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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09 09:3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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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向以鲜

出版社: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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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聂家岩

我的聂家岩试读:

文前辅文

童年就像身体中的身体

陈腐血液中的新鲜血液——[比利时]弗朗兹·海仑

辑一 银卷尺

陟彼岐兮,瞻望欠兮。——《诗经·魏风》

银卷尺

在錾花的老银表面,芝麻的黑点

散布其间,如同星汉的暗物质

以腐蚀的语言和恒河沙痕

与记忆达成默契

父亲与之形影不离

仿佛随时准备丈量谷穗

麦芒的高度,或放学回家的孩子

山羊般跃过溪水的宽度

事实恰恰相反:卷曲的尺子

很少展露容貌,从祖父传下来的

小银盒,是父亲珍藏的一颗

不欲轻示于人的瑰宝

偶尔也会让儿女们握一握

当父亲郑重递出那团

亮如苍穹一隅的冬眠神物

我听到,沉睡的心脏在跳动

蛰伏在黑暗中心

并为数学或哲学问题所困挠

本是测量事物空间的工具

为何成了时间的见证者

父亲心里似乎早有答案

所以很少抖开斑斓的身躯

银色阴影中,时光的野兽

隐约留下线索

或许父亲一生

唯一测绘过的山川

是自己七十五年的苦厄

和最后要去的龙泉燃灯寺

在寂静的春天

打量尘封的银卷尺

仍然是我怀念的特殊方式

父亲,已退回到更小的银屋子

卷尺在握,万物皆有分寸

核桃世界

啊,老天呀,我可闭于核桃壳内,

仍自以为是无疆限之王。——莎士比亚

还是青涩的时候

我注意到一个现象

大多数果实躲藏

于叶底。像喜鹊躲藏

于谜语或丛林

一颗、一簇、一树

好多丰收的歌谣啊

苦味的星辰缀满枝头

整个聂家岩的夏天都卷入

一场关于核桃的宗教

层层包裹:翡翠的袍

斑驳黄金支撑起

思想的穹窿

并以造化运行方式

无限接近玄学的丘陵

那儿白雪经年,泉水绕屋

世界突然恍惚起来

孩子与老人相互叠映

唉!核桃啊核桃

时光雕琢的崎岖珍宝

当我再次凝视

掌中油亮的阡陌之美

心中升起无限敬意

仿佛从另一个角度

重新审核自己

香樟树

你的树和我的树的沉睡

仍然交融在黑夜里——博尔赫斯

把你叫做一棵树

我的心会莫名跳动不安

仅仅从生命形态来看

你确实只是一棵树

碧叶霜皮,根须一应俱全

和头顶的天空相比

十亩树冠还不算太辽阔

金枝停云,四季浓荫匝地

倾斜小院落仿佛一架

悉心蔽护的青瓦鸟巢

数人合围的躯干堪称雄奇

比杜甫讴歌的柏树还要摆谱

有人曾试图砍死你做成传世嫁妆

贼亮的刀锯在黛色峭壁映照下

显得苍白,那样不堪一击

而潜行交织的蟠根虺节

是聂家岩地下的绝对王者

控扼着所有的缝隙和水分

并以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

穿透小学操场,梯田及墓地

至于昼夜分泌的爱情或樟脑

造化独一无二的辛香瑞雪

不仅杀万千虫蚁于无形

假若配上黄连薄荷、当归槐花

则可以清心、明目、防腐蚀

当整个村庄都置于长风流苏

与狄安娜的伞形月色中

我的睡梦全是仁慈的叶子

全是母亲怀抱一样的影子

香樟树下的世界总是让人放心的

请宽恕我这样轻描淡写地

谈论故乡翠微的神灵

千百年来的毗沙门撑着一柄华盖

即使我满含热泪葡匐于麾下

也丝毫不能有所裨益

好吧,无比霸道的香樟树

青春不老的巨人手掌

我只能视你为一棵树

在燕翼一方生民的大树面前

再掏心掏肺的赞美都是陈词聂家岩

妈妈的菜园子

半个世纪以前,我们总是问

妈妈,为什么不搬到城里去?

