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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1-07 04: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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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雪松

出版社:海天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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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下去呐喊或者飞2

沉下去呐喊或者飞2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沉下去呐喊或者飞2作者:张雪松排版:良瑞出版社:海天出版社出版时间:2005-01-01本书由湖南省青苹果数据中心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三部分我的那扇门第13章:一盒蛋糕

自从去阳城上学,暑假是我在家里待的最长的一段时间,将近一个月。那些天我尽量做到温良恭俭让,哄老爸老妈开心。在老爸老妈看来,我在阳城的一年算是流落异乡,吃了不少苦头。我告诉他们小姨小姨夫都对我很好,不惜夸张美化,但老妈没事儿还是会念叨:林树这几天比刚回来的时候胖多了。我的体重每日逐斤增加完全拜老姐所赐,老姐在节食一事上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毅力。每到吃饭,老爸便会劝老姐多吃点,说再这样下去一阵风就能把你刮跑了,我便援引天气预报说最近没有十级以上的大风。老姐被我激怒,把节食变做绝食,对饭菜和我坚持非抵抗不合作的原则。为缓解孤立的压力,我到阳城把表妹接到家里,结果表妹见到老姐之后就迅速叛变,声称要在这个民主的地方开展新生活运动,即减肥。老妈又严令不许剩饭,被逼无奈我只能每天跟一桌子饭菜作殊死的斗争,日复一日的扫荡。老妈眯眼笑着说林树的饭量见长了,我听了这话仔细寻味,才发现吃饭时家里除了我已没人频繁下箸。我紧闭房门抽烟,想到自己还未成年还不知道人到底是什么东西,而老爸老妈已到了知天命的年月,不由心里空落落的。

老爸有意无意的问我将来想做些,我无言以对便给老姐使眼色让她岔开话题。活着,必然要选择一件事情来做,并不断重复把它转化为工作。我知道要做事情,但不知道这事情于我到底是什么。想起未来,只觉莽莽森森一片沼泽望不到岸。小时侯理想虽然屡屡变迁,但都很鲜明,想当军人的时候就省下压岁钱零花钱购买长短枪支,打坏了不少玻璃也练就了好枪法;想当作家的时候就打着手电在被窝里专啃百万字以上的小说和艰涩的古文,由此挣下点底子免去上语文课听讲之苦却足够应付考试。而现在我不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不知道将来要做什么,考大学吗?周围的人都危言耸听严阵以待,我却总觉得其中的意义很了了。惟一有目的的事情就是让老爸老妈因了我而生活的比以前幸福,但这不是理想,是天性。

如果我的理想可以由老爸老妈代为设定,那就是稳定的工作和和睦的家庭。虽然我不喜欢《常回家看看》那首主旋律的歌,但其中有几句歌词却说的很有道理:老人不图儿女为家作多大贡献,一辈子奔的就是个平平安安、团团圆圆。事实上就是这样,至少我的老爸老妈是这样。但不管怎样我和老爸的话越来越少了,偶尔谈论起什么事情,从来没有达成过一致意见,有时还会弄的不欢而散,老爸的白发和我的胡须,都渐渐多起来。

八月中旬,阳城一中的高三年级就开始上课。每个班里都挂了一块大牌子:距高考……天。阳城一中的惯例是高三年级有自己单独的教学区,安静而破烂的一个校中校。数年来一直有人建议把那几排有碍观瞻的瓦房给拆了,可校领导说毕业班就要艰苦一些才好,还有人说那儿风水好不能大兴土木。于是在阳城的大小学校里,仅只阳城一中的高三部劫后余生了一大片泥地。下雨的时候如果在阳城一中看到谁裤子上有星星点点的泥浆,那人肯定是高三年级的学生或教师。

开学没多久,丁琪和陆葭联名请我和孟憬吃饭。我问孟憬: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别是喊一声孟憬林树,然后把咱装进去炼化了吧?

孟憬说:自古宴无好宴,我倒无所谓,你得做好打算。

我说:什么做好打算,做坏打算还差不多。

果然吃饭的时候丁琪说:你们说话算话吗?

我说:不违背道义,不伤天害理的话我们一般说了都算。

丁琪说:你知道什么叫道义。说话算话就是了,干吗还打埋伏,弄个一般修饰着。

孟憬说:那我说了,只要我们答应下来的事,绝不反悔。

陆葭说:这可是你说的,别忘了。

我说:你们究竟要干什么?要撮土为香海誓山盟吗?

丁琪说:美的你,海誓山盟也不找你啊。

我说:我还不找你呢,不过陆葭肯定得找木头。

陆葭说:也不是什么难为你们的事儿,就是让你们好好学习。

我说:这还不难为啊,干脆你赐我三尺白绫外加一棵歪脖树得了。

陆葭看着孟憬说:你怎么想。

孟憬说:我没意见。

我说:你当然没意见,陆葭让你死你都干,我怎么觉得你们那么无聊啊。

陆葭说:林树,为什么好像在你看来学习是件丢人的事呢,你不学习怎么实现你的抱负?

