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之境的降灵师Vol.04(轻小说系列)(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12-02 14:5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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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岚影

出版社:浙江出版集团数字传媒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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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焉之境的降灵师Vol.04(轻小说系列)

终焉之境的降灵师Vol.04(轻小说系列)试读:

终焉之境的降灵师 第四卷-研究者的罪孽

作者: 岚影

© 轻之文库 (www.linovel.net)“如果能够重来,如果能够再一次做出选择,我一定会……”当疲倦的战斗落下帷幕,随之而来的却非胜利的欣然,而是愈加沉重的心坎。伤痛的过去,湮灭的未来,凌雪眼中映照出的梦境,究竟意指何物?战争已经不可避免,与此同时恶灵的可视化又掀起新的波澜。好不容易回归平静校园的光毅,却发现雨馨被恶灵附身。有意尘封的往昔,无法应答的恋情,当一度被忽视的曾经摆回眼前,他将如何面对?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为了断而潜逃出校的他,所遇到的竟是从“维苏威”到来的另一个艾丽丝?崩坏的日常,隐瞒的真相,相悖的信念;当不速的来访者,揭晓最后的秘密。罪孽与救赎,毁灭与守护,她与她所选择的道路是……

卷首彩插

插画和谐,暂时删除

序章 迫近的毁灭之刃

序章 迫近的毁灭之刃

——与造物主刀剑相向,以暴力回馈恩惠,不义而又愚蠢。

双手交叠于颚下,男性在全息屏黯淡的同时闭上双眼,陷入了沉思。

倒映着湛蓝微光的,是一张不具有多少特征、甚至足以被称为“平凡”的面容,然而与之相悖,男性的周身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凛冽的气息——因为这是一具“傀儡”,通过传输器远程控制的躯壳。

自身居“奥罗”之位后,他便从未以真身示人。

但即使是最有才华、最为年轻的第三任“奥罗”,也因眼下的状况深感费神:曾经为构筑理想国而制造出来的镜界,“秽界·鲁比州”的叛变。

从梵·盖德部队传回的报告已经很明确,接触中途的袭击,卡尔·戴维斯的牺牲,一切证据都已指明,“鲁比州”的魔法师抱有侵占这里,侵占“维苏威”的不轨企图!

尚未知晓其是否拥有开启“门”的方式和力量,任何可能威胁“维苏威”的因素都将在第一时间被铲除!

这时,预料中的来客如期而至,虽然对方将脚步声压低到几乎听不见的程度,电子门开启的声响依旧打断了他的思绪。仅是睁开双眼,却没有任何动作,他保持着缄默,直至对方率先开口。“上午好,‘奥罗’先生。”

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身着黑色燕尾服、年过花甲却精神矍铄的老人——TP-1保持着最高的敬意,即便他所面对的是年仅自己一半的青年,即便他清楚眼前所见之人仅是“分身”。

终于将视线移向TP-1,“奥罗”轻微颔首。“汇报情况。”

手捧于腹,TP-1再度鞠躬,以不紧不慢的语调说道:“12区的‘自由主义者’已经清除完毕。‘天堂鸟’残党的搜寻工作暂时没有新进展,他们似乎隐匿了踪迹。”

听到这里,“奥罗”收起手臂,原本就不带任何情感的目光变得更加冰冷。“我提醒过,不应在汇报中带入主观臆想。作为The Pursuer的门面,你需要谨慎措辞。”“非常抱歉。”

他的口吻并不属于训斥,却依旧能感受到十足的压迫。不过这份不该存在的“紧张”很快被剔除,已经得知另外一项更为重要的计划,TP-1以试探性的语气询问:“关于‘鲁比州’,您的最终决议是?”“抹除。”

无比果断却不含任何顿挫的回复,没有愤怒,亦无怜悯,仅如陈述事实般平淡——即使下达的指令是“毁灭一个世界”。“请恕属下直言,那些所谓‘魔法’的力量尚未明确,潜伏中的‘天堂鸟’亦可能带来威胁。”

仅以沉默回答TP-1的谏言,“奥罗”站起身子,背对着他走至窗口。按下悬浮于墙边的按钮,覆盖在窗户上的投影随即散去,伴随着射进屋中的耀眼阳光,“塞恩斯”背后的真实景象展现于眼前。

那一瞬间,哪怕是经历过曾经的动荡乱世,无数次徘徊于生死冥涧的老者,映入眼中的光景依旧令他为之一怔。

高耸入云,宛若擎天的宏伟双柱在遥远山脉拔地而起。即如冲破云霄的苍之巨龙,又仿佛连接天地的银白架梁,高度超过千米,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巨大金属柱反射着刺眼的光辉。

但这仅是冰山一角,位列“塞恩斯”的下方,整齐驻扎着看不见边际的军队。如楼房般庞大的机械,足以轰平山脉的火炮,数不清的战车,难以计数的军械——无数的银白融汇成茫茫的金属海洋,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

这已经不再是几千、几万的级别,远超史书记载的任何一次战役,用以构建理想国的军事力量将全数集结于此!

无论是科技,还是数量,压倒性的差距足以在一瞬间结束战局!

远超百万所带来的战栗,仅仅是望着眼前铺天盖地的军队,便已能窥见未来沐浴火海的地狱。“在‘维苏威’的正义面前,‘魔法师’,‘天堂鸟’,‘自由主义者’,弱小的力量不足以为虑。”

转回身子,“奥罗”背对朝阳。在他的表情、他的身形融进光芒的阴影之际,无比冷酷的话语在房间中幽然响起,森冷回荡。“与‘维苏威’敌对,既意味着灭亡。”

即便作为战争的发起者,即便会有数以亿计的生命为此死去,从他的口中却听不到丝毫自责,抑或歉疚。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把秽界的居民当成“人类”,仅是作为“物品”来看待。

造物主与被造物之间的争斗,并不能称之为“战争”。

不带敌意,不含仇恨,仅是单方面的予以毁灭——这便是在一切开始之际,就已注定结局。

第一章 愈渐扭曲的未来(上)

第一章 愈渐扭曲的齿轮

PART 1

随北风而起,梧桐的最后一片枯叶离开枝头,缓缓地坠至地面。以这一声无人知晓的轻触为号,冬日的气息终于将世界包裹。

地处南方,虽无法见到银装素裹之景,接近冰点的气温伴上凛冽的海风,彻骨的寒冷亦让校园染上寂寥与凄清。

呼出口的叹息霎时间凝结,而这团白茫的水雾又眨眼飘散,融进无声的静谧中。

倚靠在枝叶落尽的梧桐树上,因干燥而龟裂的树干传来粗糙而又冰冷的质感,再由后背传至全身;被挤压的尼龙不断发出吱咯的摩擦声,加之抵御不住的寒风,备受刺激的神经强迫大脑保持着不必要的清醒。

12月29日。

距离商场与“维苏威”交战事件已经过去5天,亦是,凌雪昏迷的第5天。

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做,也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可以醒来,仅能听命于虚无缥缈的天意。

——如果,我那时候在她身边的话……

收于兜中的右手不自觉地捏紧,紧咬的牙齿渐渐麻木。可再怎么自责,再怎么悔恨,都无法改变既成的事实。

现在的他,甚至没敢、没能去探望哪怕一次——作为没能遵守诺言的败者。

仰起头,他迷惘地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只听得沉重的脚步声缓缓接近,最终在他身旁停止。“早……打倒侵略者的大英雄。”

