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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2 19:4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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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慕克吉(Mukerji,D.G.)

出版社: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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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喜马拉雅山的信鸽

穿越喜马拉雅山的信鸽试读:

第一篇

第一章初生的花颈鸽

印度的加尔各答,大约有一百万人口,却至少有两百万只鸽子。在这座城市里,每三个印度男孩中就会有一个拥有一打以上的宠物鸽,如翻飞鸽、扇尾鸽、球胸鸽,等等。

在印度,驯鸽这门艺术已经有数千年的历史,它培育出的两种名品鸽——孔雀鸽和突胸鸽,深受广大鸽迷的喜爱。

居住在皇宫深院里的印度王室贵族,对鸽子充满了钟爱;就连居住在贫屋陋巷中的穷苦百姓,对鸽子的热爱之情也丝毫不会逊色于他们。无论是富人家中的花园假山上,还是穷人家中小小的果园里,都可以发现这些精灵的踪迹和他们悦耳的“咕咕咕”声。五颜六色的羽毛衬出鸽子美丽的身姿;即便是一身素白的家鸽,依然有着如同红宝石般闪亮的眼睛。

时至今日,在任何一个冬日的清晨,来到我们这个城市旅游的外国朋友,都会惊奇地发现一个奇特的景象:

数不清的小男孩站在屋顶上,挥舞着手中的白色小旗子。在他们的指挥下,一群群鸽子展翅高飞,在空中尽情地翱翔。大片的鸽群就像片片美丽的云朵在蔚蓝的天空中飘来飘去。

最开始,鸽子们会在自家主人的屋顶周围盘旋大约二十分钟;然后,他们便会渐渐朝着天空飞去;慢慢地,每家每户的鸽子就汇集在一起变成一个大鸽子群朝远方飞去;最后,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有一个问题长期困扰着人们:这些鸽子后来是如何飞回来的呢?他们又是怎么分辨出自己的家呢?

因为在加尔各答,每家每户的房子外观都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房顶的颜色。有的被刷成了玫瑰色,有的漆成了黄色,还有的则是乳白色……就凭着如此细小的区别,鸽子就能准确地飞回自己的家。

鸽子不仅具有无与伦比的方向感,而且会对自己的驯养者非常忠诚。迄今为止,我见过的动物中最忠诚的要数鸽子和大象,而这两者我都曾经驯养过。无论是行走在乡间的四足庞然大物——大象,还是飞翔于空中的两翼精灵——鸽子,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无论到了多么遥远的地方,都能够凭借自己独特的本能回到他们的朋友和兄弟——人的身边,屡试不爽。

我的大象朋友名叫卡里,你之前也许听说过他的故事。而我的鸽子朋友名叫“齐加·格里瓦”,在印度语中,“齐加”代表五彩斑斓,“格里瓦”意思是“脖子”,这就是“花颈鸽”名字的由来,有些时候他也被称为“彩虹颈”。

当然,花颈鸽破壳而出时,脖子上并没有彩虹般的颈羽。他的羽毛一天天丰满起来,直到三个月大时,很多人都还没想过他能长出如此漂亮的一圈颈羽。不过当他长出了漂亮的颈羽之后,花颈鸽就成了这种城市里最漂亮的鸽子,要知道我们这里最起码得有四万只鸽子哦!

大家若是想了解花颈鸽的故事,那还得从头说起,从花颈鸽的父母讲起。

花颈鸽的父亲是一只会翻筋斗的翻飞鸽,母亲则是当时城里最美丽的雌鸽,有着古老而高贵的信鸽血统。正因为这个原因,花颈鸽在日后成为一只出色的信鸽,无论是在战火纷飞之时还是和平年代,他都做出了杰出的贡献。花颈鸽从母亲身上继承了聪敏的头脑,又从父亲身上学到了勇敢和机敏。拥有了这些优点,花颈鸽变得更加机智灵活。在游隼将近的危急关头,他能一个筋斗轻翻而上,避开游隼的利爪,一次又一次从敌人的爪下逃脱。关于这些事情的细节,我在后面还会讲到。

