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记花开不记年:杨朔经典散文(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21 11:2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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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朔

出版社: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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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记花开不记年:杨朔经典散文

只记花开不记年:杨朔经典散文试读:

第一辑酿造生活的蜜

荔枝蜜

花鸟草虫,凡是上得画的,那原物往往也叫人喜爱。蜜蜂是画家的爱物,我却总不大喜欢。说起来可笑。孩子时候,有一回上树掐海棠花,不想叫蜜蜂蜇了一下,痛得我差点儿跌下来。大人告诉我说:蜜蜂轻易不蜇人,准是误以为你要伤害它,才蜇。一蜇,它自己耗尽生命,也活不久了。我听了,觉得那蜜蜂可怜,原谅它了。可是从此以后,每逢看见蜜蜂,感情上疙疙瘩瘩的,总不怎么舒服。今年四月,我到广东从化温泉小住了几天。四围是山,怀里抱着一潭春水,那又浓又翠的景色,简直是一幅青绿山水画。刚去的当晚,是个阴天,偶尔倚着楼窗一望,奇怪啊,怎么楼前凭空涌起那么多黑黝黝的小山,一重一重的,起伏不断?记得楼前是一片比较平坦的园林,不是山。这到底是什么幻景呢?赶到天明一看,忍不住笑了。原来是满野的荔枝树,一棵连一棵,每棵的叶子都密得不透缝,黑夜看去,可不就像小山似的!荔枝也许是世上最鲜最美的水果。苏东坡写过这样的诗句:“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可见荔枝的妙处。偏偏我来得不是时候,满树刚开着浅黄色的小花,并不出众。新发的嫩叶,颜色淡红,比花倒还中看些。从开花到果子成熟,大约得三个月,看来我是等不及吃鲜荔枝了。吃鲜荔枝蜜,倒是时候。有人也许没听说这稀罕物儿吧?从化的荔枝树多得像汪洋大海,开花时节,那蜜蜂满野嘤嘤嗡嗡,忙得忘记早晚,有时还趁着月色采花酿蜜。荔枝蜜的特点是成色纯,养分多。住在温泉的人多半喜欢吃这种蜜,滋养精神。热心肠的同志为我也弄到两瓶。一开瓶子塞儿,就是那么一股甜香;调上半杯一喝,甜香里带着股清气,很有点鲜荔枝味儿。喝着这样的好蜜,你会觉得生活都是甜的呢。我不觉动了情,想去看看自己一向不大喜欢的蜜蜂。荔枝林深处,隐隐露出一角白屋,那是温泉公社的养蜂场,却起了个有趣的名儿,叫“养蜂大厦”。正当十分春色,花开得正闹。一走近“大厦”,只见成群结队的蜜蜂出出进进,飞去飞来,那沸沸扬扬的情景,会使你想:说不定蜜蜂也在赶着建设什么新生活呢。养蜂员老梁领我走进“大厦”。叫他老梁,其实是个青年人,举动很精细。大概是老梁想叫我深入一下蜜蜂的生活,小小心心揭开一个木头蜂箱,箱里隔着一排板,每块板上满是蜜蜂,蠕蠕地爬着。蜂王是黑褐色的,身量特别细长,每只蜜蜂都愿意用采来的花精供养它。老梁叹息似的轻轻说:“你瞧这群小东西,多听话。”我就问道:“像这样一窝蜂,一年能割多少蜜?”老梁说:“能割几十斤。蜜蜂这物件,最爱劳动。广东天气好,花又多,蜜蜂一年四季都不闲着。酿的蜜多,自己吃的可有限。每回割蜜,给它们留一点点糖,够它们吃的就行了。它们从来不争,也不计较什么,还是继续劳动、继续酿蜜,整日整月不辞辛苦……”我又问道:“这样好蜜,不怕什么东西来糟害么?”老梁说:“怎么不怕?你得提防虫子爬进来,还得提防大黄蜂。大黄蜂这贼最恶,常常落在蜜蜂窝洞口。专干坏事。”我不觉笑道:“噢!自然界也有侵略者。该怎么对付大黄蜂呢?”老梁说:“赶!赶不走就打死它。要让它待在那儿,会咬死蜜蜂的。”我想起一个问题,就问:“可是呢,一只蜜蜂能活多久?”老梁回答说:“蜂王可以活三年,一只工蜂最多能活六个月。”我说:“原来寿命这样短。你不是总得往蜂房外边打扫死蜜蜂么?”老梁摇一摇头说:“从来不用。蜜蜂是很懂事的,活到限数,自己就悄悄死在外边,再也不回来了。”我的心不禁一颤:多可爱的小生灵啊!对人无所求,给人的却是极好的东西。蜜蜂是在酿蜜,又是在酿造生活;不是为自己,而是在为人类酿造最甜的生活。蜜蜂是渺小的;蜜蜂却又多么高尚啊!透过荔枝树林,我沉吟地望着远远的田野,那儿正有农民立在水田里,辛辛勤勤地分秧插秧。他们正用劳力建设自己的生活,实际也是在酿蜜——为自己,为别人,也为后世子孙酿造着生活的蜜。这黑夜,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变成一只小蜜蜂。一九六〇年

