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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1 17: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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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爱尔兰]洛德·邓萨尼(LordDunsany)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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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伽纳的诸神·译言古登堡计划

裴伽纳的诸神·译言古登堡计划试读:

裴伽纳的诸神

·译言古登堡计划

作者:[爱尔兰]洛德·邓萨尼(LordDunsany)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5-05

本书由中信联合云科技有限责任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裴伽纳的诸神序言

初始之前,命运和机遇在迷雾中掣签,以此来决定谁是游戏的掌控者。赢的一方大步穿过迷雾,走到玛纳-尤德-苏塞面前,说:“现在为我创造诸神吧。因为我赢得了掣签,这场游戏将属于我。”是谁赢得了掣签?穿过初始之前的迷雾,来到玛纳-尤德-苏塞面前的是命运还是机遇?——无人知晓。引言

当奥林匹斯山上有神明立足之前,或者说在安拉还没成为安拉的时候,玛纳-尤德-苏塞就曾劳作、休憩。

裴伽纳之上有蒙、斯什、基布,以及所有这些次代神明的创造者玛纳-尤德-苏塞。除此之外,我们还信奉若恩和斯利德。

自古相传,世间万物都是次代神明劳作的产物,只有玛纳-尤德-苏塞除外。他创造了诸神,并在那之后开始休憩。

人们不可对玛纳-尤德-苏塞祈祷,只可对他所创造的诸神祈祷。

但是,玛纳-尤德-苏塞终将忘记休憩,再次创造出新的神明与其他世界,摧毁之前所创的诸神。

诸神与诸世界便将烟消云散,唯余玛纳-尤德-苏塞独存天地之间。鼓手斯卡尔

玛纳-尤德-苏塞造出诸神和斯卡尔之时,斯卡尔造了一面鼓。他打起鼓来,仿佛要永生永世这么击打下去。玛纳-尤德-苏塞创造了诸神,已然疲倦不堪,又听见斯卡尔的鼓声,只觉昏昏欲睡,终于陷入沉眠。

诸神见玛纳休息了,全安静下来。除却斯卡尔的鼓点,裴伽纳再无半点声息。斯卡尔坐在玛纳-尤德-苏塞双足之前的迷雾中,凌于裴伽纳的诸神之上,敲击着他的鼓。有人说,诸世界与恒星不过是斯卡尔鼓点的回声;另一些人则说,它们是玛纳-尤德-苏塞因斯卡尔的鼓点而产生的梦境,就如同被歌声搅扰了睡眠的人会做梦一样。但是无人知晓答案——有谁听到过玛纳-尤德-苏塞的声音呢?又有谁见过他的鼓手呢?

因为诸神的目标尚未实现,不分寒暑,无关晨昏,斯卡尔一直敲着他的鼓。有时他的胳膊没了力气,可斯卡尔仍继续击鼓,让诸神可以做他们的工作,让诸世界可以继续运转。因为要是他暂停一瞬,玛纳-尤德-苏塞就会苏醒,诸世界与诸神将不复存在。

然而,当斯卡尔的手臂最终停止击鼓,如山洞中响起惊雷一般,寂静将会令裴伽纳为之震惊,玛纳-尤德-苏塞也将停止休憩。

那时,斯卡尔将负起他的鼓,走向诸世界之外的虚无;因为那就是终结,而斯卡尔的工作已经结束。

在那儿或许会崛起另一位神明,斯卡尔或许会侍奉他;又或许斯卡尔会就此逝去。但是对斯卡尔来说,这些都无关紧要,因为他已经做完了斯卡尔的工作。创世纪

玛纳-尤德-苏塞造出众神之时,除却诸神,别无他物。诸神坐在时间的中央,因为他们过去与将来的时间等长,而时间无始亦无终。

裴伽纳没有热、没有光,除却斯卡尔的鼓点,也并无声响;裴伽纳更是一切的中心,它的上即是下,前即是后。

然后,诸神造了各自的徽印,用手势交流,唯恐惊扰了裴伽纳的寂静。诸神用手互相示意:“玛纳休憩之时,让我们创造世界自娱。让我们创造世界、生死、天空的颜色,只要不打破裴伽纳的寂静就好。”

于是,诸神皆抬手,结出各自的徽印,创造了诸世界与恒星,点亮了天穹中的星宫。

然后,众神说:“让我们造一探寻者,令它求索众神创世的原因,却永远找不到答案。”

于是,诸神都抬起手,结出各自的徽印,创造了闪耀者。它拖曳着明亮的尾迹在诸世界的尽头之间探寻,历经百年方得折返。

人啊,当你看见彗星,应当知晓在你之外另有一探寻者,亦从未找到答案。

然后,依然用手势,众神说道:“要有一个守望者去观察。”

于是他们创造了月亮,使它的脸因山峦皱缩,为千谷残破。它用苍白的眼观察着次代神明们的游戏,在玛纳-尤德-苏塞休息的时候一直守望着;守望着、凝视着一切,并保持沉默。

然后,诸神说:“让我们创造一个休憩者。一个在这变动不居中的恒常之物。它不像彗星般寻寻觅觅,也不像世界般行行役役;玛纳休息时,它也一同停驻。”

于是,他们创造了万世不易之星,将它安放于北方。

人啊,当你看见北极星,当知它与玛纳-尤德-苏塞一同休憩,亦可知宇宙之中,仍有凝驻之地。

最后,众神说:“我们创造了世界和恒星,创造了探寻者和守望者,现在,让我们创造思考者吧。”

于是,诸神抬手结印,创造了地球,让它去思考。

地球便诞生了。诸神的游戏

诸神的第一轮游戏之后,已经过了一百万年。玛纳-尤德-苏塞仍在休憩,此刻仍在时间的中央,诸神仍在以万千世界为戏。月亮在观察,闪耀者在探寻,又一遍遍折返回探寻之中。

基布对诸神的第一轮游戏心生厌倦。于是他在裴伽纳抬起手来,结出基布之徽印。地球上便布满了兽类,供基布戏玩。

基布便开始以百兽为戏。

其他的神明用手互相示意:“基布做了什么?”

他们对基布说:“地球上那些东西是何物?它们移动,却不像诸世界般旋转;它们像月亮般观察,却不发光?”

基布说:“此乃生命。”

诸神却彼此说:“既然基布造了兽类,他终有一天会造出人类,而这将危及诸神的秘密。”

蒙对基布的创造感到嫉妒,便把死亡降到百兽头上,却无法令它们灭绝。

诸神的第二轮游戏过去了一百万年,此刻仍在时间的中央。

基布对第二轮游戏感到厌倦了,便在万物之中抬手,结出基布之印,创造了人类:他从兽类中造了人,地球上便布满了人类。

这让诸神极度担忧诸神的秘密。他们在人类与其愚昧之间置了一扇纱障,让人难于理解它。蒙也开始忙于带走人的生命。

但是,当其他神明看到基布在玩他的新游戏,他们也来玩起这游戏。他们会一直玩下去,直到玛纳醒来斥责他们:“尔等作甚,竟以世界、恒星、人类、生死为戏?”在玛纳-尤德-苏塞的大笑中,他们将为自己的玩乐而羞惭。

基布率先打破了裴伽纳的寂静,像人类一样开口说话。

所有其他神明都对基布感到愤怒,因为他开口说话了。

裴伽纳之中,诸世界之上,自此之后便再无寂静。诸神之歌

诸神的歌声传了过来,他们唱着诸神之歌:“我们是神;我们是玛纳-尤德-苏塞的小游戏,玩乐之后,他已把我们忘记。“玛纳-尤德-苏塞创造了我们,我们创造了诸世界与恒星。“我们以世界、恒星、生死为戏,直至玛纳苏醒,斥责我们:‘尔等作甚,竟以世界与恒星为戏?’“世界与恒星的存在多么重要,然而玛纳-尤德-苏塞的笑声将摧毁这一切。“当他最终从休憩中苏醒,嘲笑我们以世界与恒星自娱,我们将立即把它们弃置身后,诸世界便不复存在。”基布的话(诸世界生命的缔造者)

基布说:“我是基布。我不是别人,正是基布。”

基布就是基布。基布是他不是别人。请相信!基布说:“早先的时候,的确非常早的时候——只有玛纳-尤德-苏塞。玛纳-尤德-苏塞在诸神出现之前就存在,也将在他们消逝之后继续存在。”

基布说:“诸神消逝之后,诸世界将不复存在,无论世界是大是小,结局都是一样。”

基布说:“玛纳-尤德-苏塞将孤身一人。”

既已书写在册,就相信它!难道它没有被写下来?难道你比基布更伟大?基布就是基布。关于斯什(时间毁灭者)

时间是斯什的猎犬。

斯什出行时,时间遵照斯什的命令,跑在他的前面。

斯什从不后退,也从不停留;对曾经知晓的事物,他从不怜悯,也从不回顾。

斯什的身前是基布,身后是蒙。

在斯什面前,一切都欣欣向荣,而在他的背后,万物凋零残破。

斯什一路前行,从不停留。

曾经,诸神像人类一样在地球上行走,像人类一样开口说话。他们曾经待过的地方是沃纳斯-玛怀。而今他们已不在那儿漫步了。

沃纳斯-玛怀是地球上最美丽的花园。

基布是仁慈的,蒙没有对它抬起手来,斯什也没有用时间攻击它。

沃纳斯-玛怀坐落在一座山谷之中,朝向南方。斯什年轻的时候曾在山坡上的花丛中休憩。

从那儿,斯什走入世界,毁灭都市,驱使时间攻击万物,用锈迹和灰尘摧折它们。

时间,那斯什的猎犬,吞噬万物。斯什让藤蔓攀爬,让野草丛生,灰尘从他手中落下,覆满庄严堂皇之物。他让时间攻击一切,只放过他年轻时休憩过的山谷。

在那里他勒住他的老猎犬时间,在花园边蒙收住他的脚步。

沃纳斯-玛怀依然朝向南方,依然是花园中最美的一个,花儿依然长在山坡上,就像诸神年轻时一样;甚至连蝴蝶也依然生活在沃纳斯-玛怀。因为尽管诸神对其他事物从不怜悯,但对自己最初的记忆,他们还是心怀仁慈。

