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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2 02:2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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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莉·柯格瓦

出版社: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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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龙传奇:塔龙

塔龙传奇:塔龙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塔龙传奇:塔龙作者:朱莉·柯格瓦设计:上官雅弘排版:郝全出版社: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03-01ISBN:9787568022996本书由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有限责任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献给与我一样对龙充满幻想的娜塔莎和劳里第一章观察、适应、融入安 珀“安珀,你父母什么时候过世的,是什么原因?”

我闷声不响,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透过车窗的有色玻璃,新月湾小镇在耀眼的阳光下熠熠生辉。黑色轿车里温度很低,空气不流通,司机偏偏又设了童锁,我没法打开车窗。被困在车里一连几个钟头,我真想逃出这间移动牢房直奔阳光下。车窗外,路两边挺立着棕榈树,人行道边,光鲜亮丽的别墅与历经风霜的灰色棚屋毗邻而居,棚屋上打着各种招牌广告,食品、T恤衫、冲浪板蜡,以及其他商品。

越过人行道,隔着一片耀眼的白色沙滩,就是金光灿灿的太平洋,海水透明得如蓝绿色的宝石,波浪翻滚中晶莹闪烁。海边到处是尽情嬉水的人,多得数不清。“安珀,听见我说话了吗?请回答。”

我叹了口气,在冰凉的真皮座椅上重新坐好,“我们七岁的时候,约瑟夫·希尔和凯特·希尔死于车祸。”答案我背得滚瓜烂熟。后视镜中,司机眼神冷漠地注视着我。坐在副驾驶座的拉姆西先生连连点头表示肯定。“接着说。”

安全带绑得很不舒服,我扭扭身子接着说:“他们去看百老汇音乐剧《西区故事》,回来路上被一个醉鬼的车撞了。我和哥哥就搬去跟外祖父母住,后来比尔外公得了肺癌,没法再照顾我们,我们就搬来这里跟阿姨和姨父住在一起。”说完我又偷偷眺向窗外,远处有两个人踏着冲浪板上下翻飞。生长在尘土飞扬的沙漠一角的我,从来没有体验过冲浪的感觉,此时好奇心顿生。我一直认为翱翔空中、翼下生风是无可匹敌的感觉,此刻似乎觉得冲浪或可与之媲美。变成人身的我,真不知道将如何度过这个假期。汽车飞驰,冲浪的人消失在视野中,我想,人类对于错过之事一无所知,其实也是一种幸运。“很好。”拉姆西先生心不在焉地低声回应。我想象着他盯着那台从不离身的平板电脑,翻看我们背景资料的样子。“那么,丹特,你们来新月湾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我的双胞胎哥哥镇定地拿下耳塞,按下苹果手机的暂停键。他天赋异禀,沉浸于音乐或电视节目的同时还能清楚地知道周遭发生的事情。而我就没有这种能力,哪怕有一点点事情让我分心,老师都得敲打我的脑袋才能惊醒梦中人。“为了观察与融入这个地方,”他的声音平静淡定, “学会如何与人类打交道,成为人类,融入他们的生活,让他们相信我们也是人类的一员。”

我白了他一眼,他与我对视,肩膀微微一耸。我和丹特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双胞胎。我们确实同岁,长得也很像,都是扎眼的红头发和绿眼睛,从我记事起就和他在一块儿。但实际上我们并非一母所生,甚至都不是母亲所生。我和丹特是罕见的一窝双卵,我们种族一般都是一窝一卵,因此即使在自己种族当中我们两个也显得格格不入。我和丹特同时被孵化,一起被养大,正如大家所知,他是我的双胞胎哥哥,是我唯一的朋友。“嗯。”听到我们对编造的身世倒背如流,拉姆西先生又接着翻看他的平板电脑,而我继续望着窗外。

我们驶离主干道,大海渐渐远离视线,闪闪发光的海平面慢慢下降。汽车开上一条岔路,道路两边排列着赏心悦目的白色与玫红色相间的别墅,四周环绕着修剪整齐的草坪和棕榈树,有些民宅非常高大,我不由得瞠目惊叹,如此高大的建筑,我只在电视上见过,还有开始了解人类时,在老师课堂上放的纪录片里看到过。在那些课堂上我们还学习了人类的生活方式、行为方式、家庭结构和语言。

现在,我们将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想到这里,我又一阵兴奋,于是愈发急迫,我想下车,想去看、去触摸、去感觉,然后亲身体验车窗外的一切。此前,我生活在一个地下世界里,从来没见过外面的样子,后来在大盆地中央的一个私人学校学习,方圆数百里没有人烟,只有我和丹特还有老师为伴。那是一个安全的世界,远离人类窥探的眼睛……当然,也是地球上最了无生趣的地方。我又扭扭身子,不小心碰到了前面的车座靠背。“安珀,”拉姆西先生语气不悦,“坐好!”

我绷着脸,交叉双臂,重新坐好。坐好!冷静!安静!这些都是我生命中最熟悉的字眼。虽然老师竭尽全力地培养我哪怕多一点点的耐心,但我还是难以在一个地方久坐。古板的史密斯先生曾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耐心,是这个种族非常重要的品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有大把的时间去思考,去计划,去盘算,然后看到想法一个个变成现实。塔龙已经存在了很多个世纪,还会继续生存下去,因为他们懂得耐心的意义所在。所以你急个什么劲儿,小东西?”

我又翻了翻白眼。我“急”是因为真正属于我的时间极少。在我想跑想叫想跳想飞的时候,他们偏偏叫我坐好听好,好好学习,保持安静。我的生活里全是规矩,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固定的时间待在固定的地点,遵守指令不得有丝毫马虎。越长大越是糟糕,我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都要按规定来,逼得我时时要崩溃。唯一令人安慰的是,十六岁是一个盼头。到那时,如果符合条件,我就会从无人区的隔离角落“毕业”,开始下一阶段的训练。为了这一天,我尽心尽力,最后得偿所愿被带到这里。我们的使命是“观察、适应、融入”,而对于我来说,从学校出来并且远离“塔龙”才是最重要的。我一直在学习,试图想了解这个世界,现在机会终于就在眼前了。

轿车驶进一条小巷,两边的别墅没有刚才那么高大,可是雅致不减。我们的车在一家门前车道中间停下来,这就是我的“家”,不知道会住多久。我从车窗向外看去,激动地咧嘴一笑。

矗立在我们面前的这栋房子,两边有小草坪、低矮的灌木丛和高大的棕榈树,四周有围墙。房子外墙是明快的黄油色,屋顶深红。顶楼大块的玻璃窗,反射着午后的阳光。前门的拱形门廊,像是城堡的入口。最棒的是,这里与相邻房子之间隔有距离,从两栋房子之间,能看见那闪闪发光的海水,大海就在后院那里!我在心里欢呼雀跃。

此刻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一把推开房子的后门跑到沙滩上,然后纵身跃入那片一直在召唤我的大海。可是我们的陪同,拉姆西先生,坐在车里看着我们,尤其是我,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在这里等着,”他发出命令,张着两个大鼻孔,咄咄逼人,“我去通知监护人你们到了,在我回来之前,哪里也不许去。”

他打开车门,一股令人陶醉的温暖空气吹进来,带着大海的咸湿味道。车门很快又砰的一声关上,拉姆斯先生大步流星地踏着斑驳的砖面小道,朝眼前的房子走去。

我用手指敲击着真皮座椅,局促不安。

丹特伸长脖子,扶着我的肩膀,看向面前那幢房子,惊呼一声,“哇!”他压低声音,“终于可以不用再上私人学校,不用每天六点半起床,不用被困在渺无人烟的地方了。”“再也没有课堂,没有自修室,没有什么评估团每个月都来看我们修习的如何。”我回头朝丹特咧嘴笑道。司机看着我们,听着我们的对话,可是那又怎样?“十六年了,我们终于可以开始自己的生活,终于自由了!”