因这声不识气氛、却与台词毫不相符的虚弱招呼回过神,光毅勉强挤出一丝苦笑。“你就不要调侃我了。”

名不副实、甚至足以被称之为讽刺的名号,只会平添心中的苦闷。

仅一眼就足以读出他的忧愁,后来的青年——司空自远甚至不用猜测,就已经得知了他的心事。“抱歉抱歉,我还不知道……”“没关系。”

在他说完之前,光毅摆手打断了这个不愿提及的话题。看了眼他双眼周围浓浓的黑眼圈,光毅转而将视线移向他的侧腹,曾被坤梯用剑刺穿的部位。“你的伤没事了吗?”“这里?姑且,已经不碍事了。”

顺着他的意思,司空自远绕开了雷区,作为一介外人他很清楚自己的慰藉起不到多少作用。只不过屈于过度的疲倦,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捕捉到光毅的疑惑并未消除,他随后又自行补充道:“怎么?要给你看一下?不过这天气有点不太想脱衣服……”“不,不用了。只是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听到这里,司空自远干脆地塌下肩膀,毫不掩饰自己的泄气和阴郁。“哎……帮我们小公主的善后工作还没搞定,‘这边’又要求提交报告,熬夜两天的代价啊……加上我原本就有低血压……”

大概是他们小队的那位暴力小公主又砸碎了什么公共设施,曾经见识过的光毅对此深表同情。但在他将这份怜悯道出口之前,更多的烦恼将多余的情绪淹没——关于司空自远提到的后半段内容,降灵师的最高会议。“这个会议我不认为我该出席。”“别这么说嘛,我们好歹是当事人,而且你这不是也来了。”

未能理解到光毅的顾虑,那被他深藏于心底的秘密,司空自远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虽说时间还早,但是作为破格能够出席最高会议的学生代表,还是得做好表率~”

“……”

没有就他的话语做出应答,光毅在司空自远的推搡下缄默着走向会议大楼,不过接着就有一声叹息般的自语传至耳中。“哎,老爹大概也会来吧,看到我这副德性不知道又会说什么……他那样大概也什么都不会说吧……”

刻意保持能被他听到的音量,加之不自然的停顿,显然是在期待他的回应。可惜光毅原本就是一个接触“降灵”不足半年的新生,不清楚司空自远的父亲是否是某个大人物,加之原本就兴致索然,他仅是随口发问:“你的父亲是?”“诶?啊……也对,你的话不知道也有可能。”

先是惊讶,司空自远在半秒之后立即接受了事实。稍微停顿几秒,他刻意咳嗽两声清理嗓子。“呃哼。听好了哦,我的老爹就是‘狄弥亚’首任部长——司空徒,和我这个半调子不一样,他可是被誉为‘最强’的男人!”“最强?”“恩,无论是降灵术还是武器,几乎精通所有的战斗技巧。”“听起来确实很厉害,另外,‘狄弥亚’就是那个专门负责游守世界各地的组织么?”

虽然“最强”的字眼一时间吸引了光毅的注意,听完随后的介绍他依旧没有多少实感,毕竟不曾见过本人,也不了解相关的传闻,于是他很干脆地将话题移到了另外的方向。“你这个敷衍的也太明显了吧……”

满心的期待只得到这样的反应,司空自远露出了极其失望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他顺口回答道:“罢了,不过你会知道‘狄弥亚’这点我还挺意外的。”“恩,当初有关注过消除恶灵的具体行动机制,不过还没机会亲眼见识。”“原来如此。等这个会议结束,下午就是‘全体会议’了,今天学院应该会来不少人,到时候你要感兴趣可以找他们闲聊,我认识几个挺健谈的家伙。”

直至司空自远提及全体会议,光毅才记起还有这么一回事,只不过他现在还不曾知晓降灵师中的两派分立,以及此举的破釜沉舟之意。“那到时候就拜托你了。”

可他的话刚落音,某个人影就映入了他的眼中。

漆黑如夜的西装,冷若冰霜的漠然,宛若命运嘲弄的相逢。

仅仅一瞬,仅是不足半秒的对视,那双不含感情的双眸便将深藏于心底的怒火重新点燃,霎时间湮没一切情感。

——你……为什么你会!

——做出那种事情后,你还敢出现在这里!

向着挑起争战的始作俑者,向着已经背道而驰的兄长,他不由自主地迈出一步,却在这时被强而有力的手掌拽住,唤回了几近崩塌的理智。“你没事吧?表情有点可怕。”

“……”

无心回应,驻立在原地的光毅紧咬着牙,瞪着站于会议楼门口的兄长,直至对方轻描淡写地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转身走进会议楼。

攥紧拳头,他极力克制心中的愤怒,以低沉的嗓音随口应答:“没什么。”“那个人不就是……你……姓氏都是‘邹’,难不成是你的——”

一瞬的沉默,令光毅低垂下头。将表情藏进刘海的阴影,低声道出的答案与呼啸而过的北风一同,消散在空气中。“是兄长。”

 

******

 

不大的会议室中央摆放着椭圆形的红木议桌,围绕周围,十九名代表均以就座。

然而与明亮的灯光截然相反,沉闷而又压抑的气氛充斥着整个空间——除开暂时空缺的一席,近乎所有人都向光毅他们投去了或是质疑、或是疑惑的眼神。

以普通学生的身份,绝不该出现在这个场合。

与颔首赔礼的司空自远不同,光毅并未在意其他人的目光,自进入会场开始,他就死盯着立于对侧的兄长。几乎是动用上全部的理性,他才勉强克制住没有将心思表露在脸上。

但没过多久,终究是有人控制不住情绪,向着会议的主办者,“休巴西特”的院长卫伯檎发出质问:“最高会议可非儿戏!为何会有学生出现于此?”

语毕,发问者尖锐地看向两人,其目光中甚至带着蔑视。这番毫不客气的口吻让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司空自远挠着头发,连忙赔笑。

不过卫伯檎并未紧张,毕竟是早已预料到的境况。他捋着胡须,不止针对发问的个人,而是面向在座的所有,平静地给出回答:“几日前发生于本市商业广场的事件,诸位想必早有耳闻,那是我们第一次与‘第二界’的人正面交战。”

他有意停顿了片刻,窥探着众人的反应,见他们的注意已经被吸引,卫伯檎继续将最关键的事实道出:“而与他们交战并取得胜利的降灵师,正是这两位学生。”

他的话刚落音,就有一阵响亮到刺耳的掌声从对侧传来。带着捉摸不透的笑容,身着商务西服的中年男性交叉十指,平放于身前的桌面。“值得嘉奖,我认为两位学生无疑拥有出席本次会议的资格。不过——”

然而他的发言绝非为了褒扬或是解围,话锋一转,不留情面的讽刺暴露无遗。“让学生参加这么危险的战斗,真的合适吗?人命攸关。而且,我没记错的话,那位少年似乎就是最早遭到过袭击的那名学生吧?”