沃纳斯-玛怀仍然朝向南方;但如果你能找到它,那你比诸神都要幸运,因为他们而今已不在沃纳斯-玛怀漫步了。

有一次,一个先知以为他隔着群山看见了它,看见了那无比美丽的盛放着鲜花的庭院。但斯什站了起来,遥遥指向他,并放猎犬去追他。从那以后,猎犬就一直追逐着他。

时间是诸神的猎犬;但是故老相传,它终有一日会转头扑向它的主人,试图噬灭诸神。它独独不会攻击玛纳-尤德-苏塞——诸神皆是他的梦境,一场悠远的长梦。斯利德的话(他的灵魂居于海边)

斯利德说:“不要让人们对玛纳-尤德-苏塞祈祷,谁可以拿凡人的悲愁打扰他?谁可以用地球上千家万户的哀伤触怒他?“也不要让人们对玛纳-尤德-苏塞献祭。因为,对他这位诸神的创造者来说,祭品与祭坛能带来什么荣耀呢?“向次代神明们祈祷吧,他们是行动在现在的神明;玛纳是行动在过去的神明——他的工作已经完成,正在休憩。“向次代神明们祈祷吧,祈望他们能够听到。然而,次代神明们又有什么仁慈可言呢?正是他们创造了死亡与痛苦。或者,难道他们会为你们勒住他们的老猎犬时间?“斯利德不过是个次代神明。但斯利德就是斯利德——这已被写下,已被言说。“因此,对斯利德祈祷吧!不要忘记斯利德,当你最为渴望死亡的时候,斯利德或许不会忘了把它赐给你。”

地球上的人类说:“地球上回荡着一段旋律,仿佛有一万条溪流在一齐唱歌,为了被它们抛弃在山间的家园歌唱。”

斯利德说:“我是流水之主,泛着泡沫的急流与静水都归我管辖。我掌管着全世界的水以及所有积聚在山间的长溪;但斯利德的灵魂在海洋里。地球上所有的流水都奔向那儿,所有河流都终结于海洋。”

斯利德说:“斯利德的手玩弄瀑布,斯利德的脚迈下河谷,斯利德的眼从平原的湖泊中向外张望;但斯利德的灵魂在海洋里。”

斯利德在人类的城市里备受崇敬。森林间、平原上,条条水径多么美丽;他在山中舞蹈,那儿高高的溪谷多么怡人。但斯利德不会被堤岸束缚——只要斯利德的灵魂在海洋里。

在那儿,斯利德可以在阳光下休息,向着他上方的诸神尽情微笑。相较于那些统领世界、掌管生死的神明,他要开心得多。

在那儿,他可以闲坐微笑,或攀上船只,或是心满意足地绕着岛屿发出呜咽与叹息之声——他是个吝啬的财主,拥有的宝石与珍珠比任何传说里提到的都要多。

在那儿,当斯利德欣喜若狂的时候,他可以举起他巨大的手臂,或是甩动他有力的头颅,拖着蜿蜒数英寻的长发,为失事船只放声高唱狂暴的挽歌。他用他全部的存在去感受斯利德摧毁性的力量,摇撼海洋。于是,海洋像是临战前夜的勇猛军团,狂热地为他们的领袖欢呼,在风的吹袭下积聚力量,一同咆哮着,追随着,歌唱着,摧毁着,去征服万事万物——这全都是遵照斯利德,这位灵魂居于海中的神明的命令。

鉴于神明情绪万千,当斯利德的灵魂安闲的时候,海洋平静;同样,如果海上卷起风暴,说明斯利德的灵魂正遭烦忧。因为斯利德坐在裴伽纳的高处,所以他的身影能同时出现在许多地方。无论水在哪儿流动,无论水在哪儿静息,那里都有斯利德在沿着河谷漫步——但斯利德的声音与呼唤来自海洋。不管是谁听到了呼唤,他都必须追随于它,把所有稳定的事物抛在身后;在斯利德的喜怒哀乐之中,他必须永远陪伴着斯利德,直到抵达海洋方得安歇。

前方是斯利德的呼唤,背后是家乡的山川,十万之众奔赴海洋。以神明哀哭他子民的悲声,斯利德为他们的骨骸哀悼。即便是内陆的溪流听到了斯利德遥远的呼喊,全都会抛却草地和树木,奔向斯利德汇聚之所。它们为斯利德喜悦之事而喜悦,一路唱着斯利德之歌,就像当最终的时刻来临,所有人类的生命也将这般将汇聚于玛纳-尤德-苏塞足下。蒙的事迹(裴伽纳与世界边缘之间一切死亡的主宰)

蒙一路前行,横跨地球,进出城市,穿越平原。有一次,他在路上碰到了一个人。蒙说:“我是蒙!”那人深感畏惧。

蒙说:“过去的四千万年是否让你难以忍受?”

蒙又说:“将要来到的四千万年不会更难忍受!”

然后,蒙对他结出蒙之徽印。从此人类的生命不再被桎梏于四肢之中。

箭矢坠地之处就有蒙存在。他亦存在于人类的房舍与都市之中。每时每刻,蒙无处不在。但是他最喜欢在黑暗与寂静中行走,暗夜与黎明在裴伽纳与诸世界之间的大路上相逢前片刻,风止息时他走在河畔的迷雾之中。

有时,蒙走进穷人的茅屋;蒙也会在帝王面前深深鞠躬。然后,穷人与帝王的生命都飘散到世界上。

蒙说:“基布赐予每个人道路,让他们在地球上行走。每条路上都有许多转角,在某一个转角背后就坐着蒙。”

有一天,一人走在基布赐予他的道路上,突然遇见了蒙。蒙说:“我是蒙!”那人喊道:“啊,我之所以选择这条路,是因为如果我走其他任何路,都不会碰到蒙。”

蒙说:“如果你能走其他的路,《万物纲纪》就是另外的样子,神明也不再是这些神明了。当玛纳-尤德-苏塞忘记休憩,再次创造新的神明之时,或许他们会使你重临世间;那时,你或许可以选择别的路,且不会遇见蒙了。”

然后,蒙结出了蒙之徽印。那人的生命带着昨日的悔恨、过往的哀愁和被遗忘之事流逝而去——去往只有蒙才知道的地方。

蒙向前走去,肩负分离生命与血肉之躯的任务。蒙遇到一个人,看到蒙的阴影令他悲痛欲绝。而蒙说:“在蒙之徽记面前,你的生命将飘离此地,你的哀愁也将在生命断绝时消失。”但那人呼喊道:“噢,蒙!请稍停片刻,不要现在就对我结出蒙之徽记,因为我在尘世上还有家人。尽管悲伤会因蒙之徽记离开我,却会伴随他们。”

蒙说:“对神来说,每一刻都是现在。在斯什抛掷掉诸多年月之前,你的家人对你的悲伤就会像你的悲伤一样消逝。”于是,那人看见蒙在他眼前结出了蒙之徽记,而这就是他所见到的最后一件事了。祭司之歌

这是祭司之歌。

这首歌属于蒙之祭司。

这是祭司之歌。

蒙之祭司整日都对着蒙大声呼喊,而蒙却还是听不到。那么,众生的祈祷又能带来什么好处呢?

不如把礼物献给祭司,把礼物献给蒙之祭司。

这样,他们会以更大的声音对蒙呼喊,比他们惯常的呼喊都要响亮。

这样,蒙或许就会听见了

蒙的阴影将不再落在众生的希望之上。

蒙的步履将不再使众生的梦境阴郁。

众人的生命将不再因蒙而消散。

把你的礼物献给祭司,把礼物献给蒙之祭司。

这是祭司之歌。

这首歌属于蒙之祭司。

这是祭司之歌。林庞-通的话(欢笑与吟游歌手之神)

林庞-通说:“诸神之道奇哉怪也。花朵生长又凋谢;诸神这么做或许是很明智的。人类从婴孩长大,不久死去;这或许也是很明智的。“但诸神却按照古怪的纲纪游戏。“我将给世界送去玩笑与一丝欢乐。当死亡遥远如群山紫色的边缘,或当哀伤遥远如夏日晴天里的雨水,向林庞-通祈祷吧。但当你老了,或是在你死前,不要向林庞-通祈祷,因为你已经变成了他所不理解的纲纪的一部分。“出门去观赏星夜吧,林庞-通将和你一起舞蹈。他从诸神还年轻的时候就开始舞蹈,他是欢笑与吟游歌手之神。要不就给林庞-通献上一个玩笑。只是不要在忧伤时向林庞-通祈祷,因为他是这么说悲伤的:‘诸神这么做或许是明智的。’可是他并不理解悲伤。”

林庞-通说:“我不及诸神;因此,向次代神明们祈祷,不要向林庞-通祈祷。“尽管如此,在裴伽纳与地球之间,还是飞舞着千万个祷告。它们用翅膀在死亡脸上扑打,却从未有一个止住了打击者的手,也没有一个停住了无情者的脚步。“大声祈祷吧!或许在千万祈祷失败的地方,你的祈祷能够成功。“林庞-通不及诸神,也不能理解他们。”

林庞-通说:“为了避免人们看着一成不变的天空对这伟大的世界心生厌倦,我将在天空涂满我的图画。只要时日尚存,我将每日涂画两次。当一天从黎明之乡出现,我将涂上蓝色,好让人们看到,为之欢喜;当一天落入夜晚,我将再次在蓝色上涂画,免得人们伤悲。“这微不足道,”林庞-通说,“对神来说,给世间的人类一些欢愉真是太微不足道了。”