丹特轻声笑道,“我倒没有你想得这么多。”他轻轻拉着我的一缕红色头发,低声说,“记住,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了混入人类,研究他们,并与他们融为一体。这只是训练的另一个阶段。别忘了,暑假一过完,我们就要上高中二年级。更重要的是,真正的老师就会过来,帮助我们寻找融入人类的突破口。现在顶多算是一个短暂的休息,你就好好享受吧!”

我对他做了个鬼脸:“我就是打算好好享受!”我的确是享受了,丹特都不知道我有多享受。我厌倦了规矩和隔离,厌倦了旁观这个世界,厌倦了塔龙,还有那无数条规章制度和限制。这些东西通通被抛诸脑后,只有这个暑假属于我,好多计划,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而暑假一结束,我们又得重回轨道。这个暑假,我要好好地过一回!

可是我得先从这辆讨厌的车里下去呀!

大门又开了,拉姆西先生招呼我们过去,司机并没有打开童锁,而是自己下车帮我们开了门,丹特先下了车,然后我移过整排座位,跟着下了车,司机放我出来的时候,我真是迫不及待,连蹦带跳。

双脚一着地,我的双臂便举过头顶,张开嘴大口呼吸,这充满阳光味道的空气温暖了我的皮肤。我已经爱上了这里的气味,以及大海、沙滩、浪花、滚烫的人行道、远处海浪轻轻拍打沙滩的声音。真想知道如果我甩开拉姆西先生和我们未来的监护人,头也不回,一步三跳地奔向大海,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安珀,丹特!”拉姆西先生站在门廊下面,朝我们招手,我叹了口气,走向后备厢准备拿我的包,司机制止了我。“安珀小姐,我来拿行李,请您先进去。”司机严肃地说。“你确定吗?我自己可以拿。”我走过去的同时伸出手,他往后退让着,转移着目光。我眨了眨眼睛停下来,想起组织里的一些知道我们真实身份的人类都挺害怕我们的。尽管我们很文明,又轻而易举地打入了人类内部,可是我们仍然是猎食者,处于食物链的更高端,他们知道这一点。“快点,小妹。”丹特叫我。他站在走道一边,两手插在口袋里,阳光下他深红色的头发散发着光泽,看上去一副熟悉自在的模样,“越早见完要见的人,就越早可以做我们自己的事情。”

这句话说到我心坎里,我跟上丹特的步伐来到拉姆西先生的身边,他带我们走进一个漂亮的、光线充足的客厅。透过一扇大大的飘窗,我看见年久失修的尖桩栅栏,栅栏之外就是海滩,一座白色的木质栈桥,还有那片诱人的大海。客厅里的绿色皮质沙发前面站着两个人,在等候我们。“安珀,丹特,”拉姆西先生向两位点头示意,“这是你们的利亚姆姨父和莎拉阿姨。没有新的安排之前,暂时由他们来照顾你们。”“见到你们很高兴!”丹特总是那么有礼貌,我则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两位监护人,踌躇不前。除了少数明显特征之外,人类对我来说看上去都差不多。但老师教导我们,识别差异、分清每个人至关重要,此刻,我正在分辨他们两个人。利亚姆姨父瘦高个,有一张饱经海风的脸庞和一头红褐色的头发,刚刚修剪的红褐色胡子夹杂着些许白色。他神情严肃,面无笑意,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挑剔地上下打量着我们,然后微微点头。莎拉阿姨则身材丰满,神情欢快,褐色的头发挽成一个整齐的发髻,一双深色的眼睛像老鹰一样紧紧地盯着我们。“好了,”拉姆西先生夹着平板电脑,“我的任务完成了。我会叫默里把行李拿到你们的房间。欧康纳先生,如果有紧急情况,您知道打什么电话。安珀,丹特……”他朝我们点点头,严厉地瞪着我,“要听监护人的话,不要忘了训练,评估组会在三个月后对你们进行检查。”

说完他便快速地走出大门,离开了,没有告别,我们也没打算跟他告别,伤离别之类的感情不存在于我们种族中。“安珀·希尔,丹特·希尔,欢迎你们来到新家。”利亚姆姨父说道,仿佛他之前不止一次说过这句话,他还真有可能说过。“我想你们的老师一定说过规矩了,不过为防止你们忘记,我再说一遍,你们住在这里,我和莎拉是你们的监护人,因此要对你们负责。早餐八点,正午中餐,晚上六点半开饭。你们不一定非得在家吃饭,但是要打电话告诉我们你们的行踪,电话号码你们都应该记住,所以没有理由不打电话。塔龙给你们配了车,你们两个应该都有驾照,但是你们必须要得到允许才能开车出去。午夜一到就是宵禁,没有例外,不要问为什么。当然最重要的一条规矩是,”他眯起灰绿色的双眼,“你们绝不允许变回真身,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允许飞。这里的人类、科技都存在着一些潜在的威胁,会大大增加你们被发现的危险。你们以前的学校在塔龙的地盘上,他们控制着那里的领空,所以你们变身时的危险非常小,但是这里的情况就不一样了,除非你们收到来自塔龙的直接命令,否则绝对不允许变回真身去飞,明白了吗?”

我点点头,心里对这个禁令感到很不舒服,他们怎么能让我永远不要再飞?还不如折断我的翅膀算了。“如果你们不遵守规定,”利亚姆继续说道,“或者如果我们认为你们不适合人类社会,那么塔龙就会立刻知道,你们就会被评估以判断是否需要回去接受再教育。除此之外,你们来去自由。还有问题吗?”

我有问题。必须只能待在地面,并不意味着我只能待在这里。“那么,沙滩呢?”我问道,利亚姆听了眉毛一挑,看着我。“我们可以随时去沙滩吗?”

莎拉笑了,“那是公共沙滩,安珀,只要宵禁时间之前回家,你想在那儿待多久都可以!事实上,想要跟本地人打交道,沙滩倒是个很不错的地方,那里有很多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

她转过身,用一只胖胖的手招呼我们过去,“不过我先带你们去房间吧,把行李拿过来。”

听到她的回答,我顿时心情大好。※※※

我的房间就在顶楼,明亮通风。明快的橘黄色墙面没有任何装饰,大大的窗子,居然就正对着沙滩,景色棒极了! 还嫌之前的美景对我的诱惑力不够大吗?莎拉一走,我就从行李箱里拽出一套两件式泳装和一条牛仔短裤,其他衣服根本懒得拿出来。塔龙给我们准备了许多套衣服,以适应阳光灿烂的加州,套装、短裤,还有凉鞋,应有尽有。为了让我们适应人类社会,他们真是煞费苦心啊!