仅在须臾之间,会场的气氛就被他的言语左右,享受着近乎于胜利的余韵,满身锐气的中年男性——易嘉赫昂首期待着老友的挣扎。只可惜,他未能如愿。“即使是学生,也已经是足以独当一面的降灵师,同样肩负着守护的使命。并非莽撞,他们完美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卫伯檎坚定不移的回答得到了几人的颔首肯定。但易嘉赫没有罢休,顺着他的话又继续说道:“确实如此呢,归功于你的教育方针,近年培养出了不少极为优秀的人才。不过,我想这并不是这次会议的关键。”

他扫视一圈,趁着最为棘手的人还未到场,在会议真正开始之前先入为主。“这次的交战,加上先前的袭击,很明显,这正是‘第二界’,正是敌人的挑衅!战争的前哨已经吹响,你们还准备继续坐以待毙?”“当然,如果‘第二界’决心与我们为敌,我们定以全力迎击。但在那之前——”“和平交涉?我可是知道的,伯檎。”

在卫伯檎说完之前,易嘉赫强行打断了他的话语,扬起嘴角,他的笑容染上阴险。“你们抓到了敌人的俘虏,所谓‘和平的交涉’,不如和大家分享下得到了什么样的结果?”

最为机密的消息之一平白泄露,更是流进了最糟糕的人耳里,这令卫伯檎稍微皱了下眉头,但他的回答未有丝毫慌乱。“为避免他们自杀,我们正在尝试下达暗示,还未进行谈话。”

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曲解、并加以引导的机会,易嘉赫哼笑两声。“还没有?我觉得应该‘早’就‘谈’过了吧,然后发现我的立场才是正确的。”“攸关世界命运的大事,岂能儿戏!”

他的得寸进尺让卫伯檎愤怒地一拍桌面。眼见剑拔弩张之势愈加浓烈,某个人物在关键的时刻推开门扉。自他出现的瞬间,卫伯檎和易嘉赫便停止了争论,会议室霎时间重归寂静。

并没有在意这份异样,将头发包于头巾内、一副中东装扮的男性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踏着有节奏的步伐,理所当然般踱步至唯有的空位,不慌不忙地入座。

不需要言明,甚至足以用肉眼窥见,缠绕在其身体周围的强大灵力——这就是,立于降灵师顶点的男人。

混杂在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之中,司空自远的耳语道出了答案:“他就是我老爹。”

PART 2

带有少许皱纹的脸庞散发出不逊于年轻人的锐气,比起严厉与默然,更偏向于高傲的神情,令光毅将这份桀骜不驯深深铭记于心。

注意到不合情境的两人,司空徒向他们,向因紧张而僵直身子的司空自远投来读不出情感的视线。没有任何表示,他收回目光淡然宣布:“开始吧。”

微微颔首,卫伯檎接着招手示意站于他身后的卫赋谕。在他向各位代表分发材料的同时,卫伯檎说道:“与‘第二界’交战的起因和经过,加上目前已经能得知的信息,都已在昨日发送给诸位。这份材料里也是相同的内容,如果没来得及查看可以现在翻阅。”

几乎是紧接着他的话语,一名带着黑框眼镜的男性青年举手发问:“我比较关注他们的装备,虽然这上面有大致的原理图,可有缴获实物?”

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与迫切,他一并向光毅两人投去混有催促和期待的目光。不过,不待卫伯檎作出回答,易嘉赫已经不耐烦地打断:“这些问题可以私下里谈论,这次会议的重点不在这里!”

即便受到了毫不客气的指责,作为晚辈青年也只得颔首默许,让易嘉赫接过话题。“不用质疑,很明显这是有预谋的袭击,‘第二界’早已经把我们当作敌人对待!”“那个……我觉得卫院长的考虑比较合适,可能……从报告看他们的领队很像莽撞的那种,会不会他们只是……”“难道要等敌人打到这里才还击吗!”

提出反面看法的弱气女性被易嘉赫厉声一喝,缩着身子闭紧了嘴巴。

抬手示意满脸委屈的女性不需要紧张,卫伯檎针锋相对地予以反驳:“别忘了他们的本部身处另一个世界,虽然原理尚不明确,要跨越世界进行联络不可能与常态相提并论。不能排除先头部队独断行动的可能。”“呵,那么你觉得该怎么处理?到‘第二界’去和他们的司令或者总统喝茶聊天吗?那也正和我意,当然,是用打过去的方法!”“易嘉赫,不要带入个人情绪,这是至关重要的会议。”

攥着拳头,易嘉赫神色激动地说道,却紧接着被司空徒警示。“尽可能地避免牺牲才是我们多次协商的真正目的,如果能避免争战自然最好。”

只得有所收敛,易嘉赫向后倚靠在椅子上。“那么你想怎么做?”“通过士兵传信给‘第二界’的领导者。”“被你们俘虏的那两个人?恐怕敌人早就把他们纳入了黑名单。”“在那之前可以先尝试与先锋队伍的指挥官接触。”

正是等待着这一刻,等待着他的这个提案,易嘉赫一转低落,兴奋地咧起嘴角,抬手示意。“接触吗,不瞒诸位,11月24日的夜晚,我们早已和敌人的指挥者进行过谈判。”

在他话音落地的同时,原本缄默地立于他身后,表情冰冷的青年——邹志轩走上前来,手捧于腹向众人鞠躬致敬。“失礼了,接下来请让当夜与敌人接触过的我来回答诸位的问题。”

他的这个举动,以及言辞,再度吸住了光毅的注意力。

即便会议开始仅几分钟,已经能很明显地可以看出,院长和刚才的那名男性身处不同的立场。那么由兄长来发言,来阐述他的观点,也就意味着……

挑起争端,点燃导火索的兄长或许并非出于自己的意志。

一切的幕后指示者,正是那个名为易嘉赫的男人。

那么一直是他错怪兄长了?

因为他单方面的误解,而……

他们之间的隔阂,实际上竟源于他的莽撞?源于他的过错?

矛盾与自责彷徨心口,不安与顾虑缠绕全身,就在他即将堕入冷彻的深渊之前,唯有的转机,最后的劝服敲击着胸腔。

——不!如果是这样,待在那一边无疑是他的选择!

——最终实行那个计划的,还是他自己!

他极力劝说着自己,极力认定着曾经的判断,因为倘若不这么做,他的觉悟……

可即便如此,已然扎根的迷惘无法挥去——他并没有将真正的事实告知院长,这一选择终究是出于……

他咬牙捏紧了拳头,愈渐扩大的动摇却顺着指尖控制不住地蔓延。

将他的异常举止看在眼里,司空自远保持着缄默,没有尝试开口。但其中的困惑让他不由得关注起邹志轩。

在压倒性的证词托出之后,“第二界”,或者应改称“维苏威”,其敌意已经很清晰。余下的询问与讨论都已无关紧要,会议以一边倒的局势倾向主战的易嘉赫一方。

但那之后的会谈光毅已无心听取,抛向他们的问题也都由司空自远应答。

关于敌人的数量,暂且还无法给出定论,但足以预见的一点:“维苏威”将会派遣更多的部队。

面对共同的威胁,曾经因立场差异而散为两派的降灵师,将重新联合,结为一体。

既然已经发展到现在的局面,既然已经上升到世界级别的事态,政府的军队亦将加入。

无疑,战争即将爆发。

第一章 愈渐扭曲的未来(下)

PART 3

会议结束之时已至正午,追在心事重重的光毅身后,司空自远关切地询问:“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怎么了吗?”“不……只是一些私事罢了。”