林庞-通发誓,只要时日尚存,他的图画将永不重复。他以诸神永远无法违背的裴伽纳诸神之誓立下了这样的誓言。他把手放在每位神明的肩上,凭着他们眼眸后的光芒许下誓约。

林庞-通诱取了溪流的旋律,窃走了森林的赞歌;风为了他在荒凉之地哭嚎,海洋为了他唱起它的挽歌。对林庞-通来说,在青草摇曳的声音中,在人类哀恸的声音中,在他们快乐的叫喊中,都有音乐存在。

在人迹未至的深山里,他用山雕出了他的管风琴。当风,他的仆人,从四面八方而来,他便在那儿演奏出林庞-通的旋律。然而,那起于夜间的歌声却如河水般流淌开来,蜿蜒穿过整个世界。世界各地的人群中一有人听见,便立即和着那直抵灵魂的音乐放声歌唱。

或者有时候,林庞-通在黄昏中漫步,人类听不到他的脚步,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林庞-通走出深山,来到音乐之城中,站在吟游歌手背后,在他们头顶上来回摆手。吟游歌手们便致力于他们的工作,乐音响起。欢乐与旋律充满了音乐之城,却没有人能看见站在吟游歌手背后的林庞-通。

而当吟游歌手们睡去,欢笑与旋律也沉寂之时,在那黑暗之中,林庞-通穿越黎明前的迷雾,返回到他的深山之中。关于尤哈内斯-拉海(小小梦境与幻想之神)

尤哈奈斯-拉海是小小梦境与幻想之神。

他整夜都在把小小的梦境从裴伽纳散播到地球上,使地球上的人类心情愉快。

他把小小的梦境分发给穷人,也分发给国王。

为了在夜晚结束之前把梦境分发给所有人,他实在太忙了,以至于常常忘记谁是穷人,谁是国王。

要是有谁没得到尤哈内斯-拉海给予的小小梦境与睡眠,他就得整夜忍受裴伽纳的诸神最为嘲弄的笑声。

尤哈内斯-拉海整夜都在给城市送去安宁,直到破晓,他才离去。此时,诸神又开始以人类为戏了。

到底是尤哈内斯-拉海的梦与幻想为假,白日之事为真,还是白日之事为假,尤哈内斯-拉海的梦与幻想为真?除了玛纳-尤德-苏塞,无人知晓,可他却从不言说。前行之神若恩与一千家神

若恩说:“有运动之神,也有静止之神,而我是前行之神。”

因为若恩,世界永不止息。月亮、世界和彗星都被若恩的精神激励着,他说:“前进!前进!前进!”

早在万物之初,裴伽纳还没有光的时候,若恩就和诸世界相遇了。若恩在空无之中对着它们舞蹈,从那时起,它们便从未止息。若恩还把所有的溪水送到海洋,给斯利德的灵魂送去道道河流。

若恩对水结出若恩之徽印,瞧!它们离开了群山;若恩对北风耳语,于是它也不再停驻。

夜里,人们的屋外曾传来若恩的脚步声。从那时起,他们就不知舒适与安稳为何物。他们的面前展开了周游全世界的旅程,路途迢迢;在他们的家与坟墓之间,永无停歇——这全都是遵照若恩的命令。

群山无法拘束罗恩的脚步,众海也不能给他设下界限。

无论若恩想去哪儿,他的人民都会前往,诸世界、溪流、风也是一样。

夜里,我听到若恩的低语:“南方有香料之岛。”若恩的声音传达着:“出发吧。”

若恩说:“家神有一千个,他们坐在灶前,照看炉火——而若恩只有一个。”

夕阳西下,在无人听见之时,若恩低声说:“玛纳-尤德-苏塞有何作为?”若恩不是那种你可以在灶前礼拜的神明,他也不会庇佑你的家。

向若恩献上你的辛劳与速度,以去往南方的营火之烟为香,以前行之声为歌,他的神殿比最远的山还要远,坐落在东方以东他的土地上。

亚里那黑斯,亚里那黑斯,亚里那黑斯,意思是远方——这些字以金色的字符刻在若恩之殿大门的拱券上。若恩的神殿朝向东方,坐落在海边。若恩的雕像是一个巨大的号手,他的号角指向远隔重洋的东方。

无论谁听到了若恩的声音,那在夜里响起的若恩的声音,他就会立刻背弃坐在炉灶边的家神。以下这些都是家神:皮祖,他抚摸猫咪;霍比斯,他让狗平静;哈巴尼亚,发光余烬之主;小祖比博,灰尘之主;老格利鲍,坐在火焰的中心,把木柴变成灰烬——他们全是家神,居于裴伽纳之外;他们之中没有谁及得上若恩。

还有基洛洛古,炊烟之主。他从炉灶中收取炊烟,把它送上青天,如果它能到达裴伽纳,裴伽纳的诸神就会对彼此说:“基洛洛古在地球上做基洛洛古的工作了。”那么,他就心满意足了。

所有这些神都非常微小,甚至比不上人类,但炉灶边有了他们却会顺心许多。人类常常对基洛洛古祈祷:“当您把炊烟送上裴伽纳的时候,请把我们的祈祷送上裴伽纳吧,诸神或许就能听见。”听到人们向他祈祷,基洛洛古很高兴,就把自己拉得细细长长的,成了一道灰影。他的手臂举过头顶,把他的仆从炊烟送往裴伽纳,这样裴伽纳的诸神或许就会知道人们在祈祷了。

贾比姆是破烂之主。他坐在房子背后,为被丢掉的东西哀悼。他坐在那儿哀悼那些破烂,一直哀悼到世界终结,除非有人过来修补那些残破之物。有时候,他也会坐在河边,为那些浮在水面的被遗忘之物哀悼。

贾比姆是一个善良的神,只要有东西被丢掉,他就觉得心酸。

还有垂布吉,黄昏之主,影子就是他的孩子。他坐在远离哈巴尼亚的角落,默然不语。但是,等哈巴尼亚睡着了,等到老格利鲍已经眨了一百下眼睛,忘记了木柴和灰烬的区别,那时候,垂布吉就让他的孩子们满屋乱跑,在墙上跳舞,可他们却从不惊扰寂静。

而当光明重临世间,黎明走出裴伽纳,从大道上舞蹈而下,垂布吉就缩回他的角落。他的孩子们围绕在他身边,就好象他们从来不曾在屋里跳舞一样。哈巴尼亚与老格利鲍的仆人们出现了,把他们从炉灶中唤醒。皮祖开始抚摸猫咪,霍比斯安抚狗,基洛洛古在天空中向裴伽纳舒展他的手臂,而垂布吉一动不动,他的孩子正在熟睡。

当黑夜来临,在垂布吉的时间里,希什从森林里爬了出来。他是寂静之主,他的孩子是蝙蝠。虽然他们违背了父亲的命令,不过他们的声音却极为低微。希什命老鼠以及所有在夜里窸窸窣窣的动物不得出声;他使得万籁俱寂。只有蟋蟀不服从他。但希什对它下了个咒语,让它在叫了一千次之后,它的声音就变得杳不可闻,化作寂静的一部分。

等到他寂灭了所有的声响,希什向着大地深深鞠躬;然后,尤哈内斯-拉海便走进房舍,不发出一丝脚步声。

然而,远在希什来处的森林里,夜间的声音之主沃霍,从他的巢穴中苏醒了。他在森林中爬行,查看希什是不是真的离开了。

在某些沼泽里,沃霍提高嗓音大声呼喊,使整个夜晚都能听到:他,沃霍,正在森林中出行。狼、狐狸、猫头鹰,还有大大小小的野兽,都提高了嗓门,为沃霍欢呼。森林中便升起了各种各样的嚎叫。树叶也被摇动,发出簌簌的声音。家神的叛乱

早在有记忆与传说以前,平原上诞生了三条大河。他们的母亲是三座灰色的高峰,他们的父亲是风暴。他们的名字是艾梅斯,扎内斯,塞加斯特里昂。

艾梅斯给哞哞叫的牛群带来欢乐;扎内斯俯首为人类负起重轭,将木材从高高的森林里运到山下;塞加斯特里昂对牧羊少年唱着古老的歌谣,歌唱着他在幽寂的峡谷中度过的童年,歌唱着他是如何从山腰一跃而下,远赴平原去看世界,歌唱着终有一天,他将找到大海。它们是属于平原的河流,平原因它们而欢喜。但是老人们说,他们的父亲从祖先那儿听说,这三条河流的河神曾反叛世界的法则,从自己的流域泛滥而出。他们聚在一起,淹没城市,残杀人类。他们说:“现在,我们玩起诸神的游戏,残杀人类为自己取乐。我们比裴伽纳的诸神更加伟大。”

于是,整个平原都被洪水淹没,水一直涨到山巅。

艾梅斯、扎内斯、塞加斯特里昂坐在山上,在他们听命反叛的的河流之上舒展双手。

但是人类的祈祷升到了裴伽纳,在诸神的耳旁哭泣:“有三个家神屠杀我们给自己取乐,还说他们比裴伽纳的诸神更加强大。他们还拿人类来玩诸神的游戏。”

裴伽纳的诸神怒火滔天;但他们无法消灭三条河流的河神。因为他们身为家神,尽管低微,却也是不朽的神明。

家神们仍在他们的河流上伸展双手,手指肆意舒张。水涨啊涨,他们的洪流也发出更加响亮的声音。它呼喊着:“难道我们不是艾梅斯、扎内斯和塞加斯特里昂吗?”

