次见面,隐约有几分敌意。汉金先生朝他们俩和蔼地笑了。“布雷登先生,如果你想到什么人造黄油的点子,就到我办公室来吧,咱们可以研究一番。”“好哦!”布雷登先生简洁地说。

汉金先生又笑了一下,步履轻快地走开了。“嗯,你最好跟大家认识一下。”英格尔比先生迅速说道,“罗西特小姐和帕顿小姐是我们的守护天使——她们负责给我们的文稿打字,纠正我们的语法,为我们提供纸笔,还为我们准备咖啡和糕点。(18)帕顿小姐是金发,罗西特小姐是黑发。先生们都喜欢金发女郎,不过我个人觉得她们两位都一样美若天仙。”

布雷登先生点头打了招呼。(19)“梅特亚德小姐——萨摩威尔学院毕业的。她是我们部门的一名机灵鬼。她的创作是这个高雅场所里所能吟诵的最庸俗的打油诗。”“那么说来,我们会成为朋友的。”布雷登先生诚挚地说。“你右边是威利斯先生,左边是加勒特先生——都是患难同志。这些就是整个部门的人了,除了汉金先生和阿姆斯特朗先生这两位领导,还有科普利先生,他是个有影响有阅历的人,从不来打字室混。他出去喝上午茶了,这人总爱摆老资格,其实资格并不老。”

布雷登先生抓住一双双向他伸过来的手,彬彬有礼地低声问候。“你想要参加德比赌马活动吗?”罗西特一边问,一边瞟了眼钱盒,“你正好赶上了抽签。”“哦,当然咯。”布雷登先生说,“多少钱呢?”“六便士。”“哦,好啊,当然咯。我是说,你真是好极了。当然,绝对啊——肯定要参加这样的老式赌马活动,对吧?”“那样一来,一等奖的奖金就能凑到一英镑整了。”罗西特小姐说着,很感激地叹了口气,“我还担心我自己得买两张呢。帕顿,为布雷登先生打上名字,B,R,E,D,O,N——就是‘布雷登的夏(20)日时光’里的‘布雷登’吗?”“正是。”

帕顿小姐体贴地打好名字,往饼干罐的那堆纸卷里又添了张空白票。“好啦,看来我最好还是带你一块儿去你的狗窝吧。”英格尔比先生面色忧郁地说。“好哦!”布雷登先生说,“哦,当然啦。走吧。”“我们的办公室沿着这条走廊,”英格尔比先生一边领路,一边补充道,“到时候你就知道怎么走了。那间是加勒特先生的办公室,那间是威利斯的,而这间是你的,就在我和梅特亚德小姐中间。我对面的那条铁梯通往楼下,那边大多是经理办公室和会议室。顺便说一句,别从铁梯上跌下去啊,原先在你办公室工作的人上周就摔下去死掉了。”“不会吧,他摔死了?”布雷登先生吃惊地说。“摔断了脖子,敲破了脑壳,”英格尔比先生说,“撞到了扶手的圆球上。”“他们干吗在楼梯上放圆球啊?”布雷登先生质疑道,“专门为了把人敲破脑壳吗?这可不对啊。”“没错,确实不对,”罗西特小姐说着走了过来,手中抱着一堆便条簿和吸墨纸,“那些圆球原本是为了防止勤杂工顺着扶手滑下来的,不过,倒是楼梯本身太——哦,我说,快走吧。阿姆斯特朗先生上来了。他们不喜欢铁梯的事儿老是被人谈起。”“好吧,你到自己的办公室了。”英格尔比先生听从了劝告,说道,“跟别的办公室大同小异,只是散热器不太好使。不过,眼下你还不用为此担心。这以前是迪安的办公室。”“就是那个跌下楼梯的家伙吗?”“是的。”