茶花赋

久在异国他乡,有时难免要怀念祖国的。怀念极了,我也曾想:要能画一幅画儿,画出祖国的面貌特色,时刻挂在眼前,有多好。我把这心思去跟一位擅长丹青的同志商量,求她画。她说:“这可是个难题,画什么呢?画点零山碎水,一人一物,都不行。再说,颜色也难调。你就是调尽五颜六色,又怎么画得出祖国的面貌?”我想了想,也是,就搁下这桩心思。今年二月,我从海外回来,一脚踏进昆明,心都醉了。我是北方人,论季节,北方也许正是搅天风雪,水瘦山寒,云南的春天却脚步儿勤,来得快,到处早像催生婆似的正在催动花事。花事最盛的去处数着西山华亭寺。不到寺门,远远就闻见一股细细的清香,直渗进人的心肺。这是梅花,有红梅、白梅、绿梅,还有朱砂梅,一树一树的,每一树梅花都是一首诗。白玉兰花略微有点儿残,娇黄的迎春却正当时,那一片春色啊,比起滇池的水来不知还要深多少倍。究其实这还不是最深的春色。且请看那一树,齐着华亭寺的廊檐一般高,油光碧绿的树叶中间托出千百朵重瓣的大花,那样红艳,每朵花都像一团烧得正旺的火焰。这就是有名的茶花。不见茶花,你是不容易懂得“春深似海”这句诗的妙处的。想看茶花,正是好时候。我游过华亭寺,又冒着星星点点细雨游了一次黑龙潭。这都是看茶花的名胜地方。原以为茶花一定很少见,不想在游历当中,时时望见竹篱茅屋旁边会闪出一枝猩红的花来。听朋友说:“这不算稀奇。要是在大理,差不多家家户户都养茶花,花期一到,各样品种的花儿争奇斗艳,那才美呢。”我不觉对着茶花沉吟起来。茶花是美啊。凡是生活中美的事物都是劳动创造的。是谁白天黑夜,积年累月,拿自己的汗水浇着花,像抚育自己儿女一样抚育着花秧,终于培养出这样绝色的好花?应该感谢那为我们美化生活的人。普之仁就是这样一位能工巧匠,我在翠湖边上会到他。翠湖的茶花多,开得也好,红通通的一大片,简直就是那一段彩云落到湖岸上。普之仁领我穿着茶花走,指点着告诉我这叫大玛瑙,那叫雪狮子;这是蝶翅,那是大紫袍……名目花色多得很。后来他攀着一棵茶树的小干枝说:“这叫童子面,花期迟,刚打骨朵,开起来颜色深红,倒是最好看的。”我就问:“古语说:看花容易栽花难——栽培茶花一定也很难吧?”普之仁答道:“不很难,也不容易。茶花这东西有点特性,水壤气候,事事都得细心。又怕风,又怕晒,最喜欢半阴半阳。顶讨厌的是虫子。有一种钻心虫,钻进一条去,花就死了。一年四季,不知得操多少心呢。”我又问道:“一棵茶花活不长吧?”普之仁说:“活得可长啦。华亭寺有棵松子鳞,是明朝的,五百多年了,一开花,能开一千多朵。”我不觉噢了一声:想不到华亭寺见的那棵茶花来历这样大。普之仁误会我的意思,赶紧说:“你不信么?大理地面还有一棵更老的呢,听老人讲,上千年了,开起花来,满树数不清数,都叫万朵茶。树干子那样粗,几个人都搂不过来。”说着他伸出两臂,做个搂抱的姿势。我热切地望着他的手,那双手满是茧子,沾着新鲜的泥土。我又望着他的脸,他的眼角刻着很深的皱纹,不必多问他的身世,猜得出他是个曾经忧患的中年人。如果他离开你,走进人丛里去,立刻便消逝了,再也不容易寻到他——他就是这样一个极其普通的劳动者。然而正是这样的人,整月整年,劳心劳力,拿出全部精力培植着花木,美化我们的生活。美就是这样创造出来的。正在这时,恰巧有一群小孩也来看茶花,一个个仰着鲜红的小脸,甜蜜蜜地笑着,叽叽喳喳叫个不休。我说:“童子面茶花开了。”普之仁愣了愣,立时省悟过来,笑着说:“真的呢,再没有比这种童子面更好看的茶花了。”一个念头忽然跳进我的脑子,我得到一幅画的构思。如果用最浓最艳的朱红,画一大朵含露乍开的童子面茶花,岂不正可以象征着祖国的面貌?我把这个简单的构思记下来,寄给远在国外的那位丹青能手,也许她肯再斟酌一番,为我画一幅画儿吧。一九六一年