嘴上予以否认,他却进一步加快了脚步,因为他害怕再一次与兄长碰面,在撇开了战斗、撇开了束缚的场合。

没走多远,正前方就传来嘈杂的交谈声。他抬起头,映入眼中的是不远处几名陌生的青年男女,身着像是团队标识的漆黑外套。

大概又是参加会议的降灵师——因臆测而下达定论的他立即失去了兴趣,正欲继续埋头赶路,就听见司空自远捶手说道:“啊真巧,刚才不是才说让你认识些‘狄弥亚’的人吗。”

与此同时,同样看见他们身影的其中一名女性朝同伴摆手道别,而后独自向他们走来。“那他们就是……”“恩,他们就是‘狄弥亚’第67小队的降灵师。”

在他话音落下的即刻,对方来到了跟前。

但对于这名女性的第一印象,比起那头棕色的波浪长发,更为显眼的是她的装扮——不遮体的稀少衣料下方,宏伟的山峰呼之欲出;漆黑映衬着雪白,窈窕的曲线一览无遗。

这让光毅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不过全然不在意自己的暴露着装,走到他们身旁的女性二话不说,首先和司空自远亲密地打了个招呼——以亲吻脸颊的方式。“早上好哦~自远弟弟~”“早上好……艾琳小姐。”

很明显的,光毅从司空自远脸上读出了不知道该被称为“无奈”还是“放弃”的表情。

接着注意到他的女性朝他抛了个媚眼,害怕被做出同样举措的光毅连忙后退半步,却看见女性的笑容更显愉悦。“自远弟弟,这边这位小帅哥是谁?”“为什么偏偏是她……”

没有漏过司空自远的这句嘀咕,光毅接着听见他回答道:“他是邹光毅,和——”“你就是小光毅呀~”

不等司空自远说完,名为艾琳的女性已经将注意力全部移到了光毅身上。“我听哈金斯提起过你很多次哦~看起来他还挺喜欢你的~”

听到熟悉的名字,光毅一时间愣在原地,向司空自远投去困惑的视线,不过在得到答复的同时,他已经从色泽相同的头发中猜到了答案。“她……艾琳·加诺小姐就是哈金斯的姐姐……”

完全不相似,甚至截然相反的性格,让光毅感受到了莫大的冲击,但这仅仅是开始——在他缓过神之前,艾琳突然伸手抱住了他,接着就有柔软的触感紧贴上他的胸口,于咫尺间吹进耳道的鼻息让他浑身为之一颤。“艾、艾琳小姐?”“看起来有好好锻炼过呢,腰部和后背的肌肉都发育得不错~”

这时,慌张的光毅才注意到艾琳其实正揉捏着他的后背,但过于亲密的接触还是让他忍不住拨开艾琳的手臂,逃脱出来。看到他面红耳赤的青涩反应,艾琳的笑容染上了新的妩媚。“哎呀呀~怎么?难道对姐姐我有反应了?而且初次见面就直呼姓名,小光弟弟还真是大胆呢~”“……不……并没有……很抱歉。”

光毅故作镇定的回答,但他的动摇早已被艾琳看在眼里。带有鲜红美甲的食指轻抵红唇,艾琳带着邪魅的笑容,踮起脚尖对他耳语。“如果想要的话,今晚可以来找姐姐我哦~”“不、不必了……”

显然是极为享受他的慌乱表现,艾琳克制不住想要进一步调戏光毅,正在这时,从他们的身旁传来一声愤怒的质问。“喂!你在这里做什么!”

发出喊声的是一名穿着不合时宜的短袖T恤、发色与艾琳相仿的青年——哈金斯·加诺。目睹他身姿的那一刻,艾琳捂着嘴巴装出大事不妙的样子,却随即恢复到使坏的浅笑。“被发现了呢~都怪哈金斯太久没回家,姐姐没人陪很寂寞呀~”

满脸不悦,哈金斯以咂嘴作为回应。“啧,回去就不会有什么好事!也不想陪你闹腾。”“哈金斯好冷淡……以前明明一直黏着姐姐,这样姐姐会伤心的……”

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艾琳泪眼汪汪地看向哈金斯。只可惜她的浮夸演技完全被哈金斯无视,不带丝毫的同情,哈金斯严厉地喝令道:“做你该做的事情去!”“那……走之前不能给姐姐一个吻吗?”“啧!”“好吧……”

但就在光毅以为事情就此结束,艾琳会在哈金斯的训斥下乖乖离开的时候,走到哈金斯背后的艾琳突然转身又朝他眨了眨眼睛。“那小光弟弟,有趣的事情就留到今晚吧~只有我们两个人哦~”“等……我可没肯定啊!”

可惜光毅的抗议反倒换来一个飞吻。在哈金斯再次动怒之前,肇事者轻快地逃离了现场。“所以我才说……”

终于重归平静,司空自远深深叹了口气。但他随即注意到光毅和哈金斯之间的沉闷气氛,识趣的他决定当即离开。“那……看起来两位还有正事要谈,我这个外人就先行一步。”

相互颔首示意后,司空自远果断地离开了那里。

被留下的两人相互对视了片刻,虽然脸色并不好,光毅很清楚哈金斯不是来找茬的,因为他,他们,都已经没有余力去为琐事争吵。只不过出乎他的意料,哈金斯开口第一句竟会是致歉:“抱歉了,姐……那个家伙就是这样一个轻浮的女人,别太在意。”“不,没什么。”

语毕,哈金斯漫无目的地扫视起周围,这是他试图缓解情绪的方法。“队伍合并的结果,已经确定了吗?”

这一次换作光毅挑起话题,虽说已经过去两天,忙着整理报告的他无心去关注,眼下亦是随口的询问。“啊啊,确定了。我们的话,是和……”

不知是因为难以说出口,又或者是为了调整心情,哈金斯停顿了片刻,接着将答案道尽:“第2小队。”

沉默紧随其后。因为他们都知道,亦不愿提及——凌雪至今还未醒来。

不属于任何人的过错,亦非归咎于谁的责任。

为何那时候你没有守在她身边。

为何身在那里的你没能保护好她。

这样的互斥并没有出现——他们还未幼稚到因冲动而相互指责。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至又一阵北风呼啸而过,捋动两人的衣裳,发出“唦唦”的抖动声。望着因阴云遮挡而看不见的太阳,哈金斯先一步开口:“下午的大会,大概就会宣布最终的决策,对‘那个世界’的那些家伙。”“恩……”“不过你刚才应该已经知道了,出席最高会议的你。”

呼出一团白雾,光毅看向路边随风摆动的枯草,将双手插进衣兜。“到最后,大概还是要战斗吧。”“呵,到了这个地步,世界还嫌混乱不够吗,连该死的恶灵都趁机出来造次。”

哈金斯所指的正是恶灵可以被普通人看见,并开始袭击普通人一事。五日前遭受袭击的商场中出现了不少伤者,甚至牺牲者,动荡之中已经有无数谣传正通过网路疯狂散播。

不安,惊恐,猜忌,愤怒,数不清的负面由此而生。“解决的方案,院长他们应该也会给出通告。”

说到这个话题,哈金斯看了他一眼,而后又收回视线望向另一侧。“说起来,你的妹妹没事了吧?”“诶?恩……那时候,多谢你了。”

事后妹妹将详细的情况告诉了光毅,想到自己曾因一时的失控错怪救了妹妹的哈金斯,他就感到深深的愧疚,眼下正是道歉的好时机。“还有,当时……很抱歉。”“不用。没事就好。”

哈金斯没有回头,光毅不知道他现在带着何种的表情,但既然他是完全可以信赖的伙伴,那么……“哈金斯,我——”

可正在这时,在他将心声道出口之前,一直试图联系、却未能得到回应的人,凌雪的父亲瞿钟鼎从视野中经过。

在大脑思考出该怎么做之前,他的身体已经自行动了起来,迈开步伐,朝对方追去。

PART 4“瞿先生!”

