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艳情文库第二十二辑——杜骗新书(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19 13:5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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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应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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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艳情文库第二十二辑——杜骗新书

中华艳情文库第二十二辑——杜骗新书试读:

第一类脱剥骗

〇假马脱缎

江西有陈姓,庆名者,常贩马往南京承恩寺前三山街卖。

时有一匹银合好马,价约值四十金。忽有一棍,擎好伞,穿色衣,翩然而来,伫立瞻顾,不忍舍去,遂问曰:“此马价卖几许?”庆曰:“四十两。”棍曰:我买,但要归家作契对银。

庆问:“何住?”棍曰:“居洪武门。”棍遂骑银合马往,庆亦骑马随后。行至半途,棍见一缎铺,即下马,放伞于酒坊边,嘱庆曰:“代看住,等我买缎几匹,少顷与你同归。”庆忖:“此人想是富翁,马谅买得成矣。”棍入缎铺,故意与之争价,待缎客以不识价责之,遂佯曰:“我把与一相知者看,即来还价何如?”缎客曰:“有此好物,凭伊与人看,但不可远去。”棍曰:“我有马与伙在,更何虑乎。”将缎拿过手,出门便逃去。缎客见马与伙尚在,心中安然。庆待至午,杳不见来,意必棍徒也,遂舍其伞,骑银合,又牵一马回店。缎客忙奔前,扯住庆曰:“你伙拿吾缎去,你将焉往。”庆曰:“何人是我伙?”缎客曰:“适间与你同骑马来者。你何佯推,定要问你取。”庆曰:“那人不知何方鬼,只是问我买马,令我同到他家接银,故与之同来矣。他说在你店买缎,少顷与我同去,我待久不见来,故骑自马回店。你何得妄缠我乎?”缎客曰:“若不是你伙,何叫你看伞与马?我因见你与马在,始以缎与他。你何通同妆套,脱人缎去?”

二人争辨不伏,扭在应天府理论。缎客以前情直告。庆诉曰:“庆籍江西,贩马为生,常在三山街翁春店发卖,何尝作棍。竟遇一人,问我买马,必要到他家还银,是以同行。彼中途下马,在他店拿缎逃去,我亦不知,怎说我是棍之伙?”府尹曰:“不必言,拘店家来问,即见明白。”其店家曰:“庆常贩马,安歇吾家,乃老实本分人也。”缎客曰:“既是老实人,缘何代那棍看伞与马?此我明白听见,况他应诺。”庆曰:“叫我看伞,多因为他买马故也,岂与之同伙。”府尹曰:“那人去,伞亦拿去否?”缎客曰:“未曾拿去。”府尹曰:“此真是棍了。欲脱你缎,故托买马,以陈庆为质,以他人之马,赚你之缎,是假道灭虢术也。此你自遭骗,何可罪庆。”各逐出免供。

吾观作棍亦多术矣。言买马非买马,实欲假马作讹,为脱缎之术,故先以色服章身,令人信其为真豪富。既而伫立相马,令人信其为真作家。迨入缎铺,诳言有马与伙,令人信其为真实言,至脱缎而走,以一伞贻庆,与缎客争讼,此皆以巧术愚弄人也。若非府尹明察,断其为假道灭虢,则行人得牛,不几邑人之灾乎。虽然,庆未至混迹于缧绁,缎客已被鬼迷于白昼矣。小人之计甚诡,君子之防宜密,庶棍术虽多,亦不能愚弄我也。

〇先寄银而后拐逃

通州有姓苏,名广者,同一子贩松江梭布,往福建卖。布银入手,回至半途,遇一人姓纪名胜,自称同府异县,乡语相同,亦在福建卖布而归。胜乃雏家,途中认广为亲乡里,见广财本更多,乃以己银贰拾余两寄藏于广箱内,一路小心代劳,浑如同伴。后至日久,胜见利而生奸。一夜佯称泻病,连起开门,出去数次。不知广乃老客也,见其开门往返,疑彼有诈谋,且其来历不明,彼虽有银贰拾余两寄我箱内,今夜似有歹意。

乘其出,即潜起来,将己银与胜银,并实落衣物,另藏别包袱,置在己身边,仍以旧衣被,包数片砖石,放在原箱内,佯作熟睡。胜察广父子都睡去,将广银箱夤夜挑走。广在床听胜动静,出门不归,曰:“此果棍也。非我,险遭此脱逃矣。”次日广起,故惊讶胜窃他银本,将店主扭打,说他通同,将我银偷去。其子弗知父之谋,尤怒殴不已。父密谓曰此事我已如此如此,方止。早饭后,广曰:“我往县告,若捕得那棍,你来作证,不然定要问你取矣。”广知胜反中己术,径从小路趱归。

胜自幸窃得广银,茫茫然行至午,路将百里,开其箱内,乃砖石旧衣也,顿足大恨。复回原店,却被店主扭打一场,大骂曰:“这贼,你偷人银,致我被累。”将绳系颈,欲要送官。

只得吐出真情,叩头恳免。时胜与广,已隔两日程途,追之不及,徒自悔恨而已。

按:纪胜非雏客,乃雏棍也。先将己银,托寄于广,令其不疑,后以诈泻开门,候其熟睡,即连彼银共窃而逃,彼之为计,亦甚巧矣。盖此乃欲取姑与,棍局中一甜术也。孰知广乃老客,见出其上,察其动静,已照其肝胆,故因机乘机,将计就计,胜已入厥算中,而不自知矣。夫胜欲利人之有,反自丧其家,雏家光棍,又不如老年江湖也。待后回店,被其扭打,捻颈,哀告以求免,是自贻伊戚,又谁咎也?天理昭昭,此足为鉴。

〇明骗贩猪

福建建阳人邓招宝者,常以挑贩为生。一日贩小猪四只往崇安大安去卖,行至马安岭上,遇一棍问他买猪。宝意此山径僻岭无人往来,人家又远,何此人在路上买猪,疑之,因问其何往。棍曰:“即前马安□也。”宝曰:“既要买,我同你家去。”棍曰:“我要往县,你拿出与我看,若合吾意,议定价方好回家秤银,不然恐阻程途矣。”此棍言之近理,宝即然之,遂拿一猪与看。棍接过手,拿住猪尾,放地上细看,乃故放手致猪便走,佯作惊恐状,曰:“差矣,差矣。”即忙赶捉。不知赶之正驱之也。宝见猪远走,猛心奔前追捉,岂知已堕其术也。棍见宝赶猪,约离笼二三百步,即旋于笼内,拿一猪在手,又踢倒二笼,猪俱逃出。大声曰:“多谢你,慢慢寻。”宝欲赶棍,三猪出笼逃走,恐因此而失彼,况棍走远难追,但咒骂一场。幸得三猪成聚,收拾入笼,抱恨而去。

吾观棍之脱猪也,一邂逅相逢之顷,贼念即生,乃以诡言相哄,致宝深信,所谓君子可欺以其方者也。

乃始也放猪佯逐以误其远赶之于前,继也擒猪踢笼,以制其不赶之于后,使人明堕其术而不自知。仓卒妆套,抑□谲也。商者鉴此,勿谓暗机隐械宜为慎防,即明圈显套,尤当加谨。

〇遇里长及脱茶壶

赵通,延平府南平县人也。家世积善,钱粮颇多,差当七图一甲里役。其甲首林钱一者,机智过人,不务生理,第饮赌宿娼。后来家业萧条,无处栖身,只得逃外。通亦不知其向往。

一日,通与仆往杭贸易,经过浦城,憩息于亭,适见钱一,通遂骂之曰:“这奴才,你逃外数年,户丁不纳,粮差累赔,是何理也?今你见我,你何以说?”钱一被骂不甘,心生一计,向前赔笑曰:“我每欲回,送条编与里长,奈我家中欠人财物甚多,难以抵偿,故不敢回矣。今幸遇里长,如天降下,敢再推辞。况这几年,赖里长福庇,开店西关马头,家中稍裕,新娶邑人徐某之妾为妻,被人欺奸。我乃孤身一人,出外独居,无奈伊何。今幸遇里长,则有主矣。里长往杭州,亦经门处过,即到我家暂歇。自当算还编银,又烦代我作主。”通听其言,私心喜曰:“今日得此,可作往杭盘费,诚可谓出门招财也。”

遂与同行。至一店所,钱曰:“里长今朝起早,又路行半日,肚又饥矣,上店沽酒湿口,何如?”应曰:“可。”遂入店。

叫店主暖酒,切豆腐与通食,便问店主曰:“这里有好红酒猪肉否?”店主曰:“市前游店,肉酒俱有。”钱一曰:“可借壶秤一用。”店主拿壶秤出,钱接过手,直望游店,转弯抹角,潜躲而去。

通与仆吃酒一壶将尽,乃对仆曰:“钱一去许久不来,莫非与人争斗,不然,此时当来矣。汝往看之。”仆即往酒肉店去问,说并无钱一,待欲寻他,又不知他去向,只得秤银还酒,店主收银,索取壶秤。通怒曰:“酒是我吃,我还你犹可,壶秤是你自交钱一,何干我事。”店主曰:“人同你来,你在我店饮酒,故把壶秤借他。不然,我晓得甚么钱一。”言来言去,两下角口大闹。众人来劝,问其来历,始知甲首骗里长入店,更脱店主壶秤。众人大笑,即是他自错,赔他也罢。不得已代赔,呕气抱忿而去。

按:林钱一始说家颇充裕,妻被棍奸,欲投里长作主,致人不疑。继也入店借壶秤,沽酒肉,以叙闲阔之情,使人不备,玩通于股掌之中,术亦巧矣。然钱一狡猾有素,通亦知之,乃一卒遇之,遂信其言,而入店饮酒,更欲沽红买肉,皆非款待之真情,在通当烛其伪而止之,曰店中不便,有酒有肉到家食之未晚也,则钱一奸无所施,将道旁脱走不暇,何至赔壶秤而受呕气也。故钱一狡也,而通亦欠检点焉。嘻!

