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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4-09 02:2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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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章雪峰

出版社:山东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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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现场

唐诗现场试读:

自序

中国,是诗的国度。唐诗,是诗的巅峰。

那些或浪漫雄奇、或慷慨激昂、或厚重沉郁、或清新脱俗的唐诗,首先是脍炙人口、千古传唱的文学作品,其次又是亲临其境、现场记录的珍贵史料。这是从唐朝就开始形成的共识。“诗史”之说,源于唐朝。唐人孟棨在其著名的诗论著作《本事诗》中说:“杜逢禄山之难,流离陇蜀,毕陈于诗,推见至隐,殆无遗事,故当时号为‘诗史’。”

延及民国,开创“诗史互证”史学方法的国学大师陈寅恪先生的论述,则更为详尽:“中国诗虽短,却包括时间、人事、地理三点。中国诗既有此三特点,故与历史发生关系。把所有分散的诗集合在一起,对于时代人物之关系,地域之所在,按照一个观点去研究,连贯起来可以有以下的作用:说明一个时代之关系;纠正一件事之发生及经过;可以补充和纠正历史记载之不足。”

当然,本书不是学术著作,本人也无此能力开展新一轮的“诗史互证”学术实践。但是,我在写作本书的过程中,的确是秉承这一原则,去解读这些唐诗,并因此才有了《唐诗现场》的。

千年前的唐朝诗人们,仅仅用短短的二三十字,就把“时间、人事、地理”交代得清清楚楚,并由此带着我们走进一个又一个历史记忆,宛如穿越,如临现场。

在《淮阳感怀》现场,隋末枭雄李密正惨兮兮地亡命天涯;在《不第后赋菊》现场,唐末枭雄黄巢正恶狠狠地诅咒命运。

在《夏夜作》现场,一代名相武元衡未曾预料,几小时后自己就会有杀身之祸;在《哭卢仝》现场,苦吟诗人贾岛不会想到,“甘露之变”那天的长安城中,鲜血逆流成河。

在长安菩提寺现场,“诗佛”王维正打算把安史叛军的牢底坐穿;在洛阳履道坊白府现场,“诗王”白居易正慨叹自己一生与宰相宝座无缘。

在《终南望余雪》现场,参加科举考试的祖咏,正在耍酷;在《元和十年自朗州承诏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现场,刚由贬地返京的刘禹锡,正在任性。

在《樱桃子诗》现场,爱子殷殷的史思明,正给大儿子史朝义送去新摘的樱桃;在《黄台瓜辞》现场,夺权心切的武则天,正想着如何像摘瓜一样除掉碍手碍脚的儿子们。

在《赠魏徵诗》现场,唐太宗李世民正用内行的舌头,品尝诤臣魏徵酿造的葡萄美酒;在《赠张云容舞》现场,唐玄宗李隆基、杨贵妃正以行家的眼光,欣赏宫女张云容献上的“霓裳羽衣舞”。

26个现场,26位诗人。除了两位没有留下姓名的诗人之外,现场的24位诗人,大致可以分为两类。

第一类是诗界赫赫有名的大诗人,如白居易、王维、刘禹锡、张九龄、李商隐、贾岛、宋之问、杜牧、沈佺期等。

第二类是政界如雷贯耳、诗界却鲜有人知的诗人,如女皇帝武则天、唐朝第一个大权宦高力士、四大美人之一杨贵妃、一介武夫史思明、反隋枭雄李密、反唐枭雄黄巢等。

最让我惊艳的,就是这第二类诗人。

今天的我们很难想象,以心狠手辣著称的武则天,也有哭得梨花带雨,“开箱验取石榴裙”的时候;以貌美如花著称的杨贵妃,不仅仅是一个“花瓶”,还是一位杰出的音乐大师和舞蹈大师。

我们也很难想象,曾经位高权重,深得唐玄宗李隆基信任的高力士,在临终时刻,还怀着对李隆基的忠诚,感叹自己“气味终不改”;“安史之乱”中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史思明,也曾爱子心切,派人奔驰六百里,只为了给儿子送上“樱桃一篮子”,虽然他转年就被这个儿子杀了。

这些诗,这些人,这些事,共同编织成了这本《唐诗现场》。

需要指出的是,本书大部分文章,最初都是通过网络进行发布的。当时正值2015年末,我刚刚花了近两年时间,完成了一部处处需要注释的学术书稿,烦琐头痛之余,打算尝试一种不需要注释和说明的轻松写作方式,这才有了本书轻松、活泼,甚至有点随意的网络文字风格。当然,我的出发点,还是为了让读者有愉快的阅读体验。

感谢美女编辑奕由老师,第一个点赞并鼓励我将这些散章结集成书;感谢策划编辑吕征老师,为我提供了“唐诗现场”这样一个恰如其分的书名,让本书散乱的各篇,有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统帅;感谢美女编辑蒋科兰老师,为本书的编辑加工付出的辛勤劳动;感谢本书的设计、发行团队,为本书的出版发行付出的努力。

没有他们,本书不可能有如此完美的呈现。

是为序。章雪峰二〇一七年二月九日

第一现场

玄武门之变、『牛李党争』、甘露之变、黄巢之乱……一场又一场的刀光剑影,流尽了帝国的鲜血,也终于耗尽了帝国的气运。

造反者李密:隋末大变局中一个枭雄的剪影

大约隋大业十一年(615)初秋的一天,一位身在淮阳郡、三十出头、名叫刘智远的私塾先生,写下了一首五言诗《淮阳感怀》:

金风荡初节,玉露凋晚林。

此夕穷涂士,郁陶伤寸心。

野平葭苇合,村荒藜藿深。

眺听良多感,徙倚独沾襟。

沾襟何所为?怅然怀古意。

秦俗犹未平,汉道将何冀?

樊哙市井徒,萧何刀笔吏。

一朝时运会,千古传名谥。

寄言世上雄,虚生真可愧。

诗虽然长了点儿,但内容相当正能量。来看各句的意思:

金风荡初节,玉露凋晚林:初秋时节,在金风玉露的映衬之下,树林呈现一片凋零肃杀之象。

此夕穷涂士,郁陶伤寸心:在这样的一个晚上,穷途末路的我,很是郁闷伤心。

野平葭苇合,村荒藜藿深:看看自己所在的这个穷地方,空旷的田野上只有蒹葭芦苇,荒凉的村落杂草丛生,藜藿纵横。

眺听良多感,徙倚独沾襟:郁闷的我感慨良多,不禁泪下。

沾襟何所为?怅然怀古意:为什么我的眼中饱含泪水?因为我想起了历史上的那些往事。

秦俗犹未平,汉道将何冀:如今像秦末一样的乱世还未被荡平,汉朝那样的太平年代何时才能到来?

樊哙市井徒,萧何刀笔吏:身处乱世的樊哙,不过是一个市井之徒,萧何也不过是一个刀笔之吏。

一朝时运会,千古传名谥:可是时势造英雄,出身低微的他们居然就能顺时应势,并得以青史留名。

寄言世上雄,虚生真可愧:所以我寄语如今世上的那些豪杰英雄们,千万不要虚度此生。

整体来看,诗的意思是,诗人不希望虚度此生,立志干一番事业,争取青史留名。

满满的正能量,人人都说有志青年啊。可是,该私塾先生“诗成而泣下数行”。这就奇怪了,你写诗就写诗,都这么正能量了,哭什么?不光是今天的我们觉得奇怪,当时亦“时人有怪之者”。于是,“时人”起了疑心,“以告太守赵佗,下县捕之”。结果呢,该私塾先生跑了。这就更奇怪了。你跑什么?