布雷登先生四下张望这个小房间,房间里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张要散架的写字台和一座书架,他说道:“哦!”“那次太可怕了。”罗西特小姐说。“肯定很可怕,”布雷登先生强烈地赞同道。“当时阿姆斯特朗先生正在对我口授文件,我们听到了毛骨悚然的撞击声。他说:‘老天啊,那是什么声音?’我还以为是个勤杂工呢,因为去年就有位送伊莱特-费舍打字机的勤杂工摔下去过,声音听着就是这样,只是这次更厉害。于是我说:‘阿姆斯特朗先生,我想一定是哪个勤杂工摔下去了。’于是他说:‘冒失的小鬼。’说着便继续口授,可是我的手抖得厉害,几乎都无法记录概要了,这时英格尔比先生跑了过去,然后丹尼尔斯先生的门也打开了,然后我们听到了极其可怕的尖叫声,然后阿姆斯特朗先生说:‘最好去看看发生什么事儿了。’于是我出去往下看,可是什么也看不见,因为下面围了一大群人,然后英格尔比先生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梯,表情真是难看,英格尔比先生,你的脸白得像张纸,确实如此。”“也许吧,”英格尔比先生有点生气地说,“从事三年如此炙烤灵魂的行业还没有让我完全丧失人类的情感。不过总有那么一天的。”“英格尔比先生说:‘他死掉了!’然后我说:‘谁啊?’然后他说:‘迪安先生。’然后我说:‘你是开玩笑的吧。’然后他说:‘恐怕是真的。’然后我就回去对阿姆斯特朗先生说:‘迪安先生死掉了。’然后他说:‘你说什么,他死掉了?’然后英格尔比先生也进来了,阿姆斯特朗先生看了他一眼就出去了,而我则从另外一架楼梯下了楼,看见他们正把迪安先生抬往董事会的会议室,他的脑袋整个耷拉在一边。”“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吗?”布雷登先生问道。“还没有过结果这么惨的,”英格尔比先生答道,“不过那架楼梯确实是个死亡陷阱。”“有一天我自己也摔下去过,”罗西特小姐说,“两只鞋都扯掉了鞋跟。那次搞得我极其难堪,因为我在公司没有准备别的鞋子,而且……”“宝贝们,我抽中了一匹好马!”梅特亚德小姐毫不客气地走了过来宣布道,“布雷登先生,恐怕你不大走运呢。”“我总是不走运。”“等你沾上了戴瑞菲尔兹的人造黄油,一天之后你会觉得更倒霉的。”英格尔比先生闷闷不乐地说,“看来我也没抽到什么吧?”“恐怕没抽到。当然啦,罗林斯小姐抽中了最有希望获胜的马,她总是能抽中。”“我盼着那匹马摔断可恶的腿。”英格尔比先生说,“进来吧,塔尔博伊,进来吧。你是要找我吗?别介意会打扰布雷登先生。他很快就会习惯一件事,他的办公室是名副其实的公共场合。这位是塔尔博伊先生是项目经理,负责‘纽特莱克斯’和其他几件无聊日用品的项目。这位是布雷登先生,咱们的新文案。”“您好!”塔尔博伊先生简洁地说,“听我说,这份纽特莱克斯十一英寸版大号广告,你能不能删掉三十个字左右呢?”“不行,我删不掉了,”英格尔比先生说,“我已经把它删得只剩骨头了。”“哎哟,我看你还是得删。没有地方放这一堆废话,还是大一号的副标题。”“版面足够用啊。”“不对,没有地方了。我们还得加入‘五十六台自鸣钟’的漫画呢。”“该死的自鸣钟,该死的漫画!他们怎么会指望在半版大号广告栏里放上所有这些东西呢?”“不知道啊,可他们就是要这样。听着,我们可不可以删掉这一小段:‘当紧张的神经开始捉弄你时’,就从‘紧张的神经需要纽特莱克斯’开始呢。”“阿姆斯特朗喜欢那段带‘捉弄’的文字。说什么吸引人之类的。不行,还是删掉那段‘新奇的弹簧盖瓶子’的废话吧。”“他们不会赞成删掉那段词儿的,”梅特亚德小姐说,“那可是他们的心爱之作呢。”“难道他们觉得人们会为了瓶子去买益神类食品吗?哦,算了!我一时半会儿可做不到。交给我吧。”“文印工人两点前就要这个稿子。”塔尔博伊先生犹豫不决地说。

英格尔比先生一边咒骂文印工人,一边抓过校样开始删改起来,牙缝里蹦出了无礼的字眼。“这一周所有可恶的日子里,”他说,“周二最令人作呕。咱们不把这该死的十一英寸版大号广告搞定,就别想消停。瞧,我删掉了二十二个字,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可以把那个‘与’字挪到上面一行,这样就省出一整行,等于又删掉了八个字。”“好吧,我试试看,”塔尔博伊先生赞同道,“只要生活安宁,怎么样都行。不过,版面看起来排得有点儿满。”“要是我的日程也能排满就好了。”英格尔比先生说,“看在上帝的分上,快把稿子拿走吧,不然我要杀人了。”“我走了,我走了。”塔尔博伊先生说着匆匆离开了。罗西特小姐在他们争论的时候就已经走了,这时梅特亚德小姐一边准备走开,一边说道:“要是费迪皮迪兹赢了,你可以吃块茶点蛋糕。”“现在咱们还是开始谈谈你的工作吧。”英格尔比先生说,“粘贴簿在这儿,你最好翻阅一下,看看有些什么内容,然后才能想几个标题出来。你要编的故事嘛,当然是这样,戴瑞菲尔兹的‘绿草地’牌人造黄油拥有的一切堪比最好的黄油,只要九便士一磅。另外,他们喜欢插图里画一头奶牛。”“为什么呢?难道它是用奶油做的吗?”“嗯,我想是的吧,不过你千万不能这么说。大家可不会喜欢这种说法。奶牛的插图可以让人联想到黄油的味道,如此而已。而且这个名字嘛,‘绿草地’,可以让人联想到奶牛,对吧。”(21)“让我联想到黑鬼。”布雷登先生说,“你知道,有一部剧的。”“你千万不能在广告文字里使用黑鬼的字眼,”英格尔比先生回(22)复道,“当然,宗教也不行。别把《诗篇》第二十三章放到广告里去,那可是亵渎神灵的哦。”“我明白了。那就用‘赛过黄油,只要半价’这类话好了。简单明了地勾引人们的钱包。”“没错,不过你不能贬损黄油。他们也卖黄油的。”“哦!”“你可以说它和黄油一样好。”“可是这样一来,”布雷登先生提出了异议,“我们该如何说黄油的好话呢?我是说,如果另一件东西跟黄油一样好,却不用花费那么多钱,那又有什么理由去买黄油呢?”“你买黄油可不需要什么理由。那是天生的,是人类本能。”“哦,我明白了。”“总之,别为黄油操心了。只管专注于‘绿草地’牌人造黄油。等你想出点儿东西后,就把稿子拿去打字,然后带着结果赶紧去找汉金先生。明白了吗?你现在没问题了吧?”“没问题了,谢谢。”布雷登先生说,看样子却是彻底糊涂了。“我会在一点钟左右过来,带你去最体面的地方用午餐。”“非常感谢。”“好啦,再见!”英格尔比先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不会坚持到底的,”他自言自语道,“倒是进过非常好的裁缝铺。我不知道……”