〇乘闹明窃店中布

吴胜理徽州府休宁县人,在苏州府开铺,收买各样色布。

揭行生意最大,四方买者极多,每日有几拾两银交易。外开铺面,里藏各货。一日,有几伙客人凑集买布,皆在内堂作帐对银。一棍乘其丛杂,亦在铺叫买布。胜理出与施礼,待茶毕,安顿外铺少坐。胜理复入内与前客对银。其棍见其铺无守者,故近门边诈拱揖相辞状,遂近铺边拿布一捆,拖在肩上,缓步行去。虽对铺者亦不觉其盗。

后内堂诸商交易毕,胜理送客出外,忽不见铺上布,问对门店人曰:“我铺里一捆布,是何人拿去?”对门店人曰:“你适间后来那客人与你拱手作辞,方拖布去。众皆见之,你何佯失布?”胜理曰:“因内忙,故安他在外铺坐,候前客事毕,然后与他作帐,何曾卖布与他。”邻人讶曰:“狡哉!此棍。彼佯拱手相辞,令我辈不敢说他是贼。缓步而行,明白脱去矣,将奈何?”胜理只得懊恨一场而罢。

按:棍之窃斯布也,初须乘其丛杂,入其店中,尚未定其骗局之所出也。至胜理待其茶,而安之外铺少坐,左顾右盼,而奸谋遂决矣。故拱揖而辞,而明脱其布,如荆州之暗袭,不甚费力,真可谓高手矣。

在胜理店积货物,宜不离看守,方可保无虞。关防不密,安知无棍徒混入行奸乎。待布既失,而后扼腕,何益哉!大凡坐铺者当知此而谨慎之可也。

〇诈称偷鹅脱青布

有一大铺,布匹极多,交易丛杂,只自己一人看店。其店之对门人,养一圈鹅,鸣声嘈杂,开铺者恶其聒耳,尝曰:“此恶物何无盗之者?与我耳头得沉静些。”忽棍闻之。一日乘其店中闲寂,遂入店拱手,以手按柜头一捆青布,轻轻言曰:“不敢相瞒,我实是一小偷,爱得对门店下一只鹅吃,只大街面难下手。我有一小术,只要一个人赞成。”店主曰:“如何赞成?”小偷曰:我在这边问曰,可拿去否,汝在内高声应曰可。又再问曰,我真拿去,汝再应曰,说定了,任从拿去。

我便去拿,方掩得路人耳目。托你赞成,后日你家不须闭门,亦无贼入矣。但你须在内去,莫得窃视,视则法不灵。你直听鹅声息,我事方毕,你可出来。店主然之。小偷高声问曰:“我拿去否?”内高声应曰:“凭你拿去。”又再高声问曰:“我真拿去。”内又高声应曰:“说定了,任你拿去。”两旁店人皆闻其问答之语,小偷遂负其柜上捆青布而去。人以为借去也。

其店主在内,听得鹅声鸟几鸟几,不敢出来,其盗布者匆匆行之久矣。何之多时,鹅声不绝,其店主恐店内久无人守,只得外出,看鹅尚在,自己柜头反失一捆青布,顾问两旁店曰:“适才谁上我店,拿我一捆布去?”左右店皆答曰:“是那个问你买的。你再三应声,叫他只管拿去。今拿去已久矣。”店主抚心自悔曰:“我明被此人骗了,只是自己皆死说不得也。”

事久,众怜觉之,始笑此人之痴,而深服此棍贼之高手矣。

按:君子仁民爱物,而仁之先施者莫如邻,物之爱者,即鹅亦居其一。何对邻人养鹅,恶在嘈杂之声,必欲盗之者以杀之,爱物之谓何哉?利失对邻之鹅而赞成棍贼以盗之,仁心安在?是以致使棍闻其言,乘机而行窃,反赞成其偷,亦是鼠辈也。欲去人之鹅,而反自失其布,是自贻祸也,将谁怨哉!若能仁以处邻,而量足以容物,何至有此失也。

〇借他人屋以脱布

聂道应别号西湖,邵武六都人,家原富厚,住屋宏深,后因讼耗家,以裁缝为业。忽一日往人家裁衣,有一光棍见客人卖布,知应出外,故领到应家前栋坐定。竟入内堂,私问应妻云:“汝丈夫在家否?”其妻曰:“往前村裁衣。”棍曰:“我要造数件衣服,今日归否?”对曰:“要明日归。”棍曰:“我有同伴在你前栋坐,口渴求茶一杯吃。”应妻即讨茶二杯,放于厅凳上。棍将茶捧与布客饮。饮罢,接杯入,方出拣布四匹,还银壹两,只银不成色。客曰:“此价要换好银。”棍曰:“我儿子为人裁衣,待明日归换与你。”言未毕,棍预套一人来问针工在家否。棍应曰:“要明日归。”其人即去。布客曰:“你收起布,明日换之与我。”客既出,少顷棍亦拖布逃出。

次早,布客到应家问曰:“针工归否?”应妻曰:“午后回。”布客次早又问针工归否,应妻又曰:“今午回。”布客午后又来问,应妻曰:“未归。”布客怒曰:“你公公前日拿布四匹,说要针工归来还银,何再三推托。你公公何去?”应妻道:“这客人好胡说,我家那有公公,谁人拿你布?”二人角口大闹。邻人辨,曰:“他何曾有公公?况其丈夫又不在家,你布不知何人拿去,安可妄取。”

布客无奈,状投署印同知钟爷。状准,即拘四邻来审。众云应不在家,况父已死,其布不知甚人脱去。钟爷曰:“布在他家脱去,那日何人到他家下?”着邻约为之穷究,必有着落矣。邻约不能究,乃劝西湖曰:“令正不合被棍脱茶,致误客人以布付棍,当认一半。布客不合轻易以布付人,亦当自认一半。”二家诺然,依此回报。钟爷以邻约处得明白,俱各免供。

按:布入人家卖,又饮人家之茶,则买主似有着落矣,谁不肯以布与之?讵料此棍借其屋,赚其茶,以为脱布之媒,又还其银,止争银色而许换,谁知防之。今后交易惟两相交付,彼虽许换银,布只抱去,明日重来,则无受脱之事矣。

〇诈匠修换钱桌厨

建宁府,凡换钱者皆以一椅一桌厨列于街上,置钱于桌,以待人换。午则归家食饭,晚则收起钱,以桌厨寄附近人家,明日复然。有一人桌厨内约积有钱五六千,其桌破坏一角。傍有一棍,看此破桌厨内多钱,心生一计,待此人起身食午,即装做一木匠,以手巾缚腰,插一利斧于傍,手拿六尺,将此桌厨横量直量一次,高声自说自应曰:“这样破东西,当做一新的来换,反叫我修补,怎么修得,真是吝啬的人。”自说了一场。一手拿六尺,将桌厨钱轻轻侧倾作一边,将桌厨负在无人处,以斧砍开,取钱而逃。时傍人都道是换钱的叫木匠拿去修,那料大众人群中,有棍敢脱此也。

午后,换钱者到,问傍人曰:“我桌厨那里去?”众合答曰:“你叫木匠拿去修,匠还说你吝啬,何不再做新的,乃修此破物。彼已负去修矣。”换钱者曰:“我并未叫匠来,此是光棍脱去。”急沿途而访问,见空僻处桌厨剖破,钱无一文,怅恨而归。

按:此棍装匠而来,大举大动,大志大言,人那知他是脱。只匠人修旧物,须在作场内,何须带斧带六尺而来,装为匠,便非匠矣。但他人物件,他人为修,何人替他盘诘?此棍所以得行其诈也。然因此以推其余,凡来历不明,而装情甚肖者,倍宜加察也。第二类丢包骗

〇路途丢包行脱换

江贤,江西临川县人,钱本稀少,每年至七月割早谷之后,往福建崇安地方,以绱鞋为生。积至年冬,约有银一拾余两,收拾回家。中途偶见一包,贤捡入手,约有银二三两,不胜喜悦。从前一人曰:“见者有分,不许独得。可藏在你箱中,待僻静处,拿出来分。你捡者得二分,我见者得一分。”贤意亦肯,况银纳置彼箱,心中坦然无疑。行未数十步,忽一人忙赶到来,啼哭哀告,曰:我失银三两,作一包,是揭借纳官的。

你客官若拾得者,愿体天心还我,阴功万代。前见者故作怜悯之容曰:“是此绱鞋财主拾得,要与我均分。既是你贫苦人的,我情愿不分。你可出些收赎与他,叫他把还你。”贤被此人证出,只得开箱,叫失银者将原银包自己取去。但得其二钱收赎,亦自以为幸。不知自己银已被棍将伪包换去矣。

至晚到乌石地方,取出收赎银还酒,将剩者欲并入大包,打开只见铜铁,其银一毫也无,只得大哭而罢。

按:贤所撰银,必早被棍觑见,故先伪设银包套合。一棍在贤之先于荒僻处,俟贤来,投银包于地,彼必捡之,乃出而欲与之分,令藏彼箱则与彼银共一处矣。其后棍装情哀取,贤自应开箱还之。何自开箱,使棍手亲取其原包,则棍得以伪包换贤之银,贤岂知防其脱换哉。故检银之时,即以其捡者前棍均分,勿入箱中,则彼穷于计矣。然二棍亦必于僻处再抢之矣。