现在,我来给你讲讲花颈鸽还未出壳时就经历的一次死里逃生。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花颈鸽母亲刚刚生出的两颗蛋,就被一时疏忽的我失手打碎了其中的一颗。直到现在,我仍然为自己愚蠢的行为感到懊悔不已。说不定,那颗被打破的蛋会孕育出世界上最优秀的鸽子呢。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我家的房子有四层高,鸽舍位于屋顶。当花颈鸽妈妈产下蛋几天后,我决定清理一下鸽舍。当时她正在专心致志地孵蛋,我轻轻地抱起她,将她放在旁边的屋顶上。随后我小心翼翼地拿起两个鸽蛋,把他们放在旁边的鸽窝里,那个鸽窝没有在坚硬的木板上垫上棉花或法兰绒。之后,我就开始忙着清理鸽舍里的杂物和垃圾。当收拾干净之后,我就赶紧把一个蛋摆回原处,然后轻柔稳妥地握住第二只蛋准备放回鸽窝。正在此时,我忽然感觉到有东西像被狂风吹飞的屋顶一般,猛地朝着我的脸上扇来。原来是花颈鸽爸爸突然对我发起了攻击,用他有力的翅膀生气地扑打着我的脸。更倒霉的是,他用爪子挠了我的鼻子。又惊又痛的我,手忙脚乱地想赶走他,忘记自己还握着一颗鸽蛋,手里的蛋一下子落在地板上。当我将花颈鸽爸爸从我的脑袋上赶开,等他飞远后,一切都晚了:那颗可怜的鸽子蛋已经在我的脚边摔碎了。我对自己和莽撞的花颈鸽爸爸都感到非常生气。为什么我会生自己的气呢?因为我早该预料到花颈鸽爸爸会攻击我,并且做好准备。他一定是把我当作偷蛋贼了,所以才会奋不顾身拼了命也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各位朋友,希望我的遭遇也能给你一个警示,如果在鸽子繁殖季节清理鸽窝,一定要注意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

继续花颈鸽的故事吧。花颈鸽妈妈非常清楚应该在什么时候啄开蛋壳,让花颈鸽看到这个美丽的新世界。尽管在孵化期间,花颈鸽爸爸每天会花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孵蛋上(他会从清晨一直孵化到下午),但还弄不清花颈鸽会在何时破壳而出。只有花颈鸽妈妈才能感知到从蛋壳里传出的神奇信息,知道蛋黄和蛋清在何时变成一只雏鸽。然后,花颈鸽妈妈会选择蛋壳上最合适的点轻轻地啄开,保证蛋壳裂开时也不会伤害到她的小宝宝。这一切,对我而言,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花颈鸽就是这样诞生的。花颈鸽妈妈生下蛋后二十天左右,我注意到她不再伏在鸽蛋上,而每当花颈鸽爸爸从屋顶飞进鸽舍,自告奋勇地要替鸽妈妈孵一会儿蛋时,花颈鸽妈妈都会啄走他,鸽爸爸委屈地咕咕直叫,好像说:“为什么要赶我走?”

这时,鸽妈妈会啄得更凶:“快走开,接下来的事情非常关键,马虎不得。”

花颈鸽爸爸只好委屈地飞走了。我心中有些着急,既担心鸽蛋无法顺利地孵化,又对鸽妈妈的行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发忧心忡忡。一个小时过去了,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又过了三刻钟,鸽妈妈像是听见了什么声音,突然将头歪向一边仔细倾听——似乎蛋壳里传出了某种轻微晃动的声音。这时,鸽妈妈小心翼翼地开始行动,我觉得好像他整个身体都颤抖了一下,然后似乎也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鸽妈妈抬起头来,瞄准位置,轻轻两下啄破了蛋壳,一只小雏鸽露了出来。小小的喙和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现在看看鸽妈妈,她似乎也被惊呆了。这就是她期盼了那么久的孩子呀!可是他却是如此弱小、如此无助。鸽妈妈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孩子非常柔软,于是马上用自己胸前柔软的蓝羽毛轻轻地将这个小家伙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希望为小宝贝带去爱的温暖。第二章花颈鸽的教育