于是蒙降临一片非洲的荒野,来到“干旱”乌博尔面前。乌博尔正坐在沙漠中的顽石上,贪婪地抓取着人类的骨头,喷吐着热气。

蒙立在他面前,他干燥的胸膛正翕张起伏。每当他的胸腔回缩,他灼热的喷吐就横扫干枯的枝干和骨头。

蒙说:“蒙的朋友啊!请你去往艾梅斯、扎内斯和塞加斯特里昂,在他们面前咧嘴而笑,直到他们明白为何反叛裴伽纳的诸神是不智之举。”

乌博尔答道:“我是蒙的鹰犬。”

于是,乌博尔来到洪水一侧的山上,蹲踞在此,隔着水面向叛乱的家神咧嘴而笑。

无论艾梅斯、扎内斯、塞加斯特里昂何时在他们的河流上伸展双手,都会看到乌博尔在他们面前咧嘴而笑。因为那笑容就像是灼热可憎之地的死亡,所以他们转身离开,不再于他们的河流上伸展双手,洪水便渐渐退去。

乌博尔咧嘴笑了三十天。然而,当水退回了河床,河神们溜回了他们的家园,乌博尔还坐在那儿,咧嘴而笑。

于是,艾梅斯试图将自己藏在岩石背后的一个大池塘里,扎内斯钻进一片树林中央,塞加斯特里昂躺在沙子上喘气——而乌博尔还坐在那儿,咧嘴而笑。

艾梅斯变得瘦弱了,被人们所遗忘,因此平原上的人会说:“这儿曾经有条艾梅斯河。”扎内斯也几乎没了引着河流入海的力气。塞加斯特里昂躺在那儿喘气的时候,有一个人从他的水流上跨过。塞加斯特里昂说:“连人类的脚都跨过了我的脖子,亏我曾经还想要比裴伽纳的诸神更加伟大。”

于是,裴伽纳的诸神说:“这就够了。我们是裴伽纳的诸神,没有谁能与我们比肩。”

蒙便将乌博尔送回了非洲他的荒野,让他继续在岩石上呼吸,烘烤沙漠,将关于非洲的记忆烙在那些得以全身而退之人的脑子里。

于是艾梅斯、扎内斯和塞加斯特里昂重又歌唱了起来,再度走过他们熟悉的地方,与游鱼和青蛙玩着生死的游戏,但他们再也不会尝试像裴伽纳的诸神一样,与人类玩这样的游戏了。关于多洛兹汉德(他的眼睛注视着终结)

坐在众生的生活之上展望,多洛兹汉德看向未来之事。

多洛兹汉德是命运之神。多洛兹汉德的双眼看向谁,谁便走向那万物化为乌有的终结;他化作了多洛兹汉德弓上的箭,多洛兹汉德将它射向一面他看不到的标靶——那便是多洛兹汉德的目标。多洛兹汉德的双眼所视,超越了人类的思考,超越了所有其他诸神的眼界。

他已选择了他的仆从。他们在命运之神的驱使下向他向往的方向前行,既不知道去往何方,也不知道原因,只是感觉到身后他的鞭策,或是听到前方他的呼唤。

有件事多洛兹汉德乐见其成,因此,他让人类不断努力。诸世界之上无人停止,也无人暂作休憩。但裴伽纳的诸神互相说道:“多洛兹汉德不得不做的事是什么呢?”

多洛兹汉德不仅照管人类的命运,他的意旨甚至也把裴伽纳的诸神考虑在内。这已被书写,已被言说。

裴伽纳所有的神明都心怀担忧,因为他们曾见过视界超越诸神的多洛兹汉德双目之中的一个眼神。

诸世界存在的原因及目的,便是让生命在诸世界上繁衍,而生命则是多洛兹汉德用以达到他最终目标的工具。

因此,诸世界继续运行,河流奔腾到海,生命在所有世界上出现又消逝,裴伽纳的诸神做着神明的工作——这些全都是为了多洛兹汉德。但等到多洛兹汉德实现了他的目的,世界上就不再需要有生命存在,次代神明们也不需要玩游戏了。然后,基布就会踮着脚尖轻轻穿过裴伽纳,抵达裴伽纳的最高处,玛纳-尤德-苏塞休憩之地,虔敬地触碰他那创造了诸神的手,说:“玛纳-尤德-苏塞,您已经休息了很久了。”

玛纳-尤德-苏塞会说:“并没有那么久;因为我只休息了神明的五十世,而一世不过相当于你们创造的世界中凡人的一千万年而已。”

然后,当诸神发觉玛纳知晓诸神在他休憩之时创造了万千世界,他们会感到害怕。他们会说:“并非如此,诸世界是自己出现的。”

就像人们对待烦心事那样,玛纳-尤德-苏塞将轻轻挥手——那创造了诸神的手——诸神就烟消云散了。

那时北方会有三个月亮,踞于北极星之上。那三个月亮不会盈亏,只是望向北方。

或者彗星将停止探寻,静立不动。它不再在诸世界之间巡游,只是停驻,就像人在搜寻结束之后开始休息。那时,玛纳-尤德-苏塞,那更伟大的存在,那古老的时光中的休憩者,将停止休息,因为此乃终结。

然后,时间将不再是时间。过往消逝的日子将从世界边缘之外重临世间,我们这些曾为之哭泣的人或将重见旧日时光,就像多年的游子返回家乡,忽遇铭记心中的珍爱之物。

因为玛纳已经休息了太久太久,所以无人知晓他是个严酷的神明还是个仁慈的神明。他或许会心存仁慈,那么这些事情就将如是发生。荒野中的眼睛

博德拉罕这座城市是商队的最后一站,城市外有七个沙漠。无人能走出城市。在第一个沙漠中,可以见到强壮的旅者走出博德拉罕留下的足迹,也能看到一些返回的足迹。而在第二个沙漠里,只余出发的足迹,无人返回。

第三个沙漠则从未被人涉足。

第四个沙漠充满沙粒,第五个沙漠里全是尘埃,第六个是砾石之沙漠,第七个则是万漠之漠。

在博德拉罕外最遥远的那个沙漠中央,万漠之漠的中心,立着一尊雕像。那雕像是先人从荒山上劈砍出来的,所雕之人名为拉诺拉达——荒野中的眼睛。

环绕着拉诺拉达的底座,刻着一些神秘的字母,它们比溪流的河床还要阔大。那些词句是这样说的:

致觉晓之神。

既然从第二个沙漠往外,全无人迹,博德拉罕之外的七个沙漠内亦无水源。因此,没人能到那儿从荒山上劈砍出雕像,拉诺拉达乃是出于诸神之手。在博德拉罕,那商队止步之处,那赶骆驼的人休息之地,人们叙说着诸神曾在沙漠上挥了一整夜锤子,从荒山上劈凿出拉诺拉达。他们还说,拉诺拉达是照着那位叫做霍德拉宰的神明雕刻的。霍德拉宰发现了玛纳-尤德-苏塞的秘密,知晓了创造诸神的缘由。

他们说,霍德拉宰独自站在裴伽纳,不与任何神明交谈,因为他知晓了那件对诸神隐瞒的事情。

因此,诸神在荒僻之地造了他的雕像,把他雕作一名沉默的思考者——荒野中的眼睛。

他们说霍德拉宰听到了玛纳-尤德-苏塞的自言自语,参悟了它的意义,便觉晓了;他本是欢笑之神,无尽喜悦之神,而自他觉晓之时起,他便成了一位忧郁的神明,正如他的雕像一般,注视着无人涉足过的荒漠。

但是在夜里,当骆驼休息的时候,那些赶骆驼的人坐在博德拉罕的市集,听老人们说故事。在这样的时刻,他们说:“如果霍德拉宰真是如此睿智却伤悲,让我们痛饮美酒,把智慧驱赶到博德拉罕之外的荒漠中吧!”所以这座商队旅程尽头的城市里,竟夜享筵,欢笑不绝。

这就是当商队从博德拉罕归来时,赶骆驼的人所讲述的。但是谁会相信赶骆驼的人在如此遥远的城市里,从老头子口中听来的故事呢?关于既不是神明也不是野兽的东西

因为看到城市中没有智慧,智慧中也没有幸福,也因为先知亚丁自出生起,就被诸神定下了他的使命——寻求智慧,所以,他跟着商队来到了博德拉罕。夜里,当白日之风退回沙漠,留下静息的商队,在棕榈树中叹息它最后的告别之时,他在骆驼休息之处随风送出他的祈祷,让它飘到沙漠中,呼唤霍德拉宰。

他的祈祷随风而下,呼唤着:“为何诸神不朽?为何诸神以人类为戏?为何斯卡尔不停止击鼓?为何玛纳不停止休息?”来自七个沙漠的回声答道:“谁知道呢?谁知道呢?”

暮色中,拉诺拉达的巨大身影在七个沙漠中若隐若现。而远在七个沙漠之外的荒野里,黄昏时分,他的祈祷被听见了。自沙漠边缘,从祈祷传去的那个方向飞来了三只火烈鸟。每挥一下翅膀,它们就说:“往南方去,往南方去。”

当它们飞越先知的时候,它们看起来那么自由,让人备感清凉,而沙漠则极其灼热,令人目眩,因此他向着它们展开了双臂。那时,飞翔显得令人愉悦,追随在白色巨翼后面好像也十分惬意,于是他就跟着那三只火烈鸟升到了沙漠上方凉爽的空气中。它们的声音在他前面呼喊:“往南方去,往南方去。”而他身下的沙漠则嘟囔着:“谁知道呢?谁知道呢?”