海罗杉

——井冈山写怀之一大井深藏在井冈山的腹心地带,四面紧围着层层叠叠的高山,朝上望去,那一片明净的天,确有些儿像井口。一九二七年十月,寒霜打红了枫叶,毛泽东同志率领着湖南秋收起义的健儿,上了井冈山,建立起孕育着中国革命的摇篮——井冈山根据地,当时毛泽东同志就落脚在大井,这里变成开展武装斗争的神经中枢。事隔三十多年了,我有幸能踏着红军的脚印,登上井冈山,来到大井,依旧感觉得到一股沉郁磅礴的气息,冲洗着我的心灵。时当初夏,山地的节气晚,稻田水冷,刚插上秧,细得像钢针一样。桐花正在盛开,飘着雪,点染在苍松翠柏中间,煞是惹眼。毛泽东同志的旧居靠着山根,一片青瓦房,白粉墙,是江西的格局。看管房子的是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叫邹文楷,身材矮小,模样儿寻常。他领我们满室看,指指点点讲着些旧事,还带我们绕到后墙根,指着两棵树说:“好好看一看吧,可是两棵稀奇物儿。”一棵是海罗杉,另一棵是凿树,并排长着,树皮结着老疤,挂满苍苔,论年龄,都在百年以上,枝叶却极茂盛。特别是那棵海罗杉,针叶铺展着,像是凤尾,疏疏落落的,别有一种潇洒的风情。但我看不出究竟有什么稀奇之处。邹文楷似乎识透我的意思,说:“嗐,这叫常青树,经历的世情变故,比人都多。可惜树不会说话,要会说话,也该讲一讲这几十年来它们心头上酸甜苦辣的滋味……”树不会说话,人会说。且听听邹文楷老人家是怎样说的吧:唉,日子过得好快,比飞还快,多少事摆在眼前,好像昨天刚发生似的,一看自己,头发却白了。想当年毛泽东同志乍上井冈山,山也发出欢呼。你想想,无数年来,劳苦人民被踩在别人脚下,跟路边的野草一样,是死是活,人家眼皮儿眨都不眨,谁管你呢。忽然有一天,这个人来了,红旗一招,人民齐崭崭地挺起腰板,成立暴动队、赤卫队,建立起自己的政权,跟红军一道,干着轰轰烈烈的革命。天开始打转,地也打旋,蒋介石觉出他脚下的地面有点摇晃,睡不稳了,就接二连三派出大军攻打井冈山。井冈山属于罗霄山脉,当着江西、湖南两省的要冲,山势险恶,四周有五大哨口:黄洋界、双马石、桐木岭、八面山、朱砂冲。朱砂冲更是险绝。当地农民自古编成歌唱道:“一天养一个,也不要从朱砂冲过。”要过,一失脚,会从悬崖峭壁上滚下去的。红军凭着天险,仰仗着人民的支持,接二连三把进攻的敌人收拾个干净。最著名的是永新七溪岭战斗。进犯的敌人两个师,师长都姓杨,一战而在龙源口大桥被消灭净尽。井冈山军民作歌道:“不费红军两分力,消灭江西两只羊。”仗一结束,战士一色换上精良的武器,原来用的梭镖插满山头。现在三元人民币票面上的花纹正是龙源口大桥,特意纪念这次历史性的战斗。革命的声势一天天翻腾汹涌,山周围多少县的农民纷纷暴动起来,打土豪,分田地,好一番炽烈气象。红军也不断壮大,上山时不足一千人,一年多中间超过了七千。一九二九年一月,毛泽东同志亲率主力向赣南进军,终于在瑞金建立起第一个红色首都。这是后话,回头再说井冈山。敌人见红军主力转移,山里空虚,便调集江西、湖南、广东三省反革命武装,从四面八方再一度围攻井冈山。单说八面山前,敌人连营六十里,兵力不算不厚,我们却只有一个团把守五个哨口。结果呢,整整打了七天七夜,敌人寸步难前。山里的妇女都忙着做“米果”,送到阵地上去。红军守着哨口,吃着“米果”,朝山下喊:“赶快过来吧,给米果吃。”一面又笑。一天拂晓前,八面山哨口上的红军听见山半腰草响,看又看不清。