他耸了耸肩,坐下来着手为斯莱德斯公司的钢制办公桌编撰起优质的广告小册子来。

布雷登先生单独留下后,并没有马上投入到人造黄油的广告构思中去。他像只脚步轻盈的猫一样,满心好奇地继续熟悉他的新居。房间里没什么东西可看的。他打开书桌抽屉,找到了一把凹凸不齐、墨迹斑斑的尺子,几块像是用牙啃过的橡皮,纸片上潦草涂写了好些与茶叶和人造黄油相关的聪明点子,还有一支坏了的钢笔。书架上摆着(23)一本字典、一本防水布面的《董事名录》、一本埃德加·华莱士的小说、一本手工制作的清新小书《可可大全》、《爱丽丝漫游奇境》、巴(24)特利特的《常用妙语》、全球版《威廉·莎士比亚全集》,还有五本不成套的《儿童百科全书》。倾斜的写字台更是够他探究一番了,里面装满了灰尘厚积的陈年文件,其中包括一九二六年限制使用食品防腐剂法案的政府报告,一些业余画家所作(从各个方面来看)的粗陋素描,一捆戴瑞菲尔兹商品的广告样张,一些私人信函和旧账单。布雷登先生掸了掸考究的手指,转而看到了墙上的钩子和衣架,又从角落里翻出了一只破损的文件夹,然后在书桌前的转椅上坐了下来。他在椅子上短短一瞥,便看见了一瓶浆糊、一把剪刀、一支新铅笔、一叠吸墨纸、两本便条簿和一只肮脏的硬纸板盒盖,里头装满了零零碎碎的东西。他打开戴瑞菲尔兹的粘贴簿摆在面前,开始研究起前任留下的‘绿草地’牌人造黄油的广告作品。

一小时之后,汉金先生推开门,看见了他。“你进展如何了?”他亲切地询问道。

布雷登先生跳起身来。“恐怕不太好。我似乎还没进入状态呢,您明白我的意思吧。”“状态会有的。”汉金先生说。他这个人的想法很有建设性,相信新文案经过鼓励就能茁壮成长。“让我看看你在干什么。你在着手考虑标题吗?好极了。好的标题就是成功的一半。‘假如你是一头奶牛’——不行,不行,把顾客称为奶牛恐怕不妥吧。何况,我们其实已经用过相同的标题,我想一下,嗯,大概是一九二三年吧。是沃德尔先生创作的广告,你可以在倒数第四本粘贴簿里看到那则广告。内容是这样的:‘就算你在厨房里养一头奶牛,也不可能得到比绿草地牌人造黄油更好的面包酱’,如此等等。那是段不错的广告词。引人注目,营造出一幅很好的画面,一句话就表达了全部意思。”(25)

布雷登先生点点头,仿佛在聆听律法与先知的道理。广告总编手拿铅笔,若有所思地扫过一列标题草稿,勾出了其中一条。“我喜欢这条:又大又油物有所值

这个感觉才对嘛。你可以照此来写广告,或者照这一条:你会愿意打赌说它就是黄油——不过我还是没什么把握。这些戴瑞菲尔兹的人相当古板,不喜欢打赌。”“哦,是吗?太可惜了!我还写了好几条类似的呢:‘打个赌——’您不喜欢那条吗?”

汉金先生失望地摇了摇头。“那条恐怕太直接了,鼓励工人阶级挥霍金钱。”“可他们都是那样子的啊——怎么啦,女人们全都喜欢搞小投机。”“我知道,我知道。但我敢肯定客户不会容忍那样的广告词。你很快就会发现好广告的最大障碍就是客户。他们满脑子古怪念头。那个标题适合‘亲爱人’公司,却不适合戴瑞菲尔兹。我们在一九二六年做过一条赌博性质的标题,非常成功:‘把你的衬衫压在永不言垮(26)(27)的“亲爱人”毛巾架上吧’——结果在阿斯科特赛马会上卖掉了八万件。不过这事有些偶然,因为我们在广告里提到了一匹真正的马,那匹马当时的赔率是五十赔一,结果所有在它身上赢了钱的女人都冲到赛马场,纯粹怀着感激的心情购买‘亲爱人’毛巾架。人民大众很奇怪的。”“是啊,”布雷登先生说,“他们确实很怪。而这种情况在广告行业呢,可以说比表面看起来的还要厉害。”“正是如此。”汉金先生说话的口气严厉了一些,“好吧,写出一些广告词后就带来找我吧。你知道我的办公室在哪儿吗?”“哦,我知道——就在走廊尽头,靠近铁梯。”“不对,不对,那是阿姆斯特朗先生的办公室。我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另一头,靠近另一条楼梯——不是那条铁梯。顺便说一句——”“什么?”“哦,没什么,”汉金先生含糊其辞道,“我是想说——没,没什么。”

布雷登先生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一边沉思,一边摇了摇一头金发的脑袋。接着,他便开始专心工作,相当迅速地写了两三条赞颂人造黄油的文字,然后拿在手里走出房门。他向右拐弯,在英格尔比办公室的门对面停住了脚,犹豫不决盯着那条铁梯。他正站在那儿,走廊另一边一间办公室的玻璃门开了,一名中年男子冲了出来。一看到布雷登,他便在楼梯口停下了匆匆的脚步,问道:“你想要去什么地方或者拿什么东西吗?”“哦!非常感谢。不是——我是说,没错。我是新来的文案,正在寻找打字室。”“就在过道的另一头。”“哦,我知道了,十分感谢。这地方把人搞得晕头转向的。这条楼梯通到哪儿呢?”“通到楼下的一大堆部门——大部分是经理办公室,还有会议室、皮姆先生的办公室、几间董事办公室和文印部。”“哦,我知道了,万分感谢。哪儿可以洗手呢?”“也在楼下。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哦,谢谢,非常非常感谢。”