不跑?不跑他就麻烦了。因为该私塾先生的真名,并不叫刘智远,而是叫李密,当时隋朝官府的“A级”通缉犯李密。写这首诗时的李密,正处于亡命天涯的途中,也正处于他一生中最黑暗、最艰难的三年之中。而他此时写下的这首《淮阳感怀》,也成为他在史上留下的唯一一首诗。

一、“官二代”李密是如何走上造反之路的

李密本是官二代,之所以落到“A级”通缉犯的地步,实在是因为他自己交友不慎,朋友圈里混进了损友。

其实一开始,李密朋友圈的档次并不低。因为李密的出身,可以用显赫形容。在当时,他跟谁“拼爹”,也不落下风。李密的亲爹李宽,是隋朝上柱国、蒲山郡公;爷爷李曜,北周柱国、邢国公;曾祖父李弼就更猛了,西魏司徒、“八柱国”之一。“八柱国”指的是西魏时期受封的八位柱国大将军,分别是宇文泰、元欣、李虎、李弼、赵贵、于谨、独孤信、侯莫陈崇。此后,“八柱国”成为崛起于南北朝时期、纵横中国近二百年的关陇军事贵族集团的别称。这是一个史上非常牛的集团。因为这个集团创造了我国史上的四个王朝:西魏、北周、隋、唐。“八柱国”中的宇文泰,是西魏的实际掌权者,亦是北周政权的奠基者;李虎,唐朝第一位皇帝李渊的祖父;独孤信,北周第二位皇帝宇文毓的岳父、隋朝第一位皇帝杨坚的岳父、唐朝第一位皇帝李渊的外祖父。顺便说一句,独孤信是史上最成功的岳父,没有之一。闹了半天才明白,原来南北朝时期的北朝,就是这“八柱国”集团的内部人士,轮流坐庄,在过家家玩儿。

同时,“八柱国”集团中的李弼还有李密这样一个曾孙,隋朝最猛的造反派、“A级”通缉犯。

出生在这样的贵族家庭,李密一开始还是充满正能量的,“趣解雄远,多策略,散家赀养客礼贤不爱藉”。李密二十多岁的时候,以门荫入仕,担任了千牛备身这样的六品官。“千牛备身”,就是手执千牛刀侍奉皇帝左右的禁卫武官。千牛刀则来自于著名寓言“庖丁解牛”中的这一句话——“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于是,大约从西魏时起,人们开始把锋利的刀称为“千牛刀”。千牛备身作为皇帝身边的人,本来是一个很有前途的活计。可惜李密当时的老板隋炀帝杨广觉得“此儿顾盼不常”,不喜欢他。结果,李密刚刚到手的工作,又丢了。丢了工作的李密,开始苦练内功。别误会,他不是在打通任督二脉,而是从公元605年到613年,整整读了八年书,“专以读书为事,时人希见其面”。就在他读书期间,朋友圈里混进了一个损友——杨玄感。

李密和杨玄感成为朋友,源于他和杨玄感父亲、越国公、尚书令杨素的偶遇。偶遇后,杨素“奇之”,将他推荐给同龄的儿子杨玄感,说“吾观李密识度,非若等辈”。从此,损友杨玄感进入了李密的朋友圈,并直接改变了李密三十岁以后的人生。之所以说杨玄感是损友,是因为他有胆量造反,却听不进李密的正确建议,以致痛失好局,功败垂成,结果害一帮子人掉了脑袋,也害得李密亡命天涯。

大业九年(613)春,隋炀帝杨广再次出兵征伐高丽,委派时任礼部尚书的杨玄感在黎阳(今河南浚县)督运大军粮草。觉得机会难得的杨玄感,决定纠集李密等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起兵造反。李密八年的书没有白读啊。此时的他,向杨玄感建言,献上、中、下三策。

上策:攻克幽州,控扼远征军的咽喉要道。理由:隋军远征高丽,距离幽州尚有千里,南隔大海,北有强胡,政令、粮草都只能通过榆林塞(今陕西榆林)一条道路与内地沟通。此时,如果攻占幽州,即可凭借临渝关(今河北抚宁),控扼远征军的咽喉要道,截断大军粮道。不出一月,远征军就会断粮,加上高丽军队的反攻,大军不乱即降。消灭了远征军之后,再回过头来,天下可传檄而定。

上策的最狠毒之处,就是掐断了隋炀帝远征大军唯一的粮草和政令通道。原来,隋炀帝远征高丽,粮草给养不是辽东供应,而是靠关内运送过去。如果杨玄感率军直扑幽州一带,切断隋炀帝政令入关和粮草出关的唯一通道,那么隋炀帝将会陷入全盘被动。政令不能入关,隋炀帝就不能号召和指挥中原的军事力量一起平叛,只能依靠手中的远征军转身西向攻击;粮草不能出关,隋炀帝手下的远征军将很快出现饿肚子的状态。大军饿着肚子,又屯兵幽州坚城之下,背后还有高丽军队的反攻。如此危局,隋炀帝手下军队人数越多,将死得越难看。而打败了隋炀帝之后,再乘胜直捣隋朝统治中心长安,那时隋朝群龙无首,一举可胜。

高,实在是高。

中策:攻克长安。理由:我军直扑关中,攻克长安,然后据潼关和崤山天险而守之,伺机东出潼关平定中原。这样一来,即使隋炀帝率远征大军返回,也已失去根本之地,我军则进可攻退可守,居于万全之地。

李密的中策,其实就是四年之后李渊的成功之路。当时,隋炀帝为了远征高丽,几乎把国家所有的军队和勇将都抽调到了前线,因而,都城长安所在的关中地区相当空虚。受命留守长安的代王杨侑和刑部尚书卫文升,少的年仅九岁,老的时已七十二,做事基本靠这个七十二岁的老人。卫文升虽有忠心与谋略,但年纪不饶人,已没有能力有所作为。在杨玄感起兵后,卫文升曾从关中率军七万赴援东都,但与杨玄感大军屡战屡败,死伤大半,可见卫文升及其部队的软弱无能。

四年后的大业十三年(617),李渊从太原起兵,进攻长安。其实,此时的长安,经杨玄感之乱后,已经大大加强了防守力量,由大将屈突通镇守。但李渊还是仅仅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从太原一直打进了长安,这充分说明关中地区的防守始终较为薄弱,容易攻取。

关中,地处泾河、渭河、洛河三水交汇而成的河谷平原,东有崤山、潼关天险,北绕黄河和广阔的沙漠,南屏秦岭、武关,西为大散关,历来称为“四塞之国”和“天府之国”,易守难攻,是当时天下的根本之地,也是秦始皇、汉高祖等著名帝王成就一代帝业的福地。占领了关中,不仅占据了隋朝首都,也等于掌握了天下根本,进可攻退可守。

高,实在是高。

下策:攻克洛阳。理由:就近迅速攻克东都洛阳,并以此号令天下。但是,如果洛阳得讯后坚守不降,导致我军久攻不克,等到天下救兵四面而至,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遗憾的是,杨玄感采纳的,是李密的下策。而且,进展得很不顺利。其实,李密的下策,如果进展顺利,也不失为权宜之策。因为,当时隋炀帝东征高丽,把洛阳作为战略大本营,不仅将百官家属作为人质安置在这里,还在此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兵器等战略物资。如果进展顺利,就近袭取东都洛阳,杨玄感既能彻底解决部队的物资供应问题,还能控制百官家属借以动摇隋军的军心。问题是,他没有得手。没有得手的原因是,洛阳已经有了防备。杨玄感信任的原河内郡主簿唐祎,在被杨玄感任命为怀州刺史后,逃归东都洛阳,向东都留守、越王杨侗告了密。有了防备,洛阳就不好打了。结果,杨玄感屯兵洛阳坚城之下,苦战一个多月,毫无收获。这时,隋炀帝已派大将宇文述、屈突通、来护儿快速率援军抵达洛阳外围,杨玄感腹背受敌,只好另谋出路。