在鸟类王国,有两个镜头最甜美温馨:一个是鸟妈妈啄开蛋壳,让小宝宝沐浴到光明之时;另一个则是鸟妈妈把小宝宝护在羽翼之下,精心哺育孩子。

小花颈鸽得到爸爸妈妈无微不至的关爱,那种爱,如同我们人类抚爱襁褓中的婴儿。正是从父母的爱中,柔弱的孩子体味到了温暖和幸福。对雏鸽而言,这种爱正如食物一样必不可少。

鸽宝宝出生之后,鸽舍里就不应该铺放过厚的棉絮或麻布了,随着雏鸽一天天长大,他体内也逐渐散出更多的热量,所以应一点点取出棉絮,以免巢内温度过高。可有的鸽迷并不清楚这一点。另外,在我看来,这段时间也不宜过于频繁地清扫鸽巢。因为鸽爸爸和鸽妈妈放置在巢内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为了营造舒适的小天地,帮助鸽宝宝健康成长。

直到今天,我对花颈鸽父母的育雏情景仍记忆犹新:从出生后的第二天起,小花颈鸽就开始进食了。每当爸爸妈妈飞回巢内,小花颈鸽就会主动张大嘴巴,像风箱一样鼓胀自己肉红色的身躯。鸽爸爸鸽妈妈每天外出觅食,先将吃到嗉囊中的谷物软化成鸽乳,再把喙伸入雏鸽张大的嘴里,吐给他吃。我发现,他们喂给花颈鸽的都是稀软的浆水。雏鸽的消化能力很差,因此成年鸽总会把谷粒在嗦囊里存放一段时间,令其软化。没有哪只成年鸽会把谷粒直接喂给雏鸽,即使是将近一个月龄的幼鸽也不例外。

花颈鸽的食量大得惊人,为此,他的爸爸妈妈在巢内守护他的同时,还得整日轮流外出觅食。在哺育花颈鸽的日子里,我觉得鸽爸爸付出的辛苦丝毫不少于鸽妈妈。由于父母的悉心照料,小花颈鸽一天比一天健壮。他肉红色的身躯披上了一层浅黄的茸毛——他就要长出羽毛了。不久,浅黄的茸毛变成了白色的羽毛,圆圆的、硬硬的,摸起来还有点儿扎手,活像个小刺猬。同时,嘴巴和眼眶周围的黄色胎记也已完全褪掉,喙也一天天显露出来,坚硬、锋利而狭长,真是威风凛凛!记得在花颈鸽三周大时,有只蚂蚁爬进鸽舍,花颈鸽当时正趴在门口,他不由分说,无师自通地用喙啄死了蚂蚁。好端端的一条小生命,顷刻间被啄成了两半。花颈鸽低头看了看死去的蚂蚁,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杰作。毫无疑问,他肯定把黑蚂蚁当成了麦粒,无意中杀死了一个无辜友好的过路者。但愿当时花颈鸽为自己的过失感到懊悔。不过,从那之后,他从未杀死过第二只蚂蚁。

等到花颈鸽五周大时,他已能跳出鸽巢,自己到旁边的水罐中饮水了。尽管他每天都尝试着独立进食,可最终还是得靠父母喂养。他常常趴在我手腕上,从我掌心里啄食稻谷。他每次只啄一粒,先在嘴里翻弄几下,然后才吞到肚里,那架势如同杂耍演员在抛接彩球。每吃一粒,他都要歪过头来,紧盯着我的眼睛,仿佛在说:“瞧我做得多漂亮!爸爸妈妈正在屋顶上晒太阳呢,等他们回来,你可得给他们讲讲我有多棒。”其实,在我养的所有鸽子中,就数花颈鸽掌握各种本领所花的时间最长。

也就是在那时,我又有了一个新发现。之前我一直弄不明白鸽子怎么能在沙尘暴或疾风骤雨中飞行却不迷失方向。而当我观察日渐长大的花颈鸽时,有一天我突然注意到,他的眼球表面蒙上了一层薄膜。这个发现把我吓坏了,以为花颈鸽要失明了。惊愕之中,我伸出手来,想把花颈鸽抱到面前仔细检查一番。可我刚伸手去抓,他就睁开金色的眼睛,缩到鸽舍深处。但我还是抓住了他,把他抱到屋顶上,在五月明媚的阳光下仔细地检查了他的眼睑。呀,原来是这样的:在他的眼睑四周,有一层薄薄的、如棉纸般的瞬膜。每次我把他的脸冲着太阳时瞬膜就会闭合起来,覆住他那双圆圆的金色眼睛。我明白了,这是一层保护膜,有了它,他就能在沙尘暴和迎面而来的阳光里飞行了。