山里是有老虎、山牛、猴子一类野兽,兵火正急,决不肯闯进是非之地来的。准是敌人摸上来了。且等一等瞧,自有巧计安排。这当儿,山坡上忽然发出一片哀叫,乱哄哄的。果然是敌人偷袭。红军这才开了枪。偷袭的一连敌人更加慌乱,扭头就跑。风急月黑,山下边的敌人又误以为红军冲下山,也开了火,两面夹击,那一连敌人自相践踏,活着回去的剩不几个。你猜是怎么回事?原来红军先在山腰险地的乱草堆里布满竹钉,尖尖刺刺,好像刀山。敌人踩着竹钉,痛得叫,才有这一场好杀。不幸打到第八天,黄洋界哨口失守。是出了叛徒。这是最可恨的。那条狗本来是侦察员,被敌人捉住。敌人在[1]他面前摆着雪花花的二百元光洋,问道:“你要钱还是要死,由你自己挑。”叛徒最怕死,能保住自己的命,还管什么革命不革命呢。那癞狗原不是什么务正的农民,曾经沿着黄洋界山后一条小河沟捉田鸡,知道这条小河直通到山顶。那天,满山漫着白茫茫的大雾,几步以外看不见人。叛徒领着敌人,顺着小河沟偷上山,绕到黄洋界哨口背后。哨口的工事一失灵,黄洋界便失守,其他的哨口也只得跟着撤退。当时红军立忙采取紧急措施,掩护着人民撤往深山密林里去。敌人一进井冈山,见一个杀一个,见一村烧一村。茨坪住着一百多伤病员,来不及转移,都遭到屠杀。今天在茨坪,不是有一座革命先烈纪念塔么?就为他们修的。那一年也怪,井冈山大雪纷飞,连下四十天,山岭树木,一片白色,都为死难的革命人民挂孝。敌人还叫嚷什么:“山石要过刀,茅草要过火,人要换种!”妄想扑灭革命的火种。扑得灭么?是井冈山点起的火种,蔓延成燎原大火,烧到瑞金,烧到延安,烧到北平,最终烧红了整个中国。大井的毛泽东同志旧居,原也烧了,仅仅剩下一段焦煳的断墙。井冈山的人民朝夕怀念他,怀念得心痛,拿树皮盖住墙头,不让风吹霜打,雨淋日晒,总算保存下来。解放后,房子按原样重修起来,断墙也原封不动修在原处。你瞧,就是这儿,人们每逢一抚摸那墙,觉得像抚摸自己身上的伤疤似的,就要想起许许多多往日的旧事,想起今天……这段史实,邹文楷老人家说得那么清晰,那么动心,听了,使人沉吟回味,久久不能忘怀。但我还是不懂,两棵常青树究竟奇在哪儿。邹文楷咧开略微发瘪的嘴,笑着说:“听我讲下去啊。两棵树当年都烧得半枯,像是死了,其实没死。这几十年来,每年树枝上总挂着零零落落几片叶儿,活得有点憔悴,可总硬挺着活下去,不肯低头。赶一解放,井冈山的人民重见天日,两棵树一下子抖擞起精神,抽枝发芽,一天比一天长得茂盛起来,到今天,你看,简直变成两条年轻轻的壮汉,肩膀抱着肩膀,好不威风。”听到这儿,我不觉凝视着邹文楷问道:“当年你老人家干什么呢?”邹文楷答道:“我是大井乡苏维埃的暴动队长,管修路、送粮、闹土地革命,还亲自参加过八面山战斗,那一仗打得真激烈呀。”“经过那场大烧杀以后,井冈山变成什么样儿啦?”“人民还不是照样坚持斗争。”“你哪儿去啦?”邹文楷摸摸下巴说:“我啊,敌人搜捕得紧,就翻山到了湖南,在外头活动将近二十年,临解放才回来。我儿子的胡子也长得多长,家里人都不认识我了,只当我死了。我活得蛮好呢,敌人能把我怎的?”说着老人家笑起来,两只手交插在袖口里,挺着腰板站在海罗杉树下。我亲切地望着他。他的脸上刻着又粗又深的皱纹,跟海罗杉的老树皮相仿佛;他的眼睛闪着锐光,使我想象得出当年英武的暴动队长。山风飒飒吹来,那棵海罗杉迎着风,嘁嘁喳喳响起来。我觉得,树是会说话的。它不正像树下的老人一样,絮絮叨叨在谈着自己的身世,谈着井冈山的今昔。一九六三年[1] 即银圆。