不过首先,我要把裹在两件衬衫里面的首饰盒拿出来,放在我的新梳妆台上。塔龙为我们准备了所有的东西,包括食物、衣服、娱乐用品,可是这个小小的木盒,旧式的抽屉式样,里面装的是我的私人物品。我用钥匙打开木盒,轻轻推开盒盖,里面那些小小的珠宝在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一对戒指,一条金项链……还有我这些年收集的各式旧硬币。我拿起一块水晶,这是某个午后在沙漠里捡到的,我情不自禁地把它放在阳光下,让它在我的手掌里闪烁光芒。这些闪闪的东西是我的挚爱,与生俱来的挚爱。

将水晶放回去,关上木盒,我从梳妆台的镜子里看着自己。镜子里的女孩一头短短的直发,正在凝神回忆。曾几何时,镜子里的自己俨然是一个陌生人,可是既然这副面容会与我终生为伴,我也就慢慢习惯了。

我起身转了个圈,大步走到门口,用力拉开房门,径直往丹特的房间跑去。

我差一点绊倒在丹特身上,他已经换上短裤和宽松的无袖上衣,头发凌乱,像刚被大风吹过,“哦!” 丹特咕哝了一声,连忙往后退让,一把抓住栏杆撑住身体。他一边揉着胸口,一边懊恼地看着我,“哇喔,我本来要问你去不去海滩,你倒是抢先一步!”

我冲他咧嘴一笑,在学校的时候就是这样,我们总喜欢互相挑衅,喜欢斗嘴,什么事都要比个高低,“看我们谁先跑到沙滩!”

他翻了翻眼睛,“别闹了,小妹,我们又不在训练……”可是未等他说完我就已经冲到前面跑向客厅,他连忙奋起直追。

冲出大门,我们飞奔下楼,飞身越过尖桩栅栏,拼尽全力向大海跑去。我喜欢奔跑,喜欢任何与速度和力气有关的事情,四肢伸展,风扑面而来,让我想起飞翔,翱翔云间是最激动人心的事儿,无可匹敌。现在,如果能跑赢丹特,那感觉就与飞翔不相上下了。

可惜我们实力相当,几乎同时到达海边。扑向蓝色大海的那一刻,我放声欢呼,突然一个浪头砸向我,将我掀翻在地,浪花四溅,我被灌了一大口咸咸的海水。

丹特蹚水过来拉我,可是我们笑得太厉害,根本无法站稳。我抓住丹特的手,猛地一拉,他和我一起翻倒在地,又一阵海浪伴着沙沙声扑过来,盖过我们的头顶。

丹特扑腾着翻身站起来,甩甩头发上的水,拧干上衣。我也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海浪拂过我的脚踝,快速退去。丹特又好气又好笑,小声说:“嗨,别这样一头扎进大海,总得先把外衣脱掉吧,正常人都这么做。”

我冲丹特一咧嘴,嬉笑着说:“什么?那你可以名正言顺地脱掉上衣,显摆一下六块腹肌了,一年练到头呢!”“哈哈,看! 鲨鱼!”他指着我身后说道,趁我回头,他一把推倒我,又一个浪头砸过来,丹特拔腿就往沙滩上跑去,我大声尖叫,跳起来,跟在后面要拉住他,带着泡沫的海水不断拍打我的脚趾。

不一会儿,我们又热又湿,浑身沾满沙子。我们沿着沙滩走了很远,尽管没有想象的那么多人,还是有晒日光浴的,还有不少一家子一起。再往前走,就能看到冲浪的人,他们踏着色彩绚丽的冲浪板,在浪里翻飞,这里的海浪要汹涌得多。我又开始好奇,冲浪到底是什么感觉?和飞翔一样吗?这是我最想先要搞清楚的事情。

靠近沙滩尽头,竖着一个排球网,几个少年在两边来回击球,四个男孩,两个女孩,都穿着短裤或者比基尼,皮肤被晒得很黑,好像生下来就一直待在阳光下似的,女孩子苗条漂亮,男孩子光着上身,肌肉健硕。两块光亮的黄色冲浪板放在一边,说明他们当中至少有两个人会冲浪。我好奇地停下来,远远地看着他们,丹特推推我的肩膀,朝着打球少年那边甩甩头。“过来。”他低声叫我,一边大方自在地慢慢向打球少年走过去,我皱着眉头跟着他。“嗯……我们这是要干吗?”

他回过头对我眨眨眼说:“融入啊!”“现在该怎么办?”我看了一眼那几个人,又看看丹特,“难道你就打算直接走过去跟他们说话?该说什么呢?”“我会先说一句‘你好’!”

我惶惑不安地跟在丹特身后,往排球少年那边走过去,就在这时,一个深色头发,发尖染成金色的男孩,跳起来将球扣向对面的一个女孩,那女孩立刻扑地救球,结果球朝着我们这边飞了过来。

丹特接住球,比赛暂停,大家都往我们这边看过来。

丹特微笑着说,“嗨,还缺人吗?”一边打招呼,一边将球扔给其中一个女孩,那女孩惊讶地看着丹特,差点连球都没接住。

他们犹豫不定。我发现女孩子们都瞪大眼睛看着丹特。用人类的标准来衡量,丹特颜值极高、魅力四射,这一点他自己也很清楚。这其实并非偶然,在选择余生以何种面目示人的时候,塔龙的每个成员都会被调适到最高颜值。塔龙组织里没有难看的“人”,我们这么做有充分的理由,因为人类非常在意财富、权力、美貌和魅力,因此他们也更容易受摆布与控制。凭长相,丹特做任何事情都可以手到擒来,他那个自大的头脑已然认清了这一点。不过那三个男孩,倒是一直盯着我。“来吧,朋友,”终于,其中一个男孩开口了,他身材修长,皮肤黝黑,金发及肩,声音轻快又有亲和力,“人越多越好玩,过来,挑一边吧。”他朝我咧嘴一笑,好像希望我加入他那边,我犹豫片刻,朝他跑过去。融入、交朋友、适应,我们到这儿来,不就是要做这些事情吗?

我和之前救球的那个女孩并列站在前排,她冲我微笑,用手撩开遮住脸庞的褐色长发,“你才到这里的,对吗?是来过暑假的?”

我看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该怎么回答?该怎么做?除了监护人和老师,从没有人类和我说过话,她是第一个。我又不像丹特,能和人类自在相处,什么情况都能应付自如。我盯着眼前的这个人,感觉被困在那里不知所措,如果我此时转身迅速跑开,会是什么结果?

不过女孩没有取笑我,也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好吧,你不认识我是吧?我叫莱克茜,那个是我哥哥加尔文。”她朝之前对我笑的高个子金发男孩点点头。丹特此时正抛着球为发球做准备,女孩接着说:“那是泰勒、克莉斯汀、杰克、尼尔,我们都住在这儿。”丹特退到以一只拖鞋为标记的底线旁边,女孩接着说:“除了克莉斯汀。”一边朝网对面的女孩点点头,那女孩金发碧眼,皮肤黝黑,有着模特的身材与美貌,“不过她家在海边有房子,每个暑假都会来,我们几个一直住在这里。”丹特准备发球了,她侧过脸看着我:“你们两个从哪里来?以前打过排球吗?”