听到他的呼喊,瞿钟鼎停下了脚步。盯着这名不速之客,他没有说话,却以肃穆的表情无言催促。

一瞬的踌躇,没能守住诺言的光毅萌生出一股歉疚,但比起自责,按捺不住的忧虑让他下定决心开口:“请问,凌雪的情况——”“和之前一样。”

只可惜,在他的话语道尽之前,瞿先生的答复便将其掩盖。言外之意,凌雪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在他倍感失落之时,以近乎于责难的口吻,对方又接着说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请等等,我……”

光毅下意识地出声挽留,但瞿先生的阴沉脸色又令他有所犹豫。看到他这副不争气的样子,本不该显露的,作为一名长辈不该抱有的失望与愤怒溢于言表。“我和你没有什么可说的。”

这份单方面的苛责,令原本就窝心的光毅终于忍耐不住,屈于冲动将暗藏的心声道出口:“没能保护好凌雪,是我的错。但是,这明明不是第一次发生的情况!”

他激动地喊道。凌雪的净化会将恶灵的负面吸收进自己体内,因为超过负荷而昏迷的经历,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发生过,甚至危及她的性命——如果他能早些知道,那时候就不至于会……“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沐浴在他愤怒的责问声中,瞿先生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透过他的表情,他的言语,那份真挚的情感瞿钟鼎已经能领会,但单凭这点还远远不够,现在的他,还完全不足以知晓、承当凌雪的一切。“你知道了,又能做什么?”“我——”

冷漠的质问,严肃的目光,让恢复理智的光毅将差点道出的信口强行咽了回去——知道的话,就能够避免吗?知道的话,他就能保护好凌雪吗?

否定。

无疑却又无情的答案。以他现在的能力,只会拖累凌雪。“请让我……”

但即便如此,即便不甘的情愫充斥着全身,哪怕只是为了寻求一丝慰藉,他也希望能——“请允许我探望凌雪。”

沉默。对方没有开口,拒绝,或是肯定,都没有传来。低头祈求着的光毅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仅能听见呼啸的风声划过耳畔。

就在他差点认为瞿先生已经离开的时候,低沉的回答终于传进耳中。“明天,早晨。”

紧接着响起的脚步声渐渐远离。

得知兄长所处的相悖立场,光毅已经能猜到瞿先生曾经对他的敌意。但如今他的举措,其暗含的用意又是什么?究竟是束缚,是怀疑,还是信任?

在全然不知道答案的现在,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谢谢!”

向着稍显沉重的背影,他深深地鞠了个躬。

******

与此同时,相隔几个市区外的一所幽暗的房间中,某位身型壮硕的巨汉睁开了眼睛。“中午好~队长先生~”

从悬崖坠落,被海浪吞没,濒死的余悸还未消散,接着就有一声陌生的招呼从身旁传来。

历经无数训练,跨越无数征战,他已经练就了无需思考便可下意识行动的反射神经。几乎是在眨眼的功夫,他翻身绕至陌生人的身后,以粗壮的手臂扼住对方脖子的同时,扯出手背上的输液针,将其顶住对方的脖颈侧面,大动脉所在的位置。“不许动!”“投降,我投降~没错的话语言应该相通吧?”

对方高举双臂,示意放弃抵抗。巨汉咬破嘴唇,减轻还未散尽的晕眩,视野与意识渐渐清晰,无力的双腿却不听使唤地颤抖——看来自己已经晕迷卧床相当的时间。“这里是哪?”

确认周围没有第三者后,他朝挟持的人质,金发的年轻男性发出质问。“别紧张别紧张,这里很安全~”“说!这里是哪!”

没有理会对方的敷衍,他加大了手臂的力道,逼近的针头刺破皮肤,鲜红的血滴顺着针头缓缓渗出——他的意思很明确,如果青年不从便会立刻杀了他。

然而这一威慑没有收到任何成效,反而哼笑两声,青年无视抵住自己的凶器,扭动脖子,任凭针头划出一道狭长的血口。“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精英,果断,致命,可惜没什么用。”

全然无畏不断从伤口流出、染红衣襟的鲜血,他微笑着说道。随即巨汉就感觉到晕眩感愈加强烈,在他欲图动手之前,身体已经不受控制,无力地瘫倒。“你……”“你可是足足昏迷了一个月,而且你觉得我会天真到没有一点防备?”

俯视着他,青年抬手掠过脖子上的伤口,伴随着淡蓝色的微光,血口竟奇迹般消失,不留一点疤痕。“降灵师吗……!”“好好地记住了呢~”

青年蹲下身子,带着捉摸不透的微笑凑到巨汉跟前。“别这么凶,好歹我们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巨汉立即感觉到晕眩的消失,刚才的无力亦如错觉。宛若奇迹的魔法,绝对不容小觑的力量!没有再抵抗,他坐起身子,警戒地打量这名青年。“你想做什么?”

看到他的变化,青年的微笑更加神秘。毫无防备,或者说无需防备,他向着巨汉伸出右手。“请容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名为雷尔夫·斯麦尔,卡尔队长,我是来帮助你的。”

第二章 她眼中所见之物(上)

第二章 她眼中所见之物

PART 1“大小姐,该起床咯~大小姐——”

熟悉却又遥远,传进耳中的温柔呼唤将她从睡梦中唤醒。莫名的惆怅猝然远去,一口气坐起身子,少女,或者应称为女孩,向后拉直小小的手臂,打了个大哈欠。“早上好……小云姐姐……”

揉了揉还带有倦意的惺忪睡眼,她以稚嫩的声音回复道。“早上好~凌雪小姐~夫人已经在等您了。”

带着柔和的笑容,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女性——凌雪的保姆云芷走到她身边,向她递去更换的衣物——昨天新买的连衣裙。“嗯、嗯……啊对了!今天是‘开眼’的日子!”

昏沉中脱下睡衣,刚把右手伸过连衣裙袖口的同时,凌雪突然间记起极为重要的事宜,不由得惊呼一声。一扫睡意,她敏捷地从床铺跳下,撒腿往房门跑去,只不过未至中途就被云芷截住。

搭着她的双肩,云芷不紧不慢地将她轻推至梳妆台前,帮她理好衣摆后一并用毛巾将小脸擦干净。“小云姐姐,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啦!”

即便凌雪因焦急而不住地跺脚,云芷依旧保持着原本的步调,接着取出一把牛角梳。“别着急~大小姐,打理好仪容是成为淑女最重要的一步,不想让夫人大吃一惊吗?”

听到她的提案,凌雪迟疑了两秒,随即安分下来,任凭云芷将她那因睡姿不佳而高高翘起的呆毛理直,而后扎上发带。“可以咯~”“谢谢你~!”