有时,大地向他们伸出座座山峰,有时,大地急落而下,化作道道深谷。当他们飞过蓝色的河水,河流对他们唱歌;与世隔绝的的果园里传来微渺的清风之歌;远处,大海为那些早已被遗弃的岛屿唱着雄壮的挽歌。然而,整个世界上似乎只剩下“去往南方”这一件事情。

仿佛在某处,南方在召唤他们去到她的所在,他们便去往南方。

但当先知看到他们已经离开了地球的边缘,而月亮远远悬在在他们北边,他意识到自己所追随的不是凡间的鸟儿,而是来自霍德拉宰的奇异信使。它们的巢就筑在裴伽纳诸神所在之山下方的溪谷里。

他们继续向南,穿越了所有世界,把它们抛在北方,直到南方只剩下阿拉塞斯、扎德瑞斯、海拉格里昂。在那儿,大因加兹似乎是唯一一点亮光,而约和敏多已经消失在视线之外了。

他们继续向南,直到他们从南方下面穿过,到达诸世界的边缘。

在那儿,没有南,没有东,也没有西,只有北和外两个方向:它的北方铺陈开万千世界,它的外面笼罩着宁静。世界边缘由诸神创世时剩下的大堆砾石构成。石头上坐着特洛古尔。特洛古尔既非神明亦非野兽,既不嚎叫也不呼吸,它只是翻动着一本伟大的书。黑页,白页,黑页,白页,就这样永远交替,直至终结。

所有将会发生的事情全都在这本书里,所有发生过的事情也是一样。

当它翻到黑页,便是晚上;当它翻到白页,白日来临。

因为书里记载了诸神的存在——诸神便存在了。

同样,书里也有关于你我的记载,直到从某一页起,书中不再出现我们的名字。

在先知观察特洛古尔的时候,它又翻过了一页——一张黑页。于是黑夜结束,白日照亮了诸世界。

在千万个国度里,特洛古尔有千万个名字。它就是那坐在诸神身后之物,它的书就是《万物纲纪》。

但是,当亚丁看到旧日时光被掩藏在那已被翻过的部分里,知晓那写着亡者之名的最后一页纸已经永远翻过去,埋在一千页以下,他便当面向特洛古尔祈祷,向特洛古尔这只知翻页、从未回应之物祈祷。面对特洛古尔,他祈祷道:“请您翻回写着那亡者之名的最后一页吧,在那个遥远的叫做地球的地方,就会出现小小的一群人以特洛古尔之名祈祷。因为远方的确有一个叫做地球的地方,在那儿人们会向特洛古尔祈祷。”

特洛古尔,这只是翻页、从未回应祈祷之物开口了,它的声音像是荒野在回声消弭的夜晚发出的低语:“尽管南方的旋风能用爪子拽住已翻过的书页,但他也无法将它翻回。”

然后,就像书里所写的那样,亚丁发现自己躺在沙漠之中。有人给了他水,然后把他搬到骆驼上,送回了博德拉罕。

有人说,他只是在沙漠的岩石中游荡之时,口渴难耐,产生了梦幻。但是博德拉罕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说,某处确实坐着特洛古尔,它既非神明亦非野兽,翻着书页。黑页,白页,黑页,白页,直到它翻到这些字:迈度伊扎恩。这些字的意思是“永久终结”,于是书、诸神和诸世界都将不复存在。先知约纳斯

约纳斯是第一位教诲人类的先知。

这就是约纳斯,第一个先知的话:

裴伽纳之上有诸神存在。

一天晚上,我睡着了。在我睡梦中,裴伽纳变得触手可及,其中满是神明。

我看待身边的诸神就如看待寻常之物。

只是没有看到玛纳-尤德-苏塞。

就在那时候,在我睡梦中的那一刻,我觉晓了。

这既是我知识的终结与起始,也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人类一无所知。

你们在夜里去寻找黑暗明确的边界吧,或是去寻找彩虹诞生之处、它从山中跃出的地方,只是不要寻找诸神创世的原因。

诸神给将要到来之物的远端镀上光辉,因此对人类而言,它们看起来比现有之物更加美好。

对诸神而言,将要到来之物与现有之物毫无差别,在裴伽纳万物恒常。

尽管诸神并不仁慈,但是他们也并不残忍。他们摧毁过往之日,却给未来之日加上荣光。

人必须忍耐现在,而诸神赐给他无知作为抚慰。

不要求知。你的寻求会让你倦乏。你将筋疲力尽地归来,最终休憩于你的出发点上。

不要求知。即使是我,约纳斯,最老的先知,也受到积年智慧的负累,疲于求知,只知人类一无所知。

曾经,我寻求了解万事万物。现在,我只知道一件事,而且岁月马上就要把我席卷而去。

当约纳斯不再是约纳斯,那让我不断探寻的探寻之路上,必将留下更多人的脚步。

不要踏足于那条路。

不要求知。

这就是约纳斯的话。先知亚格

当岁月带走了约纳斯,约纳斯死去,人类之中便没有了先知。

可人类依然求知。

因此,他们对亚格说:“作我们的先知吧,了解万事万物,并告诉我们它们之所以如此的原因。”

于是亚格说:“我无所不知。”人们就高兴了。

亚格说,一切起始于亚格的花园里,万物终结于亚格的目光中。

人们又忘了亚格。

一天,亚格看到蒙在群山之后结出蒙之徽印。亚格便不再成其为亚格了。先知阿希热斯-霍特普

当亚格不再成其为亚格了,人们对阿希热斯-霍特普说:“作我们的先知吧,像亚格一样睿智。”

于是阿希热斯-霍特普说:“我像亚格一样睿智。”人们就十分开心。

阿希热斯-霍特普是这样说生死的:“这些是阿希热斯-霍特普掌管的事务。”人们便向他敬献礼物。

一天,阿希热斯-霍特普写道:“阿希热斯-霍特普无所不知,因为他曾和蒙交谈。”

于是蒙从他背后走来,结出了蒙之徽印,说:“那么,阿希热斯-霍特普,现在你是否无所不知呢?”阿希热斯-霍特普就归于逝去之物了。先知卡波克

当阿希热斯-霍特普归于逝去之物,人类依然求知。他们对卡波克说:“像阿希热斯-霍特普一样睿智吧。”

于是,不论在卡波克自己眼中,或是在他人眼中,卡波克都变得睿智了。

卡波克说:“蒙是否对人结出蒙之徽印,取决于卡波克的建议。”

他对一人说:“你触犯了卡波克,因此蒙将对你结出蒙之徽印。”他又对另一人说:“你对卡波克敬献了礼物,因此蒙将不会对你结出蒙之徽印。”

一天晚上,卡波克正在享用人们献给他的礼物,他听到蒙的脚步声。那是蒙在夜里于卡波克家的花园中绕着他的房子踱步。

因为那夜非常安静,所以卡波克觉得蒙没有遵照他的建议,居然在夜里到他家的花园里绕着他的房子踱步,是件十分不详的事情。

由于夜深人静,脚步声非常响亮,所以无所不知的卡波克极为害怕。没人曾见过蒙的背后藏着什么,他也并不知晓。

然而,等到天亮了,光明照耀世间,蒙就不在花园里踱步了。卡波克忘记了他的恐惧,说:“可能只是一群牛在卡波克的花园里溜达吧。”

卡波克继续做他的工作,去了解万事万物,把它们教授给人们,并对蒙予以轻视。

但是那晚,蒙又在卡波克的花园里绕着他的房子踱步了。蒙站在窗前,就像一道立起来的影子,好让卡波克知道那的确是蒙。

一阵巨大的恐慌掐住了卡波克的喉咙,让他的嗓音变得粗砺;他叫道:“你是蒙!”

蒙轻轻地点了点头,继续于夜色中在卡波克的花园里绕着他的房子踱步。

卡波克躺在床上倾听,心中满是恐惧。

但是,等到第二天天亮了,光明照耀世间,蒙离开了卡波克的花园,不再踱步。有那么一会,卡波克燃起了希望,却还是满心恐惧地盼望着第三个夜晚的来临。

等到第三个夜晚到来,蝙蝠回了家,风也沉寂,夜晚十分宁静。

卡波克躺在床上倾听着。对他来说,黑夜之翼飞动得太慢了。

但是,直到夜晚与白日在裴伽纳与诸世界之间的大道上相遇,蒙的脚步声才响起在卡波克的花园里,向着卡波克家的房门接近。

卡波克像逃避追踪的猎物一样逃出了房子,从蒙面前冲了过去。

蒙结出了蒙之徽印,指向终结。

于是,卡波克再也不受恐惧的困扰了。那恐惧和他一样,都成为完结之事了。海边的云-伊拉拉身上发生的不幸,以及日暮之塔的建造

当卡波克和他的恐惧一同寂灭,人们开始寻找一个不畏惧蒙的先知,因为蒙总是对先知结出蒙之徽印。

最后他们找到了云-伊拉拉,他是个牧羊人,并不惧怕蒙。于是人们把他带到城里,这样他就能作他们的先知了。

云-伊拉拉建了一座塔。那塔面朝大海,正对着日落的方向。他把它唤作日暮之塔。

白日将尽之时,云-伊拉拉会登上塔尖,望向落日,发出对蒙的诅咒。他呼喊道:“哦,蒙!就是你用手遮蔽太阳。人们痛恨你,又出于畏惧不得不膜拜你。这儿站着一个不怕你的人,他在对你说话。你这作刺客的谋杀之主、黑暗事物之主,可恶的、无情的家伙,想要对我结出蒙之徽印就来吧。不过,在我的嘴唇因为蒙之徽印而紧闭之前,我不会停止当面对蒙发出诅咒。”塔下面的街道上,人们惊奇地望着云-伊拉拉,那不畏惧蒙的人,并向他敬献礼物;只是夜幕降临之后,他们在家中重又敬畏地向蒙祈祷。而蒙说:“人能诅咒神吗?”

云-伊拉拉就这样在他朝向大海的塔中喊出他对蒙的诅咒,蒙仍未靠近他。

斯什在世界各地抛掷时光。他荒弃曾经周到地侍奉他的钟点,唤起更多停息在诸世界之外不灭的风沙,驱使它们攻击万物。因为蒙还是不碰云-伊拉拉,斯什便给他的鬓发添上霜雪,让他的塔上爬满藤蔓,令他的四肢疲软无力。

及至对于云-伊拉拉来说,斯什已经变成一个比蒙更加难以忍受的神明,他终于停止了在日暮时分从塔尖上向蒙发出诅咒。对基布的恩赐深感厌倦的那一日最终降临到云-伊拉拉身上。

那天,从日暮之塔上,云-伊拉拉这样对着蒙呼唤:“哦,蒙!哦,最可爱的神!哦,蒙,最令人渴求的就是您!您的死之恩赐是人类的传承,它让人类能够安然沉眠,归于地球。基布所赐的只是折磨和烦恼;斯什攻击世界的每一个小时都在播种愧悔。尤哈内斯-拉海不再来临。我再也无法因林庞-通而开怀。当人为诸神所弃,他所拥有的就只有蒙了。”

而蒙说:“人可以诅咒神吗?”