所谓城里,就是比弹丸还小的曾家乡

或者略大一点的罗文镇

妈妈说,十八岁就到了聂家岩

这儿多好!有香樟树,有陈姨,有伯娘

有妈妈亲手糊出来的篱笆墙

还有,还有……

望着操场那边,妈妈呢喃着

还有那一片辛苦开垦出来的菜园子

妈妈伸出双手,透过阳光

大大小小的血泡发出宝石般的光泽

于是,我们继续住在聂家岩

继续读书,识字,跟着妈妈刀耕火种

问题摆在眼前,城市的灯火

仍然遥遥不可触及

直到半个世纪以后,直到前几天

我回鱼洞探望妈妈,从十八岁

到八十多岁啊,我才从妈妈那儿

得到答案:为了那片菜园子

只有在聂家岩,只有在那荒凉的乡村

才能开出一片相对自由的小天地

没有它,我们几个如狼似虎的小家伙

就得饿肚子,甚至可能饿死

马迹

早先的聂家岩

一定有段辉煌的驯马史

那道名叫跑马梁的小山丘

表明曾经良马驰骋

而今此地杂花生树

再也找不到狂奔的踪迹

仅从那道缓坡与弯道来看

仍堪称跑马射箭的天然较场

口述史也可资旁证

当过营长姨太太的任婆婆

闲坐时会讲起民国年间

如何如何骑马下重庆

这段人们最爱打听的

聂家岩与马相关的惊艳秘闻

我至少听了一百遍

后来也人去楼空再无响应

另一条线索更为古老

更值得稽考索隐

在大山背后的马蹄湾中

巨石之上深嵌着半圆裂痕

村里的博识者说

长着云翼的天马随仙人而去

蹄中轻烟尚未散尽

用手一扣会灼痛掌心

大自然的战鼓终于熄了

唯有星斗,不停转移走马的灯

马灯

用柴灰、旧报纸和破棉布

把金属支架与玻璃贝壳

反复摸得透亮

孩子们撒野峰谷时

晃动的灯影

比营长的快马还快

煤油烟味儿有些呛人

从聂家岩涌出的炽烈味道

才是世间无上妙品

群山的马眼啊

暴风雪再蛮横也无法吹熄

那一枝心猿意马的灯跑马梁

写字岩的牛蹄

写字岩边吃草的黄牛

再也无法吃草了

写字岩边奔跑的黄牛

再也无法奔跑了

我常常想起这一幕

一个孩子,为了表达

对知识的敬意

风雨兼程

桐树叶包好的礼物

悄悄放到妈妈的窗前

叶子里面的牛蹄

还滴着鲜血

牛粪如烟

嗯,我在路易斯安那铲粪。——巴顿

在所有的动物粪便中

我唯一能接受的是牛粪

它不仅与传说的黄金有关

更与低矮的房屋有关

还是治疗冻伤的良药

聂家岩的牛群三三两两

黄牛最英俊,松林间撒野

浓墨的水牛和孩子们欢叫着

点染外公守护的池塘

大地馈赠无所不具

裹着青草和麝香的气味

各种颜色的甲虫出入其间

来自于反刍与回忆的世界

每一个腐朽角落

都被太阳烤得透亮

这就不难解释牛粪的黄昏

为何如此壮丽又暖心窝

值得思考者:燃烧的光芒

常常来自于卑下之物

甚至是俯仰即拾的脏东西

犹记得和伙伴的快乐游戏

将手中余温未消的粪团

像酷毙的巴顿将军一样

使劲儿摔到老墙上

牛的力量已转化为潜伏火星

只需一根瘦小的火柴

就足以点燃童年的落日孤烟

牛背上的风

风爬上牛背

羽箭爬满雕弓

风爬上牛背

雕弓爬满乌云

风爬上牛背

乌云爬满牛蹄

风爬上牛背

牛蹄爬满泪水

风爬上牛背

泪水爬满乡村牛背上的风

狮娃儿

狮娃儿并不是

一对人的孩子

而是一对清代

雕成的石狮子