给了云芷一个亲切的拥抱,她兴高采烈地小跑着离开房间。不过她立即又记起云芷的教诲——“淑女不可以随便乱跑”,连忙慢下脚步,挺起小小的胸膛,步伐轻盈地走向餐厅。

当她推门而入的时候,母亲正独自坐在餐桌边闭目养神,虽然在一瞬间萌生出想要展示新连衣裙的念头,她克制住心中的兴奋,以不失礼节的音量开口问候:“早上好~妈妈~”“早上好。”

得到回应的同时,凌雪坐到属于她的位置上,捏起勺子故作优雅地喝起米粥。见母亲的注意力全然不在她身上,她脑筋一转,随口找了个话题:“爸爸呢?”“和伯檎叔叔他们先出去了。”

意料之中的结果,反正父亲待在家里的时间屈指可数,他的缺席也未带来多少遗憾。她此举的目的只是为了吸引母亲的注意,希望她能看到自己练习的成果。

然而母亲仍未对她投以正眼,仅是迅速地将咖啡饮尽,而后提起挎包,起身之际对她交代了一句,以极为平淡的口吻。“今天的仪式好好加油,分家那边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先过去了。”“好的……妈妈慢走……”

没有夸赞,亦没有祝福,与以往一样的徒劳无获。

她没有试图挽留,仅能呆呆地盯着饭碗,任凭失落感在心中蔓延——无论做什么,母亲都不会注目自己;童话中的温馨,终究是只停留在书本中的虚假故事。

迟一步回到餐厅收拾的云芷,见到她倦然欲泣的沮丧模样,轻柔地抚摸她的头顶。“别担心,夫人不会忘记的,她只是想等到晚上再给你惊喜~”“嗯……”

只可惜,这份安慰并没能起到多少效果——今天,亦是她四岁的生日。

 

******

 

所谓“开眼”,即是通过外力将曾经施加于婴儿身上的封印解除。仪式的完成,保护措施的去除,也就意味着新一代的孩童作为降灵师的资质得到认可。

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没关系的~大小姐加油~”

拍了拍凌雪因紧张而僵直的身体,云芷微笑着鼓励道。她很清楚仪式本身并不复杂,亦没有多少困难,主要在于心理上的障碍——因为在仪式中孩子们的表现将会被记录,并成为对他们的评判。

将幼年的孩子们推至陌生目光的中心,原本就会带来不小的压力,更何况他们即将看到曾经隐藏在身边的怪物。面对未知,胆怯是再普通不过的情愫。“可是……”

凌雪稍微抬头偷看了眼四周,却又立即收回视线,紧张地揪住衣袖。出生本家,作为现任当家的独女,这样的压力尤为严重。并且作为备受瞩目的焦点,她首当其冲成为这次接受仪式的第一人。

年仅4岁的小女孩理所当然会感到恐惧——这也是云芷身在此处的原因。“晚上回去要告诉夫人好消息~也许她现在就已经在家里等你了~”

她的语调柔和而又温暖,她的拥抱像亲人一般带来心安,渐渐扫去焦虑的凌雪想象出了她所描述的画面,母亲的赞许,不由握住小小的拳头,摆出加油的架势。“嗯!我会加油的!”

道别云芷的她走到庭院正中,踏进了泛着微光的阵符中央,随后在祭师的指示下闭上双眼。

没有任何臆想中的疼痛袭来,仅在下个瞬间,宛若玻璃碎裂的声音从心底响起,与之相伴,一股奇妙而又柔和的触感渐渐涌出,如襁褓般包裹她的身体。

周围传来惊呼,她以为是对自己的喝彩,睁开了眼睛,可紧接着映入她眼中的,却是铺天盖地而来的黑暗。

螺旋,流动,笼罩上空的阴云蓦然形成一个无比巨大的漩涡,不透一丝光芒,无底的漆黑恍若洞开的深渊之门。

觉察到极为不祥的气息,云芷立即跑到凌雪的身边试图将她抱起,却在这个刹那,某个黑影从天而降。

寒光掠过,鲜血的腥气霎时间弥漫。紧接着土褐的石锥巴蒂奇地,袭向她们的恶灵随即被尖刺贯穿,消灭。“云芷姐姐,那是……”“没关系的大小姐,有我在。”

忍耐着从后背传来的剧痛,云芷没有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而是以一贯的微笑抚慰凌雪心中的恐惧。但甚至不需要回头,她已经知道自己的伤势,以及局势的险峻——数不清的怪物,长满獠牙与利爪的飞龙已经盘旋着将所有人包围。

但这仅仅是开始,她所真正警戒的是隐藏在黑云之后的“那个东西”,那是联合在场所有人都无以为敌的存在。

——在它下来之前……至少,要让大小姐平安。

用身体挡住凌雪的视线,云芷没有让她目睹到身后血光横飞的景象。借由水之壁和土之壁挡住接连而来的几次攻击,她成功将凌雪带到保护着其他孩童的祭师身边。“婆婆,凌雪就拜托你了。”

说着,她轻轻推了凌雪一把,让她步入结界的内部。

连忙回过神来的凌雪用手搭在看不见的屏障上,没有掩饰她的惊恐。“小云姐姐?”

自己所肩负的使命,成为降灵师之际云芷便已经很清楚;自己所面对的命运,她亦深明终点位处何方。而现在,大概就是属于她的、最后的终结之刻。带着虚假的笑容,她蹲下身子,做出最后一次承诺,亦是最后一次道别。“姐姐还有些任务需要完成,你先跟婆婆她们回去。”

凌雪敏锐地觉察到了谎言的气息,但云芷的笑容令她将到口的任性又咽了回去,紧咬嘴唇,她强忍着将要溢出的泪水。“那、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在家里等你……”“嗯,晚上之前一定回去~”“一定……一定一定哦……!”“嗯!我们约好了~”

然而那一天夜晚,从那一天开始,云芷再也没能出现在她的面前,这句空虚的约定,变成了她们的诀别。

 

******

 

恶灵,即为世界的恶。消灭它们,守护世界是降灵师神圣而又不可推卸的责任。

——即便如此,即便这条道理已经深铭于心,仅是听到“净化”二字,便足以让凌雪的神情染上恐惧。

她抗拒着,躲进衣橱的角落,却终究只是徒劳——母亲很快发现了她。

转瞬即逝的踌躇,而后写在母亲脸上的是“失望”。“你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对不起……”

低垂脑袋,她悬着心口回到了训练的场地。看着被紧紧束缚在阵符内,朝她吱呀咧嘴的小鬼,她缩紧身子战战兢兢地取出灵符,回想训练过无数次的符文,颤抖地喊道:“净……净化……!”

应和她的呼喊,苍白的光芒以手中的灵符为中心绽放开来,将恶灵包裹。那污浊的躯体随即化成光的微粒,飘散至空气中。净化的过程本已结束,可对凌雪而言,这仅仅是开始——紧接着一股黑暗的情感涌进她的体内,悲伤,痛苦,绝望,源源不断的负面侵蚀着她的脑海。

被勾起的回忆,诀别所带来的憎恨,不得不秉持的职责,相互冲突的信念在心底交缠,冲撞,仿佛要将身体撕裂的痛楚令雪漏出数声呻吟。

但是不远处的母亲正注视着自己,她只能无声地淌着泪水,将怯弱藏于心中。

——小云姐姐……

随后,在第二十次净化训练中,她第二十次失去了意识。

对一名年仅4岁的小女孩而言,这样的负担太过沉重。最终,在下一次训练到来之前,她选择了逃跑,逃离这个家。

PART 2

——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为什么一定要做那么痛苦的事……

——如果这就是降灵师的话,我才不要……

混杂在淅淅沥沥的雨点中,急促的脚步声愈加逼近,猛然惊醒的凌雪慌忙取出灵符,极力回想着从书本中学到的、名为“隐匿”的术式。

几乎是在光芒笼罩全身的同时,几名不怎么熟悉的面孔接近到跟前。“气息突然消失了?”“有可能还在附近,先在这一带找找。”

是来寻找她的人。

——被找到的话,又要……

一想起那刻骨钻心的痛苦,以及绞碎意识的污浊情愫,她不由得颤抖起来,把身子往藏身处——废弃的工厂角落又缩了缩,却不小心碰到碎玻璃。

虽然连忙捂住嘴巴,没让自己因手臂被扎破而叫出声,这个动静仍吸引到了搜寻者的注意力,其中一人因此朝她的方向走来。

这是她第一次使用“隐匿”,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术式是否成功,又或者是否能躲过他们的眼睛。没过几秒,一名青年站到了她的跟前,朝她所在的方位打量起来。

——不要看到我,不要看到我,不要看到我……

她惧怕地紧闭双眼,祈求着,抱紧身体聆听着剧烈起伏的心跳,直至——“奇怪,难道是老鼠?”