我用心听着她那一连串的句子,试图找个空当来回答她的问题。丹特将球高高抛起,一记漂亮的跳发球,球带着被重击发出的回响声,越过球网,从我的头顶上飞过去,准准地砸向金发男孩,他用手一托,将球传给我远扣。我只从电视上学习过排球,却从来没有练过。不过谢天谢地,我们种族的体育运动天分与生俱来,我清楚地知道该怎么做。我跃身而起,将球猛地一扣,排球像火箭一样冲向染发男孩,他拼命扑救,排球从一侧打手之后飞了出去,欢快地滚向大海。“扣得漂亮!”莱克茜看着染发男孩抄起往前乱滚的排球大步往回走,她笑着喊道,“你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我紧张的情绪也放松下来,对她笑着说:“我叫安珀。”加尔文笑着点点头。“那是我哥哥丹特,我们到这里来过暑假。”※※※

我们一直打到日落海平面,天空被染成绚烂的橘红和粉红色才结束了比赛。丹特借了别人的电话打给利亚姆姨父,下午我们疯跑出来,都忘了带手机。天色渐渐暗下来,莱克茜和加尔文邀请我和丹特去海滩旁边的一家汉堡小店,我们迫不及待地接受了邀请。

我坐在莱克茜身边,一边咀嚼油乎乎的炸薯条,一边吸着芒果冰沙,我从未品尝过这些东西(虽然我们的消化系统可以应付任何食物),那味道让我惊叹不已。这就是普通少年的样子,这就是应有的消暑方式:阳光、沙滩、排球,还有垃圾食品。没有教练,也没有冷冰冰的评估组用更加冰冷的眼神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那两块冲浪板就竖放在桌边,是莱克茜和加尔文的。他们两个人都主动提出要教我冲浪。耶,我做人的第一天真是顺心顺意!

坐在户外的桌边,看着夕阳缓缓地沉入海底,天空繁星点点,我突然感觉到脖子后面一阵刺痛,只要有评估组在观察我们,我就会感到这样的刺痛和不安,出现这种感觉就意味着有人在看着我。

我转过椅子,盯着停车场,但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两个女孩朝着她们的科迈罗车走过去,手里拿着饮料。两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和家人正准备上车。并没有人盯着我,可是那一阵一阵的刺痛并没有消失。

然后,一条骑着摩托车的龙停下来。

当然他不是以真面目出现,而是变成了人身,如今的龙族几乎个个都会变身这项技能。那些还不会的要么很快学会,要么就会被圣乔治“秩序”屠龙战队抓住,屠龙战队唯一的目标就是摧毁我们。学会变成人身,是我们防御这些弑龙者和那些毫无戒心的普通人类的最好的办法,如果不想死,就别顶着爬行物种的面目四处游荡。

那个在停车场边缘巡游的龙就变成了人,自然也是帅哥一个,他比我们稍稍年长,瘦高个,黑色头发乱蓬蓬的,皮夹克衬出他宽阔的肩膀,他没有熄火,坐在车座上看着我,嘴边挂着讪笑,即使变成人身,他那双浅褐近乎金色的双眼仍然露出凶光。一见到他,我就面红耳赤,周身发热,这是见到一个陌生同类的即时反应。

莱克茜注意到我在看着停车场,她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哦,”她舒一口气,突然梦呓一般说道,“‘SCS’又回来了。”“谁?”我轻声问道,塔龙什么时候把他也派来了?遇见另一条龙实属不寻常,为了安全考虑,塔龙从来不在同一个地方安插成员,一个地点有太多的龙只会引起圣乔治的注意。我和丹特同时被派到这里是因为我们是真正的兄妹,而这在塔龙只此一例。“帅车手。”莱克茜回答。陌生的龙仍然盯着我,目光中带着几分挑衅。“没有人认识他,几个星期前他才过来,去大家都爱去的地方转悠,却从来不说话,只是四处看看,好像在找人,然后就走了。”桌子底下,她和我的膝盖撞到了一起,我跳起来,她咧着嘴坏笑,“看样子他找到要找的人了。”“啊?谁啊?”我的目光从陌生龙身上挪开。他开足马力,驶出停车场,一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说什么?他找到要找的人了?”

莱克茜咯咯地笑,桌上堆着包汉堡的纸,我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丹特,突然心一沉。丹特盯着陌生龙刚才停留的地方,表情冰冷凶狠,他瞳孔收缩,慢慢变成黑色的细线,衬着绿色的眼珠,看上去不再像人,而是像极了爬行类生物。

我连忙从桌子底下踢踢他,他眨了眨眼睛,恢复了正常。我的心也慢慢舒展开,天哪,丹特,你这是怎么了!“我们该走了。”丹特站起身说道。莱克茜失望地咕哝一声,噘起嘴。丹特无动于衷,“我们第一天到这儿,不早点回去,阿姨姨父会担心的。我们还会见面的,对吧?”“当然了,朋友,”加尔文朝他挥手告别,“我们差不多就等于住在沙滩上,安珀,明天下午再来找我们好吗?海浪会想你们的。”

我答应了会来,然后跟着丹特匆匆离开。“嗨,”我跟上丹特,轻轻拍他的胳膊,“你怎么回事?差点变成神经错乱的蜥蜴!还当着两个正常人的面,到底怎么啦?”

他内疚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对不起,我就是……”他用手梳了梳因浸了盐水而一根根竖起来的头发,“你知道停车场那儿是什么吗?”“你说那条龙?我也注意到了。”“安珀。”丹特停下脚步,与我四目相对,神情严峻又带着一丝恐惧,一扫平日的镇静与淡定。这副表情吓到了我。“那不是塔龙的人,”丹特语气沉重,“是独兽,我敢用性命担保。”

我的五脏六腑就快停止运转了。“独兽!”

那个陌生人就是独兽,用某种神秘的方式脱离了塔龙,斩断了所有的联系而逃跑的龙。这对于塔龙来说是不可饶恕的罪行,凡是加入独兽的龙,会立刻被认定为叛徒或者罪犯,塔龙会给他们一次自首的机会。一旦他们拒绝自首,以凶狠著称的毒蛇就会出动,将他们带回来,等待这些背叛者的将是塔龙的严惩。

一条独兽龙,在新月湾游荡,盯着我看,他好像知道我会到那里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问丹特,“你觉得他脱离塔龙多久了?”“也许时间并不长,”丹特喃喃说道,一边用前所未有的紧张眼神看着沙滩上还没离开的人,“也许他还会在这里待很久,真不敢想象。安珀,回去后不要告诉利亚姆和莎拉这件事情,明白吗?”“为什么?”我皱起眉,迷惑不解。“因为他们会通知塔龙,”我的心里一阵紧张。“组织一旦怀疑有独兽在附近,很有可能会将我们召回。”他一定是看到了我害怕的神情,将手放在我的胳膊上,一边微笑着说,“没关系,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处理好所有的事情。”

我相信他,他总是说到做到,我应该放心了。

可是陌生龙的那双眼睛,他看着我的样子,还有看到他时我周身发热的感觉,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我记得他那灼热的目光,当我们目光相对时,我身体里的狂野本性顷刻间就被唤醒。