夏小雪说:我知道,丁琪也叫上了我,我没去——你知道原因的。

我说:你早跟我说啊,我就会早些回来陪你说话了。

夏小雪叹了口气,说:你们在一起挺高兴的,我不想搅了你的兴致。

我说:你稍等一会,我去熏香沐浴再来庆祝你下凡——多少周年?

夏小雪笑道:你可真会说话,我已经十八岁了。

我说:十八年一转世,你就这算历了一小劫,再历他个千万劫,你就能重归仙班吃蟠桃去也,到时可别忘了把我从地狱里超度出来。

夏小雪说:不会忘的,你去洗澡吧。

我洗完澡出来,夏小雪已在蛋糕上插了十八根蜡烛。我点燃蜡烛,熄了灯,烛光里的夏小雪美艳不可方物,我看的呆了呆。夏小雪双手合十许了愿,说:我自己来吹蜡烛吧。

夏小雪逐根拔起蜡烛,嘴里念念有辞端详片刻然后吹灭。吹灭第十七根蜡烛时,最后一根蜡烛已只剩一摊油,火光如豆在油中跳跃,夏小雪说:这最后的一点光明应该有些灵气吧,我就对着它许一个最诚挚的愿望,祝福苏云灿和林树永远平安。

我在黑暗中揉揉发酸的鼻子,说:它兴许就是阿拉丁神灯的化身呢,有你这句话,它一定会保佑四苏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我代四苏谢谢你。——我也谢谢你。

夏小雪沉吟良久,我摸出打火机点烟,火苗那端夏小雪泪流满面。第14章:矛盾

每个人都有他的坐标系,并依循箭头的方向找到自己的位置。我也有这么一个坐标系,只是残缺了箭头,余下瘦骨嶙峋的两轴,不能给我任何指引。在那空旷的坐标系内,无论走到哪里,我立足的地方都是原点。如果在这个坐标系里有颗恒星如太阳般升降,那么箭头就是它来去的端点,有了端点,不管踯躅于坐标系里的人多么孤独,至少可以与他的影子为伴。而我的坐标系里的那颗恒星,跟我一样没有方向,无论我走到哪里它都正对我的头顶,我的影子也就始终冬眠于我的脚底,被它围堵的孤独从而泛滥成灾。

在这个坐标系里没有时间和空间,我怀疑怀疑本身作为它的替代品大行其道,却无法证明。每一次怀疑的膨胀既意味着我愈发迷惑于成熟或者堕落的假象,也暗示我的时间和空间日益接近极限。我明白我必须在它爆炸之前找到出路,可起点和始点都在我的脚下,我又何从追寻。而我游弋的路线也交织成网,网的中央是个死结,我既在中央,即为死结。我不知道是我在收缩还是网在收缩,但我感觉上的狭小和紧束与日俱增。

我面对的是一扇又一扇虚掩的门,推开一扇门之后,迎面而来的是又一扇门,我便在开门中耗尽全力,却永远到不了我要找的房间,休憩更无从谈起。所谓“一沙一世界”,沙的缝隙间也是一个世界,是我的世界。这个世界没有实体,只有流动的虚幻,我看不见沙里的世界是怎样的景况,沙外的世界也就是我的模样,我也早已遗忘。

在我的新纪元中,遗忘作为一种动作,是一个不变的主题。在这一刻遗忘上一刻的事情,再把这一刻的事情交付给下一刻的记忆删除。如是反复,不过是冀图抛却那些让人无言、汗颜以对的往事让自己心里安宁。但愈是这样刻意逃避,愈是难以做到遗忘。因此我只能选择回忆,并告诉自己我应当喜欢这样的回忆。然而当真正的往事盘绕我回忆的窗前,我又两股战战冷汗淋漓,因此我对于新纪元的态度,近似于好龙的叶公。而追索事发当时的心情,则又是刻舟求剑般的蠢事。这些就是我回忆时的状态,矛盾并无法自控。第15章:国庆节

国庆节时学校放了两天假。政府为了警世,在文庙广场弄了个公判大会,我和孟憬苏云灿在街上见人潮汹涌,便也过去看热闹。文庙前临时搭建起一个台子,一批重犯要犯跪在台上,每人身后站着一名端着冲锋枪的武警。台下的人对犯人们评头论足,为武警的枪里有无子弹的问题而争的面红耳赤。

我心里突的一震,说:四苏,你再笑一个。

苏云灿微笑道:干吗,我可不是丁琪,你别用这法子取悦我。

我说:不是这样笑的,像刚才那样,我没跟你闹,快点。

苏云灿又咧开嘴,说:是这样吗?

我说:就是这个样子,保持别动。

我盯着苏云灿看,回想国庆节那天的事,本已在脑子里沉寂的那个穿着雨衣的东西渐渐复苏。我觉得它的身段越来越清晰,只剩那张脸孔依旧遮掩着。

苏云灿说:我脸上的肉都快僵硬了,你到底要干吗啊大哥。

苏云灿的话好像一道闪电刺入那场雨,照亮那张让我迷惑的脸,眉眼鲜活,毫发不差。

我长吁一口气,说:这事儿就是马贲干的,不用再怀疑了。

苏云灿说:你怎么突然这么肯定?

