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家书:中华经典藏书(升级版)(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14 01:0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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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檀作文

出版社: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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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家书:中华经典藏书(升级版)

曾国藩家书:中华经典藏书(升级版)试读:

前言

曾国藩(1811—1872),初名子城,字伯涵,号涤生,是晚清著名政治家、军事家、思想家、文学家。嘉庆十六年(1811),曾国藩出生于湖南长沙府湘乡荷叶塘白杨坪(今属湖南省娄底市双峰县荷叶镇)一户普通耕读人家。曾国藩自幼随父曾麟书在家塾利见斋读书,后又至衡阳唐氏宗祠、湘乡涟滨书院、长沙岳麓书院就读;道光十八年(1838)中进士,道光二十年(1840)授翰林院检讨,道光二十七年(1847)升任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衔,道光二十九年(1849)擢礼部右侍郎,后历署兵、工、刑、吏各部侍郎。曾国藩为京官期间,受当时理学名臣唐鉴、倭仁等影响,致力于程朱理学,进德修业,笃于修身,颇有清誉。咸丰元年(1851),太平天国起事;咸丰二年(1852),曾国藩丁母忧回乡,太平军进犯湖南,围长沙不克,转而攻陷武昌,连下沿江郡县,十一月清廷命曾国藩会同湖南巡抚办理本省团练;咸丰三年(1853),曾国藩在衡阳创建湘军水师;咸丰四年(1854),曾国藩始率湘勇与太平军交战;咸丰十年(1860)四月,赏兵部尚书衔,署两江总督,六月,补两江总督,以钦差大臣督办江南军务;咸丰十一年(1861),湘军曾国荃部攻克安庆,曾国藩奉旨督办苏皖浙赣四省军务;同治元年(1862),曾国藩以两江总督协办大学士,坐镇安庆,指挥湘军围攻太平天国首都天京(今南京);同治三年(1864),湘军曾国荃部攻克天京,曾国藩因功加太子太保衔,封一等毅勇侯。同治六年(1867)补授体仁阁大学士;同治七年(1868)补武英殿大学士,调直隶总督;同治九年(1870)再任两江总督,同治十一年(1872)死于两江总督任上,清廷为之辍朝三日,追赠太傅,谥文正,祀京师昭忠、贤良祠。

曾国藩因创建湘军剿灭太平天国,号称同治中兴第一名臣;又因首倡洋务运动,为中国现代化建设之先驱,在中国近代史上有举足轻重之影响。梁启超盛赞曾国藩,说:“岂惟近代,盖有史以来不一二睹之大人也已!岂惟中国,抑全世界不一二睹之大人也已!然而文正固非有超群绝伦之天才,在并时诸贤杰中,称最钝拙;其所遭值事会,亦终生在指逆之中。然乃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所成就震古烁今而莫与京者,其一生得力在立志自拔于流俗,而困而知,而勉而行,历百千艰阻而不挫屈,不求近效,铢积寸累,受之以虚,将之以勤,植之以刚,贞之以恒,帅之以诚,勇猛精进,坚苦卓绝。吾以为曾文正公今而犹壮年,中国必由其手获救。”

曾国藩以坚苦卓绝之精神,成立三不朽之事业,被誉为传统中国最后一个完人。其著作,亦为世人宝爱。在曾国藩的所有著作中,影响最大、传播最深广的,则莫过于《曾文正公家书》。《曾文正公家书》十卷(附《曾文正公家训》二卷),由长沙传忠书局刊于光绪五年(己卯,1879),晚于光绪二年(丙子,1876)该书局刊刻的《曾文正公全集》三年。《曾文正公家书》与《曾文正公家训》的区别在于:《曾文正公家训》收录的是曾国藩写给两个儿子曾纪泽和曾纪鸿的书信;《曾文正公家书》主要收录的是曾国藩写给家里长辈和同胞兄弟的书信(《曾文正公家书》所收寄给儿子的书信仅有四封,其中三封写于咸丰二年八九月间,当时曾国藩闻母讣,由江西奔丧,写信给留在京寓的曾纪泽交代善后事宜)。“家训”特指父祖对子孙立身处世、持家治业的教诲,故“曾国藩家书”之名可包“曾国藩家训”,而“曾国藩家训”之名不可以包“曾国藩家书”。我们这次的做法,是遵循惯例,将《曾文正公家书》和《曾文正公家训》当作两部书来处理。限于篇幅,我们这版《曾国藩家书》是选本,只取材《曾文正公家书》,而不旁涉《曾文正公家训》。

曾国藩家书卷帙繁多,内容丰富,信息量极大,是研究曾国藩生平及近代中国史的重要文献资料;但普通读者更看重的则是其中所包含的人生哲理,尤其是教育子弟成才的经验。曾国藩在《道光二十二年十一月十七日与诸弟书》中说:“余欲尽孝道,更无他事,我能教诸弟进德业一分,则我之孝有一分;能教诸弟进十分,则我孝有十分;若全不能教弟成名,则我大不孝矣。”以教育诸弟成才为尽孝之道,是曾国藩家书一以贯之的指导原则。做京官期间,身为长兄的曾国藩,在家书中不厌其烦地教导诸弟如何读书作文、如何亲师取友,期望诸弟进德修业、学问有成。平定太平天国期间,诸弟亦多从军,尤其九弟曾国荃更是独当一面的前敌大将,曾国藩写给曾国荃的信,则多教导其弟事事谨慎、勿骄勿躁。平定太平天国之后,曾国藩、曾国荃兄弟封侯封伯,位居督抚之任,可谓门庭鼎盛,曾国藩却以位高于众、权重于人,怀大名不祥之惧,教育诸弟及子侄戒惰戒傲,不可忘本。曾国藩将其祖父星冈公遗训概括为“书、蔬、鱼、猪、早、扫、考、宝”八个字,在家书中三番五次告诫其弟曾国潢要谨守先世耕读之训,并以此教训子侄。《清史稿》说曾国藩“事功本于学问,善以礼运”,又说他“时举先世耕读之训,教诫其家”,可谓得其环中。蒋介石盛赞曾国藩,说:“吾姑不问其当时应变之手段,思想之新旧,成败之过程如何,而其苦心毅力,自立立人、自达达人之道,盖已足为吾人之师资矣。”曾国藩自立立人、自达达人,为国家长育人才,固不止于教育子弟之一端,但最能体现曾国藩“事功本于学问”、“举先世耕读之训,教诫其家”的,无疑是曾国藩家书了。有鉴于此,我们这个《曾国藩家书》(选本),在内容上,重点选择最能体现其“事功本于学问”、“举先世耕读之训,教诫其家”的篇章;在时段上,则兼顾为京官、平定太平天国及平定太平天国之后三个时期。

曾国藩为文章大家,李瀚章说:“公之文章虽闳博奇玮,峥嵘磅礴,无所不赅;而出之有本,言必由衷,如揭肺腑以相告语。是故言直而不伤于激,缜密周详而不流于琐碎。”梁启超说:“彼其所言,字字皆得之阅历而切于实际,故其亲切有味,资吾侪当前之受用者,非唐宋以后儒先之言所能逮也。”最能体现曾国藩文章“字字皆得之阅历而切于实际”、“出之有本,言必由衷,如揭肺腑以相告语”这一特点的,大约也是曾国藩家书。为便于读者体会曾国藩家书的文章风格,我们这个《曾国藩家书》(选本)的原则是“只选不节”,即所选皆为完整的一篇书信,不作任何删节。