这个时候,杨玄感仍有进军关中的机会。他的大将李子雄建议,东都援军日益增多,我军屡败,坚城之下不可久留,不如直入关中攻占长安,开永丰仓赈济百姓,关中地区指日可定,然后再东向争天下,王霸之业就可成功。这其实还是李密此前提出过的中策。

事已至此,杨玄感只能接受这个中策,集中主力直指潼关,隋将宇文述等则率军随后追击。可恨的是,杨玄感进军至弘农郡(今河南灵宝),居然轻信当地百姓的话,一厢情愿地认为弘农宫屯有大量粮草,决定停下来攻打弘农宫。对于杨玄感这一几近自杀的行为,李密极力反对:“我们如今哄着部队进军关中,兵贵神速,何况追兵马上就要到来,怎么可以停留!如果前不能占据潼关,后不能攻占弘农宫以为据点,追兵一到,我们必然大败,那时何能自保?”可是,损友杨玄感的笨劲儿上来了,就是不听。结果苦攻三天,弘农宫稳如泰山。进退失据的杨玄感只好放弃,准备继续挥军西进。晚了!隋将宇文述、来护儿、屈突通、卫文升从四面围了上来,杨玄感势穷自杀,李密只好亡命天涯,然后流着眼泪,去吟诵“满满正能量”的《淮阳感怀》了。

二、乱世未显英雄本色

在杨素与李密的那场偶遇中,杨素曾问李密读何书,李密回答说《项羽传》。从李密后来的人生历程来看,他真不该读《项羽传》的。从杨玄感起兵到失败的过程中,可以看出,李密的每一次策划和建议,都是正确的。这也体现出李密这辈子的最大特点:轮到他当参谋,给主帅出主意的时候,他特别高明;轮到他当主帅,做战略决策的时候,他特别低能,特别像项羽,总是在手握满把好牌的情况下,葬送好局。

大业十二年(616)十月,李密结束了“A级”通缉犯生涯,加入翟让的瓦岗军,开启了他一生中最辉煌的阶段。李密加入瓦岗军后的“第一桶金”,是在当时隋朝名将张须陀身上取得的。张须陀是曾随杨素平定过汉王杨谅的叛乱,后又多次率军平定各地叛乱的隋朝平乱小能手。这样一位百战名将,使翟让有点儿害怕,因为翟让在他手下多次吃过败仗。此时还在当参谋的李密,出了一个高明的主意:“须陀健而无谋,且骤胜易骄,吾为公破之。”他的战术是,让翟让率军正面佯败诱敌,自己与徐世勣、王伯当等将领率军埋伏于大海寺以北的森林里,给张须陀来一个前后夹击的小“惊喜”。结果,张须陀及两万精锐部队全军覆没,隋朝“河南郡县为之丧气”。此战让翟让认识到了李密的才能,开始让他独当一面。翟让“令密建牙,别统所部,号蒲山公营”,从此李密掘得了第一桶金,有了嫡系部队。瓦岗军攻占洛口仓之后,又是在李密的高明指挥下,采取以逸待劳、佯败伏击战术,再次取得了击败隋将刘长恭的重大胜利。此战也使李密个人,成了其中最大的胜利者。因为此后不久,翟让就主动将瓦岗军主帅的位子,让给了李密。

李密成为瓦岗军主帅后,以洛口仓城作为新的根据地建立政权,自号魏公。手下文有魏徵、许敬宗、柴孝和、祖君彦、房彦藻、郑挺、郑德韬等著名谋士,武有单雄信、王伯当、徐世勣、秦叔宝、程咬金、罗士信等知名大将。河南、河北、山东各地义军纷纷前来投靠,部队人数猛增到数十万,成为全国义军中的主力,威震中原,声名远播。满手的好牌啊,形势一片大好。下一步向何处打,就当时的情况来看,李密也有上、中、下三策可供选择。

上策:攻克扬州。李密率瓦岗军调头向南,直扑江都(今江苏扬州),消灭隋炀帝和在他身边的隋军主力。其实这也是李密当年提供给杨玄感的上策。其中的变化在于:一是李密现在的军事实力强于杨玄感当年;二是隋炀帝当年在辽东,如今在扬州。

中策:攻克长安。李密迅速以主力袭占长安,之后再徐图天下。这实际上也是李密当年为杨玄感提供的中策。

下策:攻克洛阳。可惜的是,这时的李密,已是主帅,而且已经是像项羽一样的低能主帅,他坚决地选择了下策,一根筋地死磕洛阳。

这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李密在杨玄感起兵时如此策划,在翟让面前也是如此建议,高明的策略论述起来一套一套的,等到他自己作为三军主帅,需要做出战略决策时,却重蹈当年杨玄感的覆辙,坚决拒绝了手下谋士柴孝和等人的正确建议,而把攻克东都洛阳作为首选的战略目标。结果,从大业十三年四月至武德元年(618)九月,李密猛攻洛阳达一年半之久,在先后拼掉了王世充和宇文化及两个军事集团的精锐部队之后,李密和瓦岗军也油尽灯枯,流干了最后一滴血,全军覆灭。

李密不知道的是,他在这一年半里任性浪费的,不仅仅是他手下瓦岗军的军事实力,其实也是他自己一生的机会。在李密与王世充死磕的一年半中,全国的政治大势,悄悄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年半里,全国各地的农民起义风起云涌,各地军阀也趁机割据一方,逐步形成了临济的辅公祏、江淮的李子通、历阳的杜伏威、渤海的高开道、朔方的梁师都、马邑的刘武周、陇西的薛举、河西的李轨等几大军事集团。

更要命的是,在大业十三年(617)五月,即李密拒绝柴孝和直扑长安的建议而开始全面进攻洛阳的次月,太原留守李渊举兵反隋,按照李密提供给杨玄感的中策,率军南下,从龙门渡过黄河,于十一月成功攻克长安。然后,李渊立代王杨侑为傀儡皇帝,并在肃清关陇敌对势力的同时,很快派其长子李建成、次子李世民率军出关,争夺东都洛阳。

成功的路只有一条,你李密不走,我李渊走。

三、成者王侯败者寇

武德元年十月,已经走投无路的李密,只好率部属两万余人至长安,归降李渊。归降之际,李密的理想还是很丰满的,他本来以为会有一个相当的职位在等着他。不料现实比较骨感,李渊封他为“光禄卿”“上柱国”,赐爵“邢国公”。李密对“上柱国”和“邢国公”应该还是满意的。因为这都是他的父祖们曾经得到过的封赐。“上柱国”是正二品的勋官。这是一个来源于楚国的职官名称,到了唐朝,已不再是实际官职,而成了最高一级的勋官,也就是有品级而无实际岗位职责的荣誉称号。“邢国公”则是从一品的爵位。要知道,后来像李靖、秦叔宝那样百战功高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其爵位也不过是国公。李密此时对大唐尚无寸功,李渊就封他为国公,很够意思了。