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花颈鸽该学习如何飞翔。尽管这是鸟类与生俱来的本能,但对花颈鸽来说,学飞也并不轻松。再怎么喜欢水,小孩子在学习游泳的时候也会犯错误,喝上一肚子水,小鸽子学飞也是一样。花颈鸽对张开翅膀这件事有些胆怯,他不敢张开翅膀,常常在屋顶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轻拂的微风激不起他起飞的欲望。为了让你可以身临其境,我先简单描绘一下我家的屋顶吧。屋顶四周是一圈结实的水泥护栏,大约有十四岁男孩的身高那么高。炎热的夏夜,我们常常睡在屋顶上,这道护栏能够防止睡得迷迷糊糊的人失足从四楼顶上掉下去。

每天我都把花颈鸽放在水泥墙头上,他就会在那里迎着风坐上好几个小时,一动也不动。有一天,我在屋顶上撒了一些花生,招呼他跳下来吃。他疑惑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把目光移到花生上,来回重复了好几次后,他终于明白我不会把这些美味拿起来送到他嘴边。于(1)是,他在墙头来回走动,时不时伸长脖子,想去够离他足有三英尺远的花生。经过长达十五分钟的纠结和犹豫后,花颈鸽终于跳了下来。就在落地的瞬间,他那双从没打开过的翅膀突然完全张开了,就像张开的风帆一样帮他保持平衡,让他落在那些花生上。终于成功了!

也就是在那时,我发现花颈鸽的羽毛颜色开始有了变化。起初,他身上羽毛的颜色灰不灰、蓝不蓝,让人很难说清楚是什么颜色;而现在,他身上羽毛已经变成鲜艳的海蓝色。有一天,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我发现他的颈脖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仿佛戴了一圈彩色的珍珠项链。

关于飞行这个大问题,我期待他的爸爸妈妈教会他人生的第一课。话虽如此,我仍然想尽办法为他做了一些准备工作。每天,我都会抽出些时间,让他站在我的手腕上,然后轻轻摆动胳膊。这个时候,花颈鸽的身体会失去平衡,为了站稳,他不得不连续张合自己的翅膀。这样能给他一定的帮助,而我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

你可能会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如此着急地希望花颈鸽学会飞行。这是因为两个原因:一是花颈鸽开始学习飞行的年龄已经够晚了;二是在印度,六月份就会开始下雨,一旦进入雨季,鸽子就无法进行长途飞行,而我又希望尽早让花颈鸽学会辨识方向。

终于,在五月底的某一天,鸽爸爸终于决定承担起这个艰巨的任务,教会花颈鸽飞行。之前一直刮着的北风,突然也停了下来,天空澄净如同透明的蓝宝石。看来这是专为花颈鸽准备的一天。举目远眺,近处的城里屋舍、远处的田野及乡村凉亭,尽收眼底。

下午三点钟时,花颈鸽正在水泥护栏上悠闲地晒着太阳。正在空中四处飞翔的鸽爸爸,看到儿子之后,便落到他的身边。鸽爸爸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似乎在说:“嘿,小懒蛋,你都已经三个月大了,怎么还不敢飞呢?你究竟是只鸽子还是条蚯蚓?”生性高傲的花颈鸽面对爸爸的质问却一言不发。他的沉默激怒了自己的父亲,鸽爸爸开始“咕咕咕”地叫起来,似乎在用鸽子的语言教训他。花颈鸽往旁边挪了挪,似乎不愿意听自己爸爸唠叨。可是鸽爸爸也跟着挪动,边低声“咕咕咕”直叫,边不停撞着他的翅膀。花颈鸽越挪越远,鸽爸爸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紧跟在他的身后,叫声也越来越急促。

最后,花颈鸽被爸爸挤到了墙角处,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从屋顶上飞下去。突然间,鸽爸爸用力将花颈鸽挤了下去。花颈鸽往下掉,掉了大约半英尺时,他突然张开了翅膀。花颈鸽飞起来了!对于一直关心这件事的人来说,这是多么令人激动的时刻啊!