我说:你还记得那天我们挤出人群,跟一帮小痞子撞在一起的事吗?

苏云灿说:怎么不记得,我的脚都被一个王八蛋给踩肿了。

我说:领头的那个叫你大哥的人,还有印象吗?

苏云灿说:有点儿,你说这些干吗?

我说:那个人咧开嘴笑的样子跟马贲一模一样,你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他长的有些像马贲了。——你刚才笑起来跟他们也有点近似。

苏云灿说:你是说,那天我们碰到的那帮人就是向你和木头下手的人?

我说:错不了,我和木头遭袭击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儿,不是见过面的人,不会这么谨慎。

苏云灿说:照你的意思,带头的那个人是马贲的弟弟了,可马贲的家庭情况我都了解啊,他是独生子。

我说:堂弟也说不定,反正跟马贲扯不清。

苏云灿说:我操马贲他姥姥,还真没冤枉这小子。我也不费心找什么证据了,马上就收拾他。妈的,就他会打黑棍吗?

我说:你别着急,这只是我的猜想,虽然我很确定,你还是求证一下为好。

苏云灿说:求证个屁,马贲这个小人,我饶不了他。

我说:马贲不是小人,是君子。

苏云灿说:林树,你烧糊涂了吧?他是哪门子的君子!

我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这句格言已经被人遗忘了,马贲肯等一年才下手,已经算是不错的,所以我说他是君子。

苏云灿说:传言说这孙子睚眦必报,看来一点都不假。

小姨推门进来,说:我在值班室看见你们这屋灯亮着,就过来看看,这么晚了,你们聊什么呢那么起劲儿。

我说:我刚醒,睡不着,找苏云灿说说话。

小姨说:还是睡吧,你需要静养,再说了,会吵着别人的。

苏云灿说:没事儿,那个床上的人睡的熟着呐。

小姨笑道:我倒忘了,临睡前给他注射的安定。睡吧,有话明天再说。

小姨把灯关了,我躺在床上了无困意。苏云灿小声叫我,我没理他,想想马贲的深沉心机,不寒而栗。恍惚中马贲带着谄笑的脸踏着冰河而来,幽暗,如荒野的磷火。

第二天中午孟憬单独来看我,我把妈妈支走,说: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孟憬说:这件事估计还是因我而起,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说:莫非你也真的以为,马贲是为了那次我们当众扫了他的面子而报复?

孟憬说:除了那件事,还能为什么?

我笑道:陆葭怎么没来?

孟憬说:她妈让她早点回家——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不觉得我们两个分量不够吗,动用那么多人往死里整,你凭什么这么让人看得起?想想吧。

孟憬说:可他平时也没对陆葭怎么样啊。

我说:经过这件事,你还要这么小看马贲吗?

孟憬呆呆的出了会儿神,说:让你受苦了。

我说:我受的这点皮肉之苦,恐怕算不得什么。

孟憬干笑道:也不见得就是马贲干的。

我看着额上沁出细汗的孟憬,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言语。第16章:警察(1)

我略微恢复元气的时候,公安局来了两个人问了我一些话,诸如“叫什么名字”、“哪儿的人”、“事发当时是几点”、“你看清楚那些人的长相了吗”、“你有没有看见他们在进行什么犯罪活动”此类问题,我都据实回答。问道我平时有没有什么仇人时,小姨说:他一个学生,哪能有什么仇人。

我说:我没什么仇人。

两个警察对望一眼,说:据我们了解,你和一个叫马贲的人发生过冲突。

我作思考状,说:马贲?我都快记不得这个人了,我是和他吵过架,可那有什么。

小姨说:小孩子吵架是很正常的事,我们家林树从不惹是生非的。

警察说:他的班主任也这么反映,那就这样吧。我们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提供更多的线索,早点将凶手绳之以法……

我心下不停冷笑,不等他们把固定的台词念叨完就闭上眼装睡。小姨把他们送出门外,回来问道:马贲是谁?你们为什么吵架?

我说:不是很熟,在食堂他把我的饭碰撒了,就这些。

我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这期间老爸来过几次,什么都不多问,以抚慰为主。丁琪每天都来给我上课,起初还温存有加,生怕累着我了;后来我的身体状况转好,见到的就还是那个凶巴巴的丁琪。夏小雪也常来看我,每次来都带着吃的,跟我妈妈很谈的来。妈妈有一次悄悄问我:林树,丁琪是你女朋友吗?

我说:你问这个干吗,不是,我们是哥们关系。

妈妈说;你跟我说没事,我不告诉你爸。

我说:得,你就别诱供了,我不会认的,早恋这罪名我担不起。

妈妈说:你还小,不要过早考虑那些问题。其实你就是真的谈恋爱我也不是很反对,我看丁琪是个好姑娘,没小性,会照顾人。

此语入耳,我险些喷饭。十一月初,丁琪又来看我时,我把妈妈的评语转告她,说:你怎么欺骗老人家了?让她得出跟实际情况谬以千里的判断。

丁琪说:我骗她干吗,那是你妈有知人之明,哪像你,有眼不识金香玉。

我说:我妈老花眼,明不了哪儿去。你想抛开我去讨好我妈以达到控制我的目的,我告诉你,没用。

丁琪说:好稀罕你吗,白饶给我还不要呢。

我说:那你还天天来看我?