我们这个《曾国藩家书》(选本),文字一以传忠书局光绪五年《曾文正公家书》初刻本为依据;个别地方,参考他本,择善而从。对于异体字,则按出版惯例作了统一处理。对于原刻本中保留的一些个人书写习惯,如“廿”“二十”歧出,或作“廿”,或作“二十”,则一仍其旧。

因限于学力,自知疏漏难免,诚望大雅君子有以教我。檀作文乙未孟冬于京西雒诵堂

道光二十一年辛丑四月十七日

祖父大人万福金安:[1][2]

四月十一日由折差发第六号家信,十六日折弁又到。[3][4]

孙男等平安如常,孙妇亦起居维慎。曾孙数日内添吃粥一顿,因母乳日少,饭食难喂;每日两饭一粥。[5][6][7]

今年散馆,湖南三人皆留。全单内共留五十二人,[8][9]仅三人改部属,三人改知县。翰林衙门现已多至百四五十人[10],可谓极盛。【注释】

[1]折差:邮差,负责送信的邮递人员。折,折子,用纸叠起来的册子,此指书信。

[2]折弁:同“折差”,邮差。弁,旧时称军官的卫兵。

[3]孙男:孙子,此为曾国藩自指。

[4]孙妇:孙媳妇。

[5]散馆:明清时翰林院设庶常馆,新进士朝考得庶吉士资格者入馆学习,三年期满举行考试后,成绩优良者留馆,授以编修、检讨之职,其馀分发各部为给事中、御史、主事,或出为州县官,谓之“散馆”。

[6]湖南三人:指湖南籍的同科进士梅钟澍(霖生)、陈源兖(岱云)及曾国藩本人。留:即留馆。

[7]全单:指道光十八年(1838)进士榜单全员。

[8]改部属:指新进士在翰林院庶常馆散馆时,被分发到各部为给事中、御史、主事。

[9]改知县:指新进士在翰林院庶常馆散馆时,被外派做知县。

[10]翰林衙门:翰林院官署。翰林是皇帝的文学侍从官,唐朝始设,明、清改从进士中选拔。衙门,旧时官吏办事的地方。【译文】祖父大人万福金安:

四月十一日通过邮差寄出第六号家信,十六日邮差又到了。

您孙儿我和往常一样平安,您孙媳妇在日常起居方面也很小心谨慎。您曾孙子近日开始每天多吃一顿粥,因为母乳一天比一天少,而饭食又难喂;每天喂两顿饭一顿粥。

今年翰林院庶常馆散馆,湖南籍的三个人都得以留馆。同榜进士得以进翰林院庶常馆学习的,共留五十二人,仅有三人改派到部里,三人外放做知县。翰林衙门内的人员,现在已经多到一百四五十个人,真可谓盛极一时。[1]

琦善已于十四日押解到京。奉上谕派亲王三人、郡王一人、[2]军机大臣、大学士、六部尚书会同审讯。现未定案。

梅霖生同年因去岁咳嗽未愈[3],日内颇患咯血[4]。同乡[5]各京官宅皆如故。[6]

澄侯弟三月初四在县城发信已经收到,正月廿五信至今未接。[7]兰姊以何时分娩?是男是女?伏望下次示知。【注释】

[1]琦善:博尔济吉特·琦善(1790—1854),字静庵,博尔济吉特氏人,满洲正黄旗人,世袭一等侯爵。嘉庆十一年(1806)由荫生授刑部员外郎。历任布政使、巡抚等职,官至直隶总督、文渊阁大学士。道光二十年(1840)奉旨接替林则徐担任两广总督。期间,向英军求和,与义律私下约订《穿鼻草约》,割让香港,赔款六百万元。道光皇帝以琦善擅自割让香港为奇耻大辱,令锁拿解京问罪,革职锁拿,查抄家产,发军台,后获赦免,任驻藏大臣、热河都统、四川总督、陕甘总督等职。咸丰三年(1854)病死军中,赠太子太保、协办大学士,依总督例赐恤,谥文勤。

[2]上谕:古时皇帝以诏书形式发布的命令、告示。亲王:皇帝或国王近支亲属中封王者。其名始于南朝末期。隋代以皇帝的伯叔兄弟和皇子为亲王,唐代以皇帝的兄弟和皇子为亲王。宋明各代,一般因袭不改。清代开始以亲王为封号且别加美名。蒙古贵族亦有封亲王者。郡王:爵位名。其名始于西晋。唐宋以后,郡王皆为次于亲王一等的爵号。除皇室外,臣下亦得封郡王。清代宗室封爵第三级称为多罗郡王,简称郡王。军机大臣:清代设军机处,为辅佐皇帝的政务机构。任职者无定员,由亲王、大学士、尚书、侍郎或京堂充任,称为军机大臣。大学士:官名。唐中宗景龙二年,修文馆置大学士四人。此大学士之始,然不常设。宋沿唐之旧,昭文馆、集贤殿大学士,皆宰相领之。明代始专以殿阁大学士为宰辅之官,然官阶仅五品,其职务是替皇帝批答奏章、承理政务。自宣宗时乃以师保尚书兼大学士,官尊于六卿,职近宰相,称为“阁老”。清因之,设内阁大学士四人,为正一品;协办大学士二人,为从一品,成为文臣最高的官位,称为“中堂”。

[3]同年:古代科举考试同科中式者之互称。唐代同榜进士称“同年”,明清乡试、会试同榜登科者皆称“同年”。

[4]日内:最近几天里。咯血:喉部或喉以下呼吸道出血经口腔排出。肺结核、肺炎、支气管扩张、胸部外伤、肺癌等常有这种症状。

[5]如故:还是老样子。

[6]澄侯:曾国藩之弟曾国潢(1820—1886),原名国英,字澄侯,族中排行第四。

[7]伏望:表希望的敬词。多用于下对上。【译文】

琦善已经在十四日押解到京城。奉上谕,派亲王三人、郡王一人、军机大臣、大学士、六部尚书,会合一处,共同审讯。现在还没有定案。

梅霖生同年因为去岁咳嗽没有痊愈,这些天咯血颇是严重。在京做官的几位同乡家里都还是老样子。

澄侯弟三月初四在县城发的信,我已经收到;正月二十五发的信,至今却未收到。兰姊是在什么日子生孩子的?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很希望下次来信能告诉我。[1]

楚善八叔事,不知去冬是何光景?如绝无解危之处,则二伯[2][3]祖母将穷迫难堪;竟希公之后人将见笑于乡里矣。孙国藩去[4]冬已写信求东阳叔祖兄弟,不知有补益否?此事全求祖父大人作[5][6]主。如能救焚拯溺,何难嘘枯回生!伏念祖父平日积德累仁[7][8][9],救难济急,孙所知者,已难指数。如廖品一之孤、上[10]莲叔之妻、彭定五之子、福益叔祖之母,及小罗巷、樟树堂各庵,皆代为筹画,曲加矜恤[11]。凡他人所束手无策、计无复之者,得祖父善为调停[12],旋乾转坤[13],无不立即解危,而况楚善八叔同胞之亲、万难之时乎?孙因念及家事,四千里外,杳无消息[14],不知同堂诸叔目前光景。又念及家中此时亦甚艰窘,辄敢冒昧饶舌[15],伏求祖父大人宽宥无知之罪[16]。楚善叔事如有设法之处,望详细寄信来京。