故客路不在虚得人之有,而在密藏已之有也,斯无所失矣。第三类换银骗

〇成锭假银换真银

泉州府客人孙滔,为人诚实,有长者风。带银百余两,往南京买布,在沿山搭船。陡遇一棍,名汪廷兰,诈称兴化府人,乡语略同。因与孙同船数日甚欢,习知潘朴实的人,可骗也,因言他□□芜湖起岸买货舟中,说他尚未倾银,有银一绽细丝十二两重,若有便银打换为妙,意在就孙换之。孙因请看。汪欣然取出真银。孙接过手曰:“果是金花细丝。”汪欲显真银,因转在孙手接出,遍与舟中客人看,问好否。都道是细丝。遂因舟上有笔砚在此,汪微微冷笑,将此银写十二两足,在风窠底。孙心中道此人轻薄,有银何必如此翻弄,因潜对汪曰:“出来人谨慎些。”汪曰:“无妨。”孙因问要换折多少。汪曰:“弟只零买杂货,凭兄银色估折便是。”孙因取出小曹八九钱重的,只九一、二成色。汪看喜曰:“此银九四、五倾来么,俱一样如此,即好矣。”盖汪重估孙银水,使孙乐换。孙取天平两对,估折明白。汪即箱中取出白绵纸,与孙面包作两包。

汪因徉起,转身一回,故意误收原银入袖,曰:“此包是我的了。”孙曰:“不是,这包是你的。”汪即替出那假曹,亦绵纸包与真银一样,交与孙收。孙接过手,亦微开包紧,见银字无异,慨不深省,即锁封笥箧中。汪须臾起岸分别。孙一向到南京,取出前银,乃是锡曹,懊恨无及,始知被他替包骗去矣。

按:孙滔,朴实人也,其看银时但称彼轻薄,不知此人轻薄处,正要如此,人方不疑,后方好用假。

不然待打换之后,或有人从傍取视,岂不败机。故坐舟冷笑,为书银摹样,无非为眩视计耳,向后推复细认哉。说者曰:“假令包银时,孙即取真银入手,后令汪收银,则汪不究乎?”曰:“虽然彼棍者变计百端,即令真银入手,彼又别有脱法。但各守本分,各用己财,勿贪小可便宜,则不落圈套矣。”

〇道士船中换转金

贲监生在南监,期满将归,欲换好金数十两,归遗妻妾,以将远敬。同乡邓监生阻之曰:“京城换金者,屡被棍以铜曹脱去,金非急用,何必在此换为。”贲曰:京城方有好金。

若有棍能脱我者,亦服他好手段。数日内换金十余两,皆照金色交易,都是好金。后有一后生,以金锭十二两来换。贲生取看,几有足色金,问其换数。后生曰:“某乡官命换的,要作五换。”贲递与邓看。而此金可有六换,若五换价公道矣。

邓看曰:“果好,可将此金对明收起,勿过他手。”然后对银六十两还之。贲依言,先收入此金,然后还其银。后生不得展转,只得领银归。见其父云,两监生如此关防,不能再脱出。

父顿足曰:“一家生意在此,把本子送去了,何以为生。速去访此监生何时归。”回报已讨定船,某日刻期登舟矣。体探已的。

至期,两监生到船坐定。老棍装为一道士衣冠净洁,亦来搭船。柁工收之在船中,共谈处。道士言词雍容,或谈及京中官民事体,一一练熟。两监生及同船诸人亦乐与谈。两日后将近晚间,道士故提及辨珠玉宝贝之法,诸人闲谈一番。又说到辨金上去,道他更辨得真。贲监生因自夸彼在京换一锭足金色,换数又便宜。诸人中有求看估色数者,贲生夸耀,取出与诸人递观,皆夸羡好金。遍观已讫,时天色渐晚,复付还贲生。将收入箱际,道士亦曰:“愿借观。”接过一看,曰:“果好真金。”随手即付还讫。又道及别新话上去。贲监生收入金,晚饭已熟,各散而餐。次日道士以船钱以还柁工,与诸人别,而登岸去。“贲监生归以金分赠妻妾。数日后叫匠人来打钏钿。先以小锭金打,匠皆称金好。贲夸曰:更换有一锭十二两的。更好。”匠曰:“大锭金,京中光棍多以铜曹脱人。”贲曰:“取与你看,有何棍能脱我乎。”匠接过手笑曰:正是铜曹也。

贲怪之,急取回看,曰:“果铜也。我与邓相公看,定是上好金,又同船诸人看皆是好金,何都被瞒过。”忽猛省曰:“嗳!是也。最后是一道士看,付还时天色近晚,我未及再检视,即收藏箱中,是此时换去也。此道士何得一铜曹如此相似,又早已在手,如此换得容易。想京中换金后生,即老棍之子。彼换时未能脱,故来搭船脱归也。”

按:老棍子脱贲生金也,人谓其棍真高手矣,吾曰:不然。设若贲生韬藏不露,则老棍虽有诸葛神机,庄周妙智,安能得其金而窥之,何以脱为。故责在贲生,矜夸炫耀,是自招其脱也。噫!第四类诈哄骗

〇诈学道书报好梦

庚子年,福建乡科上府所中诸士,多系沈宗师取在首列者,人皆服沈宗师为得人。十二月初间,诸举人都上京矣。

省城一棍,与本府一善书秀才谋,各诈为沈道一书,用小印图书,护封完密,分递于新春元家。每到一家,则云:“沈爷有书,专差小人来,口嘱付说你家相公明年必有大捷。他得异梦,特令先来报知。但须谨密勿泄。更某某相公家与尊府相近,恐他知有专使来,谓老爷厚此薄彼,故亦附有问安书在,特搭带耳,非专为彼来也。”及到他家,所言亦复如是,谓专为此来,余者都搭带也。及开书看,则字画精楷,书词玄妙,皆称彼得祥梦,其兆应在某当得大魁。或借其名,或因其地取义,各做一梦语为由,以报他先兆之意。曾见写与举人熊绍祖之书云:闽省多才,甲于天下,虽京浙不多让也。特阅麟经诸卷无如贤最者以深沉浑厚之养,发以雄俊爽锐之锋,来春大捷南宫,不卜而决矣。子月念二日夜将半,梦一飞熊,手擎红春花,行红日之中,止有金字大魁二字。看甚分明,醒而忆之。

日者建阳也,熊者君姓也,春花者君治春秋经也,红亦彩色之象,大魁金字,则明有吉兆矣。以君之才,叶我之梦,则际明时魁天下确有明徵。若得大魁出于吾门,喜不能寐,专人驰报,幸谨之勿泄。熊举人之家阅之大喜,赏使银三两,请益,复与二两。曰:“明年有大捷,再赏你十两。”及他所奉之书,大抵都述吉梦都是此意,人赏之者,皆三五金以上。

至次年,都铩南翮而归。诸春元会时,各述沈道之书叙梦之事,各抚掌大笑曰;“真是好一场春梦也。此棍真出奇绝巧矣,以此骗人,人谁不乐与之。”算其所得,不止百金。以上聊述之,以助一笑。

按:此棍骗新举人,骗亦不痛。虽赏他几两银,亦博得家人肚中欢喜四个月。惜此棍不再来,若再为之,人亦乐赏之矣。此骗局中最妙者。

〇诈无常烧牒捕人

长源地方,人烟过千,亦一大市镇也。有一日者,推命人也,至其间推算甚精,断人死生寿夭,最是灵验,以故乡里之老幼男女,多以命与算。凡三年内,有该病者,该死者,各问其姓名,暗登记之,以为后验。昼往于市卜命,夜则归宿于僧寺。有一游方道士至寺,形容半槁,黄瘦黧黑,敬谒日者曰:“闻先生推命极验,敢求此地老幼有本年命运该死者,当有疾病者,悉以其姓名八字授我,我愿以游方经验药方几种奉换。”

日者曰:“你不知命,要此何干?”道士曰:“我自有别用。”

日者悉以推过之命,本年有该病者该死者,尽录付之。

道士后乞食诸家,每逢痴愚样人,辄自称是生无常,奉阴司差,同鬼使捕拿此方某人某人等,限此一季到。痴人代之播传,人多未信。又私将黄纸写一牌文,末写阴司二大字。中间计开依日者所授之老幼命该死者,写于上半行。又向本僧寺问本地富家男女及人家钟爱之子姓名,写于后上层。夜间故在社司前,将黄纸牌从下截无人名处焚化。其上半有人名处打灭存之。次日人来社司祈告,见香炉上有黄纸字半截未焚者取视之,都是乡人姓名,后有阴司字,大怪异之,持以传闻于乡。不一月间,此姓名内,果死两人,遂相传谓前瘦道士是生无常,此阴司黄纸牌,彼必知之,凡牌中有名者皆来问,无名者恐下截已焚处有,亦往问之。道士半吞半吐,认是己同鬼使焚的。由是畏死者问阴司牌可计免否。道士曰:“阴司与阳间衙门则同,有银用者计较免到,或必要再拿者,亦可挨延二三年,奈何不可用银也。”由是富家男女,多以银贿道士,兼以冥财金银,托其计较免到,亦赚得数十金去。其后牌中有名者多不死。反以为得道士计免之力也,岂不惑哉。