那名男子如同上了发条一样冲下螺旋式楼梯,陡峭的楼梯嘎吱作响。布雷登战战兢兢地跟着。“有点儿陡峭,对吧?”“是啊,是有点陡。你最好小心点儿。你们部门的一个家伙前些天就在这儿摔了个粉身碎骨。”“不会吧,真的吗?”“他把脖子摔断了。我们抬起他的时候已经死了。”“不会吧,他摔断了脖子?他死了?他到底怎么摔死的呢?难道他没看清脚下的路吗?”“我估计是滑倒的。肯定是走得太快了。其实楼梯并没有什么问题。我从来没出过事儿。这里光线非常好。”“光线好?”布雷登先生茫然地凝视着天窗、过道上下,这里也像楼上一样围着玻璃隔板。“哦,没错,确实如此,这里光线非常好。他肯定是滑倒了。冲得太快很容易在楼梯上滑倒的。他鞋子上有鞋钉吗?”“我不知道,没去留意他的鞋子。我当时只想着收拾局面呢。”“是你抬起他的吗?”“嗯,他下去时我听见了稀里哗啦的声音,便冲了出去,我是最先到那儿的几个人之一。对了,我叫丹尼尔斯。”“哦,是吗?丹尼尔斯,哦,是啊。可是验尸庭审的时候难道没人说起他的鞋子吗?”“我不记得有这回事儿了。”“哦!那我估计他鞋子上没有鞋钉。我是说,如果有鞋钉,总会有人提起吧。我是说,那多少算是个借口,对吧?”“给谁找借口啊?”丹尼尔斯问道。“给公司呗。我是说,有人造好楼梯,别人却从上面跌了下来,保险公司通常是要知道原因的。至少据我所知是这样。我自己从来没有在楼梯上摔下来过——但愿好运常在。”“这种事你最好别试。”丹尼尔斯回应道,却回避了保险公司的话题。“你穿过那扇门,沿着左边的过道一直走,就能找到洗手间了。”“哦,非常感谢。”“别客气。”

丹尼尔斯先生说着,飞快地冲向一间摆满办公桌的屋子,把布雷登先生留在了一扇厚重的转门前。

布雷登在洗手间里碰到了英格尔比。“哦!”后者说,“你已经认路了啊。我分到的任务是给你带路,可我忘记了。”“是丹尼尔斯先生给我带路的。他是谁啊?”“丹尼尔斯吗?他是项目经理,照料着一帮客户——斯莱德斯公司和哈洛盖特兄弟公司,以及其他几家公司,负责版面编排、送铅版去报社之类的事情,一个不错的小伙子。”“他好像对铁梯的话题有点儿敏感。我是说,他对我挺友好的,可是我一提到保险公司的人可能会想要调查那家伙的意外事件,他就对我有点冷淡了。”“他在公司待了很久,不喜欢人家诽谤公司。更不要说还是个新来的家伙。说实在的,一个人不在这儿干上十年,最好还是不要自以为是。这儿可不鼓励这样做。”“哦?哦,非常感谢您告诉我这一点。”“这地方的管理就像政府机构。”英格尔比继续道,“积极努力不受欢迎,创意和好奇会被彬彬有礼地逐出门去。”“没错。”一名红发男子摆出一副爱吵架的样子,插嘴道,他正用浮石使劲搓手指,仿佛要把皮肤也给搓掉。“我向他们要五十英镑去买新镜头——你猜回答是什么?请保持节俭,所有部门都节俭(28)——完全就是白厅的调调嘛,嗯?——可他们却付钱要你们写什么‘花得越多,省得越多’的广告词!还好,我不会在这儿干多久啦,这算是一点安慰吧。”“这位是普劳特先生,咱们的摄影师。”英格尔比说,“他这五年来一直说要离开我们,可一到紧要关头,他就意识到我们离开他就无法工作,便只好屈从于我们的眼泪和乞求。”“切!”普劳特先生说。“管理层认为普劳特先生十分宝贵,”英格尔比继续道,“所以把他安置在一间大办公室里——”“大得连只小猫都塞不进去,”普劳特先生说,“而且还不通风。(29)谋杀啊,就是他们在这儿干的事。加尔各答黑洞,还有摔裂人们脑袋的楼梯。我们这个国家就需要一个墨索里尼来制订贸易条款。不过说有什么用呢?日子照旧过,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的。”“普劳特先生是咱们性格温顺的煽动者。”英格尔比评论的语气很宽容,“布雷登,你要上楼吗?”“上楼啊。我得把这东西拿去打字。”“好的!咱们一起走吧。转过这条路,从电梯旁边的楼梯上去,过了发件部就到了——就在英国大美女的办公室对面。孩儿们,布雷登先生给你们拿来了很多广告稿。”“把东西放这儿吧,”罗西特小姐说,“哦,对了!布雷登先生,你不介意把你的全名和住址写在这张卡片上吧——他们楼下要拿去存档。”

布雷登顺从地接过卡片。“请写印刷体,”罗西特小姐沮丧地瞥了一眼刚刚拿到的几张广告稿,补充道。“哦,你觉得我的书法很糟糕吗?我自己一直以为相当工整呢。工整,却并非华而不实。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写印刷体。”罗西特小姐坚决地重复道,“嗨!塔尔博伊先生来了。英格尔比先生,我看他是来找你的。”“又有什么事啦?”“‘纽特莱克斯’废掉了那条半版大号广告。”塔尔博伊先生宣布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他们刚经过协商,决定要放点特别的东西来对付斯兰伯摩特的新攻势,汉金先生问你能否在半小时内弄出点东西交给他。”

英格尔比发出一声大喊,布雷登放下索引卡片,张口结舌地瞪着他。“该死的‘纽特莱克斯’,”英格尔比说,“但愿他们的董事都得象皮病、运动失调,还有趾甲内嵌症!”“哦,当然啦。”塔尔博伊说,“你会给我们写点东西的,对吧?如果我能在三点钟前把它交到文印部——嗨!”