丁琪说:不让一个孩子念不上书,是我的志愿。你是运气好,赶上我的善举了。

我说:带着你的志愿去非洲扫盲吧。苏云灿最近怎么没来,忙什么呢?

丁琪说:他经常不着家,我表舅还问我呢,我怎么会知道他的事。

我说:你帮我呼他,留言林树不行了,看他来不来。

丁琪说:这么丧气的话,我不留。

我说:那你看着办,把他弄这儿来就行了。

丁琪呼了苏云灿后约半个小时,苏云灿就风风火火的跑来了,喘着气说:林树,林树,林——你这不好好的吗,怎么丁琪呼我说你大小便失禁了?

丁琪吃吃的笑,我瞪她说:这么呼就不丧气吗?什么大小便失禁,小丫头好意思说了。

丁琪说:你说的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他骗来就行了,我是照你的吩咐做的啊。

苏云灿说:骗?林树,你把我骗来干吗?

我说:没什么,听说你老不着家,想知道你在做什么。

苏云灿说:就这个啊,我现在四处查访,找害你的那龟孙子呢。

丁琪说:那些贼作了案,还不早溜出阳城了,你到哪儿去找?

我说:打听到什么?

苏云灿说:道上的和学校里的混混,都问了,没人知道。你和木头还非要什么证据,依我说,直接做了他得了。

丁琪说:做谁?你们要打架吗?我警告你灿灿,表舅让我盯着你呢,到时可别怪我告密。

我说:打个屁的架,我们逗你玩呢。

苏云灿捧腹大笑,说:你也有被我们涮的一天,我好开心啊。

我说:丁琪,你去喊一下小姨,该拔针头了。

丁琪走后,苏云灿说:真让你说着了,马贲确实有个堂弟,可他不在阳城上学啊。

我说:那他在哪儿?

苏云灿说:他家是阳右的。

我说:如果能去阳右走一趟,估计狐狸尾巴老鼠尾巴兔子尾巴就会一窝露出来了。第16章:警察(2)

苏云灿说:那我这就去阳右。

我说:你别一个人去,到了地方别太招摇,换件朴素的衣服。

晚上苏云灿和孟憬一道儿来了,苏云灿兴奋的说:林树,你猜的没错,我在阳右四中见到那天的几个小子了。

我说:怎么这么容易?

苏云灿说:我到阳右跟我哥们打听哪儿的小痞子厉害,他就给我指点了四中。我在那儿守了一下午,放学时终于见那几个孙子露头了,其中就有你说的马贲的堂弟,我还特地找个学生问了,那人果然姓马。

孟憬说:这又能说明什么?

苏云灿说:就防着你有这么一问,我哥们请了个阳右四中的混混吃饭,那人说姓马的那伙人国庆节确实去了阳城。

孟憬眉头紧锁,我说:木头,我让四苏查清楚,就是为了给你一个交代。现在你怎么说?

苏云灿说:还有什么好说的,扁他!

孟憬微微颔首,说:怎么扁?

我说:我们每人在手上写一个字,视大家意见而定。

找出笔,我和苏云灿一挥而就,孟憬沉吟良久,才在掌中下笔。摊开手,我和苏云灿掌心都是一个“黑”字,只有孟憬手上写着:我。

我说:木头,你不能再犹豫了,你不给他来一次狠的,他会越来越猖狂的。

孟憬说:那样做,仇不就越结越深了吗?

苏云灿冷笑道:你以为你慈悲为怀,他就能皈依我佛了?

我说:木头,什么叫姑息养奸你知道吗?

孟憬深吸一口气,憋了十几秒才呼出,说:那就这么定了吧。

一个念头一经实践,就像由铁矿石炼制成钢,再也无法回复旧观。在一块钢还是铁矿石的时候,虽然它没什么大的用处,但有很多希望和可能。而面对钢,你只能接受冷硬的事实。这几年我一直再想,如果当时我们不那样做的结果会是什么,我们的人生轨迹又会是怎样。想来想去,寻不到定论。有的假设我不敢想,有的假设我不愿想。深夜辗转难眠时,我往往会遇到比白天清醒百倍的自问,我的思绪行走在这些问题上,仿佛受了炮烙之刑,每走一步都是痛楚万分,却又身不由己的移动。

苏云灿买通彬哥,用他的人把马贲打了个半死。苏云灿跟我炫耀时说:就照你受伤的标准再加点火候,就是刀削马肉了。

我对苏云灿的话丝毫也不怀疑,因为孟憬找到我说:四苏做的过分了。

那时我已出院,马贲则住进了另一家医院,据说马贲的老子赌咒发誓要找出“凶手”,却是雷声隆隆滴雨不落。估计马贲的心态跟我们一样,都不想这种事让家长知道闹到公检法那儿,我们不在江湖,却处处按所谓“江湖”的原则处理问题。而公安局也只能在笔录上下工夫,马贲和我的案子,他们也只会抛之脑后偶尔在闲聊时提起。

这件事搞定之后,苏云灿请我和孟憬喝了场酒,我谨遵医嘱点到为止,孟憬和苏云灿喝的七荤八素,嚷嚷着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苏云灿说:苟富贵,无相忘,我们都记着,也要让我们的老婆孩子都记着。

我说:以后的事哪能说的定呢,你就没光棍的可能了?