显而易见,独兽龙是个大麻烦。

而我着了迷。※※※

新的一天开始了,一切都那么完美。我睡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懒觉,快到中午才醒来。丹特已经去了海边,我去找他,他正和昨天的几个新朋友在一起。下午,我们一起聊天、游泳、打沙滩排球,又去冰沙屋吃了更多的垃圾食品。这一次,与他们沟通、相处变得更加容易,尽管他们还有一些奇怪的言谈举止让我困惑,比如肢体接触。莱克茜尤其如此,她第一次拉我胳膊的时候,我发出嘶嘶的声音,强忍着没有去挣脱。她和克莉斯汀总是咯咯笑,没完没了地谈论一些我毫不了解的话题,比如衣服、鞋子、购物还有男生,尤其是男生。对别人如此痴迷,真是令人费解。衣服我可以理解,鞋子于她们,就像那些闪闪发亮的宝贝于我,也许她们收藏靴子就像我们收藏宝石,这些我都能理解。可是每次莱克茜抓住我的胳膊,指着沙滩上的某个人说“真帅”的时候,我虽然点头赞同,可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

然而当傍晚临近,潮水退去,人声渐消,我似乎来了感觉。莱克茜答应教我冲浪,她说以后要带我去一个沙滩远处的“秘密地方”,那里人少,而且海浪汹涌不息。夜幕降临,太阳低低地垂到海面,我们又来到沙滩上,加尔文挖了一个浅坑,放进木头,生起火堆。我出神地看着火堆,脚插进凉凉的沙里。莱克茜在一旁闲谈,一个男孩抱起吉他,用灵活的手指拨动琴弦,火堆噼啪作响,美丽的火光闪烁,映照我的皮肤,温暖我的面颊。生活多美好!此时此刻,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突然我的手机响起来,打破宁静。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丹特的手机也响起来,我们交换了下眼神,低头看屏幕,有一条来自利亚姆和莎拉的新信息,我一边读一边心里发凉。“现在回家。”简单的命令。

丹特立刻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子,“我们要回去了!”他对这帮朋友喊道,换来的是他们啊啊的抗议声,他咧嘴笑笑,耸耸肩膀,“没办法,家里人叫了,安珀,走!”

我没有动。并没有到宵禁时间,利亚姆和莎拉说过,只要跟他们报告行踪,我们就可以自由行动。他们只不过是人类,能拿我们怎样?跑过来拉着我们的耳朵把我们拖回去?“我还不想回去。”听了我的回答,丹特瞪大了眼睛。“你先走,我过一会儿就来。”

他俯视着我,眼睛眯成两条可怕的绿色细缝,从眼神我就知道他在说什么,我们如此了解对方,我的脑子里立刻响起他的声音,“我们必须要走,要遵从监护人的吩咐,因为是塔龙委任他们的,你别把事情搞砸了。”

我用眼神回敬他,“我想在这儿待着,我才刚刚找到感觉。”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犀利,“你这样是在给我们惹麻烦!”“那你走呗。”我耸耸肩,用双肘支撑着身体向后仰,我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我就要待在这儿。

这些对话是通过我们的心跳传播的。可是丹特的眼神突然缓和了下来,他用唇语说“求你了”,脸上带着哀求的神情。

我立刻心软了,我能对付生气的丹特,可是一旦他害怕或者哀求,我就没办法了。“好吧,”我咕哝着,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沙子,“我们走吧。”我用怒视的眼神告诉他,这次你欠我的。他笑了。最后看了一眼那篝火,熊熊火焰舔着木头,我转身离去,与丹特一起沿着沙滩往回走。

利亚姆姨父和莎拉阿姨已经在客厅等我们了,不过还有其他人。

一踏进大门,我就看到两双冷酷严肃的眼睛,一种来自本能的强烈直觉告诉我,他们是龙,绝对没错,那种权力的气场,让我畏缩,让我想要逃走,逃开这个更强大的猎捕者。塔龙组织严密,遍布全球各地,我们现在“文明”了,却并不代表我们忘记了数百年的生存本能。当一条小龙面对两条模样吓人的成年龙的时候,即使以人的面目出现,她也很难保持镇定,她所有的生存本能都在告诉她:“快跑吧,快夹着尾巴逃吧!”“你们好,同学们!”其中一个走上前来,黄绿色的眼睛锐利明亮,她其实是两个人当中更可怕的那一个,身材修长,举止优雅,身穿黑色阿玛尼套装,金黄色的头发挽成一个紧紧的发髻。另一位男士,也身穿黑色阿玛尼,两手交叉放在身前,黑色头发梳成背头,他的眼神平静冷漠。那位女士虽然在对我微笑,却传递出危险的气息。她走到客厅一边,三英寸的高跟鞋走过地砖发出嗒嗒嗒的声音,在她眼里,我仿佛是一只从门缝里爬出来的臭虫。“计划有变。”加勒特

我蹲伏在潮湿闷热的巴西雨林灌木丛中,飞虫在耳边嗡嗡叫,盔甲之下,汗滴顺着后背流下来,我身边一个战士一动不动地跪在蕨类植物旁边,双手握着M16步枪,斜斜地靠在胸前。我们分队的其他八个人,分散在我们后面,一声不响地仔细观望。

约一百码开外,稀疏枯黄的草坪中间,一条狭窄的石子小路通往一堵低矮的庄园土墙,在午后的灼热阳光下熠熠生辉。哨兵在四周巡逻,肩上挎着AK47自动步枪,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正在受到监视,我数了一下,外面六个人,屋里约摸十二个人,还有若干仆人,当然,还有我们的目标。哨兵和仆人并不重要,双方都会有伤亡,除掉目标才是我们首要的,也是唯一的任务。

我对着下巴上的话筒低声说,“已经就位。”“很好。”低声回答伴着吱吱声传到我耳边,“第一声炮响,阿尔法分队就跟上去,你们坚守阵地,等待目标出现。”“明白。”

我身边的战友默默地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他比我年长几岁,一块显眼的烧伤疤痕覆盖了他差不多半边的脸颊,他见过这种战斗,我们分队的每个人都见过,他们有几个是战绩丰硕的老兵,杀敌颇多。这里没有新手,从前面的突击队到潜伏在树林里的特里斯坦狙击手分队,大家都知道会发生什么,我看了一眼自己的队伍,心里有一种听天由命的痛苦,今天,我们当中会有人倒下,面对如此强劲的敌人,牺牲是难免的,我们都准备好了,为“秩序”战队牺牲,没有半点犹豫。“准备!”我对战友说,“倒数三十秒,开始。”

他们点点头,严肃而沉默,我们掩藏在密林之中,混入绿色丛林,我心里默默倒数秒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庄园的土墙。

三——我默数,头顶响起一声哨音,起初微小,然后越来越响,越来越响,最后震耳欲聋,二——一——

迫击炮弹击中庄园,爆炸声中火光与硝烟弥漫,屋顶迸裂,碎片四溅,随即,屋前空地一边的潜伏分队开了火,机关枪的咆哮声响彻天空,楼内警报声叫嚣起来,敌军冲进院子,跳到掩体后面,开始回击,哨兵扔出一颗手榴弹,手榴弹越过围墙,落地炸裂,烟尘冲天。

看着眼前这一幕,我感觉到身后战士们的紧张。时间还没到,我正想着,一名阿尔法分队队员突然中弹,倒在草地上。我喊道:“坚守阵地。”

阿尔法分队继续前进,慢慢靠过去,对准房屋近距离射击,子弹打在树上、水泥墙上飞出去。人的尖叫声、轰隆隆的枪炮声,回响在庄园的屋顶之上。增援部队加入了战斗,继续交火,但是目标一直没有出现。

出来吧!我盯着庄园的围墙,又一个阿尔法分队的士兵中弹,猝然倒下,草地上鲜血流淌。庄园前面的平坦空地上有一个小掩体,敌人的哨兵埋伏在掩体的矮墙背后,枪口对着外面,又一个战士倒下了,我眯起眼睛,来吧!上钩吧!我们知道你在里面,你到底在哪?