塔尔博伊先生四下游移的眼神漫不经心地落在布雷登的索引卡片上。罗西特小姐随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卡片上用工整的印刷体写着两个字:死神“看啊!”罗西特小姐说。“哦!”英格尔比说着,从她身后看过去,“布雷登,那是你的名字,是吗?嗯,我只能说,你的东西应该让大家都了解。老少咸宜,诸如此类。”

布雷登先生充满歉意地笑了。“你吓了我一跳,”他说,“在我耳边发出那么大的声音。”他拿起卡片把字写完:(30)迪斯·布雷登,西城大奥蒙德街12A(1) 戴瑞菲尔兹(Dairyfields),字面意思为“牛奶地”(Dairy fields),这里用作乳制品的品牌。(2) 广告公司常用来记录样张、笔记等信息的剪贴册子。(3) 此句出自阿瑟·萨利文和W·S·吉尔伯特1885年创作的喜剧《天皇》。(4) 此句出自《哈姆雷特》第一幕第二场,原指王后送葬时穿的鞋子还没旧,就嫁给了老王的弟弟,哈姆雷特的叔父,此句与成语“尸骨未寒”意思相近。(5) 皮米(Pymmie),皮姆(Pym)的昵称。(6) Ralph Lynn(1882—1962),英国话剧与电影演员。(7) Bertie Wooster,英国作家P·G·沃德豪斯(P.G.Wodehouse,1881—1975)趣味小说中的人物,后被搬上银幕。(8) 此句出自《新约》哥林多前书15—55。(9) 英国旧币制中的硬币名,合二先令六便士。(10) Derby,这里指的是在爱尔兰举行的赛马会。(11) florin,英国旧币制中的硬币名,合二先令。(12) Hankie,汉金的昵称。(13) Balliol,牛津大学最著名、最古老的学院之一,以政治氛围活跃而著称。(14) Trinity,这里指牛津大学三一学院,历史上与贝利奥尔学院互为竞争对手。下文会提到,剑桥大学也有三一学院。(15) Gamaliel,也译作迦玛列,公元一世纪中叶犹太教会最主要的权威人士,犹太教先驱,这个词与贝利奥尔押韵,故而下文梅特亚德小姐才会在押韵问题上有所引申。(16) 原文为sesquipedalian,但英格尔比先生为了与贝利奥尔押韵,故意说成sesquipedalial,故而梅特亚德小姐说他用词不对。(17) 原文为Nutrax,使用词根Nutra(营养),这里用作一种保健品的品牌。(18) 《先生们都喜欢金发女郎》是美国作家阿妮塔·鲁斯1925年发表的幽默小说。(19) 原文为Somerville,牛津大学的学院。(20) 此句出自英国诗人豪斯曼(A.E.Housman)的诗集《什罗普郡少年》中的诗句。(21) 指美国剧作家马克·康纳利(Mark Connelly)于1930年创作的黑人戏剧,讲述了黑人眼中所看到的旧约故事,该剧后来又被改编为电影。(22) 《圣经·诗篇》中比较著名的一首,讲述上帝扮演保护者和供应者的角色,因而为基督徒和犹太教徒爱戴。(23) Edgar Wallace(1875—1932),英国著名犯罪小说家、记者、剧作家。(24) John Bartlett(1820—1905),美国作家,以《常用妙语》闻名于世。(25) 原文为The Law and the Prophets,该词出自《圣经·旧约》,事实上整个《旧约》都可视为律法与先知的道理。(26) Towel-Horse,按英语字面意思是毛巾马,因此下文提到了赛马会和真正的马。(27) 英国最著名的赛马会之一,一年一度在英国伯克郡阿斯科特赛马场举行。(28) 指英国政府所在地。(29) 用来监禁英国俘虏的场所,1756年6月20日有120多名英国俘虏在此因监禁而窒息死亡,引起国际争论。(30) 死神(Death),此处作人名,后文为行文方便,音译作迪斯,本章标题中的死神为双关,既实指调查的命案,也指死神·布雷登,第二十一章标题含义类似。第二章两名打字员的冒失行为

迪斯·布雷登先生正在研究维克多·迪安的验尸报告,这是第二十次了。

摄影师普劳特先生的证词如下:“大约是在下午茶时间。茶点的供应时间是三点三十分左右。当时我在顶层,正拿着我的照相机和三脚架走出办公室。迪安先生从我身边走过,沿着过道迅速去往铁梯的方向。他并没有跑——不过走得相当快。他一只胳膊下面夹着一本(1)又大又沉的书,我后来知道那本书是《泰晤士报地图集》。我转身与他同向而行,看见他开始走下铁梯;楼梯是螺旋式的,相当陡。他走了大概六七步的样子,好像就摔得缩成一团,消失不见了。接着传来一阵巨大的碰撞声。你可以用‘哐啷’一声来形容——一种拖长的撞击声。我马上跑过去,这时丹尼尔斯先生的房门打开了,他冲出来撞到了我手中三脚架的腿上。我们俩正纠缠在一起,英格尔比先生从我们身边顺着走廊跑了过去。我听见楼下传来刺耳的尖叫声,便放下照相机,然后我和丹尼尔斯先生一起去了楼梯口。其他人也来了——我记得有罗西特小姐,还有几名文案和文书。我们可以看见迪安先生蜷成一团躺在楼梯下面。我说不准他是顺着楼梯滚下去的,还是翻过扶栏掉下去的,反正是缩成一团躺在那里。楼梯是向右盘旋的,正好转成一整圈。梯面用中空的铁板构成,扶手上面有许多铁球,大概有小胡桃那么大。楼梯上很容易滑倒。光线倒是很好,上方有天窗,而且从丹尼尔斯先生办公室的玻璃隔板和楼下的玻璃走廊都可以透进光线。我这儿有张照片,是昨天下午三点三十一分我自己拍摄的,就是在出事后的第二天。照片上显示的是螺旋式楼梯口,光线是普通日光,用的是爱克提奈克斯特快感光底片,H&D450型相机拍摄。曝光时间1/5秒,光圈缩小到f/16。当时的光线跟迪安先生死的时候很相似,两次都是阳光明媚。走廊大体上是南北走向。死者走下楼梯时,光线正好从他的头顶和身后照过来;所以不可能是光线刺眼造成的。”