苏云灿说:先记着再说,以后的事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酒喝凉水,这才是人生的真谛,狗屁哲学,不顶这一句话。

我说:只是你这么想,木头醉不得,还得跟陆葭过日子呢。

苏云灿说:罗嗦那些个干吗?林树,罚酒。

我说:医生说了,伤口还未好全,不能喝酒。

苏云灿说:医生还说了不许抽烟呢,你怎么抽上了。

我把烟掐了说:这就不抽了,戒烟了我。

苏云灿一口酒喷到地上,以示不屑。我斟满两杯酒,递给苏云灿一杯,跟他碰了碰,说:四苏,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苏云灿饧着醉眼,把端起的杯子又放下,撇着嘴说:滚你妈的,放这种臭屁。认识你真他妈是我外交上的失败。咱们是兄弟,兄弟是什么意思?兄弟就是说不管你做好事还是坏事,不管那坏事多么卑鄙下流十恶不赦,我都支持你,在我苏云灿眼里没有对错,只有兄弟的选择,其他的狗屁不是,只要你选择了,哪怕下油锅我也跟着,我愿意为你们践踏世间一切道德和法律!

看着苏云灿涨红的脸,我只觉一团火从心脏开始在我身体里燎原。孟憬默默的打开三瓶啤酒,分递给我和苏云灿,什么也不说,瓶口对着嘴巴,脖子和瓶底一同仰起。

我和苏云灿对视一眼,依样照做。啤酒顺着喉管奔流而下,将我的意识渐渐冲刷模糊……不知过去多久,不知是恢复了知觉还是在梦里,隐约一个声音缥缈着:醉了,醉了,都醉了……第17章:天下最难的事情

中国人都念旧,愈是老的玩意儿,愈是舍不得丢开,四书当了一千多年的教科书足以作为明证。现在的教育已在实体上抛弃了四书,却在精神上继承了这个传统美德。我对着数学题发蒙时老爸曾经批评我说:这你都不会,想我上高中的时候,最善于做这样的题了。我十分佩服老爸的记忆力,六十年代末的小事都记着。上高中时喜欢把希望寄托在大学,后来混进大学才发现,那些堂而皇之的铅字大多也跟马王堆的女尸是近亲,早在社会上淘汰了的东西。有些人骂招聘单位的条件苛刻,非得要什么工作经验,但换作骂人的老兄当老板,也会强调经验,不然要刚从学校出土来的文物有个屁用。

郑老师说:林树,你在楼下等我一会儿好吗?我找你说点事儿。

我去了趟厕所,回到办公楼前,郑老师正在那儿张望。我走上前说:不好意思郑老师,我去厕所了,我还以为你得好久不下来呢。

郑老师说:和你们班主任说了没两句话就完了,你到哪儿吃饭?

我说:食堂,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郑老师说:想请你吃顿饭,咱们到学校外边去吧。

吃饭时郑老师的神情郁郁,我说:郑老师,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郑老师说:林树,跟你打听个事儿,你们班有多少借读生?

我说:原来有八个,这学期来的比较多我不太清楚,加一块好像有二十来个人吧。你问这干吗?

郑老师叹口长气,说:林树,我不把你当外人,实话跟你说吧,我今天跟你们班主任算了一笔糊涂帐。平时晚自习和周六上课的补课费你们借读生也交吧?

我说:那当然了——你说什么糊涂帐?

郑老师说:你们交的补课费都在班主任那儿,每个任课老师都有份的,可借读生交的那笔钱,两年了,我没见着一个子儿。

我说:你是说我们班主任吞了你的,你怎么不告他?

郑老师说:你知道咱们学校的师大帮吗?

我说:听说过,好像学校里有一帮人都是省师大毕业的,挺团结。

郑老师说:你们班主任就是师大帮的人,他们在这学校是嫡系,我去哪儿告他?跟你们班主任理论,他只是赖皮,我又不能跟他翻脸。林树,要真是几百块就算了,可三千多块钱对于你这个穷老师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我说:你就跟他翻脸又能怎么了,总不能就这么吃个哑巴亏啊。

郑老师说:你没踏入社会,不知道做人难呐。林树,抽烟吗?

我说:谢谢了,我不会。

郑老师笑道:我知道你抽烟,就别装了。

我说:你怎么知道的,我抽烟被你见过?

郑老师说:那倒没有,但是在学校我经常能闻到你身上的烟味儿。

我接过烟点上,郑老师说:还说不会,这架势比我还熟练。林树,听说你前段时间你受伤住院了,为什么?

我说:命衰,走夜路碰见了几个贼。

郑老师说:恐怕事实不是这样吧?我也是阳城一中毕业的,虽说比你早了几届,可对学生的那一套还是明白的,是不是得罪什么刺头了?