阿尔法战队前进到草地中间,就在这时,屋顶爆炸了。

一个深色的、满身鳞片的巨大物体从庄园顶上冲出来,停在空中,所到之处瓦砾木屑迸射,我看着心跳加快,这是一头巨大的成年怪兽,有一头公象那么高,却足有它三倍长。窄窄的脑壳上盘旋长着弯弯的角,脊背上的鳍从脖子一直延伸到那条来回甩动的长尾巴上。巨龙在空中盘旋,羽翼张开,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地面上,瞬间变得漆黑一片,它怒视着地面的战斗,然后俯冲下来发动攻击。

龙张开双翼,咆哮着落在草地上,大地震动。它喷出火柱,扫过一排排战士。大家拼命逃开,尖叫着抽打火焰,可是龙的地狱之火,将盔甲与身体当成了导火线,将它们点燃。龙猛扑过去,利爪如巨大镰刀,冲队伍割过去,尖利的牙齿刺穿战士,然后用力甩到一边。它的尾巴对着跟在后面的一排战士甩过去,战士们就像一排保龄球瓶那样全部被掀翻在地。

时间到了!我和战友们跳起来,对准这只爬行动物开火,数条M16步枪一齐嗒嗒嗒连发三轮,我仔细瞄准龙的侧面、前腿之上的心脏可能之处。子弹击穿鳞片,虽不足以致命,可是鲜血喷涌而出,龙痛苦咆哮,步履不稳,我步步紧逼,集中火力对准它的致命之处。越快干掉它,破坏就越小,牺牲就越少,这容不得我们一丝一毫的犹豫,不是它死就是我活。

一辆黑色吉普架着勃朗宁M2点五零口径重机枪,从我们身边径直驶过,在灌木丛中一边开火,一边朝龙冲过去,机枪发出刺耳的声音。龙遭遇了交叉火力,它大声咆哮,跳出一段距离,张开双翼,飞到半空停下再猛冲下来。“瞄准翅膀!”指挥官在我的耳边大吼,其实我已经改变目标,正对准扑扇的翅膀开火。“把它打下来!别让它逃走了!”

可是龙并没有要逃走的打算,它转过身,从空中飞扑下来,那足有十五吨重的身体,向目标压过来,它集中全身力气扑向吉普车,撞坏引擎,撞烂车身,司机被甩到挡风玻璃上,粉身碎骨。枪手被甩到车子后方,翻滚下来,四肢瘫软地趴在草地上。龙发出胜利的吼叫声,掀翻吉普车,碾碎金属外壳与玻璃,将它变成一堆废铁。我看得心惊肉跳,可是我们没有时间去考虑逝去的生命,只能用战斗的胜利来向他们致敬。

我们分队继续向龙的双翼开火,一道道鲜血流下来,龙猛地抽搐了一下,长长的脖子突然一折,血红的双眼怒视着我们,杀气腾腾。“不要动!”我对着战友大喊。龙对着我们嘶吼,开始旋转,尾巴横扫过来。“我引开它,你们继续开火!”

其中两位看着我,表情严肃而无奈,但没有表示异议。倒下一个总比全军覆没要好,我是队长,如果我的牺牲,可以让兄弟们继续战斗,也值了。这一点,他们跟我一样清楚。

我离开掩体,往前跑去,一边短距离射击,一边向龙的侧面迂回过去。它发现了我,便回过头来。我深吸一口气,心狂跳不已,火从它的下巴喷出,我扑向一边,大火蔓延整个森林,树木燃起熊熊烈焰。我翻身站起,龙朝我走来,张开血盆大口。我的心跳如鼓,手却稳稳地端起枪对准它长角的头盖骨,因为它胸口和腹部都有厚厚的盔甲保护。当子弹击穿龙的眉骨和颧骨,它放慢了脚步,晃了晃脑袋,支撑着向前。

龙向前扑过来,我飞身闪躲到一边,它一头栽在我刚才所站之处。它像蛇一样迅速掉头又扑过来,对我露出那可以轻易咬断电线杆的利齿。我及时躲开了那六英尺长的尖牙,可是它那长角的脑袋狠狠地砸在我身体一侧,即使隔着战术背心,我仍然感到钻心刺骨的疼痛。巨大的力量把我抛向空中。我离开了地面,感觉世界在旋转,翻了几个滚后摔在地上。我咬紧牙关,用胳膊肘撑起身子,抬头看去……

一眼就看到敌人那血红的双眼。

龙慢慢靠近,庞大的身躯,半张的双翅在地面投下巨大的阴影,我的头顶乌压压一片。我盯着它那张古老又怪异的面庞,红色眼睛里映出我的影子。它冰冷的眼神里,没有丝毫仁慈、怜悯与同情,只有原始的仇恨和野蛮的胜利。它吸了一口气,鼻孔大开。我要振作起来,灭掉它的气势!无需害怕,不要懊恼,我是圣乔治的一名战士,在与宿敌的搏命中英勇牺牲,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

突然,丛林中传来一声枪响。喧嚣之中,尖锐的回响显得格外清晰。龙一声咆哮,踉踉跄跄倒向一边,鲜红的血喷涌而出。点50口径的狙击子弹打穿它的前腿,直击心脏。如此精准的枪法,非特里斯坦·圣安东尼莫属。

龙终于倒下了,大地都在震颤。它哀号着,挣扎着要爬起来,爪子嵌入地面,翅膀扇动着,尾巴拼命地甩来甩去,但是它大限将至,一轮又一轮的子弹朝它射过去,它垂死的挣扎越来越微弱。

我躺在那里,看着龙的脑袋重重地砸向地面,挣扎越来越弱,直到最后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还有尾巴不时的抽搐,说明它一息尚存。它躺在那里,喘息着,突然向后一翻眼睛,看向我,亮红色瞳孔带着裂口,隔着尘土,与我在那一刻对视,龙和屠龙者,都陷在战争与死亡的无限轮回中。

我低下头,眼睛仍然看着龙,“以耶和华与其子之名,离开尘世,去往地狱。”这是所有战士都会的咒语,因为他们相信龙是恶魔,在它垂死挣扎的那一刻会控制住你。我倒不相信这些,龙只不过是披着鳞片与盔甲的血肉之躯,与万物无异,终会死亡。但它们也是战士,勇猛善战,每个战士临终之时,都应该有人送行。

垂死的龙发出低微的哀吟,它的双爪松开,用低沉冷酷的声音说道:“你以为你赢了吗,圣乔治?”它喘息着,蔑视的眼光看着我,“我只不过是塔龙的一个小角色罢了,我们会一直存在下去,越来越强大,不像你们人类会自己毁灭自己。你,还有你的同类,会比我们更早完蛋,很快。”

它血红色的眼睛,此刻黯淡下来,它闭上眼睛,头垂在地面,浑身战栗,双翅最后抽搐了一下便静止不动了,尾巴也不再拍打地面,庞大的身躯瘫软下来,停止了最后的挣扎。

我仰面躺倒在地上。欢呼声四起,战士们跑出丛林,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发出胜利的呼喊。除了这具庞大的尸体,草地上四处躺着敌我双方的士兵,有的一息尚存,有的被烧得只剩下黑炭般的躯壳。火苗还在舔舐着树木,一股股浓烟翻滚着升到空中,吉普车的残骸在草地中央还未燃尽,力证巨兽的余威尚在。

与卫兵的交火已经停息,他们的主人已经不在了,剩下的一拨敌人往密林里逃去。没有接到要追击他们的命令,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过一会儿,另一个分队就会坐直升机过来,清理战场,铲平庄园,处理掉所有尸体。没有人会知道传说中那个会喷火的可怕巨兽今天下午命丧于此。

我看着躺在地上没了气息的龙,分队的战士们围着它跑来跑去,笑着,击掌相庆。几个士兵靠近过去,脸上写着厌恶和畏惧,摇头惊叹于龙的体积巨大。我躺在原地,龙的尸体,我不是第一次看见,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不过这条龙,是我迄今为止在战斗中遭遇到的最大的一条。

我的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真的会有最后一次吗?