按:阴司拘人何须纸牌,即有牌票亦可必焚,即焚矣,何为故留残纸余字,以扬于众?比必无之理也。

观瘦无常一节,则惑世诬民昭昭矣。人之信鬼幻者鉴此,可以提醒。

〇诈以帚柄耍轿夫

城西驿上至建溪,陆路一百二十里,常轿价只一钱六分,或路少行客,则减下一钱四分,或一钱二分,亦抬。但先邀轿价入手,便五里一放,略有小坡,又放下不抬。大抵坐轿两分,步走一分。凡往来客旅,无不被其笼络者。或当考期,应试士子归家,轿价便增至二钱四分,至少者二钱。不先秤银不抬。

若银揽到手,不抬上二十里,便转雇上路夫去,把好价克减,只以一分一铺,转雇他人抬之。其下手抬者,仍旧五里一放,动曰:“我未得时价。”士子不得已,又重加之。但士人往来简少,都无与校。

有一提控,不时往来于路,屡被轿夫刁蹬。一日复要上县去,把两条纸题四句嘲诗,以方纸包之,再用敝帚柄两个,截齐,以绵纸封之,如两匹缎样。次日,自负上路,轿夫争来抬之。提控曰:“吾为一紧急事回家,身无现银。有能送我直到家者,议轿价二钱,又赏汝今晚明早酒饭。若要现银,及转雇,则不能也。”内有二轿夫愿抬。遂以两封缎缚于轿,叮咛曰:“善安顿之,勿损坏。”才升轿,又曰:“我到回窑街,要寄一急信与人,你等到那里慎勿忘也。”未半午后,已到回窑。

提控曰:“你在此暂等,我去寄信便来。”其实抽身从小路归家。

一饭久不来。两轿夫曰:“他坐话不觉久,有此两匹绸缎在此,我与你奔回,何须等他。”二人疾行,近晚归家。一曰各执一匹去,一曰倘有好歹须相添贴。两人扯开绵纸,只是两截敝帚柄,重重封裹。又各有一方包,疑是书信,开之见有纸题大字云:轿夫常骗人,今也被我骗。若非两帚柄,险失两匹缎。二人在家大骂曰:“光棍、精光棍。”邻家轿夫闻之,入问何故各骂光棍。二轿夫叙其缘由如此。邻轿夫大笑而出,将两帚柄半封半露挂于排栅边,以两纸诗贴于旁。见者诵者诗,又看其帚柄,无不大笑曰:“此提控甚善骗。只你二轿夫亦不合起歹心,早是敝帚柄故敢扬言骂人。若果是绸缎,你尚恐人知,那相公能寻汝取乎?此是你不是,何骂相公为。”

后三日,提控回,见此诗尚贴在排栅,故问居旁人曰:“前日人寄我两匹缎,被两轿夫抬走,你们亦闻得乎?”人知是此提控弄轿夫,曰:“你也勿寻缎,那轿夫亦不敢出索轿钱矣。”提控亦大笑而去。

按:提控骗轿坐者,非棍也,此两轿夫则棍耳。

不然,何提控再回询问而轿夫不敢出也?此谓借棍术还驭棍徒,亦巧矣。然凡远出,若雇轿夫挑夫,须从店主同雇,彼知役夫根脚,斯无拐逃失落之虞矣。

〇巷门口诈买脱布

建城大街中,旁有一巷,路透后街,巷口为亭,旁列两凳,与人坐息,似人家门下一样。亭旁两边,俱土城,似入人家之门,路稍转则见前大路矣。

忽日有一棍在亭坐,见客负布而来,认非本城之人,心知其可哄,即叫曰:“买布。”客人入亭来,棍取其布,反覆拣择,拿六匹在手,曰:“要买三匹,我拿六匹入内去拣。”即转入巷路,从后大街逃矣。布客在巷凳坐许久,时有一二行路者过此,心疑之。因随其后而入,转一曲墙路,见两旁并无人家,直前则出大路,心方知是被棍脱出。只问街两旁人曰:“方才有一人拿布六匹而来,兄曾见否?”旁人曰:“此巷往来极多,那知甚人拿布。”布客道其哄买之由,旁人曰:“此是棍明骗去矣。”布客只得大骂懊恨而去。

可以物付与。不然,虽公共之门,里面人烟丛杂,亦未可轻易信也,商者可以鉴此。第五类伪交骗

〇哄饮嫖害其身名

石涓,湖广麻城人,富而多诈,负气好胜,与族兄石涧尝争买田宅致隙。涧男石孝,读书进学,人品俊秀,性敏能文,人多拟其可中。石涓尝怀妒忌,思吾生平发财,被涧兄所压,今其子又居士列,是虎而傅翼也,因思计暗伤涧孝父子。

不数年,涧故,石孝居忧,无人检束。涓思孝年少不羁,或可诱以酒色。因伪相结纳,孝趋亦趋,孝诺亦诺,终日游戏相徵逐,数以曲蘖为欢。或时有美妓,涓邀孝饮其邸。或有好戏妇,涓每搬戏邀孝饮,又令戏妇曲意奉承,务挑其淫荡之心。

孝堕其术中而不觉,玩日愒月,荒废诗书。及服阕补考,竟列劣等。孝因发奋,往寺读书,涓辄拉友挟妓,载酒至寺欢饮。

孝见妓不觉有喜心,故态复萌。涓又劝孝娶美妾二人,朝夕纵淫。内荒于色,外湎于酒,手沾战疯,不能楷书,道考被黜,家业凋零。石涓抚掌大笑曰:“吾生平之恨泄矣,计亦遂矣。”

乃呼其子而训之曰:“涧兄在日,家富于我。因生孝不肖,酷好饮酒宿娼,不事诗书,致令丧却前程,身如丧家之狗。尔辈宜以为鉴,慎勿蹈其覆辙。”

未几,其子亦被人引诱赌嫖,所费不訾。涓因年老,无如之何,惟付之长叹而已。

按:石涓奸巧百端,匿怨友人,使孝淫溺酒色,名利俱丧。彼虽自谓得计,足以快其宿忿,殊不思杀人之父,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人亦杀其兄。天网恢恢,报应不爽。安能保他人不袭彼故智,而子孙不蹈其覆辙乎。垂戒二子,所繇殆与义方之训异矣,又何怪其子之复然耶。然孝亦自愚也。使孝稍有心智,宜忖父在之时,与彼有怨,今父已即世,得彼不念足矣,顾安望深交乃尔,此其中情叵测可知。由是以怠惰荒淫为戒,勤励不息自强,则石涓虽诈,安能中自立之士哉。

〇哄友犯奸谋其田

毕和,山西人,心术狡险,阴悍暗毒,乡人无不被其害者。

族弟毕松,有田一段,价值五十余金,与和田毗连。和屡谋不遂,因诈与交好,屡席相款,旦夕游戏,即同胞不啻焉。

同乡有林远者,性刚而暴。其妻罗氏貌美好淫,与夫反睦。

和乘隙挑之,遂通往来,情甚密,假意不令松知,实欲使之知之,故遮头露尾,为松觑破。松乃怪和曰:“枉自与你相知,有此美妇人,何不引我一宿,岂便夺你爱乎?”和逊谢曰:“此妇极有情,若引你去,必深相怜爱,恐你往来无节,事机不密,其夫若知,有误身家不便矣。”松只疑其专宠,乃私往挑之,罗氏遂允。后来情更绸缪,每候其夫出外,非和往则松往,甚且三人同床,情如一体。

将及月余,和密报其夫,曰:“松弟与我至知,今闻与令正有情,我屡谏不听。闻你欲捕之。若捕得,可轻打些,彼必叫我解交,我谕他多送你些银,以绝他后日妄为,慎勿害他性命。”林远闻言,怒气填胸,次日即托言外出,须三日后方归。

松专瞰远去,向闻其出外,即往其家搂罗氏,入房调耍。林远从密处突出,打入房中。二人已解衣在床,远揪松于床下凶打。

罗氏拚命拿住夫手,远不能多打。松求放曰:“愿以银赎免。”

远曰:“要何人来保认。”松曰:“叫我和兄来。”远正合意,即遣人呼和至。和曰:“不行正路,以至于此,须召你亲兄来。”松曰:“勿召我兄,只你代我出银与之,后日即还。”和曰:“我代议事,怎好出银。但今事急矣,我若不出银,此事无由解释,然必有实物相当方可。”松因写前毗连之田契卖之。和曰:“只可少作价,多则亦为林远所得。”遂止作价四十两。

和归,取银三十两相付,远曰:“须六十两。”和曰:奸情被获合输,妇价一半。纵令正美貌,可值六十金,此已一半矣。

远再三不肯。和曰:“彼田价四十两,我手中无现银,不如约一月后再在我手接十两。”远要约批。和曰:“若他人议事须加二抽头,我已该八两矣,今为你息事,何逼我约批乎。”

遂无约批,放松同归。

数日后,松备本息四十四两赎前田,和不肯退。一月后,林远向和取约银。和曰:“指示你撰银三十两,二两谢我,岂为多乎。”远后对人说出和教捉奸之由,松方知为和所卖。然已堕其诡计,悔无及矣。

按:和欲谋松田,先引之奸,欲诱其奸,先与之友。且其奸也,非彼明引,而令其自入。其要之田也,俟其有急,而为之解纷,以徐收之,计亦巧矣。向非赖后约银,则林远必不言其所由,彼和之深情厚毒,畴能测之。故人而素行不端者,彼虽与我交密,亦须提防之者也。

〇垒算友财倾其家

金从宇、洪起予,俱是应天府人,相隔一千余店,皆开大京铺,各有资本千余金。但从宇狡猾奸险,起予温良朴实。时常贩买客货,累相会席,各有酒量,惟相劝酬。

从宇思曰:“人言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我观起予慈善好义,诚直无智,何彼铺卖买与我相并也?当以智术笼络之。”