西江月

——井冈山写怀之二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早已森严壁垒,更加众志成城。黄洋界上炮声隆,报道敌军宵遁。毛泽东同志这首词,横写在一座朱红色的木碑上,竖在井冈山的黄洋界哨口高头,常年云雾漫漫,风雷纵横。一九六三年初夏,当我爬上黄洋界,拂开云雾,念着这首词,我觉得,这不是写在碑上,而是写在天上。从那雄伟豪放的诗情里,我又觉得,词人的胸襟是可以把五百里井冈山都装进去的。黄洋界坐落在井冈山的西北角上,经常漫着浓雾,白茫茫的,像海一样,所以又叫汪洋界。那形势,真是气象万千。透过漠漠的烟雾,朝前望去,一片缭乱的云山,厮缠在一起:浓云重得像山,远山又淡得像云,是云是山,分辨不清。有时风吹云散,满山满岭的松杉、毛竹和千百种杂树便起伏摇摆,卷起一阵滚滚滔滔的黑浪,拍击着黄洋界前的断崖绝壁。一根细线从断崖绝壁挂下去,风一急,好像会吹断的。其实不是线,是一条羊肠小道。当年谁要想越过黄洋界,这是独一无二的绝路。谁知道曾经有多少红军战士,下山上山,来来往往,踏着这条小路,脚底的汗水差不多把石磴都渍透了。红军从黄洋界下山,多次是到宁冈去挑米,替根据地储备粮食。天不亮下山,回来时,每人挑着两谷箩米,一百多斤重,颤颤悠悠挑上山,已经是暮色苍然了。上山以后,每次总有人要在哨口附近一棵大槲树下卸了担子,歇歇脚儿。当中常有一个中年人,看来是位忠厚长者。如果你认不出他是谁,不妨去看看他的扁担,扁担当腰写着“朱德的”三个墨笔字。红军战士作歌唱道:朱德挑粮上坳,粮食绝对可靠,大家齐心合力,粉碎敌人“围剿”。到今天,那槲树依旧无恙地挺立在山顶上,枝干显得有点苍老,生机却是茁壮得很。毛泽东同志那首西江月词,描写的正是井冈山军民齐心合力,打垮敌人进攻,保卫根据地的一场恶战。可是,要不是我在当日战场上听人谈起当年的战绩,讲解着那首词,真猜想不到里头还那样富有喜剧色彩呢。我们正站在黄洋界哨口最前沿的悬崖上,风云撩拨着衣襟和鬓发。井冈山管理局的一位老金同志指点着山上山下残存着的壕堑说:“现在让我领你们回到一九二八年间去,那时候,毛主席带着主力到湖南打茶陵去了。只留下一个连守山。敌人得到这个信儿,以为有机可乘,自然不肯放松,就连夜调来两个团,把黄洋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敌人的前哨部队就扎在半山腰那一带红树林里,看得清清楚楚,气焰可高啦。山上呢,一个连还得分兵把守几个哨口,实在空虚,真有点唱空城计呢。不要紧,得想个法儿。兵少,老百姓不有的是?于是乎许多老百姓都上了山,分散在各个山头上,这个山头敲锣,那个山头打鼓,另一个山头又吹号。只见满山都是红旗,搅得敌人也摸不清虚实。这不能不让人想到西江月的起首两句:‘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老百姓还给红军送茶送饭,帮着修工事,运子弹。年纪大的,不能上战场,就削竹钉,好让年轻人趁着黑夜布置到工事外头,敌人踏上去,脚心都给它扎烂。军民那种劲头,真是众志成城。“像这样壁垒森严,敌人要攻黄洋界,是得拿出点本钱来的。红军凭着天险,个个斗志昂扬,以一当十,以十当百,接连打退敌人好多次进攻。半山坡摆满敌人的尸体,横躺竖卧,下决心赖着不走了。“整整打了一天一夜,黄洋界还是黄洋界,岿然不动。敌人攻吧,攻不上来;退吧,又不甘心。正在进退两难的当儿,我们帮他下了决心。“山上只有一门迫击炮,何不试试炮的本领呢?就把那门炮拉到阵地上,对准敌人集中的红树林那一带,轰隆一声……这下子不要紧,敌人当晚上就偃旗息鼓,逃得无影无踪。事后才弄清楚,敌人挨了那一炮,伤亡很大,以为红军主力回山,一刻也不敢多停了。”老金同志说完这段有趣的故事,我忍不住笑着念道:“黄洋界上炮声隆,报道敌军宵遁。”老金说:“你也是诗人,也想写一首么?”面对着这样壮丽的山川,沉浸在这样激昂的历史斗争里,我怎敢下笔?诗的幻想却在我心里奔腾着。我一时觉得,黄洋界前那条小路不只通往山脚,而是通往瑞金,通往延安,通往北京。井冈山的主峰海拔只有一千八百米,我却又觉得,这是中国历史上的高峰,不愧称作“天下第一山”。站在这高峰上,我清清楚楚望得见中国红军沿着黄洋界前的小路,迈着大步,走向更远更宽的道路,一直走进北京。走在这个行列里的无数英雄是在进军,在战斗,也在写诗。他们是用自己整个的生命在创造一部空前壮丽的史诗。这部史诗有开篇,西江月便是伟大的序曲之一,但却永远不会有尾声。人民永久不停地在斗争,在创造,也就永久不停地在写着这部空前雄伟的诗篇……一九六三年