兹逢折便,敬禀一二。

即跪叩祖母大人万福金安。【注释】

[1]解危:解决畏难,解决棘手问题。

[2]难堪:困窘得无法承受。

[3]竟希公:指曾国藩曾祖父曾竟希。

[4]补益:有用处,有所帮助。

[5]救焚拯溺:亦作“救火拯溺”。犹言救人于水火之中。焚,指火灾。溺,指落水者。

[6]何难:有何困难?嘘枯回生:比喻起死回生,拯绝扶危。嘘枯,枯者嘘之使生。嘘,吹,指和风吹拂。

[7]伏念:旧时致书于尊者多用之。伏,敬词。念,念及,想到。积德累仁:积累德行与仁义。《韩诗外传》卷七:“今夫子积德累仁,为善久矣。”

[8]救难济急:在急难时解决别人需要,或帮人解决困难。

[9]指数:屈指计算。

[10]孤:孤儿,幼年死去父亲或父母双亡。

[11]曲加矜恤:指无微不至地关爱体恤。曲,细致,照顾到各个方面。矜恤,怜悯抚恤。

[12]调停:居间调解,平息争端。

[13]旋乾转坤:谓改天换地,根本扭转局面。乾,天。坤,地。

[14]杳无消息:同“杳无音信”,毫无消息。

[15]辄:即。冒昧:指不顾地位、能力、场合是否适宜,而大胆地提供或提出意见,多用作谦辞。饶舌:多嘴,乱说话。

[16]宽宥:宽恕、原谅。【译文】

楚善八叔的事,不知去年冬天是怎样情形?如果绝对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那二伯祖母必将穷困窘迫异常,竟希公的后人将被乡里的人耻笑了。孙儿国藩去年冬天已经写过信去求东阳叔祖兄弟,不知可有帮助?这件事全求祖父大人做主,如能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又何尝不是回生有望?默想祖父大人平日积恩德做善事,救助急难中人,孙儿我所了解的,已不计其数,如救助廖品一的孤儿、上莲叔的妻子、彭定五的儿子、福益叔祖的母亲,以及小罗巷、樟树堂的各尼庵,都代为筹划,用心体恤。凡是旁人束手无策、一点儿办法都想不出的,只要祖父出面好生调停,便能扭转乾坤,没有不立即解决问题的;何况有同胞之亲的楚善八叔正处在万难之中呢?孙儿我因为挂念家中的事,四千多里地,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不知同堂的各位叔叔目前情形,又想家中此时也很艰难窘迫,所以才敢冒昧多嘴,恳求祖父大人宽恕我无知的罪过。楚善叔的事情,如果有什么可设法之处,希望写信寄到京城,详细告知。

现赶上邮差方便,恭敬地禀告两三件事。

即跪叩祖母大人万福金安。

道光二十二年正月初七日

男国藩、国荃跪禀父亲大人万福金安:

去年十二月廿一日,发平安信第十七号,内呈家中信六件,寄外人信九件,不知已收到否?[1][2][3]

男与九弟身体清吉。冢妇亦平安。孙男甲三体好,每日吃粥两顿,不吃零星饮食,去冬已能讲话。孙女亦体好,乳食最[4][5]多。合寓顺适。今年新正,景象阳和,较去年正月甚为暖烘[6]。[7][8]

兹因俞岱青先生南回,付鹿脯一方,以为堂上大人甘旨

[9]之需,鹿肉恐难寄远,故熏腊附回。此间现熏有腊肉、猪舌、猪心、腊鱼之类,与家中无异。如有便附物来京,望附茶叶、大布而已。[10]茶叶须托朱尧阶清明时在永丰买,则其价亦廉,茶叶亦好。家中之布附至此间,为用甚大,但家中费用窘迫,无钱办此耳。

同县李碧峰苦不堪言[11],男代为张罗,已觅得馆,每月学俸银三两[12]。在男处将住三月,所费无几,而彼则感激难名。馆地现尚未定,大约可成。

在京一切,自知谨慎。

即请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注释】

[1]清吉:身体健康,清爽吉祥。

[2]冢妇:大儿媳。

[3]甲三:曾国藩之子曾纪泽乳名甲三。

[4]新正:指新春正月。

[5]景象阳和:阳光明朗,天气温暖。

[6]暖烘:暖和,暖气熏蒸。

[7]俞岱青:俞东枝,字岱青,湖南善化人,道光丙戌科进士,曾任山西道御史。

[8]鹿脯:鹿肉干。

[9]甘旨:指供养父母祖父母的食物,泛指生活需求。

[10]朱尧阶:朱讳龚(1802—1872),字尧阶,湖南省双峰县人,少年好读书,能过目成诵。20岁为博士弟子员后,便开始居乡讲学。道光、咸丰年间,湘乡一带名人曾国荃、曾国华、曾国潢、曾国葆、刘蓉等,均出自他门下。朱尧阶与曾国藩交好,曾长年接济曾;曾国藩兄弟贵为封疆大吏之后,湘人多攀龙附凤,朱尧阶则谢绝曾氏辟请。

[11]李碧峰:曾国藩同乡,湖南湘乡人,道光二十一年(1841)、二十二年前后在京,孤苦无依,曾得曾国藩接济,寄住曾国藩寓所,并由曾国藩代觅学馆。

[12]学俸:旧称教师的薪水。【译文】儿子国藩、国荃跪着禀告父亲大人万福金安:

去年十二月二十一,儿子我寄出第十七号平安信,里头有给家里的信六件,给外人的信九件,不晓得是否已经收到?

儿子我与九弟都身体健康,清爽吉祥。您长媳妇也平安。孙儿甲三身体好,每天吃两顿粥,不吃零食,去年冬天已经会说话。孙女身体也好,吃乳很多。我们全家顺适。今年正月,天气晴朗,比去年正月,要暖和许多。

现在趁俞岱青先生回南方,请他带一块鹿肉干回去,供堂上大人食用。鲜鹿肉怕难寄到远方,所以特地熏腊了一下才寄。我这里现在有熏腊肉、猪舌、猪心、腊鱼之类,跟家里没有两样。如果有便人来京城可以带东西,希望只带茶叶和大布就好。茶叶要托朱尧阶清明时节在永丰买,这样的话不但价格便宜,茶叶还好。家里的布,带到这里,用处很大。只是家里经济困窘,没钱买布。

同县李碧峰真是苦得没法说,儿子我替他张罗,已经找到教书的学馆,每月薪水三两银子。他在儿子我家里将就住了三个月,所费并没有多少,而他却感激得不行。学馆的具体地点现在还没确定,但大约会成功。

儿等在京一切,自己知道小心谨慎。

即请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道光二十二年四月廿七日

孙男国藩跪禀祖父母大人万福金安:

三月十一日发家信第四号,四月初十、廿三发第五号第六号,后两号皆寄省城陈家,因寄有银参笔帖等物,待诸弟晋省时当面去接。

四月廿一日,接壬寅第二号家信,内祖父、父亲、叔父手书各一、[1]两弟信并诗文俱收。伏读祖父家谕,字迹与早年相同,知精神较健,家中老幼平安,不胜欣幸。游子在外,最重惟平安二字。承叔父代办寿具,兄弟感恩,何以图报?湘潭带漆,必须多带。此物难辨真[2]假,不可邀人去同买,反有奸弊。在省考试时,与朋友问看漆之[3]法,多问则必能知一二。若临买时,向纸行邀人同去,则必吃亏。如不知看漆之法,则今年不必买太多。待明年讲究熟习,再买不迟。今年添新寿具之时,祖父母寿具,必须加漆。以后每年加添一次,四具同加。约计每年漆钱多少,写信来京,孙付至省城甚易。此事万不可从俭,子孙所为报恩之处,惟此最为切实,其余皆虚文也。孙意总以厚漆为主,由一层以加至数十层,愈厚愈坚,不必多用瓷灰夏布等物,恐其与漆不相胶粘,历久而脱壳也。然此事孙未尝经历讲究,不知如何而后尽善。家中如何办法,望四弟详细写信告知,更望叔父教训诸弟经理。[4]