我说:您就别问了,反正就是那么回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郑老师说:林树,你是很有前途的,别为这些事把自己给耽误了,你和十六班的丁琪在谈恋爱,是吗?

我说:郑老师,你怎么跟克格勃似的?我怕了你了。

郑老师说:我是教语文的,平时比较注意观察。其实这也没什么,只要不影响学习,我还要祝福你们呢。

我说:你老说学习,学习真就那么重要吗,我总觉得教科书上的东西还不如我看闲书来的有用。

郑老师说:如果你学习不好,就考不上大学,考不上大学,你就很难有大的发展,没有发展,你读的那些书对你来说就只能是闲书。而你要成功了呢?那些就是锦上添花了。

我说: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一个文凭?

郑老师说:你别小看那张纸,它是你将来的生活之本。

我摇摇头,但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摇头。郑老师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懂这些不相信这些,等你到我这把年纪就会明白了,天下最难的事情就是活着。第18章:阿伦

时光如梭,我佩服发明这个比喻的人。小时候我回老家曾亲眼见过别人织布,梭子飞来飞去只能看到一团影,跟荏苒流转的时光确是一个德性。照这个比喻说世间的人都是织工,活着就是为了跟梭子较劲,看自己的手眼跟梭子到底谁更快。年轻的时候还能追赶时间两步,到了老眼昏花畏死惜命之时,就看不到了梭子,只见眼前尚未织就的残布上独泳的鸳鸯残殒的院落毁弃的雕车,触动情肠不免黯然神伤浊泪纵横。当然这些只是我的臆度,我在十七岁时畅想七十岁,觉得我老了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样子。因为那时我就感到这梭子的刁钻刻薄,仿佛初到阳城喝的第一杯茶还有余温,这梭子却已穿过了一年多的岁月,而我,离未成年人的刻度也已越来越远。

马贲说:给孟哥道歉。

阿伦说:不想就滚去拿东西,我不会少给你一分一毫的。

那人在人缝中消失,没多大会儿又转回来,把一包东西塞到阿伦手里,阿伦说:先记我们公司帐上,以后一块儿算。

那人说:就当是孝敬伦哥的,还请伦哥回去跟七指哥美言几句,上次我们老板那事儿……

阿伦说:我会记着的,让你们老板别整天提心吊胆的,没人要他的命。

那人说:那是那是,谁不知道七指哥心地宽厚呢。

阿伦说:忙你的去吧。

那人神情惴惴不安,说:伦哥,小心一点。

阿伦说:知道了,你去吧。

那人走后,阿伦压低声音说:给大家伙儿尝点新鲜玩意儿,都过来,每人一颗。

我拿到一个小药丸,正要往口里送,苏云灿攥住我的手说:我不行了,再陪我去趟洗手间。苏云灿靠在我肩上,我几乎是拖着他走。转过人群,苏云灿的脚步突然变的轻健,说:就这儿说话吧,那东西不能吃,摇头丸知道吗?

我说:我也猜到了,可这有什么,吃一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苏云灿说:戒毒所里关的都是你他妈这样的,还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告诉你,做什么我都无所谓,可就是这东西不能碰,你要是敢吃,我回家就告诉丁琪。

我说:不吃就不吃,你怎么不拦着木头?

苏云灿说:你以为木头也跟你一样傻逼吗,他才不会吃这个——把东西给我。

我把药丸交到他手里,苏云灿说:回去跟着瞎晃,别露馅了。

我们回到舞池,同来诸人已如癫痫发作般疯狂摇摆。我跳到孟憬身边贴住他,悄声说:木头,你吃了吗?——怎么跟机器人似的你。

孟憬说:这是我没嗑药的最佳证明,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逼啊?

我说:他妈的你和四苏是照着一个谱子唱高调。

孟憬说:没冤枉了你吧?

我说:哪儿啊,我也就比窦娥姐姐好过一点儿。

见阿伦摇过来,我闪到一边。阿伦双手搭在孟憬肩上不停晃动,我看着腻歪就转到苏云灿那儿亦步亦趋,手忙脚乱满头大汗,倒有几分像嗑了药的仁兄。孟憬扶着阿伦走开,我说:他们干吗去?

苏云灿说:洗手间的方向——阿伦也该吐了。

我和苏云灿正跳的不亦乐乎,孟憬急匆匆走来,好像在说话。苏云灿大声问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孟憬生拉硬拽把我们拖出迪厅,苏云灿说:你干什么?好好的干吗走?

孟憬一脚把苏云灿踹进电梯间,电梯缓缓下降,苏云灿说:有屁放啊!

孟憬倚在壁板上仰起头点着烟猛抽,脸上烦恶之色如乌云堆积。苏云灿说:好端端的发什么神经,木头,你哑巴了?

孟憬说:阿伦是什么人你了解吗?

苏云灿说:跟着彬哥混的呗,原来倒没怎么见过。

孟憬说:这么说他的背景你是一无所知了?

苏云灿说:他不是那种能起到大作用的人物,有必要知道他的背景吗?