每天,云-伊拉拉都整夜整夜地大声呼喊:“啊,现在,为了众生哀泣的时刻,为了美丽的花环与泪水,为了潮湿黝黑的土壤。啊,为了青草下的沉眠——在那儿树木坚实的脚紧紧抓住世界;在那儿风不会吹过我的骨骸,雨水会带着暖意涓涓流下,却不夹带着风暴;在那儿,骨架在黑暗中安闲地化为碎片。”云-伊拉拉曾在他愚蠢而年轻的时候诅咒蒙,现在却这般祈祷着,可蒙却从未出现在他切盼的视野里。

在一堆骨骸上,云-伊拉拉依然躺在他曾经建造的那座塔废弃的塔基上,随风唤出刺耳的尖叫,吁求蒙的仁慈——如果真有那种东西的话。诸神如何毁灭西底斯

上天降罚于西底斯之谷。瘟疫蔓延三年,三年之末发生了一场饥荒;更可怕的是,战争即将爆发。

在西底斯的每个角落,白天黑夜都有人死去。夜以继日地,在那供奉着除却一神的所有神明的神庙中(因为无人可对玛纳-尤德-苏塞祈祷),诸神的祭司们努力祈祷。

因为他们说:“人可能会长久地听着小虫的嗡嗡声,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听见了。因此,诸神可能一开始听不到我们的祈祷,而在它们被经常重复以后才会听到。当你的祈祷长久地惊扰了寂静,有些神明或许会在漫步于裴伽纳的林中空地时遇到一个迷途的祷告。它急急颤动着,如同风暴中的蝴蝶扑闪着残破的翅膀。然后,如果诸神慈悲,他们或许会抚慰西底斯中的恐慌;否则暴躁的神明就会摧毁我们,我们也就不用再看到西底斯为瘟疫、饥荒和对战争的恐惧所苦了。”

然而,到了瘟疫蔓延的第四个年头,饥荒发生的第二年,战争仍然引而未发,所有西底斯人都聚集到那除却一神的万神庙门前。那神庙除了祭司无人可入,人们只能把礼物放在门口,而后离去。

人们在神庙门前呼喊:“除却一神的万神庙的大先知啊,基布之祭司、斯什之祭司、蒙之祭司、多洛兹汉德神迹的讲述者、众人礼物的收取者、祈祷之主,你在除却一神的万神庙中做什么呢?”。

大先知阿布-林-哈迪斯答道:“我在为所有人祈祷。”

但是人们说:“除却一神的万神庙的大先知啊,基布之祭司、斯什之祭司、蒙之祭司、多洛兹汉德神迹的讲述者、众人礼物的收取者、祈祷之主,你和你这班祭司们已经祈祷了四年之久。与此同时,我们一边给你们敬献礼物,一边凋零死去。诸神在这残酷的四年里仍未听到你们的祈祷,因此,现在,当他们将雷霆驱赶到阿格里瑙山上的牧场时,你们必须去把西底斯人的祈祷带到他们面前。否则,神庙门前将不再有任何礼物。只有天上降下露水,你们才能以之果腹。”“然后,你们将面对他们说:‘哦,除却一神的所有神明,世界之主,日蚀之父,请收回西底斯的瘟疫吧,因为你们已经与西底斯人玩了许久诸神的游戏。如果你们能这么做,他们会感激不尽。’”

大先知极度恐惧地答道:“要是诸神震怒,毁灭西底斯怎么办?”众人回答:“那么,比起因瘟疫、饥荒和即将爆发的战争而死,我们还能死得快些。”

当晚,雷霆在阿格里瑙山上咆哮。那是西底斯境内的最高峰。人们把阿布-林-哈迪斯从神庙里带出来,送到阿格里瑙山。他们说是因为:“除却一神,所有的神明今夜全都会在山上漫步。”

阿布-林-哈迪斯颤抖着走向诸神。

次日早上,阿布-林-哈迪斯从阿格里瑙回到村庄,面色苍白,惊恐不已。他对人们说:“诸神的面容坚定严厉,他们的嘴闭得紧紧。诸神没有给人类任何希望。”

然后众人说:“你应该去找玛纳-尤德-苏塞,那无人可对他祈祷的神明:你应该去阿格里瑙找他;黎明之前,阿格里瑙会拔地而起,直插入寂静之中,在它的顶峰上,仿佛沉睡着万物,玛纳-尤德-苏塞也必然在那儿休憩。你走向他,说:‘你造出了些邪恶的神明,他们打击西底斯。’或许他已经忘记了他造的神明,或许他从未听说过西底斯。你已从诸神的雷霆下逃脱,必然也能逃离玛纳-尤德-苏赛的寂静。”

一天早晨,天空和湖泊都明净清澈,世界一片沉静,而阿格里玛瑙比世界更加沉静。迫于众人的催促,阿布-林-哈迪斯满心恐惧地攀上阿格里瑙的山坡。

整整一天,人们都看到他向上攀爬。夜里,他在山顶附近休息。到了第二天早晨,早起的人看到他处在一片寂静之中,如同蓝天上的一个小污点。他在山巅上向玛纳-尤德-苏塞伸出了双臂。转瞬间,他就不见了,从此,再也无人见过这胆敢打扰玛纳-尤德-苏塞的人。

现今,人们提到西底斯时,都传说那山谷中的人民被一个强有力的部落消灭了。他们因瘟疫变得虚弱。在那儿矗立着一座庙宇,供奉“除却一神的所有神明”,神庙中没有大祭司。因邦如何成为阿拉德克除却一神的所有神明的大先知

因邦将要成为阿拉德克的大先知,侍奉除却一神的所有神明。

全世界的大先知从阿德拉、若德拉,以及更远的地方前来,聚集到阿拉德克除却一神的万神庙中。

然后,他们要告诉因邦那书写在夜之殿穹窿最高处的万物奥秘。那字迹模糊不清,且是以一种未知的语言写就的。

午夜,在日落与日出之间,他们引领因邦进入了夜之殿,一起对他吟唱:“因邦,因邦,因邦,看看那穹顶,那儿写着万物的奥秘。字迹很模糊,语言也无人懂得。”

因邦抬头看去,但是夜之殿中的黑暗太过深重。因邦不及那些从阿德拉、若德拉,以及更远的地方前来的大先知,他在夜之殿中一无所见。

然后,大先知们唤道:“因邦,汝何所见?”

因邦说:“我无所见。”

大先知们又唤道:“因邦,汝何所知?”

因邦说:“我无所知。”

那位侍奉除却一神的所有神明的大先知长老,也是世上的第一位先知便说道:“哦,因邦!我们都曾在夜之殿仰望,寻求万物的奥秘。而它永远这般黑暗,字迹又模糊不清,语言也无人懂得。现在,你已掌握了大先知们所拥有的全部知识了。”

因邦答道:“我掌握了。”

就这样,因邦成了阿拉德克的大先知,侍奉除却一神的所有神明,为所有人祈祷。人们并不知道夜之殿中一片漆黑,不知道那奥秘是以无人懂得的语言写就,字迹也模糊不清。

以下是因邦写在书里的话,所有人都能读到它:“在第九百个月的第二十夜,当夜晚降临山谷,我像往常一样,在神庙中为每个神明举行属于他的神秘仪式,唯恐某个神明在夜间发怒,将我们摧毁于睡梦中。“我刚念出某串密语的最后一个字眼,就因疲倦在神庙中睡着了,头倚在了多洛兹汉德的祭坛上。当我睡着的时候,在寂静之中,多洛兹汉德打扮成人类的样子走入神庙。他碰了碰我的肩膀,我就醒了过来。“尽管他扮成了凡人的模样,然而当我看到他那闪耀着蓝色光芒的眼睛照亮了整个神庙,我便知道他是一位神明。多洛兹汉德说:‘多洛兹汉德的先知啊,来看看人类可以知晓之事。’他向我展现了斯什之路,那路远远地延伸到未来。然后他令我起身,跟随他所指引的方向。他给我下令的时候未发一言,而是通过眼神发号施令。“因此,在第九百个月的第二十夜,我同多洛兹汉德一道走在斯什之路上,顺时而下,走向未来。“路的两旁,一直有人类在自相残杀。因相互杀戮而死的人,多于任何一种神明降罚所消灭的。“城市崛起,房屋又化为尘埃。沙漠再度回归,覆上所有曾打扰它休息的事物之最后残余,将它们埋藏起来。“人类仍在自相残杀。“最终,我抵达了这样一个时代,人类不再靠兽类负轭,而是为自己制造了钢铁的兽群。“在那之后,人用雾气来屠杀人类。“然后,因为他们所造的杀业已经超出了杀戮的欲望,所以杀戮者给世界带来了和平,人类不再自相残杀了。“城市扩增,打倒了沙漠,攻陷了它的宁静。“突然,我看到那终结近了。因为在裴伽纳之上,那唯一的神明厌倦了休息,出现了一阵动静;因为我看到,时间这只猎犬蹲伏而下,准备一跃而起,它的眼睛紧盯着诸神的喉咙,逐一扫视;因为斯卡尔的鼓声忽而微渺。“如果神明也会害怕,多洛兹汉德脸上流露出的表情似乎正是恐惧。他抓住我的手,领着我溯时而上,不让我看到终结。“于是,我看到城市再次从尘埃中崛起,又在其诞生之处崩塌于沙漠之中;我再度沉眠于除却一神的万神庙中,头倚着多洛兹汉德的祭坛。“然后神庙中再度亮了起来,不过不是被多洛兹汉德眼中的光芒照亮。只是因为黎明从东方而来,把天空变成了蓝色,晨光透过神庙的拱门照射进来。我便醒来,为了除却一神的万神举行早晨的仪式,唯恐某个神明在白日里发怒,夺走太阳。“我还知道,因为我曾经距终结如此之近,仍没能看到它,所以无人能目睹终结或了解诸神的命运。它已被诸神隐藏。”因邦如何遇见佐德拉克

诸神的先知躺在河边休息,看河水奔流而去。

躺在那儿的时候,他思考着《万物纲纪》以及所有神明的工作。当诸神的先知看着河水奔流而下,对他来说,万物的纲纪似乎非常正确,诸神似乎也很仁慈;然而,世界上却仍有悲伤的存在。看上去,基布慷慨大方,蒙平抚受苦的人,斯什没有让时间过于残暴,所有的神明都很善良;然而,世界上仍有悲伤的存在。

诸神的先知看着河水奔流而下,说:“必然还存在着书中没有写到的神明。”突然,先知察觉到一个老人正在河畔悲叹。他喊道:“唉!唉!”