龙是邪恶的,这是圣乔治每一位战士所受的训导,它们是魔鬼,它们是恶魔,它们最终的目的是奴役人类,只有我们能够阻止它们,保护无辜的人类。

对于巨龙恶魔这一套说法,我并没有那么坚信,但清楚地知道敌人的强大、狡猾和野蛮。在我还在蹒跚学步的时候,我的家人就被龙杀死了,“秩序”部队救了我,把我训练成屠龙战士,去战场上为父母和姐妹报仇。我每杀死一条龙,就意味着拯救更多人类的性命。

我历经沙场,见识过它们所有的本事,亲身感受过它们的残忍、冷酷和毫无人性。它们力大无比,年纪越老越厉害。幸运的是,这世上尚存的年老的龙为数不多,至少,我们面对的敌人都是年幼、体形偏小的龙。能干掉这条威力凶猛的成年巨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辉煌的胜利。杀死这样一条龙,我没有懊悔,因为它是南美基地的核心力量,背负着数千条人命。世界会因为它的离去而变得更好。也许因为我今天的举动,一些年幼的孩子不会成为孤儿,永失家人的陪伴。这是我起码能做的,也是我乐意去做的事情,我欠家人的太多了。

肋骨上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我咬紧牙关。战斗结束了,肾上腺素水平开始下降,我注意到自己的伤势,虽然有战术背心帮我分担了一些冲击力,可是从疼痛程度判断,我至少断了一两根肋骨。“太搞笑了,你要是哪天不想上战场了,可以去做龙的专用足球,最后那一下你至少飞出去二十英尺。”

我抬起头,一团野草和苔藓从灌木丛里冒出来,挪到我身边,一只手拿着巴雷特M107A1点五零口径狙击步枪,另一只手用力拉下面罩,露出一张得意的笑脸,他深色头发,有着近乎黑色的深蓝色眼睛,他比我年长四岁。“你怎么样?”特里斯坦·圣安东尼在我身边蹲下,问道。他脱下吉利服,衣服沙沙作响。他小心地将吉利服和来复枪放在一边,“有没有哪里摔断了?”“没有,”疼痛袭来,我咬着牙,紧绷下巴,“我没事,没什么大问题,可能就是断了一两根肋骨。”长官从树林里走出来,慢慢地走过草地,我屏住呼吸,看着他指着龙和散落各处的尸体,向其他分队发出命令,我小心地挣扎着站起来。医疗队很快就会来清查伤员,看看有多少还能救活。我不想被当作重伤员,毕竟还有那么多的战士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隔着尸骸遍地的战场,长官与我目光相遇,他朝我微微点头,表示赞许,然后继续工作。

我扫了一眼特里斯坦:“致命一击是你干的吧,这次奖励多少?”“三百。他们现在应该知道该给多少了。”特里斯坦毫不掩饰他的得意之情,他打量着我,“要不要分你一点?毕竟是你引它进圈套的。”“每次不都是我吗?”三年前,我刚满十四岁时,就和特里斯坦成了搭档,一直到现在。他的第一个搭档在与龙的战斗中牺牲了,他说不喜欢“照顾小屁孩儿”,其实那时候他也不过才十八岁。可是在我们第一次执行任务时,我就救了他一命。那次我们中了埋伏,就在我们俩都要命丧敌手的时候,我及时射杀了敌人,还差点因此丢了性命。从那之后,他就改变了态度。三年过去了,我们共同经历了无数场战斗,真不敢想象换一个人站在我身后是什么情形。记不清有多少次,我们救过彼此的性命。“别动。”特里斯坦单膝跪地,龇着牙挖苦我,“我的搭档,你差点创下世界纪录,在最远的距离被龙一头撞死。你应该得到奖励。”他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十美元,在我面前晃了晃,“拿着,伙计,别一下子花掉了!”

吉利服很普遍地使用狙击手伪装网来遮蔽面部和身体,能有效地分割人体轮廓,融入自然背景中。※※※

漫长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我们活了下来。

或者说,一部分活了下来,运气好的那些,包括我、特里斯坦,还有他的狙击队员们,还有我的队员们大部分都安然无恙。可是其他分队损失惨重,尤其是负责引龙出洞的阿尔法分队,伤亡人数众多,但好在并没有超出预期。对“秩序”部队来说,这是一场规模很大的非常规战斗。通常情况下只会有部分小组被派去追击龙,而不会出动整个部队。鉴于此次突袭的性质,“秩序”派出了精兵强将,包括我和特里斯坦,去对付龙以及它的随从人员。因为我们要面对的是一条罕见的成年龙,所以绝对不能抱有任何侥幸心理,不能让它逃回塔龙,所以需要“秩序”全力以赴。战斗结束了,队伍解散,我们回到大本营等待后续命令。

我和特里斯坦要返回美国的圣乔治西分部,这是靠近亚利桑那州和犹他州边界莫哈维沙漠荒凉腹地的前哨基地。“秩序”在英国、美国还有其他几个国家都设有分部,圣乔治是我和战友们的驻地。那些在南美牺牲的战士,会被当作英雄,埋葬在我们这片荒凉延绵的墓地中。他们的墓碑上,只有一个白色的十字架,没有家人来参加他们的葬礼,也没有亲人会在他们的墓前摆上鲜花,只有同志和战友,见证他们安息于此。

仪式非常简单。我参加过很多次这样的葬礼,看过很多相识多年的战友,整齐地埋葬在这里。这种场面时刻提醒我们大家一个默认的事实,这也终将是我们的结局。

仪式结束后,我们回到营房,几张床空了出来,可是圣乔治的生活依旧。

农庄突袭结束一周之后,我和特里斯坦被叫到马丁中尉的办公室。“请随意,小伙子们。”马丁指了指桌前的两张椅子,我们顺从地坐下。我肋骨上还打着绷带,所以动作有些僵硬。盖布里尔·马丁身材矮壮,头发呈褐色,两鬓灰白,黑色的眼睛会随着心情闪着时而愉悦,时而冰冷犀利的光芒。这是一间标准的“秩序”办公室,小而简单。奢侈不是“秩序”的信条,但他办公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张红色的龙皮,这是从他斩杀的第一条龙身上剥下来的,他的典礼剑的剑柄就是用这条龙的龙骨打磨而成的。他在办公桌后坐下,向我们点点头,干裂的嘴唇边挂着一丝不易觉察又非同寻常的微笑。“特里斯坦·圣安东尼,加勒特·沙维尔·塞巴斯蒂安,最近大家都把你们两个人的名字挂在嘴边啊,首先我要祝贺你们又一次圆满完成任务。圣安东尼,我知道那一枪是你打的,塞巴斯蒂安,我看到你把龙从队友那里引开,最后还活了下来。你们两个都是最棒的!有你们这样的战士,是‘秩序’的荣幸。”“谢谢长官!”我们几乎异口同声。中尉端详着我们,两手指尖相对,然后又放下,发出一声叹息。“正因为如此,”他接着说,“‘秩序’要派你们去执行另一个任务。与之前你们所熟悉的那些任务有所不同。你们一直很优秀,希望你们在更为……微妙的环境里也一样出色。”“长官的意思……”特里斯坦不解,皱起眉头。