正在楼下水池里梳妆打扮的鸽妈妈,看到儿子突然飞起来,也开心地飞过了楼梯,陪伴在儿子身边。他们一直在屋顶盘旋了足足十分钟才落下休息。鸽妈妈轻松自如地收起翅膀,稳稳地落在了屋顶上。可花颈鸽就没这么镇定了,他全身颤抖,如同一个刚从冰冷的深水里挣扎出来的孩子,惊慌失措,两脚交替落地,努力扇动着翅膀以保持平衡。尽管如此,他仍然在屋顶上滑出去很远,直到自己的胸脯碰到墙壁才勉强停了下来。花颈鸽如同我们猛地合拢扇子般迅速收拢了自己的翅膀。

顺利站稳之后的花颈鸽显得很兴奋,一个劲喘着粗气。鸽妈妈来到他的身边,让他依偎在自己的胸脯,轻轻抚摸他,依然把他当成那个需要保护的小宝宝。

看到自己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鸽爸爸也心满意足地飞到楼下水池洗澡去了。第三章识别方向的训练

如果你想在天空中翱翔,首先就要克服对飞行的恐惧,而花颈鸽已经做到了。如今,展现在他面前的,是更广阔美丽的蓝天。经过一周的锻炼,花颈鸽已经可以平稳地连续飞行半个小时以上。而当落到屋顶时,花颈鸽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跌跌撞撞,而是可以像他爸爸妈妈一样,以优雅的姿势稳稳降落。他也再不会像之前那样,为了在落地时保持平衡,惊慌地胡乱扑棱翅膀。

花颈鸽刚刚学会飞行时,他的爸爸妈妈还会陪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飞行。而如今,他们会和他拉开一段距离,而且飞得比他要高得多。以前,我常常认为,他们只是为了激励花颈鸽,好让他飞得更高一些。因为雏鸽在开始学习飞翔时,常常会以自己的父母为榜样,努力想要达到父母的水平。因此,我一直觉得,花颈鸽的爸爸妈妈就是为了给他树立一个好榜样。不过,六月初发生的一件性命攸关的大事,让我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看法。

那天,花颈鸽已经可以飞到很高的地方,他的身体看起来只有平时的一半;他的父母则还在他的上方,看起来只有拳头般大小。他们在空中绕着圈飞行,就像两只旋转木马,无聊地旋转着。

仰着头看了一阵,我就把目光从他们身上收了回来,长时间仰着头总会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就在即将低头的刹那间,我看到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朝他们疾飞而去。距离越来越近,身形也越来越大。他在空中沿着直线快速飞行,我一时间也没能想出他会是什么鸟儿,要知道,印度鸟类的名字都比较复杂。

眼前那只鸟如同离弦之箭般,笔直向前飞。两分钟后,我终于看清楚了他的面目,那是一只游隼,他的目标是小花颈鸽。我赶紧抬起头,仔细观察他们。眼前发生了让我吃惊的情景:为了迅速下降到花颈鸽的位置,鸽爸爸急速垂直下翻,而出于相同目的的鸽妈妈,则沿着一条曲线下落,速度也非常快。当那个可怕的杀手离自己只有十码左右时,天真的小花颈鸽依然毫不知情地像往常般飞行。

就在此时,花颈鸽的爸爸妈妈已经飞到了他的身边,保护住他的左右两翼。之后,他们三个一起急速下降,躲开了游隼的攻击。第一次攻击失败的游隼并不灰心,他掉转头,再次对鸽子发起了进攻。三只鸟儿依然在往下降,而游隼却因用力过猛,一下子冲出去老远。他的再次攻击还是以失败告终。