两只硕大的头

相互对望

舌尖翻卷着

活动的珠子

屁股雕得平坦

以便承受住

整个堂屋的

万钧重量

这种设计思路

于匠心之中

颇显残忍

淘气的孩子

哪怕是

狮子的娃儿

也不应该承担

如此的责任

好几次打电话

想问问狮娃儿

大厦之将倾

狮娃儿,你好吗

雪夜火塘

雪压群山的除夕

聂家岩小学的火塘

跳动一簇簇热血英雄

父亲的酽茶

酽茶中的水浒或三国

只是其中一部分

全家人都在等待

最明亮的一部分

最红火的那一部分

妈妈停下手中的针

这时,骑着驯鹿的

李显荣叔叔来了

每年除夕,李英雄

准时送来珍藏的树疙瘩

送来满屋燃烧的黄金

在雪夜,只有来自

树根深处的遒劲火焰

才能温暖全世界

谷垛

对于收获的渴望

凌驾于众神之上

不是因为:稻谷

比黄金更珍贵

比太阳更热烈

而是因为:稻草

孩子们的稻草

一直堆向云霄

扇形的暮色

围绕着古树一圈

一圈打开

接着,冬天来了

孩子们搭建的

雄伟金字塔

被牛羊一口一口

吞进庞大的胃里

亮瓦

为了抵御黑暗和雨雪

聂家岩的很多屋顶

在青瓦纵横的苍苔之间

都镶嵌着一片亮瓦

长方形的玻璃

烧制成瓦的弧形

将阳光、星光或云烟

略微放大,笔直衍射下来

悬在空中的透明舞台

寂寞是唯一的主角

孩子,麻雀或跳跃的猫

都只是短暂的剪影

短檠

微弱的金色

向上和四周生长

低矮中吸取能力

裹着爆破的繁响

以隐藏方式

回到事物中央

短促的向日葵

阴影也浸透阳光

[注]“短檠”即短颈油灯,聂家岩的照明工具之一。唐韩愈《短灯檠歌》说:“长檠八尺空自长,短檠二尺便且光。”

细斧

在故乡聂家岩

我最想得到的不是糖果

或崭新的课本

在故乡聂家岩

我最想得到的,是一把

细小斧头

细到可以放在巴掌上

细到可以放在耳边

细到可以含住

但必须具有斧头的

一切形式之美

斧头的一切功能

直到我离开聂家岩

直到今天,我也没有得到

一把迷人的细斧

火柴盒

整个村落

整个聂家岩的火种

维系于最后一根火柴时

那种神圣的感觉

我曾体会一次

一次

就足以决定一生的亮度

左手握住盒子侧面

右手拇指和食指

夹着苍白的木材

高速摩擦的瞬间

得加倍小心:致命的

呼吸,可能毁掉一切

当游丝般的火苗

在灶膛里逐渐强大

燎原之势,真美

我看见火光中的泪水

不是来自眼眶

而是来自高加索的峭壁

春雷

不在天上滚

也不在头上炸

而是紧贴着耳朵

贴着耳膜

透明的爪子

拨开一丛丛汗毛

以声音和速度

之槌轮番起舞

宇宙的重金属

全都聚集于此

都来耳中怒演

聂家岩乐谱

直到把自己耳朵

万物的耳朵

敲打成一面面

春天的战鼓

挑水的距离

挑水的路上

妈妈遇见一个孩子

饥饿使他不能够站立

妈妈汲满井水快步返回

盛满井水的木桶倒了

盛满苍穹的井水枯了

苍穹之下,美丽的孩子

静静地走了

人的生命有多长

比井水的源头还要长

人的生命有多短

比挑水的距离还要短

坟梯子

明清时代的彩绘古坟

雕着车马、楼阁和忍冬纹

大部分已经模糊

青苔中的颜体尚可阅读“一轮明月照斯人”