马丁冷冷一笑,说道:“据相关情报,塔龙可能在南加州有活动。”他的目光依次投向我们两个,“我们认为塔龙正在当地人里面安插长期潜伏者。你们知道,长期潜伏者非常狡猾,他们看上去和人类毫无两样,塔龙训练他们适应人类环境。当然,没有证据我们不会贸然前去抓捕嫌疑人,那样的话,结果会很可怕。所以不惜任何代价都要保守‘秩序’的秘密,这一点你们很清楚。”“是,长官。”我回答道。他看着我。停顿了一会儿,我又问:“长官,您想让我们做什么?”

马丁身体向前探过来,他摩挲着下巴,“我们已经在那一带做了广泛的调查,他们很快就会安插一名长期潜伏者,我们已经将范围缩小到一个叫新月湾的小镇。”他的目光变得尖锐起来,“更重要的是,有足够证据显示,这个长期潜伏者,是一名女性。”

特里斯坦和我不由地坐直身体。杀死所有的龙是我们的神圣使命,而雌性龙是重中之重。如果我们干掉一条雌性龙,就意味着龙蛋数量会减少,每年孵出的幼龙数量也会减少。塔龙精心守护着雌龙,据说大部分的雌龙除了繁衍后代什么也不做,它们从来没见过外面的世界。能在组织之外找到一条雌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杀了它,对敌人就是一个重创,而对我们,是向胜利又迈进了一步。“是的,”他一边说,一边注意我们的反应,“你们二人都知道这次任务的重要性,塔龙的长期潜伏者从夏天起就开始了适应训练,为的是观察和融入人类环境。你们两个需要伪装身份秘密前往,暗中观察龙的一举一动,但是塞巴斯蒂安,我们希望你接近这条龙,并让它暴露身份。”“我?”我眨眨眼问道,马丁点点头。特里斯坦坐得更直了,他也十分震惊,伪装身份?去往一个寻常小镇,跟普通人在一起?怎么做普通的正常人?我一无所知,“请求发表看法,长官。”“说吧。”“为什么选我?一定有其他人更适合此次任务,我不是间谍,我是战士。”“你是我们最优秀的战士之一,”他平静而坚持,“十四岁杀死第一条龙,十六岁成功带队完成一次龙巢突袭行动,在同龄人当中杀敌最多,我听到大家最近叫你‘完美战士’,很贴切,但是我们选择你,还有另一个原因。你今年多大,塞巴斯蒂安?”“十七,长官。”“我们的战士大部分或者年龄偏大,冒充不了高中生,或者经验不足。我需要一个能和青少年打成一片的人,他们不会怀疑你。”马丁又将身体前倾,坚定地看着我,“将军问我谁是此次任务的最佳人选,虽然我想把你们留在战场,可还是推荐了你和圣安东尼。”他眯起那双严厉的黑色眼睛,“我知道你们不会让我失望,不会让‘秩序’失望,对吗,战士们?”“不会的,长官!”我们同时回答道。马丁点点头,拿起一叠厚厚的马尼拉纸资料,看着我们在桌上快速地敲了三下,然后举起来。“你们要知道的,都在这里。”他隔着桌子把资料递过来。我接过翻开,第一页是伪造的出生证明、社保卡、驾照。“你们需要在七十二小时之内记住档案里的所有内容,然后制订出一个行动计划,设法让潜伏者暴露。一旦找到潜伏者,就把它干掉,如果需要支援,就打电话,绝不能让它逃走。”“是,长官。”“很好,”马丁点点头,“你们动作要快,虽然没有规定除掉目标的时间,但在暑假结束之前一定要解决掉,否则塔龙就会将它转移,我们又会丧失一次除掉恶魔的机会。”他眯起眼睛,“再啰唆一句,与平民相处,要万分谨慎,绝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的身份和塔龙的存在,这个秘密至关重要,明白吗?”“是,长官。”“很好。”马丁挥了挥手,我们站起来敬礼。“这周末就出发前往加州,祝你们好运!”安 珀

今天的大海不给面子。

海水轻轻拍打着玻璃钢冲浪板,我跨坐在上面,整个人跟着轻轻摇晃。看着深蓝色的海水,我愁眉不展。烈日当空,我已经在这里坐了足足二十分钟,只见到一个浪头,还小得就像浴缸里溅起的小水花。我真应该听加尔文的,他昨天说今天的海水会比莱克茜那猫号一般的歌声还要来得没有腔调,因为这话,他还被妹妹狠狠地拍了一掌。不过对大海,他还真有第六感,他能预知海浪什么时候会达到最高,什么时候最适合冲浪,而今天,显然不适合。

给力一点呀!我对着大海祈祷,海神特里冬和波塞冬,还有其他那些神通广大的海神哪,如果你们听见我的祷告,就给一个海浪吧!只要让我看到一个像样的海浪,我就服输了。让我好好地冲一次浪,我就不来烦你们了,最好是在日落之前,然后我就要回去了。

海神们嘲笑着我,大海一片安宁。

我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躺在窄窄的冲浪板上,仰望着天空,它和大海一样,平静、湛蓝。一只海鸥迎着风展翅翱翔,真让人怀念啊!我怀念曾经在空中兜风的日子,太阳温暖着双翅,尾翼助力,直冲云霄。奔跑、滑冰、冲浪——都拥有疾速,可是都无法与飞翔同日而语。

大概只有乘上十五英尺高的滚滚巨浪,才能体会飞翔时肾上腺素水平飙升的刺激。

今天如果能有八英尺高的海浪,我就心满意足了。

又有两只海鸥从头顶滑翔而过,它们尖利的叫声仿佛在嘲笑我,我不屑地皱皱鼻子,我怎么也不会忘记与海鸥和鹈鹕比翼,飞上云端的那种感觉,尤其是自打那天晚上我和丹特回到家,见到客厅里那两条成年大龙后,其中一个“她”的到来,更让我念念不忘飞翔的感觉。※※※“计划有变?”我还是没忍住,龙女士一直盯着我,丰满的红唇边掠过一丝微笑,“你们要带我们回去?”

女士的笑容绽开,我甚至察觉到一丝邪恶的表情。“不,亲爱的,”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但是,鉴于目前的情况,我们决定加快你们的训练速度。我们——”她指了指身后的另一条龙,“——我们将负责你们的暑期训练。”“什么?”不,不可能。不是说好暑假是属于我们的自由时间,三个月没有训练,没有课程,没有规定与任务吗?不是说假期“适应”过程结束之后,在塔龙认为我们已经完全准备好融入人类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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