鸽子们继续在空中盘旋着下落。一分钟后,他们离我家的屋顶还有一半的距离。游隼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鲁莽,而打算改变攻击策略。他翻身重新飞到空中,而且飞出很高很高,以至于鸽子们都听不到他扇动翅膀的声音。游隼是在迷惑鸽子,因为如果天敌在自己的正上方高处,鸽子们会因为看不到他而误以为自己已经安全了。我也发现花颈鸽一家也放松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迅速下降。说时迟,那时快,游隼突然收起翅膀,向下俯冲,如同一块大石头般迅速下落,眼看就要砸到鸽子们的身上。几乎要绝望的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将手指放在嘴里,吹出一声尖锐的口哨,以提醒花颈鸽一家。我的口哨似乎让他们发现了自己面临的危险,他们又像脱手的宝剑般加速冲下,而游隼依然穷追不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情况也越来越危急,游隼下降得越来越快,他和猎物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二十英尺了。我现在已经可以断定,他就是想抓到小花颈鸽。我似乎看到他已经伸出可怕的利爪。“这些愚蠢的鸽子们?就不能想个办法自救吗?”看到眼前的场景,无能为力的我心中别提多么痛苦了。游隼就快要抓到鸽子了——他们要是能死里逃生就太好了。

突然,鸽子们做了一个大幅的翻转。游隼依然在后面紧追不舍。鸽子们开始沿着一个平稳的椭圆打转转。一般来说,如果一只鸟做着环状飞行,要么会绕着同一圆心,要么会飞离它。游隼一时间也没明白鸽子此举的动机,径直冲到了圆心中,画着小圈子飞行,准备随时迎面拦截鸽子。但没等他的背转过去,三只鸽子又掉头向下冲,眼看就要落到我家屋顶上了。

那个凶恶的追击者并不打算善罢甘休,鼓足力气向下冲,像一道黑色闪电再次逼近鸽子。我连忙张开手臂,让曲线俯冲的鸽子们扑进了我的怀里。与此同时,我听到头顶刮过一阵裹挟着尖啸声的风,游隼从我头顶约一英尺的地方飞过去。他那黄色的眼睛中似乎喷射出怒火,利爪如同毒蛇的信子,不停地颤动。游隼已经飞远了,我依旧能听到他翅膀刮起的“呼呼”风声。

经历了这次惊心动魄的劫难后,我决定开始训练花颈鸽辨认方向。一天早上,我用笼子装着他们一家三口,带到城东边。早晨九点时,我将他们放了出去,他们也平安地返回了家中。第二天,我又到(2)城西边相同距离处放飞。一周之后,在半径十五英里的任何地方放飞他们,他们都能顺利地安全到家。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始终一帆风顺,对花颈鸽的训练亦是如此。有一次,我带着花颈鸽一家,坐着船沿着恒河顺流而下。我们是早上六点时出发的,天空中零散地飘着一些云朵,还有阵阵从南边吹来的和风。我们坐的船上,装满了雪白的大米、红色或者金黄色的芒果,远远望去,就像太阳把白色山峰点燃了一般。

虽然出发时天气不错,但不意味着可以掉以轻心,因为随时都有可能出现一场暴风雨。就算还是个孩子,可我对六月雨季的变化,已经有所了解。可惜的是,当时的我却忽略了。

走了不到二十英里,天空中就出现了一些变化,第一片雨云已经出现在空中。风呜呜地刮着,甚至掀掉了船上的一面帆。不过,我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连忙打开鸽笼,把花颈鸽一家放了出去。他们起飞时遭遇到强风,因此飞得非常低,差点掉到水里去。大约有一刻钟,他们都是贴着河流水面,顶着风坚持飞行。又过了十分钟,他们逐渐掌握了些逆风飞行的技巧,开始沿着陆地飞行,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吃力了。就在鸽子们刚达到左岸边的村庄时,瓢泼大雨便下来了。漆黑的天空中,除了偶尔闪过跳着死亡之舞的闪电之外,其余的什么都看不见。我当时心里就想,也许我再也看不到我的鸽子了。我们坐的船还差点遇难,幸亏在附近的村落靠了岸。