最不能让李密满意的,是他的实际职务——从三品的“光禄卿”。这个职务的岗位职责是“掌酒醴膳馐之政”,说白了,李渊就是让他管个食堂罢了。相信李密当时一听到这个任命,内心肯定是崩溃的。李渊让一个曾经坐拥百万之师、驰骋疆场、威震天下的枭雄,去管理食堂和操心油盐酱醋?说轻一点儿,这是用人失当;说重一点儿,李渊这是有意侮辱李密。双方的嫌隙,就此埋下。接着,在仅仅两个月之后,李密就被唐将盛彦师斩杀。发生这一突变的原因,《旧唐书》及《新唐书》的记载大同小异:

未几,闻故所部将多不附世充者,高祖诏密以本兵就黎阳招抚故部曲,经略东都,伯当以左武卫将军为密副。驰驲东至稠桑驿,有诏复召密,密大惧,谋叛……乃简骁勇数十人,衣妇人服,戴羃,藏刀裙下,诈为家婢妾者,入桃林传舍,须臾变服出,据其城。掠畜产,趣南山而东,驰告张善相以兵应己。

李密受到李渊的派遣,率部去招抚老部下归降大唐。结果刚刚离开长安,李渊又突然宣召李密。李渊这个举动,使得本来就与李渊有嫌隙,担心他对付自己的李密,“大惧,谋叛”,并且联络旧部一起反叛,“驰告张善相以兵应己”,最后事败被杀。

但是,此处有冤情。记载在《魏郑公文集》《文苑英华》《全唐文》等文献中的《李密墓志铭》,和河南浚县城关罗庄西出土的《李密墓铭》,都可以为李密洗清冤情。这两个文献均显示,李密当时的确“大惧”了,但他并未“谋叛”。按照王国维的“二重证据法”,《李密墓志铭》是纸上之材料,《李密墓铭》是地下之新材料。就李密“谋叛”这个事情而言,两个材料的说法是一致的。《李密墓志铭》说的是,李密降唐之后,“以名重自疑,功高是惧,将远游以避难”;《李密墓铭》说的是,当时李密收到李渊重新召他回长安的命令之后,“想淮阴之伪游,惧彭王之诈返。内怀震恐,弃军宵遁”。以上文字表明,李密当时不是想“谋叛”,而是想“远游”,想“遁”。李密当时的真实想法是,太吓人了,我不玩了还不行吗?

必须指出,不玩了想跑和主动谋叛,两者有着本质区别。李密的结局虽然已经注定,但正史对此处的记载,有冤情,不可不为之一辩。回想当年,李密在写下《淮阳感怀》时,曾有一句“寄言世上雄”。说是寄言,实是自勉。当时的他,是以“世上雄”自居的。事实上,他一贯自视颇高。在李密刚刚认识损友杨玄感时,就对其吹过牛:“决两阵之胜,噫呜咄嗟,足以詟敌,我不如公。揽天下英雄驭之,使远近归属,公不如我。”李密的意思是说,杨玄感是能够在两军阵前决胜的将军之才,他自己呢,可以使远近的英雄都来投奔,并驭使天下英雄为自己效力,是个帅才。

人呢,最怕的就是不能正确地认识自己,李密就是一个典型。从李密一生的军事生涯来看,他长于战术,短于战略,善于小谋,拙于大计。让他当一个军事统帅的高级参谋绰绰有余,让他亲自去当一个军事统帅,实在是难为他了。至于当时他自吹自擂的“揽天下英雄驭之,使远近归属”,起码,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翟让,肯定不同意。

翟让作为瓦岗军的前任老大,是主动把自己老大的位子让给李密的。翟让对李密而言,不仅仅是个他要延揽的英雄,还是他的大恩人。对于这样一位大恩人,李密居然就在其并无明显反迹的情况下,悍然将其诛杀,不仅寒了大部分瓦岗军将士的心,还由此种下了自己事业的最大败因。一个恩人翟让都容不下,还谈什么“揽天下英雄驭之,使远近归属”?纯属不能正确认识自己的胡吹。

事实证明,李密与杨玄感,既不是将才,也不是帅才,都是蠢材。

玄武门前血犹未干:记一场影响唐朝命运的政变

贞观七年(633)正月癸巳日,长安太极宫玄武门。唐太宗李世民正在请客,“宴三品已上及州牧、蛮夷酋长于玄武门,奏《七德》《九功》之舞”。李世民专门写有一首《春日玄武门宴群臣》,描述这个大场面:

韶光开令序,淑气动芳年。

驻辇华林侧,高宴柏梁前。

紫庭文珮满,丹墀衮绂连。

九夷簉瑶席,五狄列琼筵。

娱宾歌湛露,广乐奏钧天。

清尊浮绿醑,雅曲韵朱弦。

粤余君万国,还惭抚八埏。

庶几保贞固,虚己厉求贤。

到底是皇帝的诗,看完感觉就两个字:大气。《春日玄武门宴群臣》,意思就是这年春天,李世民在宫中玄武门,请群臣吃个饭。玄武门,是李世民所住的太极宫的北门。

我国古代都城城门的命名,多以“四灵”神兽名之。《三辅黄图》载:“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灵,以正四方,王者制宫阙殿阁取法焉。”“四灵”中朱雀主南方,玄武主北方,所以长安城的皇城南门叫朱雀门,宫城北门叫玄武门。《春日玄武门宴群臣》全诗的意思,也不难理解:

韶光开令序,淑气动芳年:今天是个好日子。

驻辇华林侧,高宴柏梁前:我在华林之侧驻辇,在柏梁台前大宴群臣。

紫庭文珮满,丹墀衮绂连:应邀来现场参加宴会的,有身穿官服、佩戴玉佩的朝中高官。

九夷簉瑶席,五狄列琼筵:应邀来现场参加宴会的,还有“九夷”“五狄”等少数民族的首领。

正如李世民在这里所炫耀的,今天宴会的参与者,共有三类人:第一类是“九夷”“五狄”等少数民族的首领;第二类是地方州牧;第三类则是朝中三品以上的高官。

第三类人,本来就是住在长安的京官,大家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请他们吃个饭也好请,招呼一声就来了;问题是第一类人、第二类人可不是常住长安的,少数民族首领和地方州牧都是负有地方行政长官责任的,怎么说来就来了?其实,他们去年十月就来了。换句话说,他们等这顿饭很久了。怎么回事呢?原来这些参加宴会的少数民族首领和地方州牧,都是朝集使。

朝集使是地方州郡每年派往京城汇报地方工作、接受中央考核的使者。由于当时规定“凡天下朝集使,皆令都督、刺史及上佐更为之”,所以这些使者一般都是地方州牧。这些朝集使每年“皆以十月上计京师,十一月礼见,会尚书省应考绩事。元日陈贡集,集于考堂,唱其考第,进贤以兴善,简不肖以黜恶”。朝集使远来不易,在地方工作也挺艰苦的,到了京城由皇帝出面请吃个饭,太应该了。

娱宾歌湛露,广乐奏钧天:歌手高唱“湛露”之诗,乐队高奏“钧天”之乐。

清尊浮绿醑,雅曲韵朱弦:绿色美酒盛满酒杯,朱红琴弦奏响雅曲。

粤余君万国,还惭抚八埏:在这样的宴会上,我想到自己作为万国之君,责任重大,还要进一步抚慰八方民众。

庶几保贞固,虚己厉求贤:我只有进一步谦虚谨慎,进一步任用贤才,才能维持国家安定团结的繁荣局面。

吃着火锅唱着歌,喝着美酒吟着诗,李世民还不忘自己作为大国之君的责任,还提醒自己要谦虚谨慎、任用贤人。

时任太子右庶子、兼崇贤馆学士的杜正伦也参加了宴会,并针对李世民的《春日玄武门宴群臣》,作了一首《玄武门侍宴》的和诗,也是鸿篇巨制,也是宏大叙事。

可就在同一个地方,曾经发生的事件,与此时宴会的热闹和谐反差巨大,实在是不能不让人感慨万端,所以还是得在此提一提。其实,这一天,李世民是作为杀人凶手,在杀人现场大宴宾客的。