嘀咕着喃语两句后,脚步声渐渐远离,消失。已经脱离了被发现的危险,她却仍旧忍耐不住,流下泪水。“小云姐姐……”

不知又过去多久,直至天色步入昏黄,没有灯光的工厂渐渐阴暗,她才重新站起身子,却因发麻的双腿一个酿跄差点跌倒。手臂上的伤口用“治愈”处理过,终究只是临阵磨枪的术式,止住出血已经是极限。

过度的紧张,失血,加上饥饿,视野开始黯淡,手脚亦虚弱的不听使唤。仅仅走出数十米,她就摇摇晃晃地靠倒在墙上。

然而路过的行人将这名衰弱的小女孩视若无物——因为他们看不见她的身影。凌雪并不知道如何解除“隐匿”,甚至未能意识到自己还处在术式中,只能孤独地抱紧身体。

夜幕终于降临,骤凉的寒风吹袭而过,将最后的体温一点点带走。即便年幼,她亦能清楚地联想到、感受到死亡。

会不会就这样死掉?

还是在那之前会被找到?

——如果我死掉的话,妈妈会伤心吗?

或者在那之前,被找到的她会被狠狠训斥一顿?

脑海中全然想不起任何欢笑的记忆,无论何时,母亲投以自己的都是冷漠的表情;母亲,到底爱不爱自己?

她无法给予自己肯定的答案。

起因,终究是缘于她的出身。

——为什么……我要出生在降灵师的家里……

——如果只是个普通人……如果小云姐姐还在……如果——

朦胧之中,视野前方出现一个小小的黑影,蜿蜒着,蠕动着,缓缓接近至她的跟前。没有见过的生物,仿佛一滩腐败的烂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是恶灵。

会被吃掉吗?

深色的淤泥黏上了无法动弹的小女孩的小腿,彻骨的冰冷触感让她预见了死亡。

——如果死掉的话,希望,下辈子能变成普通人……

但这个愿望究竟能否实现?又或者,没能死去的话又要回到那样的生活。

——不要……我不要……

与其要无数次地遭受那种痛苦,倒不如……

——干脆,这个世界就让恶灵毁掉算了!

那一瞬间,犹如被吸食一般,黑色的情愫从凌雪的身体源源流向恶灵。吞食,吸收,被蕴含着无比庞大的力量所滋养,不及拳大的史莱姆眨眼间膨胀至比楼房还要巨大。

这名少女很美味!吃掉她吃掉她吃掉她吃掉她——饕餮之欲充斥着它的灵魂,贪婪之念驱使着它的行动,向着女孩,它毫不犹豫地伸出触手,却在即将触及的刹那,被突然掠过的寒光斩落。“小雪——!”

近在咫尺的温暖与呼唤,让她重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冷漠,而是写满了担忧的脸庞。

——原来,妈妈还是爱着我的……

她依偎进母亲的怀抱,试图感受这份迟来的温暖,却已经为时过晚。无限胀大的恶灵,朝着她们洒下遮天蔽日的阴暗。

 

******

 

蹲在母亲的病床边,凌雪无言地握紧那只不会再回握自己的手掌,注目着不会再睁开的双眼,不会再露出任何表情的脸颊。

自那个夜晚已经过去了近十五年,母亲却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因为灵魂被吞噬的人永远不会再醒来。

曾经有过一个预言,凌雪将会拯救这个世界,却也会因此失去性命。母亲的冷漠并非不爱,而是爱得太过真挚,到了害怕失去而封闭情感的程度。在她出生的那一刻,怀抱着她的母亲所露出的笑脸,定格在她所珍藏的照片之中。

然而知道这些的时候为时已晚。“对不起……对不起……”

即便泪水中蕴含着无限的悔恨,也不可能改变过去。

即便撕心裂肺地放声哭泣,所爱之人也不会再醒来。

这都是她的责任,是她的罪孽。

但就在她深陷自责之时,周围的景物突然扭转,改变,待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然置身陌生的废墟之中。

第二章 她眼中所见之物(下)

PART 3

陌生的景象,遍布残垣断壁。感觉到不到任何人类存活的气息,仅能听见狂风吹过瓦砾,发出喧嚣的呼声。“这里是……?”

方才的怅然再度远去,眼边的泪水也迅速地干涸。凌雪放眼望向这片凄凉的废墟,甚至看不见一点草木的荒芜之景。但是楼房与街道的排布,令她隐约中萌生出似有若无的熟悉感。“难道说……!”

翻过倒塌的电线杆,绕开垂下的电缆,她悬着心口,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来到某栋已经化成砖瓦碎屑的楼房——曾经是自己家的跟前。

垮塌、碎裂的大门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被尘埃遮盖的刻字勉强还能辨识——最坏的猜测被证实,这里,这片废墟,正是自己生活的城市。

——爸爸,小夜……

失去踪迹的亲人让她忍不住往最糟糕的方向臆想,无尽的空洞感,与这座空荡荡的城市一同侵蚀着她的心口。

恍惚之中,她已经发出了喊声。“有人吗——”“请问还有人在吗——”

然而竭尽气力的嘶喊仅仅换来北风的呼啸。早在发觉真相的时候,发动的侦测术式就已经告诉她结果,即便如此,她仍怀揣着一丝渺茫、或者根本就不存在的希冀,试图寻找回应。

在这个被毁灭的城市里游荡、徘徊了不知多久,已经发不出喊声的她机械而又无力地迈着脚步。

会不会所有人都不在了……

这个世界难道只剩下她一个人……?“不要……我不要这样……有谁……谁来……”

正在她愈渐步入绝望之际,某个声音,属于“人”的声音传进耳中。“光毅——?”

她下意识地喊出所期待的少年的名字,向声源飞奔而去。接着映入眼中的是一名倚靠断壁、包裹在褴褛的漆黑大衣中,无比虚弱的男性。“毁灭……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责任……都是……”

男性以极其微弱的沙哑声音失神嘀咕着某些东西。他的喃喃自语让凌雪产生了短暂的迟疑,但这份犹豫也仅持续了一瞬。“你……您没事吧?”

她朝着男性伸出手,却忽然被对方猛地抓住。“都是你的罪过!”

突如其来的吼声让凌雪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试图后退,却发现手臂被死死扼住,大到可怕的力道甚至捏得她手腕生疼。“您……请您放开手……”“如果你没有逃避,如果那时候你履行了责任,世界就不会毁灭!”