雪浪花

凉秋八月,天气分外清爽。我有时爱坐在海边礁石上,望着潮涨潮落,云起云飞。月亮圆的时候,正涨大潮。瞧那茫茫无边的大海上,滚滚滔滔,一浪高似一浪,撞到礁石上,唰地卷起几丈高的雪浪花,猛力冲激着海边的礁石。那礁石满身都是深沟浅窝,坑坑坎坎的,倒像是块柔软的面团,不知叫谁捏弄成这种怪模怪样。几个年轻的姑娘赤着脚,提着裙子,嘻嘻哈哈追着浪花玩。想必是初次认识海,一只海鸥、两片贝壳,她们也感到新奇有趣。奇形怪状的礁石自然逃不出她们好奇的眼睛,你听她们议论起来了;礁石硬得跟铁差不多,怎么会变成这样子?是天生的,还是錾子凿的,还是怎的?“是叫浪花咬的。”一个欢乐的声音从背后插进来。说话的人是个上年纪的渔民,从刚扰岸的渔船跨下来,脱下黄油布衣裤,从从容容晾到礁石上。有个姑娘听了笑起来:“浪花也没有牙,还会咬?怎么溅到我身上,痛都不痛?咬我一口多有趣。”老渔民慢条斯理说:“咬你一口就该哭了。别看浪花小,无数浪花集到一起,心齐,又有耐性,就是这样咬啊咬的,咬上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哪怕是铁打的江山,也能叫它变个样儿。姑娘们,你们信不信?”说得妙,里面又含着多么深的人情世故。我不禁对那老渔民望了几眼。老渔民长得高大结实,留着一把花白胡子。瞧他那眉目神气,就像秋天的高空一样,又清朗,又深沉。老渔民说完话,不等姑娘们搭言,早回到船上,大声说笑着,动手收拾着满船银也似的新鲜鱼儿。我向就近一个渔民打听老人是谁,那渔民笑着说:“你问他呀,那是我们的老泰山。老人家就有这个脾性,一辈子没养女儿,偏爱拿人当女婿看待。不信你叫他一声老泰山,他不但不生气,反倒摸着胡子乐呢。不过我们叫他老泰山,还有别的缘故。人家从小走南闯北,经得多,见得广,生产队里大事小事,一有难处,都得找他指点,日久天长,老人家就变成大伙依靠的泰山了。”此后一连几日,变了天,飘飘洒洒落着凉雨,不能出门。这一天天晴了,后半晌,我披着一片火红的霞光,从海边散步回来,瞟见休养所院里的苹果树前停着辆独轮小车,小车旁边有个人俯在磨刀石上磨剪刀。那背影有点儿眼熟。走到跟前一看,可不正是老泰山。我招呼说:“老人家,没出海打鱼么?”老泰山望了望我笑着说:“嗐,同志,天不好,队里不让咱出海,叫咱歇着。”我说:“像你这样年纪,多歇歇也是应该的。”老泰山听了说:“人家都不歇,为什么我就应该多歇着?我一不瘫,二不瞎,叫我坐着吃闲饭,等于骂我。好吧,不让咱出海,咱服从;留在家里,这双手可得服从我。我就织渔网,磨鱼钩,照顾照顾生产队里的果木树;再不就推着小车出来走走,帮人磨磨刀,钻钻磨眼儿,反正能做多少活就做多少活,总得尽我的一份力气。”“看样子你有六十了吧?”“哈哈!六十?这辈子别再想那个好时候了——这个年纪啦。”说着老泰山捏起右手的三根指头。我不禁惊疑说:“你有七十了么?看不出。身板骨还是挺硬朗。”老泰山说:“嗐,硬朗什么?头四年,秋收扬场,我一连气还能扬它一两千斤谷子。如今不行了,胳膊害过风湿痛病,抬不起来,磨刀磨剪子,胳膊往下使力气,这类活儿还能做。不是胳膊拖累我,前年咱准要求到北京去油漆人民大会堂。”“你会的手艺可真不少呢。”“苦人哪,自小东奔西跑的,什么不得干。干的营生多,经历的也古怪,不瞒同志说,三十年前,我还赶过脚呢。”说到这儿,老泰山把剪刀往水罐里蘸了蘸,继续磨着,一面不紧不慢地说:“那时候,北戴河跟今天可不一样。一到三伏天,来歇伏的差不多净是蓝眼珠的外国人。有一回,一个外国人看上我的驴。提起我那驴,可是百里挑一:浑身乌黑乌黑,没一根杂毛,四只蹄子可是白的。这有个讲究,叫四蹄踏雪,跑起来,极好的马也追不上。那外国人想雇我的驴去逛东山。我要五块钱,他嫌贵。你嫌贵,我还嫌你胖呢。胖得像条大白熊,别压坏我的驴。讲来讲去,大白熊答应我的价钱,骑着驴逛了半天,欢欢喜喜照数付了脚钱。谁料想隔不几天,警察局来传我,说是有人把我告下了,告我是红胡子,硬抢人家五块钱。”老泰山说得有点气促,喘吁吁的,就缓了口气,又磨着剪子说:“我一听气炸了肺。我的驴,你的屁股,爱骑不骑,怎么能诬赖人家是红胡子?赶到警察局一看,大白熊倒轻松,望着我乐得闭不拢嘴。你猜他说什么?你说:你的驴快,我要再雇一趟去秦皇岛,到处找不着你。我就告你。一告,这不是,就把红胡子抓来了。”我忍不住说:“瞧他多聪明!”老泰山说:“聪明的还在后头呢,你听着啊。这回倒省事,也不用争,一张口他就给我十五块钱。骑上驴,他拿着根荆条,抽着驴紧跑。我叫他慢着点,他直夸奖我的驴有几步好走,答应回头再加点脚钱。到秦皇岛一个来回,整整一天,累得我那驴浑身湿淋淋的,顺着毛往下滴汗珠——你说叫人心疼不心疼?”我插问道:“脚钱加了没有?”老泰山直起腰,狠狠吐了口唾沫说:“见他的鬼!他连一个铜子儿也不给,说是上回你讹诈我五块钱,都包括在内啦,再闹,送你到警察局去。红胡子!红胡子!直骂我是红胡子。”我气得问:“这个流氓,他是哪国人?”老泰山说:“不讲你也猜得着。前几天听广播,美国飞机又偷着闯进咱们家里。三十年前,我亲身吃过他们的亏,这笔账还没算清。要是倒退五十年,我身强力壮,今天我呀——”休养所的窗口有个妇女探出脸问:“剪子磨好没有?”老泰山应声说:“好了。”就用大拇指试试剪子刃,大声对我笑着说:“瞧我磨的剪子,多快。你想天的云霞,做一床天大的被,也剪得动。”西天上正铺着一片金光灿烂的晚霞,把老泰山的脸映得红通通的。老人收起磨刀石,放到独轮车上,跟我道了别,推起小车走了几步,又停下,弯腰从路边掐了枝野菊花,插到车上,才又推着车慢慢走了,一直走进火红的霞光里去。他走了,他在海边对几个姑娘讲的话却回到我的心上。我觉得,老泰山恰似一点浪花,跟无数浪花集到一起,形成这个时代的大浪潮,激扬飞溅,早已把旧日的江山变了个样儿,正在勤勤恳恳塑造着人民的江山。老泰山姓任。问他叫什么名字,他笑笑说:“山野之人,值不得留名字。”竟不肯告诉我。一九六一年