以故伪相交密,时节以物相馈送,有庆贺礼,皆相请召。起予只以金为好意,皆薄来厚往以答之。从宇曰:“此人好酒,须以酒误之。”乃时时饮月福,打平和,邀庆纲,招饮殆无虚日,有芳晨佳景,邀与同游,夜月清凉,私谈竟夕。起予果中其奸,日在醉乡,不事买卖。从宇虽日伴起予游饮,彼有弟济宇在店,凡事皆能代理。起予一向闲游店中,虚无人守,有客来店寻之不在,多往济宇铺买。由是金铺日盛,洪铺日替。起予渐穷于用,从宇随取随与之。每一半九成,一半七八成银,又等头轻少,不索其借批,但云须明白记帐也。不四五年间,陆续借上六百余两,乃使济宇往取之。起予别借二百两以还。后算过帐,尚欠四百余两,逼其写田宅为当,方思还债取田。起予一皆从言,再过两年本息合四百五十余两矣。济宇力逼全收。起予求从宇稍宽,从予曰:“吾银本与舍弟相共,彼在家尝怨我不合把银借你,今我不理任你两下何如。”此时金宅有新立当契在手,起予推延不过,只得将产业尽数写契填还之。他债主知其落寞,都来逼取。千余金家不两三载,一旦罄空,皆金从宇倾陷垒算之故也。

洪已破家之后,从宇全不揪采,虽求分文相借。一毫不与矣。从宇又用此术再交杨店之子。有识者笑杨子曰:“汝是洪起予替身,何不萨前车乎?”杨乃渐疏绝之。

按:以银借人,收其子利,未为垒算。特洪本富贾,从予诱其游饮,不事生理,致赀本消折,而以银借之,其间以八当十,加三算息,亏短田价,稍蚕食之,从宇之奸贪极矣。为富不仁,从宇其何说之辞。

〇激友讼奸以败家

马自鸣,浙江绍兴人,狷巧小人,柔媚多奸。族弟马应璘,轻浮愚昧,家更富于自鸣。其父素与鸣父不睦,两相图而未发。

自鸣见应璘愚呆,性又嗜酒,故时时与之会饮。亦连引诸人,共打平和,惟此两人深相结纳。人多厌之,不与共饮。二人乃对斟对酌,此唱彼和,自号为莫逆交。应璘有事多取决于自鸣,鸣亦时献衅以效忠款。

应璘素与亲兄不睦,数扬其短,欲状告之。自鸣假意劝阻,实于当机处反言以激之,益深其怒。应璘遂先往告兄,经官断明拟应璘殴兄之罪。又投分上解释,此为破家之始。又屡屡唆其与人争讼,家日破败。

后自鸣往小户人家取债,见其妇幼美,归向应璘前夸曰:“我今往某家取债,其媳妇生甚美貌,女流中西施也。我以目挑之,俯首而过。其屋只一植,数往来于前。我神魂飘荡,不能自禁。又以笑语挑之,此妇亦笑脸回答,似亦可图。只怕其夫姑有碍,未敢施为,至今挂恋在心,寤寐思服。”应璘曰:“此家是我甲首,又系佃户,图亦何难。我必先取之。”自鸣激之曰:“汝若能得,我输你一大东道。依我说勿去惹此愚夫,若捉住,彼粗拳真打死也。”应璘曰:“未闻佃客敢殴主人者。”

次日,即往其家收条编,一见其妇,即挑之。遣其婆出外,曰可外去觅菜来作午。婆方出,璘即强抱其妇入房。妇在从否之间,见隔壁一妇窥见躲开,妇指之曰:“某姆在隔壁窥见你,勿为此。”璘那肯休,只以为推托也。相缠已久,婆在外归,妇只得叫妈妈:“曰主人如此野意。”婆作色叱璘。璘怒,先往县呈其拖欠条编,反凶殴里长。其佃人以强奸诉。官拘审,邻妇窥见,亲姑捉获。其妇又貌美倾城,满堂聚观,啧啧叹赏。

因审作强奸,应拟死罪。后投分上,改作戏奸未就。而家业尽倾,田宅皆卖与自鸣,反责璘曰:“我当初叫你勿为,你不听吾言,以至于此。”应璘曰:“你口虽叫我勿为,先已造桥,送我在桥中去矣,难回步也。今欲怪你,又怪不得。孟子谓非之无可举,刺之无可刺,正你这样人也。”璘田卖尽,自鸣绝不与往来。朝夕相借,璘惟干谒亲兄,言知亲者终是亲,彼酒肉朋友,真伪情也。

按:应璘被自鸣笼络,家破产业,尽鸣收之,反与之莫逆之交,何其愚也。苟有心智,人之处世,内而兄弟叔侄,外而朋友亲戚,皆不能无。与兄结讼,而求匿与友,是其所厚者薄,而薄者反厚也。何不观孙荣之间革孙华,而亦匿于友,使非杨氏贤德,后始有悔悟。而璘能以是而自新之,彼虽有百般巧计,安能中自新之士哉!第六类牙行骗

〇狡牙脱纸以女偿

施守训,福建大安人,家赀殷富,常造纸卖客。一日自装千余篓,价值八百余两,往苏州卖,寓牙人翁滨二店。滨乃宿牙,叠积前客债甚多,见施雏商将其纸尽还前客,误施坐候半年。家中又发现五百余篓到苏州,滨代现卖付银讫,托言系取旧帐者,复候半年。知受其笼络,施乃怒骂殴之。滨无言可应,当凭乡亲刘光前,议谕滨立过借,批银八百两,劝施暂回。

次年复载纸到苏州。滨代现卖,只前帐难还。施又坐待半年,见其女云英有貌,未曾许配,思此银难取,乃浼刘光前为媒,求其女为妾,抵还前帐,滨悦许之。其女年方十五,执不肯从。滨与妻入劝曰:古有缇萦,愿没官为婢,以赎父罪。

今父欠客人银八百两,以汝填还。况福建客家多钜富,若后日生子,分其家财,居此致富,享福非小。女始允诺。

时施已六十余矣,成婚近四载,施后回家身故。未及周期服,滨将女重嫁南京溧水县梁恩赐为妾,重受聘礼一百两。守训男施钦知之,为本年亦装纸到苏州,往拜翁家,呼翁为外祖。

翁不揪采他;请庶母出见,亦拒不出。众客伙皆怒而嗾曰:“你父以八百两聘礼,止成亲四载,未期服,又重嫁他人。今一出见何害?情甚可恶,汝何不鸣官。”钦乃告于巡街蔡御史。

时翁滨二得施为婿,复振家风,又发赀金千余,见告,毫无惧意。两下各投分上,讦讼几二年。各司道皆纳分上,附会而判。后钦状告刑部,始获公断曰:“翁滨二以女抵偿八百两,几与绿珠同价矣。但守训自肯其财礼,勿论。今夫服未满,重嫁梁客,兜重财物,是以女为货,不顾律法,合责三十板,断身资银一百两,并守训为云英置衣资首饰银五十两,共与施钦领之。”因此积讼连年,滨二之家财尽倾,仍流落于贫矣。

按:脱骗之害,首侠棍,次狡侩。侠棍设局暗脱,窃盗也,狡侩骗货明卖,强盗也,二者当与盗同科。

凡牙侩之弊,客货入店,彼背作纲抵傥,又多窃取供家,每以后客货盖前客帐,此穷牙常态也。施守训在不早审牙家,致落此坑堑。只可小心逼取,或断以告,不当图其女为妾。夫以六旬上人,岁月几何,纳妾异地,能无后患乎。贻子后论,所费不赀,虽终取胜,得不偿失矣。独恨翁滨二,负心歹汉,以一女而还银八百两,得已过分。又得婿扶以成家,后女虽再嫁,当以身资还施之男,永可无患矣。乃贪心不满,再致倾家,真可为欺心负义之鉴。

〇贫牙脱蜡还旧债

张霸,四川人,为人机关精密,身长力勇。一日买蜡百余担,往福建建宁府丘店发卖。此牙家贫彻骨,外张富态,欠前客货银极多。霸蜡到,即以光棍顶作鬼名来借蜡,约后还银。

数日后,霸往街游玩,其蜡遍在诸铺。及问其姓名,皆与帐名不同。霸心疑必有弊,故回店讯问牙人曰:“你脱我蜡去还前帐,可一一实报帐来。若不实言,你乘我几拳不得。”丘牙哑口无应。霸轮拳擒打如鹰擒雀,如踢戏球。丘牙连忙求饶,曰:“公神人也。此蜡真还前客旧帐,并家用去矣,何能问各店重取。”张霸曰:“你将还人的及各店买去的,都登上帐,只说他揭借去,俱未还银。我将帐去告取,你硬作证,怕他各店不再还我。”丘牙依言,一一写成发货帐。张霸即具状告府。

署印梅爷看状,掷地不准。霸心伤失本,两眼自然垂泪,再三哀告。梅爷乃准其状。先差皂隶往查各店蜡。霸以银贿公差,回报曰:“各店果有张霸印号蜡。”梅爷曰:“那有揭借客蜡,都不还银者。”即出牌拘审。各店在外商量曰:“我等买张客蜡,俱已还银,牙家收讫。又牙人自用蜡还我者,是他所合抽得牙钱,何得今更重告。吾与汝等敛银共用,投一分上,先去讲明,然后对审。”敛银已毕,即将银一百两投梅爷乡亲。