家心斋兄去年临行时,言到县即送银廿八两至我家。孙因十[5]叔所代之钱,恐家中年底难办,故向心斋通挪。因渠曾挪过孙的。[6]今渠既未送来,则不必向渠借也。家中目下敷用不缺,此孙所第一放心者。孙在京已借银二百两,此地通挪甚易,故不甚窘迫,恐不能顾家耳。曾孙姊妹二人体甚好。四月廿三日,已种牛痘。牛痘万无一失,系广东京官设局济活贫家婴儿,不取一钱。兹附回种法一张,敬呈慈览。湘潭、长沙皆有牛痘公局,可惜乡间无人知之。

英夷去年攻占浙江宁波府及定海、镇海两县,今年退出宁波,攻[7]占乍浦,极可痛恨,京城人心安静如无事时,想不日可殄灭也[8]。

孙谨禀。【注释】

[1]伏读:敬辞,恭敬地阅读。

[2]奸弊:诡诈舞弊;欺诈蒙骗。

[3]纸行:专门卖香纸的店铺。

[4]家心斋兄:指曾国藩的本家曾心斋。

[5]通挪:通融挪借钱财。

[6]敷用:日常费用支出。

[7]乍浦:港口名,即嘉兴港,位于杭州湾跨海大桥北侧,是浙江北部唯一的出海口和海上对外贸易口岸。

[8]殄(tiǎn)灭:灭绝,消灭干净。【译文】孙儿国藩跪禀祖父母大人万福金安:

三月十一日寄出第四号家信,四月初十、二十三寄出第五号、第六号,后两号都是寄到省城陈家的,因为寄有银票人参毛笔碑帖等物品,等几位弟弟进省城时当面接收。

四月二十一日,接到壬寅年第二号家信,其中祖父、父亲、叔父亲笔信各一封,两位弟弟的信和诗文都已收到。恭敬地拜读祖父大人的亲笔信,字迹和早些年相同,知道祖父大人精神比较强健,家中老少平安,欢喜得不行。游子出门在外,最重要的就是“平安”二字。承蒙叔父代劳筹办寿具,我们兄弟感恩戴德,不知如何才能报答?从湘潭带漆回家,必须多带。漆这东西难以分清真货假货,不能邀人一起去买。若邀人同买,反而容易被欺诈蒙骗。在省城考试时,向朋友请教看漆的方法,多问几个人就能略知一二了。如果临买漆的时候,到纸行邀人陪同前去,那可就要吃亏了。如果不懂看漆的方法,那今年不必买太多;等明年摸清门道了,再买不迟。今年为父母大人置办寿具(棺材)的时候,祖父母的寿具,必须加漆。以后每年要加漆一次,四具同时加漆。大约每年漆钱要多少,写信来京城,孙儿付钱到省城很容易。这件事万万不可以从俭,子孙所能做的报恩之事,只有这件事最切实,其余的都是表面文章。孙儿我的意思,总还以漆得厚一些为主,从一层加到几十层,漆得越厚越坚固,不必多用瓷灰、夏布等东西,只怕这些东西与漆不相黏合,时间长了会脱壳。但这件事孙儿我没有经历过,也没有好好研究过,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尽善尽美。家里怎么做,希望四弟写信,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更希望叔父教导几位弟弟经营办理。

本家心斋兄去年临走的时候,说一到县内就送银二十八两到我家。孙儿我因为(丹阁)十叔所代出的钱,恐家里年底难以筹办,所以向心斋挪借。因他也曾经挪过孙儿我的。现在他既然没有送来,那就不必向他借了。家里眼下维持生活不缺钱用,是孙儿我第一放心的事。孙儿在京城,已借了银子二百两。这里挪借很容易,所以不太窘迫,但是只怕不能照顾到家里了。曾孙兄妹两人身体很好。四月二十三日,已经种了牛痘。牛痘万无一失,是广东籍京官设局救济贫困婴儿,不收一分钱。现寄回种牛痘法一张,敬呈堂上大人一看。湘潭、长沙都有牛痘公局,可惜乡里没有一人知道。

英军去年攻占浙江宁波府及定海、镇海两县,今年退出宁波,攻占乍浦,极可痛恨,但京城人心,安静得好像没事时一样,我想不久当可歼灭敌人。

孙儿谨禀。

道光二十二年七月初四日

男国藩跪禀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六月廿八日接到家书,系三月廿四日所发,知十九日四弟得生子,男等合室相庆。四妹生产虽难,然血晕亦是常事。且此次既能保全,则下次较为容易。男未得信时,常以为虑;既得此信,如释重负。[1]

六月底,我县有人来京捐官(王道隆)。渠在宁乡界住,言四月县考时,渠在城内并在彭兴歧(云门寺)、丁信风两处面晤四弟、六[2]弟,知案首是吴定五。男十三年前在陈氏宗祠读书,定五才发蒙[3][4]作起讲,在杨畏斋处受业。去年闻吴春冈说定五甚为发奋[5],今果得志,可谓成就甚速。其余前十名及每场题目,渠已忘记。后有信来,乞四弟写出。

四弟、六弟考运不好,不必挂怀。俗语云:“不怕进得迟,只要[6][7]中得快。”从前邵丹畦前辈(甲名),四十三岁入学,五十二岁[8][9]作学政。现任广西藩台汪郎渠(鸣相)于道光十二年入学,十三年点状元。阮芸台(元)前辈于乾隆五十三年县、府试皆未取头场[10],即于其年入学中举,五十四年点翰林,五十五年留馆,五十六年大考第一,比放浙江学政,五十九年升浙江巡抚。些小得失不足患,特患业之不精耳。两弟场中文若得意,可将原卷领出寄京。若不得意,不寄可也。

男等在京平安。纪泽兄妹二人体甚结实,皮色亦黑。【注释】

[1]捐官:纳资求官。

[2]案首:明清时科举考试,县、府试及院试的第一名,称为案首。

[3]发蒙:启蒙。起讲:八股文的第三股,概要叙述全文,以引发议论。

[4]受业:跟随老师学习。

[5]吴春冈:吴荣楷,字春冈,湖南湘乡人,道光辛丑进士,以知县发浙江。初知嵊县,革陋规、理庶狱,案无留牍。调武康,值连年水灾,议赈乞缓,筹办裕如。旋以卓异调补余姚,县多逋赋,荣楷善抚字,民乐输将,浙中报销推为第一。再调海盐,至则挑修海塘,一月工竣。荣楷居官,才优守洁,尤喜振兴士类,两次分校乡闱,能得人。官武康最久,去任时犹留赠千金以为宾兴之赀,士林歌颂之。

[6]邵丹畦:邵甲名,字丹畦,嘉庆二十四年(1819)己卯科进士,官至江苏布政使。

[7]入学:旧指生徒或童生经考试录取后进府、州、县学读书。

[8]学政:提督学政的简称。又叫督学使者。清中叶以后,派往各省,按期至所属各府、厅考试童生及生员。均从进士出身的官吏中简派,三年一任。不问本人官阶大小,在充任学政时,与督、抚平行。