他的面容上印刻着多年的岁月留下的痕迹,而他的身躯里却还蕴藏着生机。以下是先知写在他书中的话:“我说:‘在河边悲叹的人啊,你是谁?’他答道:‘我是愚者。’我说:‘你的额头上显示着智慧存在于此的标志,就像它被储存在书本里一样。’他说:‘我是佐德拉克。数千年以前,我在一座伸向大海的山上照管羊群。神明们情绪万千。数千年前,他们心情愉快,说:“让我们召唤一个人类来到我们面前,这样我们或许会在裴伽纳笑开来。”“‘于是,他们看向我的眼睛不仅看到了我,也看到初始与终结,看到了所有其他世界。然后诸神以神明的方式说道:“去吧,回到你的羊群身边。”“‘而我这个笨蛋,曾听说世上流传着这样的说法:要是谁在裴伽纳见到了诸神,只要他当面向他们提出请求,他就能变得如同诸神一般。因为他曾直视他们的眼睛,所以他们不会杀了他。“‘因此,我这个笨蛋说:“我曾直视诸神之眼,作为一个曾在裴伽纳见过诸神的人,我向诸神提出我正当的请求。”诸神俯首,霍德拉宰说:“这的确是诸神的法则。”“‘我不过是个牧羊人,我怎么能想到呢?“‘我说:“我要让人们富有。”诸神说:“何为富?”“‘我又说:“我要给人类送去爱”。诸神说:“何为爱?”我给世间送去黄金,唉!我也随之送去了贫困与争吵。我给世间送去爱,而悲伤则与之相随。“‘现在,我把黄金和爱以最可悲的方式搅到了一起,而我却永远无法挽回我所做之事。因为诸神已然行事,无法撤销。“‘然后,我说:“我要给人类以智慧,这样他们就可以高兴起来。”而那些获得了我的智慧的人发现自己一无所知,曾经快活的他们再也高兴不起来。“‘我本想让人们快乐,却令他们悲伤,我糟蹋了诸神美妙的纲纪。“‘如今我的手永远扶着诸神的犁。早先我只是个牧羊人,我怎么能想到呢?“‘现在,我在你休憩于河边时来找你,想要求得你的原谅,因为我希望从一个人类那儿得到宽恕。’“我答道:‘哦,七重天空之主,风暴之父,一个人类能宽恕一位神明吗?’“他说:‘自我加入诸神的议事以来,人类并不曾像诸神辜负人类那般亏欠诸神。’“于是,身为先知的我答道:‘哦,七重天空之主,雷霆之于您如玩具一般,您已位列诸神,还需要人类的言语吗?’“他说:‘的确,我已位列诸神,他们与我交谈的方式和他们与其他诸神交谈的方式一样。然而,他们的嘴角总是挂着微笑,他们眼中流露出的那种眼神说着:“你曾是个人类。”’“我说:‘哦,七重天空之主,世界环绕在您脚边如流沙一般。因为您命令了我,所以我,一个人类,宽恕您。’“他答道:‘那时,我不过是个牧羊人,我没能想得到。’

然后,他便离开了。”裴伽纳

诸神的先知对诸神呼喊:“哦!除却一神的所有神明啊(因为无人可对玛纳-尤德-苏塞祈祷),当蒙对人类结出蒙之徽印,人类的生命将驻于何处?——被你们戏玩的人类想要知道。”

然而诸神的声音透过迷雾答道:“尽管你可以把你的秘密告诉野兽,即使野兽能够明白,诸神也不会向你揭露诸神的秘密。否则神、兽、人就将等量齐观,拥有相同的知识。”

当晚,尤哈内斯-拉海来到阿拉德克,对因邦说:“你为何想要知道诸神不会对你揭露的诸神之密呢?“当风不再吹拂,风去哪儿了呢?“当你不再活着,你去哪儿了呢?“风怎么会在乎风止的时刻,你又怎么会在乎死亡呢?“你的生命很长,永恒很短。“永恒是如此之短,当你死去,永恒便消逝;当永恒消逝以后,你又重生。你会说:‘我只不过阖了一瞬眼。’“你身后有一永恒,身前亦然。你如此地害怕将要到来的万古,那你可曾为那已经逝去可你却不曾参与的万古而伤悲?”

先知说:“我怎能告诉人们,神明不曾回答,而他们的先知也不知晓答案?从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先知了,另一位先知将取代我,接受众人的礼物。”

于是,因邦对众人说:“诸神回答了,说:‘哦,因邦,我们的先知,只要众人相信你的智慧揭露了诸神的秘密,他们死后就会来到裴伽纳,与诸神同在。在那儿,只有愉悦,没有折磨。裴伽纳是一片洁白之地,诸峰突起,每座峰顶都住着一位神明。人们在世间最为敬奉哪位神明,他们就将居住于那位神明的山峰下。从世界上所有的果园发出的芳香之中,飘来超乎想象的音乐,在某处,还有人唱着一首似曾相识的古老歌谣。在那儿,花园永远阳光灿烂,不会消失于海洋的河流躺在永远湛蓝的天空之下。那儿没有风雨也没有追悔。只有裴伽纳最高处的玫瑰开到极盛,在你的足边落下花雨;只有声音从那被遗忘的地球远远飘来——它们曾回荡在你儿时的花园中,童年时它们曾令你欢喜。如果你听到不能忘怀的声音,因此叹息于关于地球的记忆,那么诸神就将向你送去展翅飞来的信使,抚慰在裴伽纳的你。诸神对他们说:“那儿有一个人,因为想起了地球而叹息。”他们会为你把裴伽纳造得更加迷人,他们会携起你的手,在你耳边低语,直到你遗忘了旧日的声音。“‘除了裴伽纳的花朵,曾经在你降生的屋子上攀缘的玫瑰,也会一直攀升,直至抵达裴伽纳。在那儿还飘荡着音乐的回声,所有曾令你着迷的音乐都会出现。“‘除此之外,当你坐在覆满裴伽纳山峰的果园草地上,当你倾听着让诸神也心动神摇的旋律,远在你的下方,悲伤重重的地球将现出身形。从欢乐之地俯瞰哀伤,一定会让你庆幸自己已然死去。“‘从那卓然孤立的三座高峰——格日姆伯尔,齐伯尔,特热哈戈伯尔——之上,将吹来晨风、夜风与一日之风。这些风生自所有在世间坠落的蝴蝶的翅膀,给裴伽纳的诸神带去清凉。“‘一座银色的喷泉高高地穿越了裴伽纳,是中央之海的海水受到诸神的吸引向上喷去。喷泉升向高空,超越裴伽纳的最高峰,到达了特热哈戈伯尔峰之上,它迸发开来,碎成闪烁的雾气,笼罩在裴伽纳的最高处,为玛纳-尤德-苏塞的休憩之地编织了一道屏障。“‘在一座内陆山峦的山脚下,有一方蓝色的水潭。它独自僻处于此,静谧无波。“‘无论谁俯视它的水面,都会看到自己在尘世上的一生,还有他一生的所作所为。“‘无人走过水潭边,也无人望向它的深处,因为所有在裴伽纳的人都受过苦、犯过罪,而这些都沉在水潭里。“‘裴伽纳没有黑暗,因为等夜晚战胜太阳、宁定世界、把裴伽纳的山峰变成灰色之后,在诸神各自所处的山峰上,诸神蓝色的眼睛便明亮照耀,如同海面上的阳光一般。“‘最终,在某个下午,大约是夏天里,诸神彼此说:“玛纳-尤德-苏塞是什么样子?终结又是什么样子呢?”“‘然后,玛纳-尤德-苏塞就会用手拨开笼罩住他休憩之地的雾气,说:“这就是玛纳-尤德-苏塞的面容,这就是终结。”’”

然后,众人对先知说:“在遗忘之地,会不会有黑色的山峰围成一圈,围作一个山谷一样大的釜?釜中沸腾的熔岩发出咆哮,而山上的碎岩会被喷到熔岩表面冒出气泡,然后又沉落下去。我们的敌人会不会永远在釜中煎熬?”

先知答道:“在裴伽纳那些诸神所居的山峦下,环绕着山脚刻着巨大的字符:‘你的仇敌已得赦免。’”因邦的话

诸神的先知说:“远处路边坐着一个假先知。他对所有想要了解被掩埋的日子的人说:‘明天,当国王的战车驶过,他会对你说话。’”

所有人都向他献上礼物,假先知的信徒多过了诸神先知的信徒。

然后因邦说:“诸神的先知知道些什么呢?我只知道我和人类对神明一无所知,对人类也一无所知。我作为他们的先知,能告诉他们这一点吗?“人们选择先知的原因难道不是他们能谈论众人的愿望,并且他们告诉众人,众人的愿望会成真?”