梅爷刚正之官,弗听,即拘来审。内有江店客人,乃惯讼者,先对理曰:蜡乃丘牙明卖与我,公平交易,张霸安得重取。

即未全交付,亦牙家刻落,与我辈何干。丘牙曰:“蜡非卖他,是小人先欠诸店旧帐,张霸蜡到,他等诈言揭借,数日后即还银。及得蜡到手,即坐以抵前帐,非小人敢兜客银也。”

梅爷曰:丘牙欠债,须问彼自取,安得坐客人货,以还彼债。

你众等可将偿还张霸,免你等罪。江店时有分上,再三辨论,说是明白交易,并无对债之事。梅爷触怒,将江店责十板。江又辨论不已,又被责二十板。后诸人惊惧,皆称愿赔求饶,以江店监禁,诸人讨保,断蜡银限三日不完再重责。三日果追完。

霸领银讫,深感梅爷恩泽,顶戴香炉,到于堂下,叩拜而去。

按:出外为商,以漂渺之身,涉寡亲之境,全仗经纪以为耳目。若遇经纪公正,则货物有主。一投狡侩,而抑货亏价必矣。是择经纪乃经商一大关系也。

可不慎哉!如其人言谈直率,此是公正之人。若初会晤间,上下估看,方露微言,则其心中狡猾可知。若价即言而不远,应对迟慢,心必怀欺。若屋宇精致,分外巧样,多是奢华务外之人,内必不能积聚。倘衣补垢腻,人鄙形猥肩耸,目光巾帽不称寒暑,此皆贫穷之辈。若巧异妆扮,服色变常,必非创置之人,其内必无财钞。若衣冠不华,惟服布衣,此乃老实本分,不可以断之曰贫。商而知此,何至如张霸被牙所脱也。

况非刚正之梅爷肯听分上,几乎素手归矣。故录之以示为商者,当货物发脱之初,细审经纪,对手发落,方可保无虞矣。第七类引赌骗

〇危言激人引再赌

张士升,莒溪人,膏梁子弟也。父致万金,均分于士升兄弟,田园膏腴,坐享成业。一旦父卒,时初行万历钱,被棍徒引其赌博。彼富豪雏子,惟见场中饮酒豪放可轻狂快意,那知财帛当惜。不数月间,输去银数百两,尚欣欣喜赌,未肯休也。

乡有陈荣一者,乃士升父在日所用做中保供呼唤者。人虽微贱,却有忠义之心,不忍士升之被棍诱引也,乃备一盛筵,单请士升一人。酒筵中慢慢缓谈,将其父在日始终生财缘由,爱惜钱米实事,一一从头细讲,且赞羡其能,慨叹其苦。后又谈及民情世故,及钱米难得之状,穷民无钱之苦。因劝之曰:“令先尊发此巨富非易,你须念先人勤劳,保守基业,切不可去赌。前者虽赌去数百金,已往勿咎,但从今改过,依旧坐享福泽矣。”士升见荣一词情恳切,一时良心发动,曰:“吾依你言,从今誓不赌矣。”

次日棍徒引之,果不去赌。众方怪异,后知出于荣一所劝,无可奈何,商议曰:“谁能引其再赌者,众敛十金与之。”有柴昆者曰:“我能引之。”众将银十两封在。昆见士升在路亭闲坐,挨近其身,先闲谈他事,后问曰:闻汝今收手不赌乎?

士升曰:“然”。昆曰:“赌非好事,今能自知回头,真是豪杰。盛族富豪子弟果有智识高人,我真羡服。只外人都传是荣一老劝你而止,果是他劝否?”士升曰:“的是得他劝。”

柴昆嗟叹曰:“荣一小辈,奔走下贱之流,岂是你父兄,岂是你叔伯,何禁止得人。你名门子弟,聪明男子,何待贱人训诲,使路人传你听下贱人主使,皆暗中非笑,谓你无能为。依我所见,还当暂出小赌,过了半月一月,自己收手,人便说你是自不爱赌,非关听下辈命令也,如此方是大丈夫所为,不羞了故家门风。”士升是无识雏子,闻此佞言,心自猜曰:“果是我今若便止,人道是荣一之功,须再去赌一月,然后自止,岂不挺豪杰哉。”随即入场复赌。柴昆暗领众银而去。士升赌了一月,野心复逞。后荣一虽言,亦不见纳。终至于尽赌倾家,皆柴昆一激之也,其祸烈矣。

按:士升惑柴昆之瞽说,拒荣一之忠言,徒以其人卑微,谓受其谏为耻。不知尧清问下民,舜下询艹刍荛,周公走迎乎下士,韩信乞策于左车,彼帝王将相,犹俯听微言。若是岂以人之贱而可废其言之善乎。惜士升黄口之子,目不知古今,故中谗言而不察也。噫!

〇装公子套妓脱赌

王荻溪,万金之子,好赌无厌,多被赌朋合谋。尽倾其家后,收拾余资,止得三百两。乃带一仆,复往县中赌。众棍复合本迭来与赌。时荻溪家已尽破,而赌亦学得甚高,虽未能胜众棍,亦不至为棍所胜。相持半月余,无好子弟到,无雏家可网,乃投府去,更无大赌场可快意者,遂往嫖李细卿家。

有二三赌伙寻至府,闻荻溪已入妓家,众即画计曰:如此如此笼络之,可尽夺其金矣。次日,候荻溪出外寻赌伙,即入对细卿曰:“荻溪只好赌,不好嫖,彼无厚物与你,今依我如此如此,行先送你二十两人事,后赌得的,每一百两复许加二抽。”细卿许诺。

午设盛馔,方与荻溪入席饮数杯,忽二家人来送礼物,辉煌熳烂,皆上好物件,约值二十余金,曰“公子命送此薄仪,少顷便到。”细卿逐一看过,尽数收起,以茶待二家人于外,复来席陪荻溪,且喜且作懊恼之意。荻溪曰:“是何人送你厚礼,你反似忧闷何故?”细卿曰:“不问正难开口,此是黄公子送的,旧年在此赌钱,输去银千余两,我亦得他厚惠。今日将到,望相公赦我,索须出去迎他,容后日多陪相公几日以补罪。”荻溪曰:“即是公子,我便出外让他。”细卿喜曰:“相公如此宽容,是妾有二天也。”荻溪将拂衣起,细卿挽住曰:“少坐不妨,更有一件,此人极活泼,无崖岸。少间乘机提起,若请机见,或在此同话为我陪客,得借重高贤,亦为我增声价也。”荻溪本欲避席,只闻公子旧在此赌,心中早已喜十分,使一仆服侍,在内独酌,叫细卿出外迎客。须臾公子到,细卿从容奉茶,叙寒温讫。公子径起,欲入内游玩,细卿慌忙请止曰:“适有一外亲远来,在内留一水饭,恐无处可避也。”公子笑曰:“孤老便是孤老,何须托外亲也。既是你情人,我生平不吃醋,便请相见何妨。”

即遣二仆入请,尚未出,又促细卿曰:“汝去请之。”细卿入内邀出。公子张看荻溪,一表非俗,呵呵笑曰:“细卿妙人,果会择好才子。”即降前叙礼。

院内备筵已到,公子坐上,荻溪前,细卿左陪。席间谈笑,并不及赌中去。至晚,索骰仔行令,公子耍曰:“只恐卑人未晓好色。”细卿曰:“公子有一掷百万之豪,荻卿亦有呼卢赐绯之兴,愧小婢未足当好色耳。”公子曰:荻溪亦作家乎?

略赌,明早一东道何如?荻溪曰:“东道当小弟奉,何劳赌也。”公子曰:“空食未佳,须赢得为奇。”先取掷之,无色,荻溪一掷即胜。公子须再加一台戏,又输,热性一起,曰:“获溪有此妙手乎?与汝再决输赢。”获溪曰:“不敢扳高耳,亦愿陪两下。”赌起互有胜负。至一更,公子输上百金,细卿亦抽头十余两矣,即将骰子收起,曰:“今日乘轿劳顿,夜已深矣,须去睡,明日看戏时,酒席中再翻,稍抬举我抽头。”

公子以输多,发怒要赌。荻溪亦发大言曰:“若再来,须百金一堆,不然且罢。”公子先取定银,在以一百为堆,细卿故执骰不与。公子大怒曰:“只凭一掷,随有无便罢。”细卿付还骰,公子一掷即胜,得百金,曰:“更照前一堆。”又胜。

曰:“吾生平好大不好细,须二百为堆。”方发性间,门外火把轿来,慌入报曰:“老爷跟寻至急,可速回去。”公子曰:“我色方来,奈何阻我兴。”其后一掷,又赢二百为堆。家人催如星火,公子曰:“我明日昼间不来,夜定来矣。”荻溪留之不能得。细卿亦惊作痴呆样,慌忙送别。归怨荻溪曰:“人无全胜,你先赢许多,须当知止,奈何公子欲翻,你更出大堆,是不晓避色也。空作惯家,不及我妇人见矣。”荻溪曰:“吾万金赌尽,何数他三百两,有甚大事,空怨恨为。”在细卿家留宿数日,再留之,坚辞而去。

按:公子是装束的,先以厚礼送妓,令荻溪信为真公子,后来圈套,皆是装成。其药骰已先藏在细卿手,故令其抢起真骰,然后以药骰付还之,使其不疑,三执皆胜,套定催归,其谁防之。然荻溪虽作家,安能测其弊哉。吁!凡赌博者,弊处生弊,鉴此而知机,收手勿赌,真良策也,莫如彼之一旦尽囊而空矣。第八类露财骗