[9]藩台:明清时布政使的俗称。汪郎渠(鸣相):汪鸣相(1794—1840),字佩珩,号朗渠,清江西彭泽县黄花坂新屋汪村(今彭泽县黄岭乡繁荣村)人。道光十三年(1833)状元。历任翰林院修撰、顺天乡试同考官、广西乡试正考官等职。著有《云帆霜铎联吟草》等。

[10]阮芸台(元):阮元(1764—1849),字伯元,号云台、雷塘庵主,晚号怡性老人,江苏仪征人,乾隆五十四年(1789)进士,先后任礼部、兵部、户部、工部侍郎,山东、浙江学政,浙江、江西、河南巡抚及漕运总督、湖广总督、两广总督、云贵总督;体仁阁大学士,太傅,死谥文达。在经史、数学、天算、舆地、编纂、金石、校勘等方面都有很高造诣,被尊为三朝阁老、九省疆臣,一代文宗。头场:指乡试或会试的第一场考试。也称首场、初场。明清两代科举考试中乡试、会试各分三场,中选的关键在第一场。【译文】儿国藩跪禀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六月二十八日接到家信,是三月二十四日所寄,知悉十九日四弟生了个男孩,儿子们全家聚在一起庆贺。四妹生孩子虽然困难,但晕血也是常事。既然这次能够保全,那么下次应该会容易许多。儿子我没有收到信的时候,常为这事担心;现在已经收到信知道情况,心里的重负反而放了下来。

六月底,我县有人来京捐官(王道隆)。他在宁乡界住,说四月县考时,他在城内,并且在彭兴歧(云门寺)、丁信风两处和四弟、六弟见过面,知道第一名是吴定五。儿子我十三年前在陈氏宗祠读书,定五才刚开始学如何作“起讲”,在杨畏斋那里读书。去年听吴春冈说定五很发奋,现在果然得志,可以说是成就很快了。其余前十名及每场的题目,他已忘记。以后来信,请四弟务必告诉我。

四弟和六弟考运不好,不必放在心上。俗话说:“不怕进得迟,只要中得快。”从前邵丹畦前辈(甲名)四十三岁才入学,五十二岁做了学政。现任的广西藩台汪朗渠(鸣相),在道光十二年入学,十三年点的状元。阮芸台(元)前辈在乾隆五十三年的县试和府试的头场,都没有录取,但就在当年他入学并中举,五十四年点翰林,五十五年留编修馆,五十六年大考得第一名,外放任浙江学政,五十九年升任浙江巡抚。小小得失不足为患,只怕学业不精啊。两位弟弟考场里的文章如果得意,可把原卷领出来寄到京城;如果不得意,也就不必寄了。

儿子等在京平安,纪泽兄妹二人,身体结实,肤色稍黑。

逆夷在江苏滋扰,于六月十一日攻陷镇江,有大船数十只在大江[1]游弋,江宁、扬州二府颇可危虑。然而天不降灾,圣人在上,故京师人心镇定。[2]

同乡王翰城(继贤,黔阳人,中书科中书)告假出京。男与[3]陈岱云亦拟送家眷南旋,与郑莘田、王翰城四家同队出京(郑名[4]世任,给事中,现放贵州贵西道)。男与陈家本于六月底定计[5][6],后于七月初一请人扶乩(另纸录出大仙示语),似可不必轻举妄动,是以中止。现在男与陈家仍不送家眷回南也。同县谢果堂[7]先生(兴峣)来京为其次子捐盐大使,男已请至寓陪席。其世兄[8]与王道隆尚未请,拟得便亦须请一次。[9]

正月间俞岱青先生出京,男寄有鹿脯一方,托找彭山屺转寄[10],俞后托谢吉人转寄[11],不知到否?又四月托李昺冈(荣燦)寄银寄笔[12],托曹西垣寄参[13],并交陈季牧处[14],不知到否?前父亲教男养须之法,男仅留上唇须,不能用水浸透,色黄者多、黑者少;下唇拟待三十六岁始留。男每接家信,嫌其不详,嗣后更愿详示。

男谨禀。【注释】

[1]圣人:指皇帝。

[2]王翰城:王继贤(1792—1850),字翰城,黔阳县黔城长坡村人。幼聪慧,12岁应童子试,曾两度入长沙岳麓书院受业,由廪贡生赴京都入国子监。受工部侍郎何凌汉的器重,延至其家授业子孙。不久以便补导援列入任中书科中书,前后达16年。道光二十三年(1843),任山西省汾州府永宁州知州。中书:官名,中书舍人的省称。隋、唐时为中书省的属官。明、清废中书省,于内阁设中书舍人,掌撰拟、缮写之事。

[3]陈岱云:陈源兖(?—1853年),字岱云,湖南茶陵人,与曾国藩同为道光十八年(1838)进士,改翰林,授编修,历任江西吉安知府、安徽池州知府。咸丰三年(1853),太平军自桐城窜扑庐州,巡抚江忠源檄源兖赴庐协守,十二月,太平军攻克庐州,陈源兖自缢。

[4]郑莘田:郑世任,号莘田,湖南长沙人,癸酉拔贡小京官,由御史升给事中,道光二十二年(1842)放贵西兵备道。

[5]定计:确定计划。

[6]扶乩:一种迷信活动。扶,指扶架子。乩,谓卜以问疑。术士制丁字形木架,其直端顶部悬锥下垂。架放在沙盘上,由两人各以食指分扶横木两端,依法请神,木架的下垂部分即在沙上画成文字,作为神的启示,或与人唱和,或示人吉凶,或与人处方。旧时民间常于农历正月十五夜迎紫姑扶乩。

[7]谢果堂:谢兴峣(1779—1849),字果堂,湖南湘乡人,嘉庆二十四年(1819)进士,选庶吉士,曾任汉南宝丰知县,荐升陕州知州、四川叙州知府,调成都府护盐茶道。其父谢振定以气节过人,官御史时,曾怒烧和珅之车,有“烧车御史”之美誉。谢兴峣有乃父遗风,素性强直,不肯阿附,以是忤上官,因事罢归。

[8]世兄:对世交晚辈的称呼。

[9]俞岱青:俞东枝,字岱青,湖南善化人,道光丙戌科进士,曾任山西道御史。

[10]彭山屺:彭山屺(1814—1879),字九峰,湖南省衡阳县人,道光二十年(1840),湖南省武科乡试解元。咸丰七年(1857),补授正四品河溪营都司。咸丰九年,署从二品两江督标副将。同治四年,署从二品长沙副将。乃曾国藩世交,曾为曾国藩湘军高级幕僚。

[11]谢吉人:谢邦鉴,字吉人,湖南湘乡人,谢振定之字。道光丁酉举人,乙巳进士,曾任江苏高淳知县。

[12]李昺冈(荣燦):李荣燦,字昺冈,生平未详。

[13]曹西垣:曾国藩的同乡。

[14]陈季牧:陈岱云之弟,住湖南省城长沙,曾国藩寄东西回家,常寄至陈季牧处,再由家中兄弟至陈季牧处取。【译文】

英军在江苏滋扰生事,于六月十一日攻陷镇江,有大船几十只,在大江上游弋。江宁、扬州两府情势危急,很让人担心。虽然如此,但是没有什么天灾,且有圣天子在上,所以京城人心安定。