然后是丹尼尔斯先生的陈词:“当时我正站在办公桌前跟弗里曼先生讨论一则广告的版面编排。我听到哗啦一声,心想肯定又是哪个勤杂工摔下去了。以前有一次确实有个勤杂工从那条楼梯上摔下去过。我不觉得楼梯是危险结构,倒是觉得那个勤杂工走得太快了。我记不清是否听到迪安先生从过道走过,反正没看见他。当时我背对房门。过道上总是不断有人经过,我可不会去留意。一听到坠落的声音我便跑了出去。我撞上了普劳特先生,还被他的三脚架给绊倒了。确切地说我并没有摔倒,只是一个趔趄抓住他,才稳住了身子。我出来时,走廊上除了普劳特先生之外没有别人。对此我可以发誓。我们俩正从碰撞中回过神来,英格尔比先生就从我们身旁过去了。他不是从自己的办公室里出来的,而是从过道的南端过来的。他走下铁梯,我和普劳特先生也尽快跟了过去。我听到有人在楼下尖叫,我觉得那是在我撞上普劳特先生前后的时间。我也搞不清楚确切时间,所以也没法打包票。我们看见迪安先生躺在楼梯底下,有几个人站在他周围。这时英格尔比先生匆匆地走上楼梯,大声喊道:‘他死了’或者‘他摔死了’之类的,我说不准到底是什么话。起初我并不相信他,还以为他夸大其词呢。我继续走下楼梯,迪安先生缩成一团躺在地上,头朝下,双腿还半搭在楼梯上。我觉得在我到那儿之前,已经有人试图扶过他了。我在死亡事故方面有些经验,曾经在世界大战中做过担架兵。我查看了一下他,提出观点说他已经死了。我认为阿特金斯先生也已表达过同样的观点。我帮忙抬起尸体搬进了会议室。我们把他放在桌子上,竭尽全力实施急救,但我从没怀疑过他已经死了。我们并没想到在叫来警察之前把他留在事故现场,因为呢,当然啦,他可能还没死呢,而且我们也不能让他头朝下趴在楼梯上。”

然后是阿特金斯先生,他解释说自己是一名项目秘书,在楼下的一间办公室里工作。“当时我正好走出办公室,从我办公室的门口可以看见那条楼梯。房门并不是正对着楼梯下口处,不过可以看见楼梯的下半截。下楼的人迈步下来的时候,会把后背转向我。我听到响亮的撞击声,便看见死者一下子跌下了楼梯。他似乎没有任何的自救行为,腋下还挟着一本大书。他摔下来的时候没有松开夹书的胳膊。他似乎是从楼梯的一边撞向另一边,这么说吧,就像一袋土豆似的滚了下去,最后一头扎到了楼梯底下。我正托着一只大托盘,里头摆满了玻璃罐,于是我放下托盘,朝他跑过去。我竭尽全力把他扶了起来,可是我一碰到他,就确信他已经死了。我心中就一个念头,他摔断了脖子。当时克伦普夫人在过道里。克伦普夫人是清洁女工领班。我对她说:‘老天爷啊!他摔断脖子啦!’于是她大声尖叫起来。其他几个人几乎立刻就赶到了现场。有人说:‘或许只是脱臼了。’丹尼尔斯先生对我说:‘我们不能把他留在这儿。’我想应该是阿姆斯特朗先生建议把他抬到会议室去的。我帮助大家把他抬到那儿。死者一直紧紧地挟着那本书,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书从他腋下拿开。他摔下来以后,就再也没动过,也没有想讲话的意思。自从他摔下来的那一刻起,我就丝毫没有怀疑他已经死了。”

克伦普夫人竭尽全力证实了这段陈词。她说:“我是皮姆广告有限公司的清洁女工领班。我的职责是,每天下午三点三十分左右推着茶点车在办公大楼里送茶,具体而言,我在三点十五分左右开始送茶,三点四十五分左右送完。当时我差不多送完了二楼的茶点,正回头前往电梯,准备把茶送到顶楼去。因此时间是在三点三十分左右。我正沿着走廊朝楼梯下走去。我看见迪安先生摔了下来,就像个球似的滚了下来。简直太可怕了。他摔下来的过程中既没有呼喊也没有惊叫,就像个死人一样。我心脏似乎都停止了跳动,吓得一两分钟都动不得身。这时阿特金斯先生跑过来扶起他。他说:‘他摔断了脖子!’于是我发出了一声尖叫。我当时情不自禁,心乱如麻。我觉得那条楼梯是个极度危险的地方。我一直告诫别的清洁女工小心一点儿。如果你滑上一跤,几乎就无法自保,如果还拿着东西的话,就完全不行了。人们整天在楼梯上跑上跑下的,台阶边缘已被磨得很光滑,光滑得你难以置信,而且有些台阶的边缘都已经被磨损了。”(2)

医学证词是由爱默生医生提供的:“我住在布鲁姆斯伯里的女王广场。从我家到位于南安普敦街的皮姆广告公司的办公楼大约要五分钟。我在下午三点四十分接到一条电话留言,然后立刻赶去了。我到达现场时,死者已经死亡。我得出的结论是,他当时已经死了大约十五分钟。他的脖子在第四节颈椎处折断了,另外,他的右太阳穴还有一处挫伤,造成了颅骨破裂。这两处创伤都足以致死。我可以断定他一摔下来就立刻死了。还有,他的左腿胫骨也折断了,很可能是因为卡在了楼梯扶栏里。当然,还有一些轻微的擦伤和挫伤。头部的创伤有可能是在摔下来的时候撞在某个扶手的圆球上造成的。我说不准是这处撞伤还是颈椎骨折造成了死亡,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死亡都是瞬间发生的。所以我认为这一点并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没有发现什么迹象表明死者患有心脏病或者其他可能造成眩晕或晕厥症状的疾病。我也没有注意到酗酒或吸毒的迹象。我看过楼梯,认为在上面非常容易滑倒。根据我的判断,死者的视力似乎是正常的。”