可是,连明月也暗了

还能怎么照耀

只剩下一排石梯子

从“明月”故乡铺向高空

聂家岩的人叫做:坟梯子

每天都有人踏上这条

神秘的幽径

可是,连梯子也散了

还能怎么上升

柏木

外公摸着柏木说

如果哪一天有了响动

就是打开的时辰

我用小手用力拍击

柏木的侧面,里面传出

一阵阵山谷回声

整个聂家岩小学

都激荡着那由弱

及强的虎啸与龙吟

黄昏中的柏木

沉睡着柏木的聂家岩小学

如同一架巨型管风琴

松树的火

无数的小手

从黑松林的眼睑掏出

一堆半透明的盐和糖

结晶的泪滴

散发着比整座森林

还要香得多的死亡气息

只要闻到

沁人心肺的香气

再长的寒夜也无所畏惧

松树的火

珍藏在时间深处的种子

总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暴烈

梦花树

妈妈领着孩子们

来到聂家岩操场一角

那儿有一丛名字好听的小树

上面结满了花朵和疙瘩

妈妈让孩子们

背对着跪在小树的前面

反手将柔韧的枝条

挽成一个8字形的疙瘩

妈妈告诉孩子们

一个疙瘩代表着一个梦

我们转过身来,细数着

一串串星星般的疙瘩

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

梦花树啊,多么想让妈妈

带着我们,跪下,再挽一个

永远也解不开的花朵或疙瘩

一根绳子

从老棕树身上

剥下一层层裂开的衣裳

再从经纬中抽出缕缕

金黄色光芒

手中的竹轮不停地旋转

一根拇指粗细的绳子

带着龙蛇的野蛮气质

盘踞在聂家岩中央

穿过水牛的鼻孔

晾过被褥、布鞋、烟叶

还被用来凶狠地捆过

父亲瘦弱的手腕

谢幕的时候到了

出身富农的任元礼叔叔

用一根快要朽掉的绳子

就把哮喘的残生挂向天堂

影子屋

聂家岩的每个地方

每条粘着蛇皮的山洞

毎片青蛙密布的漩孔

毎块麂子飞过的石头

我都钻过,摸过

只有一个地方除外

在嗑血的李主任隔壁

又小又黑的影子屋

里面有副朱红架子床

和一部坏掉的楼梯

那儿是孩子的禁地

也是勇敢者的雷池

迄今还记得人们

谈及此一神秘空间的

神色和窃窃耳语“从梯子上飘来的影子

美死了,美得要死人”

乌龙传

乌龙是一条狗

陶潜说:会稽张然

养一狗,甚快,名乌龙

我说的是另一条

聂家岩的乌龙

与沉默的乌金或闪电

相似,乡村安全守卫者

天然带有几分神性

乌龙能够闻到

所有危险的气味

黑暗中强盗的气味

黄昏里鬼的气味

望着巨大的饭团

比珍珠亮,比雪好看

这一次,乌龙从中闻到了

死亡的气味

乌龙倒,玉山倾

古老的杀戮智慧

隐藏于饭团的笋壳刺

猛烈地扎进喉咙

扎进血管扎进毛孔

扎进无比纯善的灵魂

扎痛聂家岩每一根

饥饿的神经

辑二 闹钟散

孤独,我的母亲

请再告诉我,我的生活——[法]德·米洛兹

闹钟散

母亲以红色蘸水钢笔

在方格子作业本上划过

聂家岩的暗夜,然后把一只

拳头大小的圆脸闹钟

从板壁上取下握于胸前

熟稔地拧住巧妙的机关

沿着反时针方向旋转几圈儿

并随手关上纸糊的旧木窗

蛙鼓乱击的小学才落下帷幕

天气放晴时,母亲也会在正午

将闹钟置于走廊前

依照青瓦及槐树的晷影

去校正时针和分针的位置

要么向前拨,要么向后拉

闹钟的背面长着几只

时间的旋扭:它们掌握着

快和慢,春与秋

仿佛大地深处探出的小耳朵

撑破比薄暮更薄的玻璃罩

倾听不断退后的炊烟

苍茫的谜语,催促一只猫

冒着必将被母亲惩罚的风险

将嘀嗒作响的尤物衔至阁楼

我试图弄清这部寻常

但充满古典气质与玄学

精神的机械,和晨昏、雨露

以及果实之间的关系

如果拆开甚至毁掉

控制着偏僻之地作息与欢乐的

小家伙,淘气又伤感的暑期

繁星蔽月的流光

会不会戛然而止?