孟憬说:你他妈——算了,也怪不着你。

接下来不论苏云灿说什么,孟憬都不再理他,苏云灿讪讪而笑也掏出烟闷抽。电梯间里烟雾升腾消散不去,电梯停下时,烟雾喷涌而出,一楼等电梯的人被呛的连连倒退。

出了朝阳酒店,孟憬疾步行走,我和苏云灿小跑着才能追上。走到文庙广场,孟憬停步坐在雕塑下的台阶上,苏云灿颓然坐倒,说:木头,你要累死我们啊,他妈的我可不是练竞走的——你这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了?

孟憬点上烟,深呼吸道:阿伦是同性恋。

苏云灿顷刻又有了力气,弹簧似的从地上蹦起,怪叫道:什——么?

孟憬平静的说:我再说一遍,阿伦是同性恋。

苏云灿忽然哈哈大笑,指着孟憬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我说呢,你……你肯定……肯定被他……给非礼了,怪……怪不得……哈哈哈哈!

我一时呆住了,思绪奔突毫无条理,半晌才说:四苏,你还笑,都是你惹的麻烦。

苏云灿说:怎么能怪我呢,谁叫木头这么有男人味,那句话怎么说的——我见犹怜,何况老奴,这下陆葭有情敌了。

我说:你他妈别胡说八道,什么好事儿吗,大声嚷嚷。想想怎么善后吧。

苏云灿说:什么怎么善后?

我说:阿伦以后要是纠缠木头怎么办?

苏云灿说:哪儿会,他这就像男人酒后看见女人会乱性一样,就那会子发情来劲,等酒醒了,他自有他的情人,哪儿会去缠你。你以为同性恋就乱搞吗?

我说:你说的倒也有道理,李银河的书上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苏云灿说:李银河是谁?

我说:你大姨妈,你还是跟彬哥说说,让他管着阿伦别胡来。

苏云灿说:木头,他都对你做什么了?第四部分我的丁琪第19章: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1)

我问过许多人为什么有个词叫“隆冬”,让我比较满意的答案是:冬天最冷的时候,最适宜隆然高炕,大被而眠,是以叫做隆冬。这也是我听到的最牵强的答案,但很合我这样的懒人的心意。冬天若不睡觉,简直是辜负了上天恩赐的这个季节。我一直认为古籍中最悲剧的形象就是卖炭翁,原因就在此——大冬天里晨起烧炭,与被窝的温暖诀别之后要受恶风和恶人的双重欺凌不说,还要被白居易冷冰冰的叙述给别人知道,真是惨无可惨。鲁迅说过真正的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了给人看,我觉得这还不是悲到颠峰的悲剧;把撕碎了的美好的东西再拼贴起来给人看,才能登峰造极让人心肌缺血欲哭无泪;白居易就是这么干的,他也真忍的下心。十七岁那年冬天我缩在被窝里就想:这辈子不管怎么说也要挣来冬天睡个好觉的资本。当然这只是懒惰没出息的人的蠢念头,不值方家一哂。

因为睡懒觉,冬天里我的迟到次数呈几何级数递增。班主任告到老爸那儿,老爸又转告小姨加紧盯防,小姨临时决定我的早饭一概在她家解决,害的我每天跟启明星赛跑,稍有懈怠BP机就要换电池。丁琪送了我一双皮手套,我跟孟憬很是炫耀了几天;孟憬不久也弄了个线手套戴,我问他在哪儿买的,他亲了亲手套说:陆葭给织的。虽然我对陆葭有没有时间去织手套的事狐疑满腹,可孟憬如假包换的温馨样儿还是让我嫉妒到想掐死他。丁琪几乎每周都有一道新菜式让我品尝,我的厨房里作料瓶成堆,我与它们素昧平生并且没有与之结交的想法。最让我关心的还是盐罐,丁琪做好了饭我就去看看盐罐,以决定我今天是该多喝水还是偷偷捏一撮盐放到菜里。

学习越来越紧张,我的数学水平依然不敢恭维,丁琪着急上火的给我补数学,却不得不承认我的数盲症是病入膏肓积重难返。我有时想想跟丁琪半年之后还是要分道扬镳,便心烦意乱一支接一支的抽烟。我的烟瘾在那个冬天产生飞跃,一天没有一包烟就无法过活。丁琪为这个没少和我吵嘴,哭哭啼啼的跟我闹了几次分手,停个几天不理我后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照旧去给我烧菜。丁琪到了我那儿第一件事就是翻箱倒柜的找烟,起初徒劳无功,在把我的《福尔摩斯探案全集》拿去研读后侦探本领大进,我曾把烟藏到一只又臭又脏的鞋子里都被她搜出揉碎冲到马桶里;我换了方法分批藏匿,期望它们之中能有侥幸逃脱者,但结果是无一漏网。我万般无奈之下白天把烟带到学校里交给孟憬保管,晚上再带回去,谁知孟憬在陆葭的和声细语中把它们全交了公,丁琪当着我把脏证锉骨扬灰,说:你以为向境外转移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有的是协助我打击犯罪的国际刑警。