第二天早上,我乘坐火车回到家中时,却发现鸽子们虽然已经回家,可是只剩下两只。看来,花颈鸽爸爸在暴风雨中遇难了。我心中感到特别难过,这全都怪我呀!接下来的那段日子,我家都充满了悲伤沉闷的气氛。每当下雨的日子,只要雨势变小,我就会和两只鸽子习惯性地跑上屋顶,仰望天空,希望可以看到花颈鸽爸爸的身影。唉,可惜的是,他再也没有出现过。第四章喜马拉雅山之旅

夏天到了,平原地区阴雨连连,天气溽热,我们全家常常会在这个时候到喜马拉雅山避暑。如果你手头有一份印度地图,你会发现,在印度的东北角有一个叫大吉岭的镇子,他几乎就在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的对面。坐上敞篷车,从大吉岭出发,慢悠悠走上几日,我们全家和两只鸽子,来到了一个叫丹特的小村庄,这里的海拔已经超过了一万英尺。

如果是在美国的山峰或是阿尔卑斯山,在如此高度时,山峰上都会有些许积雪了,但这里却没有。印度处于热带,而喜马拉雅山又位于赤道以北三十度的地方,一万英尺以下都还未到达雪线,所以根本见不到积雪。在山麓和丘陵间,依然可以看到各种动物频繁出没。不过一旦过了九月,天气就会变得非常寒冷,动物们就开始向南迁徙了。

我们先来领略一下这里迷人的风景。我们居住在用石头和泥土筑成的房子里,四周茶树遍布。放眼望去,远处的山岭密集紧凑,脊线雄浑,散布其间的土地则被改造成了稻田、玉米田和果园。更远处的一片苍翠间,则是陡峭悬崖和绵延几千英尺高的雪峰,那便是肯钦真加山、麦卡鲁山和珠穆朗玛峰地带。

晨曦初现时,阳光洒在白茫茫的山峰上,连成一片,随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光线一点点变亮,地平线上那些高耸入云的山峰逐渐展露在人们面前。初生的旭日,在山峰上洒下道道金红色光线,宛如为群峰献上绯红的祝福。

如果想仔细观察喜马拉雅山,最好的时间是早晨。因为其他时候,喜马拉雅山都被云雾笼罩着。每当这个时候,虔诚的印度人都会膜拜山峰,向神明祈福。这里的山峰大多人迹罕至,仍然是充满神秘气息的处女地,纯洁高贵,是永恒的神性象征。而像珠穆朗玛峰这样的高峰,它象征着最高的神明,代表着神灵神秘莫测的一面。

来印度旅游的外国游客不知内情,总以为任何时间都能观看到这些山峰,这种想法是错误的。不过,也无须抱怨,只要在某个清晨,见过一次珠穆朗玛峰的雄壮和那令人敬畏的光芒,每个人都会发出由衷的赞叹:“多么雄伟的山峰呀,怪不得不能整日都看到!只需几眼,它的威严与伟大便会让你臣服。”

七月已是雨季,因此即使在清晨,也不见得能看到珠穆朗玛峰的景象,因为常常会有暴风雨扰乱局面。不过,暴风雪之后,你也有可能看到白雪皑皑的山峰,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而这时的山脚,说不定还是风雨交加的景象。

度假期间,我的两位老朋友雷加和冈德来看我。雷加刚刚十六岁,但已经是婆罗门教的祭司了。而冈德,大家都不清楚他的真实年龄,不过这不妨碍他成为教导我丛林知识的老师。大人之所以会拜托冈德照顾我和雷加,是因为他是本地最杰出的的猎人。在他的指引下,我们可以更好地了解森林,了解森林里奇妙的动物世界。在我之前出版的书中,我已经详细地描述过这些,这里就不啰唆了。

在丹特安顿下来后,我们就开始训练鸽子识别方向。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我们一大早就出发了。穿过冬青和冷杉树丛,我们向着更高的山峰前进。中午时分,我们会在某个寺院屋顶或贵族庭院放飞鸽子;当傍晚回到家时,我们便会发现花颈鸽母子已经在家等着我们了。