死者的妹妹帕梅拉·迪安小姐提供证词说,她哥哥在出事前健康状况良好,从未发生过痉挛或晕厥。他并不近视,只是偶尔受到肝病的困扰。他舞跳得不错,脚步灵巧而敏捷。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曾经扭伤过脚踝,不过据她所知,并未在关节上造成永久性的毛病。

还有证词表明,以前好几次有人下楼时,也发生过意外;其他的证人则表示,只要小心谨慎一点,楼梯并不危险。陪审团作出的判决是意外死亡,另有一条附文,大意是说他们认为铁制的螺旋楼梯应该被更坚固的结构替代。

布雷登先生摇了摇头,然后从面前的文件架上抽出一张纸写道:

1.他的样子是蜷成一团。

2.他没有任何自救的行为。

3.他没有松开夹书的胳膊。

4.他一头扎到了底下。

5.脖子摔断,颅骨破裂,两处都是致命伤。

6.健康状况良好;视力状况良好;舞跳得不错。

他给自己装好烟斗,盯着单子坐了一会儿。然后他在抽屉里搜索一番,找出了一张信纸,上面看起来是一封没有写完的信,或者说是一份被废弃掉的信稿。“亲爱的皮姆先生,我认为最好还是让你知道,公司里正在

发生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此事可能会导致严重的——”

他又经过一番思考,把这张纸放在一边,开始在另一张纸上草草书写,又是涂抹,又是改写。不一会儿,他嘴唇一动,缓缓笑了起来。“我可以发誓,这里头有名堂,”他喃喃自语道,“相当大的名堂。不过重点是如何把控。人们想要获取钱财——可是钱从哪儿来呢?我想不会是皮姆。那可不像他的个人作派,而且你也不可能敲诈整个公司吧。不过,我是有所怀疑的。毕竟,他很可能愿意付一大笔钱来防止——”

他又陷入了沉思冥想之中。“那么说吧,”帕顿小姐又戳起一块巧克力泡芙,问道,“你觉得咱们的布雷登先生怎么样啊?”(3)“皮姆利科的那个活宝吗?”罗西特小姐说,“宝贝儿,你要是把那些甜食全都吃下去,体重就会成磅成磅地增加了。嗯,我觉得他就是个小乖乖,而他的衬衫实在太了不起了。甭管拿不拿得到奖金,靠着皮姆给的薪水他是不可能买得起的。连那双丝袜都买不起。”“他一定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长大的,”帕顿小姐赞同道,“我估计是新近变穷了。在经济萧条或者类似的情况下亏掉了全部家当。”“若非如此,那就可能是他家人厌烦了对他的供养,把他赶出去自谋生路。”罗西特小姐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她比同事更注意保持苗条的身材,也没有那么情绪化,“前几天我问他来这儿以前是干什么的,他说干过各种各样的事情,还提到说他干过许多与汽车有关的工作。我想他曾经是个富有的纨绔子弟,靠销售汽车来抽取佣金,后来财源断了,他只得找份重要的工作干——如果你把写广告也称作工作的话。”“我觉得他非常聪明。”帕顿小姐说,“你看见他昨天为人造黄油配的那个极其白痴的标题了吗,‘这是非常非常像黄油的东西’。汉金差点笑得吐了出来。我觉得这个活宝是在跟他开玩笑呢。不过我的意思是说,他要是没头脑,是不可能想出那么愚蠢的东西来的。”“他会真正成为一名文案的。”罗西特小姐坚定断言道。她见过如此多的新文案来来往往,就像黑夜里的轮船一样,已经能够像广告总编那样评估他们的能力了。“他具有天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他会很好地坚持下去的。”“但愿如此吧。”帕顿小姐说,“他风度翩翩,不会像小威利斯那样把东西一股脑地撒在你面前,就好像你是个粗俗的人。他付茶钱的时候就像个小绅士。”“还早呢,”罗西特小姐说,“他才付了一次茶钱。茶钱这事总让我窝火,我是说他们那帮人总喜欢对此大惊小怪的。比方说加勒特吧,周六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就相当无理,居然暗示说我靠这个赚钱。我估计他还以为这么说有意思呢,我可不这么觉得。”“他是想闹着玩的吧。”“不,他可不是这个意思。并不完全是闹着玩。他这个人总是发(4)牢骚。不管是切尔西面包还是果酱卷,总能挑出毛病。我对他说:‘加勒特先生,如果你愿意牺牲每天的午餐时间找点大家都喜欢的东西,那我们都会欢迎的。’‘哦,不行,’他说,‘我又不是办公室的勤务员。’‘那你觉得我是什么呢,’我说,‘听候差遣的小女仆吗?’于是他对我说别发脾气。说起来好听,可你就是会感觉非常烦,尤其是这么热的天气,还要这么累地走来走去。”