我与楼下小卖部的老板协商一致,每天在他那儿买散烟抽。丁琪闻到烟味却不知我暗渡陈仓之计,就不许温存,以致我每天刷牙N遍,时刻保持牙齿雪白口气清新。丁琪找来一些血淋淋的统计数字,让我知道抽一支烟会少活几分钟全世界每年有多少人死于吸烟导致的疾病,丁琪被那些夸张其辞的报道吓的面无人色我无动于衷,丁琪说这回你知道怕了吧,我说要是早知道吸烟有这样的善终我就不会等到十五岁才学抽烟了。丁琪说我的朋友都劝我跟你断了,我说你哪个朋友说的我请她吃饭,丁琪说林树王八蛋你仗势欺人。我说我不明白我仗着谁的势。丁琪说你仗着我的势了仗着我喜欢你!这话折腾的我一夜没睡好觉,觉着这样的傻姑娘真是少见。从那时直到现在,我再没见过像丁琪那样傻兮兮对我的女孩,估计以后也不可能遇到,现实生活中的任何一处你喜欢的剧情,命运都不会安排重播,重播的总是那些吃喝拉撒周而复始的事,就像电视台不厌其烦观众烦不胜烦的广告。

腊八那天中午丁琪被她父母拘在家里吃粥,陆葭不知怎么逃出来跟孟憬预演夫妻过节的场景,小姨加班小姨夫出差表妹去了她大伯家我在窝里睡觉。梦中我也在睡觉我家的猫拿胡子挠我的脸,我打个喷嚏醒来,夏小雪春花般的笑靥让我错觉窗外不是冬天。我说:你揪了谁家老猫的胡子在我脸上拨弄?

夏小雪说:猫胡子?你睡醒了吗?

我告诉她我的梦,夏小雪笑道:你的头发什么时候成猫胡子了?

夏小雪摊开手,几根金黄色的头发在她手中温驯的躺着。我说:我的头发不是这样子的。

夏小雪说:有几根病变的,我帮你拔了——拔你的头发你都不醒。

我说:你该顺手把我的脑袋拔了,丁琪正悬赏买林匪头颅一只呢。

夏小雪说:她出多少钱?

我说:我的头不值钱,原来是一分五厘,不知道现在的市场行情有没有看涨。

夏小雪说:死了的林树当然值不了几个子儿,活着的林树对丁琪来说才是无价之宝。

我说:确实无价,赠品哪儿来的价——你来多长时间了,就这么一直看着我睡觉?窃听我的梦话了吗?

夏小雪说:呸,谁乐意看你,你有什么心事怕别人知道?

我说:没什么大的心事,主要是对你一腔情思憋在心里好久了。

夏小雪羞红了脸,啐道:呸呸,让丁琪听见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说:那就跳阳河,阳河水都是上游那个洗衣粉厂排放的,去污力强,什么都洗的清。

夏小雪说:你有贫嘴的工夫早穿好衣服起来了,还在床上赖着。

我起床来到厨房,夏小雪正往碗里盛粥,清香扑鼻。我咽着口水,说:能用米熬出这味道的,也只有夏小雪同志了。

夏小雪说:把眼屎抹干净了看清楚,这是米做的吗?

我揉揉眼睛去端碗,夏小雪打开我的手说:洗手洗脸去,我告诉你好了,是小米。

我说:小米不是米吗——哎,哪儿来的小米?

夏小雪说:当然是地里长出来的了,难道是天上下的?

我说:它从地里长出来之后呢,怎么到的你手里?

夏小雪说:好烦呐你,菜市场买的,还有红枣芝麻山药葡萄干也是菜市场买的——省的你问,去去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我说:这个,花了多少钱,我给……

夏小雪停下手,正色道:林树,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在这儿呆着?

我说:不是,绝对不是——我是想算算你兜里还会剩多少钱,够不够买烟的。

夏小雪笑道:原来是这样,林树最近你抽烟可越来越凶了,丁琪还没帮你戒掉吗?

我说:任她八面来风,我自巍然不动,她也快跟黔之驴一个下场了。

夏小雪说:丁琪是真为你好,你别不知好歹,老惹她生气——闪开。

一碗粥尚未吃完,锁眼里有钥匙滑动的声音,夏小雪说:别是你小姨吧?

我说:我小姨今天没空,估计是我姑奶奶来了。

夏小雪说:你在阳城还有个姑奶奶吗?

我说:算上你,有俩。

丁琪推门而入,说:什么有俩——小雪也在啊。

夏小雪说:我本来想自己来这儿做点饭吃的,没想到林树没去他小姨家。

丁琪咯咯笑道:用不着解释,别多心,我不会怀疑你们有什么的。像林树这种坏蛋——长的也难看,除了我瞎了眼被他骗了,谁会打他的注意——什么有俩?

夏小雪不作声,我说:我刚才说我在阳城有俩姑奶奶,一个是你,一个是小雪。

丁琪说:谁是你姑奶奶,我们有那么老吗?

我说:我从不按年龄排辈分,你们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已经崇高到姑奶奶那一级了。

夏小雪有些局促,说:丁琪,你也尝尝我煮的粥吧。

丁琪说:好啊,林树可没少夸你厨艺超群是贤妻良母型的人物,是吧林树?

我响亮的喝着粥,夏小雪说:我下午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没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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