同乡王翰城(继贤,黔阳人,中书科中书)告假出京,儿子我和陈岱云也准备送家眷回南方,与郑莘田、王翰城四家结伴同队出京(郑名世任,给事中,现放贵州贵西道)。儿子我与陈家本在六月底确定好计划,后在七月初一请人扶乩(另纸录出大仙示语),大仙批示似可不必轻举妄动,因此中止了原计划。现在儿子我与陈家不送家眷回南方了。同县谢果堂先生(兴峣)来京城为他次子捐盐大使,儿子我已请他至京城寓所吃饭。他家公子和王道隆尚未邀请,打算在方便的时候也请一次。

正月间,俞岱青先生出京,儿子我寄有鹿脯一块,让俞找彭山屺托彭转寄,之后俞托谢吉人转寄,不知家里收到没有?四月又托李昺冈(荣燦)寄银两与毛笔,托曹西垣寄人参,一并交到陈季牧那里,不知收到没有?日前父亲教儿子我养须的方法,儿子只留上唇须,不能用水浸透,黄色的多黑色的少。下唇须准备等三十六岁开始留。儿子我每次接到家信,都嫌写得不详细,以后希望详细训示。

儿子谨禀。

道光二十二年九月十八日

四位老弟足下:

九弟行程,计此时可以到家。自任邱发信之后,至今未接到第二[1][2]封信,不胜悬悬,不知道上不甚艰险否?四弟、六弟院试,[3]计此时应已有信,而折差久不见来,实深悬望。[4]

予身体较九弟在京时一样,总以耳鸣为苦。问之吴竹如,云只有静养一法,非药物所能为力。而应酬日繁,予又素性浮躁,何能着实静养?拟搬进内城住,可省一半无谓之往还,现在尚未找得。予[5]时时自悔终未能洗涤自新。九弟归去之后,予定刚日读经、柔日[6]读史之法。读经常懒散,不沉着。读《后汉书》,现已丹笔点过八本,虽全不记忆,而较之去年读《前汉书》领会较深。九月十一日[7]起,同课人议:每课一文一诗,即于本日申刻用白折写。予文诗极为同课人所赞赏,然予于八股绝无实学,虽感诸君奖许之殷,实则自愧愈深也。待下次折差来,可付课文数篇回家。予居家懒做考差工[8]夫,即借此课以磨厉考具,或亦不至临场窘迫耳。【注释】

[1]悬悬:因惦记而不安的样子。

[2]院试:清代由各省学政主持的考试。曾经府试录取的士子可参加院试。因学政称提督学院,故由学政主持的考试,亦名院试,又以旧制称提学道,故亦沿称道考。录取者即为生员,送入府、县学宫,曰入学,受教官的月课与考校。

[3]悬望:盼望,挂念。

[4]吴竹如:吴廷栋(1793—1873),字竹如,安徽霍山人,道光五年(1825)拔贡,历任河间知府、山东布政使、大理寺卿、刑部侍郎;同治十二年(1873),卒,年八十有一。吴廷栋服膺宋儒,为清代理学名臣,直隶、山东皆祀名宦祠

[5]洗涤自新:指除去积习。

[6]刚日:犹单日。柔日:犹双日。古以“十干”记日,甲、丙、戊、庚、壬五日居奇位,属阳刚,故称“刚日”;乙、丁、己、辛、癸五日居偶位,属阴柔,故称“柔日”。《礼记·曲礼上》:“外事以刚日,内事以柔日。”孔颖达疏:“刚,奇日也,十日有五奇、五偶。甲、丙、戊、庚、壬五奇为刚也……乙、丁、己、辛、癸五偶为柔也。”

[7]同课人:一起做同一功课的人。

[8]考差:科举制度中考官的考选差派制度,始于雍正三年(1725)。嘉庆五年(1800)令满、汉二品以下进士出身之侍郎、内阁学士、三品京堂,及未经考试试差之四、五品京堂,俱赴上书房考试,不愿考者听便。钦命论、诗题各一,谓之大考差。此后循例行之。【译文】四位老弟足下:

九弟的行程,算起来这时候应该到家了。自从在任邱发信之后,到现在没有接到第二封信,心里实在惦念不安,不晓得路上是不是不太艰难凶险。四弟、六弟参加院试,算起来这时候应该有信说起,但是很久不见邮差来,实在是太挂念了。

我身体和九弟在京时一个样,总是为耳鸣苦恼。向吴竹如请教,他说只有静养这一个法子,不是药物能解决的。可是应酬一天比一天繁忙,我又一向性情浮躁,哪里能实实在在地静养呢?我打算搬进内城居住,可以省掉一半没有意义的人情往来,现在还没找到地方。我常常自悔终究不能尽除积习,日新其德。九弟回老家之后,我定下刚日读经、柔日读史的方案。读经常常懒散,不够沉着。读《后汉书》,现在已经用红笔点过八本,虽然全不记得,但比去年读《前汉书》,要领会得深一些。九月十一日起,一同做功课的人商议:每次课,作一篇文写一首诗,就在当天申刻用白折子写好。我的文和诗,为一同做功课的几个人极力赞赏,但我在八股文方面绝对没有真实功夫,虽然感激诸君子殷勤赞赏,但自己内心更觉惭愧。等下次折差来,可以托付带几篇课业文章回家。我平时在家懒得做考差的工夫,就借这课业磨炼考试的本事,大概也不至于临场窘迫吧。[1]

吴竹如近日往来极密,来则作竟日之谈,所言皆身心国家大[2]道理。渠言有窦兰泉者(垿,云南人),见道极精当平实。窦亦[3]深知予者,彼此现尚未拜往。竹如必要予搬进城住。盖城内镜海[4][5]先生可以师事,倭艮峰先生、窦兰泉可以友事。师友夹持,虽懦夫亦有立志。予思朱子言“为学譬如熬肉,先须用猛火煮,然后用慢火温。”予生平工夫,全未用猛火煮过,虽略有见识,乃是从悟境得来。偶用功,亦不过优游玩索已耳。如未沸之汤,遽用慢火温之,将愈煮愈不熟矣。以是急思搬进城内,屏除一切,从事于克己之学[6]。镜海、艮峰两先生亦劝我急搬。而城外朋友,予亦有思常见者[7]数人,如邵蕙西、吴子序、何子贞、陈岱云是也。蕙西尝言:[8]“与周公瑾交,如饮醇醪。”我两人颇有此风味,故每见辄长谈不舍。子序之为人,予至今不能定其品,然识见最大且精。尝教我云:“用功譬若掘井,与其多掘数井而皆不及泉,何若老守一井,力求及泉而用之不竭乎?”此语正与予病相合,盖予所谓“掘井多而皆不及[9]泉”者也。何子贞与予讲字极相合,谓我真知大源,断不可暴弃。予尝谓天下万事万理皆出于乾坤二卦,即以作字论之:“纯以神行,大气鼓荡,脉络周通,潜心内转,此乾道也;结构精巧,向背有法,修短合度,此坤道也。凡乾,以神气言;凡坤,以形质言。礼乐不可[10]斯须去身,即此道也。乐本于乾,礼本于坤。作字而优游自得真力弥满者[11],即乐之意也;丝丝入扣、转折合法,即礼之意也。”偶与子贞言及此,子贞深以为然,谓渠生平得力,尽于此矣。陈岱云与吾处处痛痒相关,此九弟所知者也。【注释】