别看今天的玄武门,高朋满座,灯红酒绿。七年前,也是在这个玄武门,一出悲剧曾经上演:李世民率领手下,杀兄屠弟,骨肉相残。

一、杀兄屠弟的“玄武门之变”

唐太宗李世民写《春日玄武门宴群臣》的七年前,也就是武德九年(626)六月,秦王李世民集团和太子李建成集团的皇位之争,已经白热化。而且,整体态势已逐渐开始对李世民不利。

不利之一,李建成已对李世民起了杀心。如果李世民不发动“玄武门之变”杀死李建成的话,我们也许就能找到以下这一则史料:会突厥郁射设将数万骑屯河南,入塞,围乌城,建成荐元吉代世民督诸军北征,上从之。武德九年六月,丁巳,太白经天。诏元吉将兵出幽州以御突厥,上饯之于玄武门。太子洗马魏徵上变:“秦王以不得典兵,数怨望,谋反!”建成、元吉亦力证其反状,世民不能自白。帝意乃决,命壮士拉杀之,秦府属将皆下狱。世民为人聪明英武,有大志,而能屈节下士。善骑射,每接战,常身先。曾平薛仁杲、定刘武周、灭窦建德、擒王世充,功高第一,以此见妒。至是,无辜被杀,天下冤之。

这是一则李建成诬陷成功、促使李渊下令处死李世民的史料,也是一则从未见于二十四史的史料,属于“全新发现”。其实,这是我的全新杜撰。但是,我只杜撰了史料,却并未杜撰结果。对于今天的我们而言,武德九年六月李唐皇室的皇位之争,结果只会有两个,不是李世民杀李建成,就是李建成杀李世民。

在假设中,李建成杀了李世民,不过是唐朝又多了一个冤死的皇子;在历史上,李世民杀了李建成,不过是唐朝又多了一个政变成功的案例。所谓的成败,如是而已。

不利之二,老爹李渊貌似中立,其实是站在太子李建成一边的。今天我们可以看到的史料显示,李渊曾在晋阳起兵、攻克长安等至少六个关键时刻,“私许”李世民,说要立他为太子。问题是,这是没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的“私许”?还是在李渊死后死无对证的情况下,李世民的自说自话?凡是见到这种史料,大家看看就好了。公认的是,李渊在自己任内,从未在公开场合与任何人讨论过废立太子的事情。他的态度一直很明确,李建成作为嫡长子,应该当下一任皇帝;李世民功劳很大,也应给予相当的地位予以尊崇,但不必当皇帝。换句话说,作为老爹,李渊希望儿子们各守本分,不要互相争斗,更不要互相杀戮。而且,李渊对于立有大功的李世民,并非全然满意。事实上,武德五年(622)十一月,他曾对左仆射裴寂说:“此儿久典兵在外,为书生所教,非复昔日子也。”《资治通鉴》记录说,李渊对李世民孜孜以求皇帝之位,相当反感。武德七年七月,在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兄弟三人都在场的情况下,李渊公开训斥李世民说:“天子自有天命,非智力可求;汝求之一何急耶?”因此,李渊默许了李建成、李元吉逐步侵夺李世民军权的行动。李渊的这个态度,在“玄武门之变”前是贯穿始终的,这也使得李世民陷入了被动和危险的境地。

不利之三,李世民集团的军队人数不占优势。当时的长安城内,共有三支武装力量。第一支是禁军三万人。主要是“元从禁军”,“初,高祖以义兵起太原,已定天下,悉罢遣归,其愿留宿卫者三万人。高祖以渭北白渠旁民弃腴田分给之,号‘元从禁军’”。在编制上,这三万“元从禁军”又分为南衙和北衙,“南衙,诸卫兵是也;北衙者,禁军也”,也就是南衙护城、北衙护宫。所以,北衙禁军更为关键。第二支是李建成集团的东宫兵和李元吉的齐王府兵,约四千人。按照编制,李建成的东宫,包括太子左右率府,亲府、勋府、翊府三府,太子左右司御率府,太子左右清道率府,太子左右监门率府,太子左右内率府等机构在内,他应该掌握有近一千人的直接兵力。李建成感到力量不够,“私召四方骁勇,并募长安恶少年二千余人,畜为宫甲,分屯左、右长林门,号为长林兵”;他还交结外藩,让燕王罗艺送来幽州突骑三百,“置诸宫东诸坊,欲补东宫长上”。这样一来,李建成手上的直接兵力就超过三千人了。李元吉的齐王府兵,也有包括亲事府、帐内府的亲兵近一千人。第三支是李世民的秦王府兵。作为亲王,他和齐王李元吉所拥有的亲事府、帐内府亲兵力量大致相当,也就一千人左右的兵力。

这样一来,即使李渊的“元从禁军”保持中立,李世民集团也是一千打四千,一个打四个。两军如果正面开打,李世民个人再猛,也不是李建成的对手。

在这样的不利态势下,六月初二,李世民收到了自己收买的东宫内奸、时任东宫太子率更丞王晊的密报:李建成集团真的打算在朝廷为李元吉大军出征饯行之际,杀死李世民,同时坑杀秦府尉迟敬德、秦叔宝等武将。并且,已商量好,事后向李渊“奏云暴卒”,“主上宜无不信”。事情明摆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李世民必须下决心了。当天,李世民就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连夜召集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核心部下入府商议,制定了一个政变计划,随即分头开始准备。

虽然今天的我们没有参与六月初二晚的秦王府密议,但我们仍然可以从政变结果,来推知李世民的政变计划。计划的第一个目标,是监视并限制父亲李渊的人身自由,在时机成熟后,逼迫父亲李渊交出全部权力;计划的第二个目标,才是杀死李建成。

第一个目标,才是政变的核心。为什么?不是应该先杀了李建成吗?怎么先跟李渊较劲儿呢?

所谓政变,是指统治集团的少数人经过秘密策划和准备,通过暴力或非暴力等非正常途径,实现最高权力转移的行为。可见,政变的核心目标,就在于权力转移。“玄武门之变”前,最高权力在谁手里?李渊。“玄武门之变”后,最高权力在谁手里?李世民。

而把李渊作为政变的第一号目标人物,可不是因为李渊不喜欢李世民,而是因为他拥有最高权力。唐朝史上,还有一次失败的“玄武门之变”,正好可以作为反面例子。

景龙元年(707)七月,李世民的重孙、李显的太子李重俊,因愤恨不是自己生母的韦皇后和武三思等人的猜忌和倾轧,悍然发动了唐史上的第二次“玄武门之变”。

李重俊对唐中宗李显没意见,所以他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控制李显。政变开始后,他顺利地调动“羽林千骑兵三百余人”,把住在皇宫外面的武三思、武崇训杀了,然后“自肃章门斩关而入”,到处搜捕武三思的情妇上官婉儿和韦皇后,但“上乃与韦后、安乐公主、上官婕妤登玄武门楼以避兵锋”,双方形成了对峙局面。然后唐中宗出面一句话就解决了问题。他对政变士兵喊话说:“汝辈皆朕宿卫之士,何为从多祚反?苟能斩反者,勿患不富贵!”然后政变士兵临阵倒戈,太子出逃身死。