完全无视了她的挣扎,男性放声怒吼着莫名的话语。凌雪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那双直直瞪向自己、蕴含着无限愤恨的浑浊眼眸,让她感到了心虚与胆寒。“您、您是什么意思?”“还有最后一点时间,最后一次机会,去到那里,就还有机会挽回!”“那里是……”

应和着男性的吼声以及她的疑问,包裹在城市上空的尘霾蓦然散去,紧接着映入她眼中的,是笼罩地平线的黑暗,宛若招来末日的深渊,侵蚀着世界。“到那里去的话……先生那你——”

她收回视线,却发现刚才的男性已经消失。直逼心坎的怒斥仿佛一场幻梦,但从被勒红的手腕源源传来的刺痛,告诉着她这并不是错觉。‘还有机会挽回’,男性的这句话语令她拾起最后的希望,再度迈出脚步。

但城市外围的景象更令她诧然——无尽的荒漠。

她最后看了眼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城市,踏入黄沙的海洋。可没过多久,污浊的气息就将她包围。凌雪警觉地取出灵符,准备好随时应对恶灵的袭击。

沉寂仅持续了数秒,就在黄沙被吹动、数只狼型的恶灵飞身跃起朝她扑来的瞬间。“水之——”

咚——

某个人影从天而降,寒光夹带着血花一闪而过,仅在刹那,六只恶灵便全数被消灭。但比起这份强大,这名“陌生人”的面容更让她感到惊愕。紧随其后的话语,令她感到了久违的心安。“凌雪?你怎么会在这里?”

即便隔着严实的绷带,她也不会认错少年的面孔。“光毅……”

 

******

 

橘色的营火上下明灭,仿佛要被夜风吹熄,却又顽强地燃烧着。

与城市不同,荒漠的夜晚极为寒冷。仅在夕阳落下的片刻,气温就骤然降低至零度以下,刺骨的夜风在没有障碍的沙海疯狂吹袭,剥夺着旅者的体温。“冷吗?”

坐在对侧的少年开口询问。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凌雪愣了一秒,下意识地摇头否定,却又在片刻之后抱紧身子,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到这边来吧。”

听到这句邀请,她看了眼光毅身旁的狭小空间,想象着近乎于依偎的姿势,害羞地摇了摇头。但这时候少年已经站起身子,坐到了她的身边。

用以避风的洞口本来就没多少空间,相近的肌肤自然地贴到了一起。虽然因害臊而为之一颤,在感受到源源传来的温暖后,难以言喻的心安在心底扩散开来;仅仅是待在他的身边,便能感觉到满足与宽慰渐渐填满身心。不自觉地,她将身体靠到了光毅的怀中。

顺势抬起右臂,光毅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直至这时,凌雪才慌忙回过神,因这亲密的举动而僵直了身子。“对、对不起……”“没关系。”

与她不同,光毅的表情并没有多少羞涩,反倒混杂着些许疑虑,但这份疑虑随即又转变成无奈。

尴尬的气氛悄然弥漫,在无言的沉默中,凌雪偷偷地瞄向稍微挪开了点距离的光毅。

与印象中的少年有所不同,现在的他多了几分沉稳,却又遮掩不住近似于沧桑的愁苦。而在极近的距离下,几乎包裹了他全身的绷带又显得尤为显眼。

为了打破眼下的沉闷,她抓住这个话题问道:“那个……绷带……”“这个吗?”

光毅苦笑两声,在凌雪点头示意后将左臂上的绷带解下了一些,随即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让凌雪倒抽了一口凉气。

并不粗壮的手臂上大大小小留着数不清的密集疤痕,比起人的手臂,倒更像是干枯龟裂的枝条。除了不少还带有凝块、像是新生的血痕,有几处伤口甚至到了深可见骨的程度。她无法想象,究竟是经历过怎样惨烈的战斗,才会留下这么多可怕的伤痕。恐怕伤口难以彻底愈合的原因,正是他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很可怕吧?”

自嘲着,光毅重新包上绷带——但在那之前,凌雪突然抱住了他的手臂。“不会……一点都不会……”

伴随着她接近啜泣的嗓音,一阵湛蓝的微光从她的手心开始,渐渐包裹光毅的手臂。那些老旧的伤痕,竟又重新开始愈合。“你……”

已经到达极限的身体重新开始修复,这是唯有凌雪能够实现的“奇迹”——通过消耗她自身的生命力。

他没有阻止凌雪,而是在她的治疗结束后,抱紧了她的身体。

这一次,相依的身影没有再分离。“光毅……这里是、末日吗?”

突如其来的发问带着颤抖与心悸,让光毅沉默了片刻。聆听着洞外呼啸而过的夜风,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年里的种种,情不自禁地低声自语:“你、忘记了吗……不,忘记了应该才是好的……”

他不由得加大了手臂的力道,仿佛一松手怀里的少女就会消失一般。“是的,这里就是‘终焉’。但是——”

为了掩饰扎根于心底的绝望,为了甩去不断浮想出的诀别,他刻意换上激动的腔调,接着补充道:“只要你还在就足够了!只要我们两个人……”

可终究他还是没能将自私的话语道尽,同伴们牺牲的光景至今还历历在目,粘稠而又腥臭的炙热至今还残留在手边,让他不甘地咬紧了嘴唇。“那……大家呢……小夜她们……”

“……”

沉默。

唯有风在哀鸣。

这是凌雪已经猜测到的结果——即便如此,听到、得知答案的此刻,她仍忍不住流下了泪水。“是因为……我吗?”“不……”“因为我、没能履行责任……”“不是的!”

光毅以喊声盖过了她的喃语,比起劝服凌雪,倒更像是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坚定他所选择的不复存在的未来。“就算‘融合’了,‘那种东西’不消灭世界一样要毁灭!”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凌雪的眼神中混进了少许的惊恐,咬着牙垂下头。“对不起……”“没关系的,能跟我具体说说吗?关于‘终焉’的事。”

并不是多么复杂,或者多么离奇的发展,如预言中所说的一样,那个怪物在终焉之日出现,散布死亡,带来毁灭。

据称那东西是自世界诞生之时,就存在于两个世界狭缝之间的怪物,恶的根源。仅仅依靠降灵师的力量,或者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能够阻止它。前去歼灭的行动仅仅是单纯地增加牺牲者——它的出现既意味着终结。“那只要消灭它的话,战斗、末日就会结束了吧?”“诶?”

听到凌雪的答案,与预料中完全相符的答案,光毅仍旧愣了片刻。他很清楚少女接下来将会做出的决定,无异于自杀的决定,但在这个早已未来的世界,即便要投身死亡,只要能为她而死……“就由我们,去把它净化!”“嗯……”

 

*******

 

本不遥远的距离,却由于恶灵的阻挠而无比漫长,不留任何喘息的时间,艰苦的战斗接踵而至——即便如此,待他们到达“终焉”所在的城市已是三日之后,2018年2月16日,亦是,世界毁灭前的最后一天。“那个就是……”

甚至不需要确认,单凭肉眼就足以判定,横在他们眼前那座比山脉还要高大、缠绕着不祥气息的黑影,就是“终焉”的真身。

与之相比,他们,他们手中的剑刃,如同沙砾一般微不足道。

——我们……真的能打败它吗……

战栗,侵袭着凌雪。但这并不是需要感到羞愧的情愫,沐浴在其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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