[1]竟日:终日,一整天。

[2]窦兰泉:窦垿(1804—1865),字于坫,又字子州,号兰泉,原籍江南泰州,明代迁居云南,罗平州西区淑基村(现云南省曲靖市师宗县淑基村)人。道光五年(1825)中解元,道光九年(1829)中己丑科进士。历任吏部主事、考功司行走、文选主事、员外郎郎中、学验封司、记名道府,后擢升江西道御史,钦差办理云南团课,为云南总督吴振械劾,罢官,闲居七年,最后以知府职分发贵州补用,逝于贵州任上,享年六十二岁。

[3]要:邀。

[4]镜海先生:指唐鉴。唐鉴,字镜海,湖南善化(今长沙市)人。嘉庆十四年(1809)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散馆授检讨。历任浙江道御史、广西平乐知府,宁池太平道,江安粮道,山西按察使、浙江布政史、太常寺卿等。学宗程朱,为清代理学名臣,倭仁、曾国藩、吴廷栋等皆从其考问学业。著有《国朝学案小识》《朱子年谱考异》等书。

[5]倭艮峰先生:指倭仁。倭仁(1804—1871),乌齐格里氏,字艮峰,蒙古正红旗人,晚清大臣,理学家,同治帝之师。道光九年(1829)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历中允、侍讲、侍读,任副都统、工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同治十年,晋文华殿大学士,以疾再乞休。寻卒,赠太保,谥文端,入祀贤良祠。所著辑为《倭文端公遗书》。

[6]克己之学:指儒家修身之学。“克己”,指克制私欲,严以律己。《论语·颜渊》:“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7]邵蕙西:邵懿辰(1810—1861),字位西,仁和(今杭州)人。道光十一年(1831)举人,授内阁中书,后升刑部员外郎。咸丰四年(1854)坐济宁府,以治河无功被撤职。咸丰九年(1859)由安庆引疾归,家居养亲。十一年太平军围攻杭州,助浙江巡抚王有龄对抗太平军,在战乱中身亡。长于经学,文宗“桐城派”,与曾国藩、梅曾亮等时有往来,撰有《礼经通论》、《尚书传授同异考》、《孝经通论》等,编著《四库简明目录标注》。吴子序:吴嘉宾(1803—1864),字子序,江西南丰人。道光十八年(1838)进士,改庶吉士,散馆授翰林院编修,累官至内阁中书。吴嘉宾与曾国藩是同榜进士,过从甚密,以经学和古文名世,是桐城派在江西的代表人物,一生著述甚丰,代表作有《求自得之室文钞》12卷、《尚庐诗存》2卷、《丧服会通说》4卷、《周易说》14卷、《书说》4卷、《诗说》4卷、《诸经说》等。何子贞:何绍基(1799—1873),晚清诗人、画家、书法家。字子贞,号东洲,别号东洲居士,晚号蝯叟。湖南道州(今道县)人。道光十六年(1836)进士。咸丰初简四川学政,曾典福建等乡试。历主山东泺源、长沙城南书院。通经史,精小学金石碑版。据《大戴记》考证《礼经》。有《惜道味斋经说》、《东洲草堂诗文钞》、《说文段注驳正》等著。陈岱云:陈源兖(?—1853),字岱云,湖南茶陵人,与曾国藩同为道光十八年(1838)进士,改翰林,授编修,历任江西吉安知府、安徽池州知府。咸丰三年(1853),太平军自桐城窜扑庐州,巡抚江忠源檄源兖赴庐协守,庐州城破后,陈源兖自缢。

[8]与周公瑾交,如饮醇醪:是三国时期吴国将领程普赞誉周瑜的话。《三国志·吴书》:“《江表传》曰:普颇以年长,数陵侮瑜。瑜折节容下,终不与校。普后自敬服而亲重之,乃告人曰:‘与周公瑾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时人以其谦让服人如此。”

[9]暴弃:不求上进,不自爱。同“自暴自弃”。

[10]斯须:须臾;片刻。《礼记·祭义》:“礼乐不可斯须去身。”郑玄注:“斯须,犹须臾也。”

[11]优游:形容从容自得的样子。【译文】

吴竹如近日与我往来很密,来了便要谈一整天话,所说的都是关于修身养性和治国齐家的大道理。他说有个叫窦兰泉(名垿,云南人)的人,悟道非常精当和平实。窦对我也很了解,我和窦彼此之间还没有拜访过。吴竹如邀我搬进城里住,因为城里有镜海先生(唐鉴)可以做老师,倭艮峰先生(倭仁)和窦兰泉可以做朋友。师友两相扶持,就是一个懦夫也会立志。我想起朱子说过:“做学问就好比熬肉,先要用猛火煮,然后要用慢火温。”我这辈子没下过苦功,完全没用猛火煮过,虽然有些见识,也都是从悟境中得到的,偶尔用功,也不过悠哉游哉地玩味一下罢了,就好比没有煮开的汤,立即用温火来温,只怕会越温越不熟啊。因此,我也急于想搬进城里去,排除一切杂念,从事于克己修身的学问。镜海、艮峰两位先生,也劝我快搬。城外的朋友,也有几个是我想常常见到的,如邵蕙西、吴子序、何子贞、陈岱云。蕙西曾经说过“与周公瑾交朋友,如喝美酒”这句话,我们两人交往很有这种风味,所以每次见面都会长谈,舍不得分手。吴子序的为人,我至今不能判定他的品位,但他的见识最是博大精深,他曾经教导我,说:“用功好比挖井,与其挖好几口井而都不见泉水,还不如老挖一口井,努力挖到看见泉水为止,那样就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这几句正切合我的毛病,因为我就是一个挖井多而不见泉水的人。何子贞与我讨论书法非常相合,说我真的懂得书法的门道,决不可自暴自弃。我曾说天下万事万物的道理都是从乾、坤二卦出来的,就以书法而论吧:纯粹用神韵行笔,有一种大气鼓荡其中,脉络无不周通,聚精会神,心气流转,这就是乾卦的道理;讲究结构精细巧妙,向背有法度,长短合规矩,这就是坤卦的道理。乾是就精神气韵而言,坤是就形体质地而论,我们人类片刻都不可以离开礼和乐,也是这个道理。乐是本于乾道的,礼是本于坤道的,写字而能优游自得,真力弥满,这就是乐的境界;而丝丝入扣,转折合法,这就是礼的意味了。我偶尔与子贞谈到这些,子贞觉得很对,说他这辈子写字,得力之处全在这里。陈岱云和我处处痛痒相关,这是九弟知道的。[1][2]