只有控制最高权力人,才是对政变这一特殊工作起码的尊重。试想,如果李世民不从政变一开始就控制住李渊,等到关键时刻,行动自由的李渊也出面喊上那么一嗓子,李世民就只有下地狱了。

所以,李渊才是李世民政变的第一个目标。政变也是围绕着这个首要目标来准备的。

六月初三,作为政变准备的一个必要步骤,李世民求见李渊。见面时,李世民向李渊诬告李建成、李元吉淫乱后宫。这一诬告让李渊感到愕然,决定明天“开会”查明此事,对李世民说“明当鞫问,汝宜早参”。这正是李世民求见的目的,他需要制造一个所有目标人物进入太极宫“开会”的机会。

六月初四,决定命运的一天来临。这一天清晨,由尉迟敬德率少量精兵,在不惊动第一号目标人物李渊的情况下,对李渊的人身自由进行了监视和限制;同时,“世民帅长孙无忌等入,伏兵于玄武门”,等着第二号目标人物李建成、第三号目标人物李元吉的到来。其实,在杀身之祸到来之前,李建成、李元吉本是有机会逃脱的。因为“张婕妤窃知世民表意,驰语建成”,他们已经知道李世民在搞小动作。当然,他们并不知道李世民已经下定决心要在今天要他们的脑袋。在当天早晨二人的商议中,李元吉主张“宜勒宫府兵,托疾不朝,以观形势”。李元吉是对的。如果按照他的意见行事,这一天他们就不会人头落地了。但是,李建成认为“兵备已严,当与弟入参,自问消息”,“乃俱入,趣玄武门”。这一下,彻底坏了,两人就此走上了不归路。

李建成认为“兵备已严”,是想到了两点:一是己方兵多;二是玄武门是自己人在守卫。万一有事,自己的兵可以通过玄武门进入宫中,救援自己。李建成没有想到的,也是两点:一是秦王府的“勇士八百人悉入宫控弦被甲矣”;二是玄武门的守将已被收买。这样一来,有事之时,玄武门将被关闭,宫中禁军将保持中立,从而隔断宫内宫外的联系。这样一来,秦王府的兵,将在宫中形成局部兵力优势,从而要了他的命。

事情的经过,也正是如此:当李建成、李元吉入宫来到临湖殿时,“觉变,即跋马东归宫府”,但他们已跑不了了,伏兵出来了。搏斗中,“世民射建成,杀之”,“元吉步欲趣武德殿,敬德追射,杀之”。

当宫中有变的消息传到宫外时,李建成的亲信将领冯翊、冯立、薛万彻、谢叔方“帅东宫、齐府精兵二千驰趣玄武门”。可是,玄武门按照李世民的政变计划,关闭了,“张公谨多力,独闭关以拒之,不得入”。就在“守门兵与万彻等力战良久”之时,“尉迟敬德持建成、元吉首示之,宫府兵遂溃”。

政变的第二号目标人物、第三号目标人物,就此解决。下面该是解决政变第一号目标人物的时候了。可人家李世民毕竟是“孝顺”儿子啊,此事不便亲自出面。于是,“世民使尉迟敬德入宿卫,敬德擐甲持矛,直至上所”。司马光《资治通鉴》这一句话中,“使”之一字,用得极妙。正是在李世民的指使之下,尉迟敬德“擐甲持矛,直至上所”。按照唐制,尉迟敬德在并未担任宫中宿卫将领的情况下,突然“擐甲持矛”出现在李渊面前,是个什么性质?造反的性质!所以,李渊的反应是,“上大惊,问曰:‘今日乱者谁邪?卿来此何为?’”尉迟敬德回答说:“秦王以太子、齐王作乱,举兵诛之,恐惊动陛下,遣臣宿卫。”尉迟敬德一介粗人,此时的回答如此艺术,估计是李世民事先教过的。事情的真相,不是“恐惊动陛下,遣臣宿卫”,而是恐怕你乱说乱动,不肯交权,遣我来软禁你。李渊到底也是一位人物,既拿得起,也放得下。到了这个时候,他明白,该放下了。他在迅速判明当时的形势以后,采取了承认政变、认账配合的态度。“敬德请降手敕,令诸军并受秦王处分,上从之”,不久,李渊下诏,“自今军国庶事,无大小悉委太子处决,然后闻奏”,彻底退出政治舞台,当上了唐朝的第一位太上皇。

至此,李世民在“玄武门之变”中,杀兄屠弟,逼父交权,成为大赢家。

二、权力博弈间的“父子深情”“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与李渊这对父子的首次见面,气氛注定是尴尬的。史书中如此描述这一幕:上乃召世民,抚之曰:“近日以来,几有投杼之惑。”世民跪而吮上乳,号恸久之。

李渊说的这句话,大有讲究。李世民虽然没有说话,但他干的这一件事,也大有讲究。李渊这句话中的讲究在于“投杼之惑”。所谓“投杼之惑”,是指曾参的母亲前后三次听说自己的儿子杀了人,前两次根本不信;在听到了第三次之后,曾母相信了,丢下织布的梭子,逃走了。

李渊在这个时候引用“投杼之惑”,至少有以下两层意思:一是曾参没有杀人而被人误传。那么以前我李渊听别人说你的话,也是一种误传,但我李渊几乎相信了。这是对两人以前的过节做一隐晦的解释;二是曾母逃走,是怕受到曾参的牵连。你现在杀了李建成和李元吉,我却不怕受牵连,因为我没有逃走。“投杼之惑”这四个字,的确在这种难以言状的政变时刻,起到了非常微妙的作用。

尴尬之中的李世民,无言以对,只能跪倒在李渊面前,放声痛哭,并做了一个现在看来非常奇怪的举动“吮上乳”。换句话说,李世民当时跪在地上,吮吸了李渊的乳房!

有学者认为,这个“跪而吮上乳”,不是实指,而是指李世民趴在李渊的胸前,大哭了一场。但此说似乎不确切。比较靠谱的分析是,李世民当时确实吮吸了李渊的乳房。他的这一举动,来自唐朝当时还残存的“乳翁”习俗。

所谓“乳翁”习俗,主要表现为两种情况:一是妻子分娩时,丈夫在旁作产妇状;一是妻子生产后即外出干活儿,而丈夫代替妻子坐月子,象征性地卧床,象征性地给婴儿哺乳。既“产”又“乳”,由此表明父亲在子女生产和哺育中的主导作用。“乳翁”习俗形成于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过渡的时期,主要为父权制的确立服务。而且这个习俗不仅在我国出现过,还在世界范围内广泛存在过,比如东亚、南印度、法国比利牛斯山区、欧洲伊比利亚半岛北部山区、南美东北部以及北美高原区,这一习俗至今仍然残存于一些不发达民族之中。不过,随着氏族遗风的日渐减弱和父权家长制的日益强化,这种“乳翁”风俗,唐朝以后在中原地区就逐渐消失了。这也是我们今天感到奇怪的原因。

因此,李世民在这时的“跪而吮上乳”之举,正是这种“乳翁”习俗的遗迹。更为重要的是,通过这个举动,勾起了双方对当初李世民身为小儿、李渊按照“乳翁”习俗亲乳之的美好回忆,进而部分消除了两人心中的芥蒂和忧伤。