假先知说:“明天,王会对你说话。”

我是不是该说:“明天,你会休憩在裴伽纳,诸神将与你交谈。”

人们选择了一个先知来说出那些话,这样,相信它的人就会高兴,知道他们的愿望会成真。

但诸神的先知知道什么呢?无人能对他说“您的愿望会成真”;无人能在他眼前结出奇异的符记,寂灭他对死亡的恐惧;独独对他一人,他的祭司们所做的吟唱完全无用。

诸神的先知以幸福为代价换取了智慧,把他的希望给了众人。

因邦还说:“夜里愤怒时,看看星星是多么平静;当更伟大者如此平静之时,渺小的存在又怎能心怀怨怼?白天愤怒时,看看远山,看看它们脸上平静的表情。当它们如此安详地矗立之时,你又怎能怒火中烧?“不要对人类发怒,因为他们和你一样,都是受到多洛兹汉德的驱使。负着同一架轭的公牛会彼此顶撞吗?“也不要对多洛兹汉德发怒,因为那就像用赤手空拳击打坚硬的峭壁。“所有事物如它所是,只因它本应如此。因此,不要抱怨现状,因为它本应如此。”

因邦还说:“太阳升起,照耀它所见的万物。它将普通的露水逐滴化作各种各样的宝石。它让山峦光明壮美。“同样,人类出生了。他儿时的花园中栖着光辉。他同太阳都旅行至远方,去做多洛兹汉德令他们做的事情。“很快,太阳就下山了,群星在寂静中柔和地闪烁着。“同样,人类会死去,送葬的人群会安静地聚集在他坟前哭泣。“他的生命不会重新降生在诸世界的某处吗?他不会重见儿时的花园吗?还是说,他将去往终结?”因邦如何与国王谈论死亡

瘟疫在阿拉德克肆虐无度,以至于国王从宫殿里向外探望时,都能看到有人死去。当国王目睹了死亡,他害怕即便身为国王,终有一天也会死去。因此,他命令卫兵把阿拉德克境内所能找到的最睿智的先知带到他面前来。

信使来到除却一神的万神庙内,大声叫喊,首先命令人们安静下来,然后高呼:“日哈扎汗,阿拉德克之王,伊尔敦与伊尔当的继承人,帕西亚、埃泽克、阿詹的征服者,群山之主,向侍奉除却一神所有神明的大先知致以问候。”

然后,他们把他带到了国王面前。

国王对先知说:“哦,侍奉除却一神的所有神明的先知,我确实会死吗?”

先知说:“哦,国王啊!你的人民没法永远欢乐,终有一天国王也会死去。”

国王答道:“或许如此,但是你必有一死。或许有一天我会死去,但是在那之前,人民的生命都掌握在我手里。”

卫兵把先知带走了。

自此之后在阿拉德克出现的先知便不再与国王谈论死亡了。关于欧德

人们传说,若是你来到所有平原尽头的孙达日,并且能沿着常年积雪的山坡攀登,在被雪崩逮住之前攀上顶峰,你面前便会展开座座山峰。要是你能攀过群峰、穿过山谷(那儿有七座山谷,七座山峰),你将最终抵挡被遗忘的群山之地。在那儿,群谷与白雪之中矗立着“唯一之神的大神庙”。

庙里有一位无所事事、沉溺于梦幻的先知,他身边还有一位昏昏欲睡的祭司。

他们就是玛纳-尤德-苏塞的祭司。

在这座神庙里,工作是被禁止的,同样,祈祷也不被允许。在它的门槛之内,昼与夜并无分别。玛纳休息,他们也休息。他们之中那位先知的名字是欧德。

欧德比世界上任何其他先知都要伟大。据有些人说,如果欧德和他的祭司一起吟唱,呼唤玛纳-尤德-苏塞,玛纳-尤德-苏塞便会醒来,因为他必然能听到他的先知的祈祷——然后世界便不复存在。

还有另一条路可以抵达被遗忘的群山之地。那条路笔直平坦,穿越群山的中心。但出于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相较于那条笔直平坦的道路,翻越山峰与积雪去往欧德的殿堂会更好些,即使你会在途中死去。河

有一条河流发源于裴伽纳。河中流淌的既不是水,也不是火。它流过天空,流过诸世界,流出世界的边缘。这是一条寂静之河。尽管世界上充满了声响,有运动发出的噪声,还有说话声与歌声的回音;但是在那条河流之上,从未听闻半点声响,所有的回音都在此消失。

寂静之河发源于斯卡尔的鼓点,流淌在雷霆织成的河岸之间,最终流到诸世界之外的荒原,在最远的星辰之外流入寂静之海。

我躺在远离所有城市与喧嚣的荒漠里,仰望寂静之河穿过天空。在沙漠的边缘,夜晚与太阳争斗,最终将它打败。

然后,我在河上看到了尤哈内斯-拉海那艘由梦打造的船。雄伟的灰色船首向空中挑起,昂扬在寂静之河的水面上。

她的木料是古老的旧梦,她高大笔直的桅杆是诗人的幻想,她的索具是人们的希望。

在她的甲板上,桨手们握着梦做的桨。桨手们则是人们幻想中的人物、古老故事中的王子、逝去之人,还有不曾存在过的人。

这些桨手来回挥动着桨,让尤哈内斯-拉海航经诸世界,却从未发出桨声。每一缕飘向裴伽纳的风都载着无家可归的希望与幻想。就在船上,尤哈内斯-拉海把这些希望与幻想编织成梦境,将它们送还给人类。

每一夜,尤哈内斯-拉海都驾着他的梦船,载着满船的梦幻,把古老的希望与被遗忘的幻想重新带给人类。

然而,当白日重来,黎明麾下征战的军队把他们火红的长矛投向夜晚的面庞,尤哈内斯-拉海便离开睡梦中的世界,溯寂静之河返回。寂静之河始于裴伽纳,终于诸世界之外的寂静之海。

那条河名叫因拉纳,寂静之河。所有那些厌倦了城市中的声音与喧嚣的人,都在夜里溜到尤哈内斯-拉海的航船上,乘船航行。置身于古老的梦与幻想之中,他们在甲板上躺下,于睡梦中来到河上。与此同时,蒙跟在他们身后,对他们结出蒙之徽印,因为这是他们心之所向。躺在甲板上,躺在他们记忆中的幻想里,躺在从未有人听闻过的歌声里,他们顺着因拉纳漂流,直至黎明。在因拉纳上,城市之声传不来,雷霆之音听不到,也没有午夜时分苦痛在折磨人类躯体时发出的咆哮。那些烦扰世界的小小哀愁所发出的絮语远在他方、被人遗忘。

河水流经裴伽纳的大门,两个伟大的双子星座——亚姆和哥特——在那儿站岗。亚姆在左边,哥特在右边,在他们之间坐着遗忘之神斯拉密。当船驶得近了,斯拉密用他天蓝色的眼睛注视那些厌倦了城市的人的面庞,看向远方。在他的注视下,人们遗忘了所有,斯拉密轻轻挥起手来。他挥手的时候,记忆从被他注视的人脑海中纷纷剥落,只剩那些直到世界之外也无法被忘怀的东西。

传说,等到斯卡尔停止了击鼓,玛纳-尤德-苏塞会醒来,裴伽纳的诸神便知此乃终结。那时,诸神将乘上金船,诞生于梦中的桨手们将沿着因拉纳划船而下(谁知道他们的归处呢?谁知道是为什么呢?),直至来到河流注入寂静之海的入海口。那儿空无一物,永无声响传来,虚无诸神存在于此。远在河岸上,诸神的老猎犬时间将狺狺而吠,想要撕碎它的主人们。与此同时,玛纳-尤德-苏塞将会构想诸神与诸世界的崭新蓝图。末日之鸟与终结

最终,雷霆将逃离诸神的末日,在诸世界之上可怕地咆哮;而时间,这诸神的猎犬,将贪婪地向他的主人吠叫,因为它已年老体瘦。

从裴伽纳山谷的最深处,声如号角的末日之鸟莫萨恩将狂暴地扇着翅膀高高飞向天空,凌驾于裴伽纳的山峦与诸神之上。在那儿,它用它号角般的鸣叫宣告着终结的降临。

于是,在骚乱与诸神猎犬的狂怒之中,诸神将在裴伽纳最后一次结出了所有神明的徽印,然后庄重而安静地走上他们的金船,沿着寂静之河顺流而下,永不返回。

之后河水将决堤而出,潮水将从寂静之海滚滚而来,直到所有世界与天空都被淹没在寂静之中;此时玛纳-尤德-苏塞则在万事万物之中静坐沉思。等到所有曾被时间猎犬劫掠的世界与城市被席卷而去,它便失去了食粮,骤然死去。

但有些人认为——这是塞戈斯人的异教邪说——当诸神最终步入金船,蒙将独自返身。背靠特热哈戈伯尔峰,他将挥起那被称作死亡的断离之剑,与时间猎犬作最后一战。他空空的剑鞘,睡眠,松松地挂在身侧,嗒嗒作响。

诸神尽皆离去,特热哈戈伯尔峰之下只余他们二者。

塞戈斯人说,猎犬将在蒙面前盯着他咆哮,持续两天两夜。无论昼夜,不复有日月烛照,是由于在金船驶离之时,日月从天空坠落,和诸世界一同下沉,因为创造他们的神明已不再是神明了。

然后猎犬将一跃而起,撕开蒙的喉咙。而蒙将最后一次结出蒙之徽印,用死亡切断猎犬的肩膀。浸在时间的血里,那剑也将锈蚀毁坏。

此后,玛纳-尤德-苏塞就将彻底孤独,死亡与时间双双消亡,再也没有时光在他的耳中歌唱,再也没有生命飒然逝去。

但在远离裴伽纳的地方,金船将载着诸神远航。他们的脸上是彻底的平静,因为诸神知道此乃终结。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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