事实上,杀死一只时间的动物

远比杀死一只黄鼠狼,敲开

一颗青核桃要困难得多

当我用剪刀、牙齿和羊角锤

奋力揭下金属的硬壳时

才发现,拆散一部闹钟

等同于拆散一个旧世界

满腔多么复杂又精密的组织啊

齿轮、链子、发条、螺丝、锈蚀

各种各样的高低错落

无法理解的绷紧与松弛

正与反的力量灌注其中

如空明的血液奔流于丘壑

直到今天,我仍记得

深锁的弹簧被打散时的惊惶

那完全就是一条

幽闭的,韬光养晦的蟠龙

急速扩张的金色鳞片

照亮尘封的课本,虽然尚不认识

里面的任何字与词——

我确信那一刻,六岁的孩子

负荆向母亲赎罪的小精灵

已触及致命的秘密

穿云箭

近半个世纪前的夏夜

让人想痛哭一场的夜晚

贫穷中的万峰环绕

今天再也无法相遇

烟霞山和覃家坝河

聂家岩的瓦舍、墓园

和恐惧 一齐被母亲

怀中的新月镀亮

父亲斜倚在破竹椅上

旁观着儿女们的游戏

我和弟弟神色庄重

俨然古代部落的猎手

虚拟着稍纵即逝的麂子

獐子或别的可疑动物

在水银乱泻的操场浮现

汗青弓紧绷麻绳弦

速度之外,最迷恋的

是那种弦外之音

晚风之中的弓弦振荡

比蜜蜂翅膀的轰鸣短暂

却微妙,更易激动心灵

悲凉中蓄积力量

童年沙场,出征的旋律

从脏兮兮的小手弹射

高粱箭杆掠过柳枝剪影

我们从父亲口中知道

世上原本还有一张

神气十足的箭

从陈塘关劲射天下

即使是高不可及的太阳

或隐居深渊的龙王

均为三太子的靶心

父亲娓娓道来的故事

让手中的武器突然

变得羞涩又寒酸

却唤醒沉睡的想像力

我和弟弟在睡梦中

踏着哪吒的箭锋勇往直前

第一次接近了苍穹

并试图领略无限的含义

父亲轻掸夏夜的尘埃和露水

母亲则躬身拾起散落地上

被抛弃的火烧竹制玩具

用衣襟细心包裹起来

像包裹一个弦月变化的秘密

于父母而言,睡梦中的孩子

艰难拉扯成人的儿女们

才是她穿云痛心的箭

角恋

在弯曲和变化中

时光潜入螺旋隧道

只要切开坚硬的顶端

就能发出鸣叫

我于此类事物之迷恋

已达极限:水牛角

黄牛角、山羊角

用棕榈叶编成的号角

所有的角

都带着骚味道

骚得心儿痒,最骚的

是鼓满风的嘴角

有一次,当我贴进

一条耳中暗道(这也是一种角

向内部生长的角)

用力吹出一股暖流

我听见了大海的咆哮

纸飞机

把小学语文课本

最好看那一章

最善飞的那一篇

画有大雁的那一页

悄悄撕下来

哥哥手绘示意图

辅以纯洁物理学原理

彩色粗纤维纸张

折成一只扇面的鸟

一架战略轰炸机

切进蔚蓝之前

还得向尖锐头部吹入

一口巫术的气息

吹入生命的滚滚热浪

成为第一推动力

折叠的凌风壮志

折叠的聂家岩剪影

一百次,滑落虚谷

却有一百零一次

从烟霞山的漩涡

返回小学语文课本

课本中的插图

返回大雁的翅膀

翅膀下的气流

返回我的嘴唇

竹电话

以铜丝作电缆

以竹筒作听筒

以雄鸡的羽毛

作振动扩音器

再加上点距离

加上孩子渴望

与大世界沟通

的本能,一部

聂家岩时代的

简陋通讯设备

在两只耳朵间

传递着,微风

翅膀、惊喜和

咒语般的对白

你好,我听见

你好,我梦见

照水井

我的轻微恐水症

来源于聂家岩那口

用青石条砌成的

老水井

所有的聂家岩孩子

都被告诫:切勿

靠近,又深又陡

又清澈的地方

禁忌,常常构成

一种巨大的诱惑

我隐秘地看见

一片椭圆的水

并从中看见了

反方向的云朵、落叶

鸟群,不断向下

向水底踊跃

只有一样事物

向上漂,镜中人鱼

或脸,越接近水面

就越接近心跳

落日瓶胆

放学回家路上

突然出现一道光

从溪水对岸扫过来“银子,银子!”

被幻想烧昏的同学

一边奔跑一边惊叫

一定是银子,只有

银子才让人发狂

当我们奋不顾身

扑向黄昏中的阿里巴巴

才发现,哪儿有什么

银子,银子

落日下的镀银碎片

一堆瓶胆残骸或镜像

将整个孩子的山谷

照耀成无尽宝藏

从未见过银子的

眼睛比银子还亮

泉水引

将悬崖渗出的泉水

引至上学的小路边

这种微型引水工程

充满了结构的玄机

首先你得曲尽转折

要在棕榈叶子之间

在石头与青苔之间

寻找到错落的美感

然后是角度和平衡

当泉水从高处落下

砸在叶脉上,还要

听得见叮咚的响声

做一个认真的孩子

真不容易,做一个

具有水利设计感的

孩子,那就更难了

经过一番营造法式

苦命的太阳,终于

看见自己的杰作像

一条翠蛇蜿蜒而下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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