我们不知道的是,李世民此时“跪而吮上乳”,吮的是李渊的第一个乳头,还是第二个乳头,还是第三个乳头?我这样说是有史籍来源的。正史《新唐书》,明明白白写着李渊“体有三乳”。所以,他那三个乳头,可是青史留名的。

作为开国皇帝,李渊的三个乳头其实并未登峰造极,最猛的还得数周文王的四个乳头。《史记》等多种史料里说,“文王龙颜虎肩,身长十尺,胸有四乳”。

开国皇帝们的三个乳头、四个乳头之所以被津津乐道,是因为古人对“多乳”“巨乳”的崇拜。古人认为,这是吉兆,是即将喂养天下人的象征,当然也是家族勃兴的标志。十六国时期的代国君主拓跋什翼犍,就拥有一对“巨乳”,“身长八尺,隆准龙颜,立发委地,卧则乳垂至席”。胸大到了这个地步,得到了他哥哥拓跋翳槐的看重和喜欢,留下遗诏,命他接替自己的皇位。“跪而吮上乳”这一幕之后,父亲李渊退居幕后,儿子李世民走向前台,完成了最高权力的交接。但是,这对父子的心结,却再也没有打开。一方面,儿子李世民对晚年的李渊不大孝顺,这是史实。贞观六年(633),监察御史马周上疏,说了三条:一是李渊的住处大安宫不好,“大安宫乃在宫城之西,制度比于宸居,尚为卑小,于四方观听,有所不足。宜增修高大,以称中外之望”;二是李世民不陪李渊吃饭,“太上皇春秋已高,陛下宜朝夕视膳”;三是李世民不管李渊,而自己跑去九成宫避暑,“今九成宫去京师三百余里,太上皇或时思念陛下,陛下何以赴之?又,车驾此行,欲以避暑;太上皇尚留暑中,而陛下独居凉处,温清之礼,窃所未安”。

李世民可是从谏如流的好皇帝,知错就改。冬季的一天,“帝侍上皇宴于大安宫,帝与皇后更献饮膳及服御之物,夜久乃罢。帝亲为上皇捧舆至殿门,上皇不许,命太子代之”。和李渊同住一个太极宫的李世民,带着老婆孩子,拎点儿东西去看老爹李渊,一起吃个饭,还被记入正史,可见平时这些事儿,李世民没怎么做过。当然,人家是皇帝,忙着呢。

另一方面,父亲李渊为李世民的成就而感到欣慰,这也是史实。

第一次感到欣慰是在贞观四年。李渊听说擒获突厥颉利可汗,很高兴地说:“汉高祖困白登,不能报;今我子能灭突厥,吾托付得人,复何忧哉!”为此,特地招来李世民和“贵臣十余人及诸王、妃、主”喝酒庆祝。酒酣之际,李渊甚至起身“自弹琵琶”,李世民也随之起舞,“逮夜而罢”。

第二次感到欣慰是在贞观七年。李渊在酒宴上“命突厥颉利可汗起舞,又命南蛮酋长冯智戴咏诗”,既而笑曰:“胡、越一家,自古未有也!”李世民给李渊敬酒,谦虚地说:“今四夷入臣,皆陛下教诲,非臣智力所及。昔汉高祖亦从太上皇置酒此宫,妄自矜大,臣所不取也。”李渊“大悦”。又是一次父子同乐的欢宴。

贞观九年(636)五月,李渊在大安宫孤独地生活了九年之后,于七十一岁时驾崩。

三、集权政治的“政变综合征”“玄武门之变”对李世民本人及其子孙的影响,是巨大而且深远的。司马光就曾经指出李世民树立的这个坏榜样,对其子孙的负面影响:“夫创业垂统之君,子孙之所仪刑也,彼中、明、肃、代之传继,得非有所指拟以为口实乎!”简单地说,在李世民“玄武门之变”的“率先垂范”“以身作则”之下,唐朝成了史上宫廷政变最多的一个朝代,没有之一。司马光所说的唐中宗、唐明皇、唐肃宗、唐代宗,均是通过政变上台的皇帝。至于那些失败的政变,就更多了。“玄武门之变”对李世民个人的影响,就更大了。首先,他从此睡不好觉了。因为他在宫中做噩梦,睡不着觉,需要尉迟敬德、秦琼在门口站岗才能睡着,由此催生了这二位的门神形象。他晚上睡不好觉,白天还不厌其烦地拉着魏徵等大臣们,不停地讨论秦二世而亡、隋二世而亡的原因。我相信,在这些讨论中,他有一句话,一直不好意思说出口:“胡亥杀了兄长扶苏,杨广杀了兄长杨勇,秦隋的二世而亡,不是因为这遭到的报应吧?”

说起来,李世民和胡亥、杨广,还真有点儿像。他们都不是长子,都曾杀兄屠弟,通过政变上台,都是本朝的第二代皇帝。所以,李世民是发自内心地担忧自己也会重蹈覆辙,唐朝也会二世而亡。其实李世民大可不必担心,从他当上皇帝后的作为来看,他压根儿跟那二位不是一个类型的。换句话说,杀兄屠弟后如何当皇帝,史上共有三种类型。

胡亥属于快乐至死的“不作为”型。胡亥上台当皇帝后,曾经跟赵高谈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夫人生居世间也,譬犹骋六骥过决隙也。吾既已临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穷心志之所乐,以安宗庙而乐万姓,长有天下,终吾年寿,其道可乎?”在这样的人生理想的指导下,胡亥根本就没有打算好好当皇帝,他想的就是“不作为”,就是要快乐至死。这样,他留在史书上的事迹就非常“快乐”。长期不上班,“乃不坐朝廷见大臣,居禁中”;泡美女,“二世方燕乐,妇女居前”;看戏,“二世在甘泉,方作觳抵优俳之观”;整天打猎,还无故杀人,“日游弋猎,有行人入上林中,二世自射杀之”。像他这样作死,秦朝不亡才是奇迹。

杨广的情况则和胡亥正好相反,他是真心想当好皇帝的。可惜的是,他太想当好皇帝了,成了用力过度的“乱作为”型。在杨广仅仅十四年的皇帝生涯里,他至少干了三件动辄调动百万人的大事:

一是营建东都洛阳。这一大工程,每月役使民工约两百万人,从大业元年(605)三月到大业二年正月,仅仅十个月就建成!

二是修建京杭大运河。大业元年,杨广在营建东都的同时,征发几百万人,挖通济渠,连接黄河、淮河,同年又用十万民工疏通古邗沟,连接淮河、长江;三年后,征用河北民工百万余人,挖永济渠,通涿郡(今北京);又过两年,疏通江南河,直抵余杭(今杭州)。至此,前后共用五百余万民工,费时六年,大运河全线贯通。

三是三打高丽。尤其是第一次出征,“总一百一十三万三千八百,号二百万,其馈运者倍之。癸未,第一军发,终四十日,引师乃尽,旌旗亘千里。近古出师之盛,未之有也”。

他南巡江州,“舳舻相接,二百余里”;他北巡榆林,“发河北十余郡丁男凿太行山,达于并州,以通驰道”。把把都是大手笔,次次都是征用几百万人。

据《通典·食货典》记载,大业二年,全国的户口总和达到了8907536户,共46109956人,这是“隋之极盛”时期的数字。可以大致模拟计算一下:杨广当皇帝时的总人口为46109956人,而按照国家统计局最新发布的数据,截至2015年末,我国十六周岁以上至六十周岁以下(不含六十周岁)的劳动年龄人口为91096万人,占总人口的比重为66.3%。参照这一比例,杨广当时拥有的劳动年龄人口为3057万人。由于打仗、修河、建城不是女性能够承担的劳役,加之当时一般情况下女性是不计算劳动力的,我们再假设当时的劳动年龄人口男女比例为1:1,所以杨广手中实际上只有1528.5万男性可供使用。手上就这么点儿人可用,他就敢同时打大仗、兴大役、建大城,是不是有点儿用力过度?