帕顿小姐点了点头。茶点总是容易招人抱怨。“不管怎么说吧,”她说,“布雷登同志没有这些麻烦。每天一块普通饼干加一杯茶。他就点这些。而且他说他十分愿意跟别人一样付同样的茶钱,尽管他其实应该少付六便士。我就是喜欢男人慷慨大方、谈吐得体。”“哦,活宝真是巧舌如簧啊,”罗西特小姐说,“而且说起话来很是八卦。”“他们都这样。”帕顿小姐答道,“不过我说,你知道我昨天干什么了吗?真是糟透了。布雷登进来问我要汉金先生的副本,我当时正忙着打老科普利的几份垃圾——他总是要求五分钟内打完所有东西——于是我说,‘你自己找吧’。好了,你猜怎么着?十分钟之后我到书架上找东西的时候,发现他带走了汉金先生的私人信夹。他一定是眼睛瞎了,因为上面用一英寸大的红字标明了‘私人’。要是让汉金知道了,他准会大发雷霆的。于是我赶紧跑去找布雷登,他在办公室里,正镇定自若地看汉金的私人信件呢,你瞧怪不怪!‘布雷登先生,你拿错文件夹了。’我说。而他一点儿也没感到羞愧,只是面带笑容地把信夹交还给我,说:‘我正好觉得可能拿错了。能够看到大家拿多少薪水,非常有意思。’我的天啊,你瞧,他在看汉金的部门名录。于是我说:‘哦,布雷登先生,你不应该看那个。这是绝密文件。’而他说:‘是吗?’还露出一副十分吃惊的样子。”“这个笨蛋,”罗西特小姐说,“我希望你嘱咐他保守秘密。他们都对自己的薪水讳莫如深。我确实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他们一方面渴望打听到别人赚多少,一方面又害怕别人打听到他们自己赚多少。要是布雷登到处乱说,他就会惹出大麻烦的。”“我警告过他,”帕顿小姐说,“他似乎还觉得非常好笑,询问拿到迪安的薪水需要多久时间。”“咱们看看吧,迪安拿多少钱?”“六镑,”帕顿小姐答道,“依我看也就值这么多了。我必须说,部门里没了他会更和谐。他有时确实惹大家生气。”“依我说,”罗西特小姐说,“我觉得这一行把大学毕业生和其他各色人等混在一起,效果不怎么好。牛津和剑桥的人一碰面,完全就是彼此妥协,脏话连篇,可其他人似乎与此格格不入。他们总觉得自己遭到了嘲笑。”“那是英格尔比捣的乱。他从来都没个正经的。”“他们都这样,”罗西特小姐一针见血地点出了关键症结,“他们把什么都当成游戏,而有了科普利和威利斯问题就更加严重了。威利斯发表空头理论的时候,英格尔比就吟诵打油诗。我个人倒是觉得无所谓,我挺喜欢这样的氛围。而且我要说的是,那些大学校队的拥趸们吵起架来都跟其他人不一样。要是迪安没摔下楼,他和威利斯之间也会大吵一架的。”“我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吵架。”帕顿小姐若有所思地搅拌着咖啡。“我猜这里头牵扯到一名姑娘。”罗西特小姐说,“威利斯以前经常跟迪安一起去度周末,可是突然一切都中止了。三月里的一天,他们大吵了一架。梅特亚德小姐听到他们在迪安的办公室里闹翻了天。”“她听到他们为什么争吵了吗?”“没有。好个梅特亚德小姐,她先是敲了敲玻璃隔板,然后进去叫他们住口。她可不管别人的个人感觉。有意思的女人。好啦,我看咱们该回家了,不然明天早上什么事情也干不了啦。今天吃得相当不错,对吧?账单呢?你比我多吃了两块糕饼。你的账单是一先令一便士,我的是九便士。只要我给你一先令,你找我两便士,再给女招待两便士,然后去服务台结账,那样就算清账了。”(5)

两位姑娘离开了考文垂大街街口的转角餐厅,向右一拐,穿过(6)皮卡迪利广场的旋转木马,往地铁的入口走去。她们刚踏上人行道,罗西特小姐便攥住了帕顿小姐的胳膊。“瞧!是活宝啊!穿着多豪华啊!”“走吧!”帕顿小姐回道,“那不是活宝。唉,是他呀!瞧瞧那一身晚礼服披风,那束栀子花,还有呢,我的天啊,那副单片眼镜!”

那位受到议论的先生对此却并未觉察,漫不经心地朝她们溜达过来,口中还叼着香烟。他们三人走到并排的时候,罗西特小姐开心地笑了,说道:“喂!”

男子毫无表情地抬了抬帽子,又摇了摇头。他的面容显得很有教养,却是一脸茫然。罗西特小姐的面颊顿时涨得通红。“不是他。太难为情了!”“他把你当成妓女了。”帕顿小姐说话的语气既有些不知所措,又有点儿幸灾乐祸。“怪事一桩,”罗西特小姐恼火地嘀咕道,“我可以发誓——”“你走近看看他,真的,他一点都不像活宝。”帕顿小姐事后聪明地说,“我跟你说了不是他。”“你说了是他。”罗西特小姐回首张望,却正好看见了一件怪异的小事件。

一辆高级轿车从莱斯特广场的方向缓缓驶来,停靠在标准酒吧口对面的路边。那位身着正装的男子迈步上前,扔掉手中的香烟,与车主人说了几句话,一只手搭在车门把手上,好像是要上车。他还没来得及要上车,两名男子突然不声不响地从一家商店的门口冒了出来。其中一人与司机说话,另外一人则伸手搭住了那位先生漂亮的胳膊。他们简短交谈了几句话,后者打开了车门,前者上车坐在了司机身边。紧接着身着正装的男子也上了车,后者才跟了上去,然后这伙人便驱车离开了。整个过程进行得太快了,帕顿小姐还来不及转身回应罗西特小姐的惊叫,事情就已经全部结束了。“逮捕了!”罗西特小姐低声说道,眼中闪着亮光,“那两人是侦探。我不知道咱们这位戴单片眼镜的朋友干了些什么。”

帕顿小姐非常兴奋。“事实上咱们还跟他打了招呼,把他当成了布雷登。”“是我跟他打了招呼。”罗西特小姐纠正道。让帕顿小姐把此事归到自己头上倒也挺好的,可是仅仅几分钟前她还相当明确地要与冒失的行为撇清关系,所以总不能容许她两者兼得吧。(7)“那好吧,是你打的招呼。”帕顿小姐承认道,“罗西,我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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