〇诈称公子盗商银

陈栋,山东人也,屡年往福建建阳地名长埂,贩买机布。

万历三十二年季春,同二仆带银壹千余两复往长埂买布。途逢一棍,窥其银多,欲谋之,见栋乃老练惯客,每迟行早宿,关防严密,难以动手。诈称福建分巡建南道公子,甚有规模态度,乃带四仆,一路与栋同店。棍不与栋交语,而栋亦不之顾也。

直至江西铅山县,其县丞姓蔡名渊者,乃广东人也,与巡道府异县,素不相识,棍往拜之。县丞闻是巡道公子,待之甚厚,即来回拜,送下程。栋见县丞回拜,信其为真公子。是夜棍以下程请栋,栋欢领之,而中心犹谨防他盗,不敢痛饮,棍犹动手不得。次日经乌石,宿其地。非大口岸,栋欲办酒回礼,以无物可买而止。又次日到崇安县宿,栋心谓此到长埂旧主不远,犹其外之故家也。且来日与公子别矣,不答敬,殊非礼也,遂买肴馔请之。棍谓栋曰:“同舟过江,前缘非偶,与君一路同来,岂非偶乎。明日与君分路,燕鸿南北,未知何日再会。”

各开怀畅饮,延至三更。其仆皆困顿熟睡。栋醉甚,亦伏桌睡。

棍遂将栋之财物悉偷去。

待栋醒来,不知棍何处去矣。即在崇安县告店家通同作弊。

随即往江西广信府告其县丞勾引光棍,而以原店家作证。县丞诉曰:“福建巡道实与我同府异县,其人姓氏我素知之,但公子并未会面。他称其姓氏来拜我,我乃县丞小官,安得不回他拜,不送他赆。今至崇安已经数日,盗你银去,与我何干。”

栋曰:“那棍一路同来,我防之甚切。他来谒你,而你回拜,我方信是真公子,故堕其术。今其人系你相识,安得不告你。”

本府不能判断。栋又在史大巡处告。史爷判是县丞不合错拜公子,轻易便送下程,致误客商,不无公错,谅断银壹百两与栋作盘缠之资而归。

噫!棍之设机巧矣。一路装作公子,商人犹知防之,至拜县丞,而县丞回拜送赆,孰不以为真公子也。

又先设机以请商人,则商人备礼以答敬,亦理所必然也。乃故缠饮,困其主仆,则乘夜行窃易矣。故曰其设机最巧也。使栋更能慎防一夜则棍奸无所施。故慎始不如慎终。日乾更继以夕惕,斯可万无一失。不然抱瓮汲井,几至井口而败其瓮,与不慎何异。吾愿为商者处终如谨始可也。

〇炫耀衣妆启盗心

游天生,徽州府人,丰采俊雅,好装饰。尝同一仆徐丁,携本银五百余两,往建宁府买铁。始到崇安县,搭一青流船。

稍公名李雅,水手名翁迓。雅先以嫖赌破家,后无奈而撑船。

其时船至建阳县,天生起岸,往拜乡亲,将衣箱打开,取出衣服鲜丽,所带用物俱美。雅一见生心。至晚,天生叫稍公买些酒馔,雅暗将陀陀花入酒中。陀陀花者,乃三年茄花也。人服此则昏迷不能语。是夜天生主仆中了此毒,醉不能醒。三鼓时候,雅邀水手行谋,水手曰:“钱财有命,不可逆理妄求。倘若事泄,罪将安逃,吾不敢为也。”雅狼心一起,不听水手之阻,将其主仆推入深潭。天生淹死,徐丁幸饮酒少,入水复苏,颇识水性,浮水上岸。

次日,搭后船往建宁府,即抱牌告于王太爷,当差捕兵六名,同徐丁到临江门去缉拿。临江门乃建宁往来诸船凑集之口岸也。是时李雅谋财在手,正买酒上船,思量作乐。徐丁认得,即引捕兵擒锁,搜其赃物,尚在船中。遂并人赃俱拿到府。王爷审问,雅见事露,难以推托,一概供招,攀及水手同谋。徐丁曰:“我当中毒时,酩酊不能言,梦中闻得水手劝阻,不与同谋,已先逃去。今若枉及此人,令后人不肯向善也。”王爷即将李雅责四十板,收监,依律拟斩。其行李并原银,差防夫二名同徐丁直解至天生家去。

李雅次年冬季处决。后水手翁迓弃船归农,颇致丰足。雅以谋人而促死,迓以阻谏而全家,谚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信不虚也。

按:游天生之召祸,良由衣服华丽,致使贼稍垂涎。大凡孤客搭船,切须提防贼稍谋害。昼宜略睡,夜方易醒,煮菜暖酒,尤防放毒。服宜朴素,勿太炫耀。故老子曰:“良贾深藏若虚。”孔子曰:“以约失之者鲜。”此诚养德之言,抑亦远祸之道也。第九类谋财骗

〇盗商伙财反丧财

张沛,徽州休宁人,大贾也。财本数千两,在瓜州买绵花林三百余担。歙县刘兴,乃孤苦民,一向出外,肩挑买卖十余凡载未归家,苦积财本七十余两,亦到此店买花。二人同府异县,沛一相见乡语相同,认为梓里,意气相投,有如兄弟焉。花各买毕,同在福建省城陈四店卖,房舍与沛内外。

数日后,兴花卖讫,沛者只卖小半,收得银五百余两。兴见其银,遂起不良念,与本店隔邻孤身一人赵同商议:“我店一客有银若干,你在南台讨荡船等候,侍我拿出来即上船去,随路寻一山庵去躲,与你均分。”赵同许诺。兴佯谓沛曰:“我要同一乡亲到海澄买些南货,今尚未来,要待几日。”一日,有客伙请沛午席,兴将水城挖开,将沛衣箱内银五百余两,悉偷装在自己行李担内,倩顾一人,说是乡里来催,欲去之速。

兴佯曰:“行李收拾已定,奈张兄人请吃酒,未能辞别。”沛家人曰:“相公一时未归,我代你拜上。”兴即辞人主陈四,陈四亦老练牙人,四顾兴房,兴所挖水城,已将物蔽矣。雇夫佯担海口去,旋即卖纵转南台,乘荡船上水口。

沛回,陈四曰:“贵乡里已去矣,托我拜上相公。”沛开房门,看衣箱挖一刀痕,遂曰:“遭瘟。”待开看,银悉偷去,四顾又无踪迹。陈四入兴房细看,见水城挖开,曰:“了事不得,今无奈了。但相公主仆二人可雇四名夫直到海澄,我同一大官,更邀□□人讨一荡船到水口。”于是陈四往上寻。

船至半午,后有船下水来者,问曰:“你一路下来,见一荡船载三人有行李三担上去,赶得着否?”稍子曰:“有三人行李三担在水口上岸去矣。”荡船赶至将晚到水口,并未见一人来往。少须间,见二牧童看牛而归,问曰:“前有三人,行李三担,小官见否?”牧童曰:“其三人入上源垅去矣。”问曰:“那山源有甚乡村?”曰:“无。只有一寺,叫做上源寺。”

陈四将银五分雇一牧童引路,迳至其寺。时将三鼓矣。陈四曰:“我等叫他开门,他必逃走。我数人分作两半,一半守前门,一半守后门。天明,僧必开门,我等一齐拥入,彼不知逃,方可捉得。”众曰:“说得是。”及僧开门,众等拥入。和尚惊曰:“众客官那里来的?”陈四乃道其故。即问那三人是甚时候到寺。僧曰:“到时天色已晚,在那一楼房宿。说他被难,至此逃难。”僧引入,齐拥擒获。见其将沛之银,装作一担,白银七十余两,以鼠尾袋装,另藏在身,悉皆搜出。三人跪下求饶:“是我不良,将他银拿来,他者奉还他,我者乞还我。”众等不听他说,将石头乱打半死,行李尽数搬来。三人同系至陈四店内。沛时往海澄尚未归矣。是日客伙与地方众等,岂止数千人看,兴之廉耻尽丧。

后数日,沛归,谓兴曰:“为你这贼,苦我往返海澄一遭,今幸原银仍在,我也不计较你。今后当做好。若如汝见,定要呈官究治。”兴曰:“须念乡里二字。”曰:“若说乡里,正被乡里误矣。我念前日久与之情不计较你,你急前去。”兴曰:“我银乞还我。”但兴银却被众等拿去。沛因叫众等拿还他,我自谢你。众人曰:“这贼若告官论,命也难保。今不计较,反敢图赖。”众人又欲殴他,沛劝乃止,谓兴曰:“你心不良,所为若此,今反害己,不足恤也。但我自推心,将银五两,与你作盘缠。”兴且感且泣,抱头鼠窜而去。

噫!久旱甘雨,他乡故知。客于外者,一见乡里,朝夕与游,即成绸缪之交,有如兄弟者,人之情也。

沛之与兴以同郡乡人,又同兹贸易,与之共店托处,亦处旅者之势然也。何兴之包藏祸心,同室操戈,利其财而盗之。彼之暗渡荡船,自谓得计,岂知天理昭彰,奸盗不容,卒之擒获,丛殴噬脐无及,数十年苦积七十金,一旦失之,图未得之财,丧已获之利,何其愚也。予深有慨焉,故笔之以为奸贪丧心者戒。而因告商者之宜慎,勿如乡里之为盗者误也。