龙马赞

我们正生活在毛泽东时代。什么是这个时代的精神特色呢?值得反复深思。我刚刚到张家口一带做了一次短短的旅行,足迹到处,只觉得生活好似漫山漫野蒸发着的春雾,腾腾上升,充满青春的生命力。当然,我看见的,只不过是我们时代的一些小小的投影,但从这些投影里,或许也能反映出这个时代的精神面貌吧。且让生活本身出来说话。我到了蔚县。这个不大的古城坐落在河北西部太行山脉的山口上。当年解放战争时期,人民受着国民党反动派的压榨,不知有多少白天和黑夜,苦痛地望着那片莽莽苍苍的大南山,盼望解放军有一天能从南山翻过来,把他们从苦难中拯救出来。一九四八年初春,我就是随着解放军翻过南山,踏到这片千疮百孔的土地上来的。现在相隔十二年,又是初春,旧地重来,我觉得每个人、每座山、每棵树,都十分熟悉。可又一点都不熟悉。早先是一片荒凉的山谷,今天不管是平川或是坡地,田亩都经过细心的翻耕,那么精致,那么匀称,远远一看,好像一匹一匹展开的灯芯绒一样。而在这偏僻的川原上,人民还开起煤矿,建起水泥厂、造纸厂、纤维板厂……尤其有意思的是挖掘南山的地下水。南山历来缺水,打井也打不出水,山脚下的农民得赶着小毛驴跑到几里外去驮水,才能有吃的,否则就得喝烂泥坑里存的又黄又臭的雨水,当地农民叫作“麻潢水”。水缺,庄稼自然种不好。蔚县川最有名的白麻,南山脚也无法种。其实南山的水并不缺,只是都渗到地下,流不出。“大跃进”以来,公社的农民开始挖掘地下水,沿着南山的重要孔道,像北口、九宫口、松枝口,到处一齐动手。我特意跑到北口看了看。地下水早已挖出,碧粼粼的一片,好似一湾小湖。还得把水引出山,农民就开山凿洞,打成一条一千多米长的隧道。过不了几天,那地下水就可以穿过山洞,滚滚滔滔涌进渠道,一直流到蔚县城。开山的农民正在歇息,有些人挤到风机房里,围着一炉子煤火取暖。施工所的支部书记老何,将近四十岁,当年担任过区小队的指导员,围着南山打游击。我极想知道挖掘地下水的详细经过,请老何说说。他蹲在煤火跟前,潦潦草草谈不几句,话头一转,兴高采烈地说:“你等着瞧吧,这水一出山,蔚县川就会是另一个样儿。万世千秋,再也不愁水了。”我想把话头稍微往后拉一拉,问道:“挖地下水该遇到些困难吧!”老何说:“有是有,一克服,又没有了。你看没看见,我们正在下头修发电站,一放水,有了电,村村户户亮堂堂的,万世千秋,再也不愁黑夜了。哎,哎,你想想,那时候该是个什么样儿呢?”说着,他笑了,旁边听的农民也笑了。我注意到,“万世千秋”是老何爱用的口头语。他最关心的也确实是万世千秋的事业。昨天已经过去,今天就要变成昨天,明天才是无限远大的。当我觉察到我们的人民竟是生活在理想的明天里,我的心都震动得有点儿发颤。难道不是这样么?不信请再会一会龙烟铁矿烟筒山的电工梁荣。没到烟筒山之前,先就听说工人们创造出种种奇迹。一到,亲眼看见的竟比耳闻的还要新奇。我看见一台绞车,机器闸和控制器都拆了。机房的门挂上锁,根本无人管,只在路旁电线杆子上装着个小木头盒儿,上头有几个电钮。谁要用绞车,一按电钮,绞车的钢绳便会自动上下,搬运矿石。我又看见一台抽风机和一台压风机,两座机房都紧锁着,窗上严严实实地钉着油毡,显得怪荒凉的,机器却在日夜转动,原来在另一间压风机房里装着个控制盘,可以用电钮同时控制这三间机房的机器。本来每天要三十人轮流管理三个机房,现在只需三个人便绰绰有余了。