写至此,接得家书,知四弟、六弟未得入学,怅怅。然科名有无迟早,总由前定,丝毫不能勉强。吾辈读书,只有两事:一者进德之事,讲求乎诚正修齐之道,以图无忝所生[3];一者修业[5]之事[4],操习乎记诵词章之术,以图自卫其身。进德之事,难以尽言。至于修业以卫身,吾请言之:卫身莫大于谋食,农工商,劳力以求食者也;士,劳心以求食者也。故或食禄于朝、教授于乡,[6][7]或为传食之客,或为入幕之宾,皆须计其所业足以得食而无[8]愧。科名者,食禄之阶也,亦须计吾所业将来不至尸位素餐,而[9]后得科名而无愧。食之得不得,穷通,由天作主;予夺,由人作主。业之精不精,则由我作主。然吾未见业果精而终不得食者也。农果力耕,虽有饥馑,必有丰年;商果积货,虽有壅滞,必有通时;士果能精其业,安见其终不得科名哉?即终不得科名,又岂无他途可以求食者哉?然则特患业之不精耳。求业之精,别无他法,曰专而已矣。谚曰:“艺多不养身。”谓不专也。吾掘井多而无泉可饮,不专之咎也。诸弟总须力图专业。如九弟志在习字,亦不必尽废他业;但每日习字工夫,断不可不提起精神,随时随事皆可触悟。四弟、六弟,吾不知其心有专嗜否,若志在穷经,则须专守一经;志在作制义[10],则须专看一家文稿;志在作古文,则须专看一家文集;作各体诗,亦然;作试帖[11],亦然。万不可以兼营并骛。兼营则必一无所能矣。切嘱切嘱!千万千万!此后写信来,诸弟各有专守之业,务须写明,且须详问极言,长篇累牍,使我读其手书,即可知其志向识见。凡专一业之人必有心得,亦必有疑义。诸弟有心得,可以告我共赏之;有疑义,可以问我共析之。且书信既详,则四千里外之兄弟不啻晤言一室[12],乐何如乎!予生平于伦常中,惟兄弟一伦抱愧尤深。盖父亲以其所知者尽以教我,而我不能以吾所知者尽教诸弟,是不孝之大者也。九弟在京年余,进益无多,每一念及,无地自容。嗣后我写诸弟信,总用此格纸,弟宜存留,每年装订成册。其中好处,万不可忽略看过。诸弟写信寄我,亦须用一色格纸,以便装订。

谢果堂先生出京后,来信并诗二首。先生年已六十余,名望甚重,与予见面辄彼此倾心,别后又拳拳不忘[13],想见老辈爱才之笃[14]。兹将诗并予送诗附阅,传播里中[15],使共知此老为大君子也。

予有大铜尺一方,屡寻不得,九弟已带归否?频年寄黄英白菜子,家中种之,好否?在省时已买漆否?漆匠果用何人?信来并祈详示。

兄国藩手具[16]。【注释】

[1]入学:旧指生徒或童生经考试录取后进府、州、县学读书。

[2]怅怅:形容失意、内心不快乐的样子。

[3]无忝:不玷辱;不羞愧。《尚书·君牙》:“今命尔予翼,作股肱心膂,缵乃旧服,无忝祖考。”所生:指父母。

[4]修业:本指研读书籍,引申为修营功业。

[5]自卫其身:谋生,养活自己。

[6]传食之客:指辗转受人供养,被达官贵人奉为上宾。《孟子·滕文公下》:“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以传食于诸侯,不以泰乎?”

[7]入幕之宾:指跟上司关系亲近或参与机密的人。《晋书·郗超传》:“谢安与王坦之尝诣温论事,温令超帐中卧听之。风动帐开,安笑曰:‘郗生可谓入幕之宾矣。’”

[8]尸位素餐:指空占着职位,什么事也不做,白吃闲饭。

[9]穷通:困厄和显达。

[10]制义:即八股文。《明史·选举志二》:“其文略仿宋经义,然代古人语气为之,体用排偶,谓之八股,通谓之制义。”

[11]试帖:即试帖诗。源于唐代,受“帖经”、“试帖”影响而产生,为科举考试所采用。其诗大都为五言六韵或八韵的排律,以古人诗句或成语为题,冠以“赋得”二字,并限韵脚。清代试帖诗,格式限制尤严,内容大多直接或间接歌颂皇帝功德,并须切题。

[12]不啻(chì):与……没有差别,如同。

[13]拳拳:形容诚恳、深切的样子。

[14]笃:深厚。

[15]里中:指乡里,乡亲。

[16]手具:犹亲笔。具:办理。【译文】

接到家信,知道四弟和六弟没能录取入学,好遗憾啊。但是科名的有和无、早或迟,都是命中注定的,半点儿也勉强不得。我们这些人读书,只有两件事:一是进德,讲求诚心、正意、修身、齐家的道理,努力做到不负父母生养之德;一是修业,学习和掌握记诵词章的技巧,努力做到能够谋身。进德的事情,一言难尽,至于学习一门技术来谋身,我且来说一说:谋身没有比谋食更大的事了。农民、工人和商人,都是通过劳力来谋食的;士人,则是通过劳心来谋食的。因此士人或者在朝廷当官拿俸禄,或者在乡里教书糊口,或者在富贵人家当食客,或者给达官贵人做幕僚,都要看他所学的专业,是不是可以谋食而无愧于心。科名,是当官拿俸禄的进身之阶,也要衡量自己学业如何,将来不至于尸位素餐,然后才能得了科名而问心无愧。能不能够谋到食,穷愁和亨通都是由老天做主,给还是不给也是由他人做主;只有专业精通还是不精通,是由我们自己做主。我从没见过专业很精而最终却谋不到食物的。农夫若果真努力耕种,虽然也会遇上饥荒,但一定有大丰收;商人若果真努力积藏货物,虽然也会遇见滞销积压,但一定会有货物畅销生意亨通的时候;读书人若果真能精通学业,那怎见得他始终不会有科名呢?就算他最终得不到科名,又怎见得没有其他谋食的途径呢?因此说只怕专业不精啊。要想专业精通,没有别的办法,只是要专一罢了。谚语说“学得太杂,不能养身”,说的就是不专啊。我挖了许多井却没有泉水可喝,就是不专造成的后果。各位弟弟可要力求专业啊,比如说九弟志在书法,也不必荒废了其他,但每天下工夫写字的时候,绝不可以不提起精神。随时随地,任何一件事,都是可以触动灵感的。四弟和六弟,我不知道他们心里有什么专门的爱好没有?如果志向在搞懂经学,那么就应该专门在一种经典上用功;如果志向在科举的八股制义上头,那么就应该专门学习一家的文稿;如果志向在写作古文方面,那么就应该专门揣摩一家的文集。作各种体裁的诗也是一样的,学作试帖诗也是一样的,万万不可以什么都学,心有旁骛。样样都学,一定会一无所长。牢记牢记!千万千万!以后家里写信过来,各位弟弟有什么专攻的学业,请务必写明,并且要详细说明,尽可能多说,长篇累牍地写,使我读了你们的亲笔信之后,就可以知道你们的志趣和见识。凡是能够专一门的人,一定会有心得,也一定会有很多疑问。弟弟们有什么心得,告诉我,为兄便可以一起来欣赏;有什么疑问,告诉我,为兄便可以一起来分析。并且信写得详细了,那么弟兄们虽然远隔四千里,就好像在一间房里当面谈论一样,那是何等快乐啊!我这辈子对于伦常,只有兄弟这一伦,愧疚最深。因为父亲把他所知道的都全教给了我,而我却不能把我所知道的都全教给弟弟们,真是大大的不孝啊。九弟在京城一年多,进步实在不多。每一想起这事,我真是无地自容。以后我给弟弟们写信,总用这种格子纸,弟弟们最好留着,每年装订成一册。其中若有什么好的地方,千万不能随便看过就算了。弟弟们写信给我,也要用一色格子纸,以便于装订成册。

谢果堂先生离京之后,寄来一封信和二首诗。先生年已经六十多岁,名望很高,和我一见面就彼此很有好感,分别之后又念念不忘,可以想见老一辈爱才是何等深切。现在将先生送我的诗和我送先生的诗一起随信寄给你们看,在乡亲中传播,让大家都知道这老先生是大大的君子。

我有大铜尺一方,找了多次也找不到,是不是九弟带回老家了?年年寄黄英白菜子,家里种得可好?在省城的时候,是否已经买漆?漆匠到底用的哪一个?回信时,盼能详细告知。

哥哥国藩亲笔。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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