〇傲气致讼伤财命

魏邦材,广东客人,富冠一省,为人骄傲非常,辄夸巨富。

出外为商,无人可入其目。一日,在湖州买丝一百担,转往本省去卖。在杭州讨大船,共客商二十余人同船。因风有阻,在富阳县五七日。其仆屡天早,争先炊饭,船中往来,略不如意,辄与众斗口。众皆以伙计相聚日短,况材亢傲而相让之。其仆亦倚主势,日与众忤。在邦材当抑仆而慰同侪可也,反党其仆,屡出言不逊,曰:“你这一起下等下流,那一个来与我和。”

动以千金为言。又曰:“一船之货我一人可买。”如此言者数次,众毕不堪。大恨之时,有徽州汪逢七,乃巨族显宦世家也,不忿材以财势压人,曰:“世长势短,辄以千金为言。昔石崇之富,岂出公之下哉,而后竟何如也。”材怒其敌己,曰:“船中有长于下流者,有本大于下流者,竟无一言,你敢挺出与我作对,以丝一百担价值数千金统与你和。”逢七骂曰:“这下流,好不知趣,屡屡无状,真不知死小辈也。我有数千金与你和,叫你无命归故土。”二人争口不休,众皆暗喜汪魏角胜,心中大快。有爱汪者相劝,各自入舱。次日李汉卿背云幸得汪兄为对。材听之,乃骂汉卿,而及逢,语甚不逊。大都材出言极伤众,众不甘,而忿恨曰:“一船人却被一人欺,我等敕血为盟,与他定夺。”逢七曰:“众等帮我,待我与他作对,以泄众等恨也。他有丝一百担,众助我打他半死,他必去告状,我搬他丝另藏一处,留一半方好与他对官。将其底帐灭之。他若告我,众不可星散,坚言证之,即将他丝卖来与他,使俗云穿他衫拜他年。斗殴之讼,岂比人命重情。”众曰:“说得是。我等皆欲报忿。”戒勿漏泄。

布谋已定。逢七乃与材在船中相欧数次,材极受亏,奔告在县。状已准矣。逢七将材丝挑去一半,藏讫,以材买丝底帐,各处税票悉皆灭矣,自己货发落在牙人张春店内。材上船,见丝搬去,乃大与逢殴,即补状复告抢丝五十担,以一船客伙稍公作证。逢七以猪血涂头,令二人抬入衙内,告急救人命事抵。

即将银一百两投本县抽丰官客,系本县霍爷母舅。材将银一百五十两投本县进士魏贤及春元九位。逢七又将银二百两,亦投此数人。进士魏贤等,先见本县为魏,又后催书言辞支离,两下都不合矣。及审一起干证,稍公齐说相殴是实,未见搬丝。

本县判断,担丝情捏,只以争殴致讼,俱各不合。材不甘又赴本道告,批与本府推官陈爷,审问二人,俱有分上,依县原审回招。材又奔大巡军门各司道告,及南京刑部告,然久状不离原词,皆因原断二人争讼。

一年许,材前余丝皆已用尽。材叫一亲兄来帮讼,带银五百余两,亦多用去。材又患病店中。家中叫一亲叔来看。其人乃忠厚长者,询其来历,始知侄为人亢傲,乃致此也。众客商出说,此事要作和气处息,各出银一百两,收拾官府,内抽五十两,与材作盘费之资而归。材归,自思为商之日,带出许多财物,今空手回家,不胜愤郁,且受合家讪詈,益增呕气,未几数月,发疽而死。

噫!邦材以巨富自恃,想其待童仆与乡人也,酷虐暴戾,人皆让之,酿成桀傲之性,是亢极而不知返者也。一旦出外为商,井蛙痴子,眼孔不宏,呶呶贯钱,知有己而不知有人,口角无惩,致逢七等忿而布谋,搬丝诘讼。始自挟其财多,可投分上凌人。意谓逢七等,皆在其掌股玩弄矣。殊知县府道司刑部遍告,财本俱空,皆不能胜。斯时也,羝羊触藩,抑郁成疾,悔无及矣。非伊叔见机收拾归家,几郁死于外,作他乡之鬼矣。谦受益,满招损,自古记之。故匹夫胜予,无以国骄人,圣人之训三致意焉。即王公大人,矜骄贾灭,比比皆然,况夫么么之辈乎。即庭闱密迩,傲惰而辟,已为非宜,况处羁旅之地乎。为商者寄寡亲之境,群异乡之人,刚柔得中,止而严明,尚恐意外之变,而可以傲临人乎。故曰:“和以处众,四海之内皆兄弟;满以自骄,舟中之人皆敌国。”商者鉴此,可以自省矣。

〇轿抬童生入僻路

赵世材,建阳人也,年方垂髻,往府应茂才之选,未取而归。以行李三担,雇挑费大,乃寄船中,命仆护之,己独于陆路轿行,只一日可归。在路雇轿时,打开银包取二钱碎银与之。

两轿夫从傍看窥,有银一大锭。不行上三十里,扛入山僻路去。

赵生曰:“我昨从船往府,此陆路虽今日初行,但官路段是往来通途,不当在此偏僻去处。”轿夫曰:“正是此去望前,便大官道矣。”又行,更入山径。赵生心悟,即呼曰:“我知此不是大路,你们不过是要银,我身上只一锭银三两,我家富万金,止我一人,便把此三两银子,送你不妨,何必要起歹意。”

二轿夫放下曰:“如此,便把来与我,免你一命。”赵生笑解付之,曰:“此何大事,而作此举动,好小器。可送我还大路。”二轿夫不顾,得银子径从山路奔去。

赵生自还寻大路。行至路边店舍,问此处有某县人开店否?

人指示之。即入对店主曰:“我系赵某家。因雇轿夫,被其谋去盘缠银,又不能徒步走路,汝若识我家,托代雇两轿夫送我到家,加还其工钱。”店主曰:“尊府大家,人皆闻名,我岂不知。”即奉上午饭,命两轿夫送回。归家言被谋之事,及某店送归之情,家中大喜曰:“得不遭不凶手幸矣,三两银何足惜。”因厚款二轿夫,仍专人往谢其店。

按:赵生初未晓此路程,但见扛入山僻,即知非是大路。察两人谋害之情,便捐银与之,免遭毒手。

不然,命且不保,安能存银。又知寻本乡店主,托雇轿送归,方保泰然无危。此其年虽幼稚,而才智过人远矣。诗曰:书显官人才,书添君子智。令赵生非读书明理,几何不蹈于陷阱。

〇高抬重价反失利

于定志,云南西河县人,为人心贪性执,冒昧于利。一日买栀子,往四川处卖,得银八十余两,复买当归、川芎,往江西樟树卖。每担止着本脚银二两六钱。到时归芎虽缺,然比前价稍落些,牙人代发当归十两一担,川芎六两一担。定志怒,责牙人曰:“前日十二两价,如何减许多?”牙人辨曰:“若到二三担,则可依前价,今到二十余担,若从前价,何以服行情。公欲重价,凭公发别店卖之,何必怒焉。”

定志与牙角口,旁有一客伙张淳者劝曰:“公货获利三倍,当要见机。倘价若落,未免有失渡无船之悔矣。”定志坚执不听。数日后,到有当归三四担,牙人发价十两卖讫。淳又劝之曰:“此客已卖十两价耳,公何不卖也。”彼亦不听。后又二客人有十五担到,牙人发价七两,亦卖讫。过数日,又有十余担来,止卖四两。定志暗悔无及。众客又背地代他扼腕。定志又坐一月余,价落货贱,与牙不合,遂转发到福建建宁府,止卖三两七钱乙担,比樟树价又减,更废船脚又多。

定志自恨命薄,不当撰钱。人谓其非命薄也,乃心高也。

非挫时也,乃过贪也。故笔之以为嗜利不饱者鉴。

按:商为利而奔驰南北,谁不欲广收多获,特遇时而倍得其利,便可见机脱,何乃贪赎无厌,至失机会,而后扼腕何益哉。甚矣!贪之为害也。不知凡物贱极徵贵,贵极徵贱,必无极而不返之理。此阴阳消长之数,造化否泰之机,往往皆然。志可违,时不遂,贪心乎。是以从古君子,以不贪为宝。第十类盗劫骗

〇公子租屋劫寡妇

会城中,每逢科试之年,各府举子到者极多。不论大小房屋,举子俱出重租,暂僦以居。东街王寡妇,其先得丹穴,擅利数世,积镪钜万,名闻于人。止生二子,一弱冠,一垂髻,内止一丫头,外用一仆代管家,一小厮供役使,不过五六人家口。其厅堂高敞,房舍深广,其外厢每科租与举子居,常收厚利。

辛卯七月初,举子纷至,忽有二家仆,冠服齐楚,来择屋居。王管家引其看左右厅房,皆清幽洁净。二家仆曰:“此屋光明宽大,可中公子意。我全租之,不可再租他人。敢问租金多少?”王管家曰:“往年众人共租金,常二十两,今你一家租,人少不乱杂,只十五两亦可。”二家仆还十二两,即以现银付讫。一仆出引公子,乘四轿带四仆,并一小厮来,行李五六担,皆精好物件。到即以土仪送家主,又值银二三两。王寡妇曰:“往年举子送人事,皆淡薄,今这公子真方家手面。”

次日命管家排大筵席,敬请公子。二子出陪,公方放怀欢饮,二更方散。

又次日公子遣家仆叫厨子来做酒回席,一席请二幼主,一席送入内堂与主母饮。叫其丫头边陪,命一小厮入漉酒侍奉。

一小席待两管家者,四仆陪之。各饮至二更。公子曰:“带来的酒,开来饮。”少顷暖至,其酒味香甜,又不甚严,极是好饮。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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