又省人,又省事,效率提高不知多少倍,岂不是奇迹。创造这些奇迹的便是普普通通的电工梁荣。梁荣才三十一岁,生得瘦嶙嶙的,举动挺安静。他告诉我他在钻研使这些机器自动化时,怎样焦思苦虑,夜晚睡不着觉,披着衣裳站在机器旁边苦琢磨。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他淡淡一笑说:“为什么?为的是一个理想呗。”正是这种光辉灿烂的理想鼓舞着我们的人民,大家才一齐放开大步,想尽方法用最高的速度,向着理想飞奔。你看吧,从农村到城市,从工厂到矿山,到处蓬蓬勃勃,真是万马奔腾,气象万千。在张家口一带,一个人只要稍微细心点,准会时常发现工人或者农民的左胸上钉着一小块红布,上写着“赛跑运动员”的字样。谁要以为这真是体育场上的运动员,那才笑话呢。这其实是生产战线上举行的一次别出心裁的赛跑运动会,参加的人都订出自己的生产指标,凡是能按期完成的,都算夺得冠军。在这场轰轰烈烈的竞赛当中,每个人都想争第一,夺冠军,争先恐后,表现出极强烈的荣誉感。他们要荣誉,要的不是那种个人的荣誉,而是集体的荣誉。这从龙烟铁矿庞家堡的矿工张振旺的行动中就充分地显现了出来。张振旺还很年轻,生得眉眼细致,十分精干。人聪明,又肯钻,最擅长打眼放炮的诀窍,采矿的进度比一般人高出许多,因此大家都叫他神炮手。领导上见他有能耐,叫他去帮助别人。他丝毫不隐藏自己在技术上的心得,实心实意地推动落后的矿工前进,使别人的纪录也在不断上升。当他听说有个红旗快速掘进队,采矿的成绩远远赶到他前头去,他乐得闭不上嘴。当然,他心里也在使劲,定要不断前进,紧追上去。想懂得张振旺的心情,并不难。他爱的不是自私的个人荣誉。有人能超过他,创造出更大的成绩,为无产阶级争得更大的荣誉,作为无产阶级的一员,他也感到光荣。张振旺是这样,许许多多先进的人物又何尝不是这样。这就是我们的人民。他们具有高贵的品质,都愿意为着明天的理想献出自己最大的力量,做出最出色的贡献。我看,这也就是毛泽东时代最突出的精神特色。亲爱的同志们,你说是不是呢?从张家口去蔚县的路上,路过一座堡子,堡子大门的墙上画着幅彩画:一匹宝马驮着极珍贵的财富,四蹄腾空,飞奔向前。题的字是“龙马驮宝”。我感到画意新鲜,因而写成这篇《龙马赞》,赞颂我们像龙马一般飞奔的人民。一九六〇年

百花山

一京西万山丛中有座最高的山,叫百花山。年年春、夏、秋三季,山头开满各色各样的野花,远远就闻到一股清香。往年在战争的年月里,我们军队从河北平原北出长城,或是从口外回师平原,时常要经过百花山。战士们走在山脚下,指点着山头,免不了要谈谈讲讲。我曾经听见有的战士这样说:“哎,百花山!百花山!我们的鞋底把这条山沟都快磨平啦,可就看不见山上的花。”又有人说:“看不见有什么要紧?能把山沟磨平,让后来的人顺着这条道爬上百花山,也是好事。”一直到今天,这些话还在我耳边响。今天,可以说我们的历史正在往百花山的最高头爬,回想起来,拿鞋底,甚而拿生命,为我们磨平道路的人,何止千千万万?梁振江就是千千万万当中的一个。我头一次见到梁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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