李世民就认真吸取了杨广用力过度的教训,自己开创出了一条千古明君之路,属于心怀恐惧的“合理作为”型。

事实上,记录杨广上述事迹的《隋书》,就是由李世民手下的魏徵等贞观史臣所撰写的。对于杨广的用力过度,他们是这样评价的:

骄怒之兵屡动,土木之功不息,频出朔方,三驾辽左,旌旗万里,征税百端,猾吏侵渔,人不堪命。乃急令暴条以扰之,严刑峻法以临之,甲兵威武以董之,自是海内骚然,无聊生矣。

这其实也是李世民对杨广的总结。所以,李世民一直心存“二世而亡”的恐惧,为了“庶几保贞固”,吸取杨广用力过度的教训,他采取了“隋以富强动之而危,我以寡弱静之而安”的指导方针。这个指导方针说穿了就是,杨广当皇帝,纵欲而折腾,以“动”为主;李世民当皇帝,控制欲望而不折腾,以“静”为主。正是在这样的指导方针下,李世民“虚己厉求贤”,偃武修文,戒奢从简,轻徭薄赋,恢复经济,追求政治清明,才最终开创了“贞观之治”。

杨炎的鬼门关,两税法的阳关道

建中二年(781)十月,一位被贬往崖州(今海南海口)、时年五十五岁的官员,从长安出发,沿着驿路,一路向南。这天,他到达容州(今广西北流)以南三十余里的地方。只见两山夹峙,状若关门,驿路从仅仅宽约三十步的两山之间穿过,险峻之极。官员一打听,原来此地居然是“通三江、贯五岭、越域外”的咽喉要地,名叫“鬼门关”。还有个民谚说:“鬼门关,十人去,九不还。”鬼门关?那可是传说中人间和阴间交界的地方啊。官员再联系到自己的人生际遇,很是感慨,作了一首《流崖州至鬼门关作》:

一去一万里,

千知千不还。

崖州何处在,

生度鬼门关。

一去一万里:我这次被贬往崖州,大约要走一万里。诗人在这里并没有吹牛,《旧唐书·地理志》说崖州“至京师七千四百六十里”,真的差不多有一万里。

千知千不还:我知道,这一次可能就回不来了。

崖州何处在:崖州还不知道在哪里。

生度鬼门关:我竟然活着经过了一道鬼门关。

诗中这位官员慨叹,人人死后都要经过的鬼门关,他竟然能够活着度过,的确是难得的奇遇。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感慨。因为,他经过广西鬼门关的时间,距离他经过阴间鬼门关的时间,已经相当之近了。经过了广西鬼门关之后,他并没能到达流放的目的地崖州,而是在“去崖州百里”的地方,被从后赶上的皇帝诏命赐死,终年五十五岁。

他叫杨炎,那个为中国历史贡献了“两税法”的杨炎。这一首《流崖州至鬼门关作》,是他留在史上的绝笔诗。

一、仕途坎坷的名门之后

杨炎的曾祖父,叫杨大宝。杨大宝在武德初年,就已经是唐朝的龙门令了。“曾祖大宝,武德初为龙门令,刘武周陷晋、绛,攻之不降,城破被害,褒赠全节侯。”死在刘武周手上的杨大宝,就此成了大唐的烈士。

杨炎的爷爷杨哲、爸爸杨播,均未出仕,但都以孝行知名,得到朝廷“旌其门闾”、树立牌坊的奖励。受到爷爷和爸爸的影响,长大后的杨炎也以孝行闻名于世,“庐于墓前,号泣不绝声,有紫芝白雀之祥”。搞得灵芝和白雀都来捧场了,朝廷没有办法,只好又给他们家树了第三个牌坊,史称“孝著三代,门树六阙,古未有也”。

杨炎不仅孝顺,而且长得极帅,“美须眉”。明明可以靠脸吃饭的他,偏偏还很有才。一是擅长诗文,“文藻雄丽”,“文敌扬马”,那可是与扬雄、司马迁相匹敌的文笔;二是擅长画画,“画松石山水,出于人之表”,画艺那也是相当不赖。这样德才兼备的帅哥,岂能长居人下?自然是到处有人抢了。和当年大多数人不一样,杨炎没有经过科举考试,就直接被河西节度使吕崇贲辟为掌书记。

杨炎出仕的起点,相当不错。以今天的眼光来看,起步就是司局级干部,直接跨越科级和县处级。因为掌书记是节度使的主要幕僚,“掌朝觐、聘问、慰荐、祭祀、祈祝之文与号令升绌之事”。一般情况下,掌书记的迁转,要么在地方幕府系统内迁转为节度判官、节度副使,甚至节度使;要么进入中央,担任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拾遗、补阙或各部郎中这样的清望之官。

果然在不久以后,又帅又有才的杨炎上调中央,去了吏部任司勋员外郎,转任礼部郎中、知制诰,又迁中书舍人,进入了仕途升迁的快车道。大历九年(774),杨炎当上了副部级高官——吏部侍郎。

杨炎此时之所以官儿升得很快,是因为他得到了权相元载的赏识。杨炎与元载的关系之好,可以这样来描述:

杨炎在史上,只留下了两首诗,除了前面那首《流崖州至鬼门关作》外,还有一首就是《赠元载歌妓》。从这后一首的诗题就可以看出,元载与杨炎,那可是“一起嫖过娼”的铁哥们儿。

然而好景不长,到大历十二年三月,元载触怒了皇帝,出事了,唐代宗李豫“遣左金吾大将军吴凑收载及王缙,系政事堂,分捕亲吏、诸子下狱”。这时受到牵连倒霉的“亲吏”,就有杨炎。那位史无前例地在家中收藏近八万斤胡椒的宰相元载,真的把唐代宗惹毛了。唐代宗不仅派了“吏部尚书刘晏、御史大夫李涵、散骑常侍萧昕、兵部侍郎袁騕、礼部侍郎常衮、谏议大夫杜亚”的强大阵容来审他,而且“遣中使临诘阴事”,“责辨端目皆出禁中”。对元载的处理也极重,不仅杀他本人,杀他的妻与子,还罪及死人——“遣中官于万年县界黄台乡毁载祖及父母坟墓,斫棺弃柩,及私庙木主”。

很明显,是唐代宗一手整死了元载。而且这种整法,是恨之入骨的整法。对于杨炎这样的元载党羽,唐代宗本来也是打算下狠手一杀了之的。如果真是这样,杨炎在大历十二年就挂了,那么他在史上就只能留下一首《赠元载歌妓》诗了,至于建中二年(781)那首《流崖州至鬼门关作》,就彻底没戏了。

当时,幸亏主审的吏部尚书刘晏仗义执言,“法有首从”,“不容俱死”,杨炎这才被贬为道州司马。道州(今湖南道州)在唐朝是中州,道州司马为正六品以上的级别。

按照唐律,一般的流贬官员,本来还有三五天的时间收拾行装、告别家人的,“贬降官并令于朝堂谢,仍容三五日装束”。可是在皇帝穷治元党的大环境下,杨炎“自朝受责,驰驿出城,不得归第”。一路上“日驰十驿”,即日行三百里,还得在沿途驿站画押签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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