整个七月,能见到太阳的时间不多,最多也就是六七日。但在见多识广的冈德的带领下,我们还是可以利用短暂的晴朗日子前往很远的偏僻地区游览。我们在山中行走,拜访那里不同阶层的居民,还会和他们一起生活一段时间。这些居民看起来很像中国人,不仅彬彬有礼,而且非常热情。一路上,我们都会带着鸽子,有些时候会把他们放在笼子里,但更多的时间会把他们放在我们的罩衣下。这样,即使我们经常被瓢泼大雨浇透,花颈鸽母子也始终安然无恙。

到了七月底,我们已经拜访完锡金大部分的寺院和城堡。在此之后,我们决定带上鸽子,进行一次更远的旅行。在旅行途中,我们路过一座位于新加里拉的小寺庙,那座小寺庙给人感觉非常好。之后,我们还路过了法拉特和许多不知名的地方,最终到达了雄鹰的故乡。

站在那里四处远眺,到处都是裸露的花岗岩悬崖,在它们的低处,全是丛生的冷杉和矮松。北边则是肯钦真加山和珠穆朗玛峰。我们走到一处深渊边,打开笼子,放出两只鸽子。花颈鸽母子就像刚放学的小学生一样,在天空兴奋地飞翔。花颈鸽妈妈可能是想向儿子展示一下自己究竟能飞多高,一直朝着高处飞去。

两只鸽子越飞越远,直到离开了我们的视线范围。我们三个人开始讨论:当鸽子们飞过山峰时,会看到怎样一个景色呢?首先,自然会看到耸立在我们眼前的肯钦真加山的两座高峰。它虽然比珠穆朗玛峰要矮一些,但和世界最高峰一样,从未有人类的足迹在上面留下烙印,依然保持着神秘、庄严和肃穆。每每想到此,一种复杂的感情就会在我们心中油然而生。

遥望这些山峰时,如同面对着许多大镜子,我们似乎从中可以看到诸多天神。我常常对自己说:“喔,神圣而永恒的高峰,你是如此的纯洁,容不得半点污秽。任何人都无法玷污你,征服你!你是宇宙的灵魂,是不朽的象征!”

自然,我来到这里,并不是只为了向你描述这些山峰的壮丽景色,而是要讲述我们即将进行的一次冒险。当花颈鸽母子在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之后,我们开始到附近的悬崖上寻找鹰巢。喜马拉雅山上,有一种雄鹰,他们褐色的羽毛中会点缀着些许金黄色羽毛,看起来非常漂亮,但却是最为凶猛的食肉动物,这也许就是力与美的完美结合。

这次下午之旅起初非常平淡,我们没有遇到任何猛兽,反而很快地找到一个鹰巢,还在其中发现了两只雏鹰。像新生婴儿般可爱的雏鹰,长着白色的绒毛,小小的。从南面呼呼吹来的风,吹着他们的眼睛,可他们却丝毫不在意。喜马拉雅山的雄鹰都喜欢把自己的巢穴建在对准风口处。人们知道这是他们的本性,却没人知道原因。人们只知道雄鹰都喜欢在巢穴洞口临风而立,又或是御风飞翔。

两只雏鹰大概三周大,刚出生时包裹着他们的柔软胎羽似乎已经褪掉,真正的翅膀开始长了出来。他们的爪子变得锐利,喙也变得坚硬锋利,以至于你都不敢相信他们才刚刚几周大。

开放式的鹰巢非常宽敞。洞穴入口处是一块非常干净、大约六七英尺宽的平台,供老鹰着陆。和明亮的外部不同的是,巢穴里面阴暗狭窄,到处堆放着树枝、猎物毛发及残骸。那些残骸大约都是雏鹰留下的,因为成年雄鹰进食时,可是连骨头都不会吐出来的。

悬崖周围长着一些低矮的松树,却有许多不同的鸟鸣声此起彼伏;杉树丛中则总有许多小虫子嗡嗡地在叫;紫红色兰花丛中,如同颗颗宝石般的两翼昆虫扑闪着翅膀;漫山遍野的杜鹃竞相开放,有的花朵甚至大如盘碟。偶尔,还会传来一两声午睡中的野猫发出的呓语声……

突然,冈德招呼我们赶紧跑到不远处的灌木丛后。我们刚刚藏好,就发现周围的嘈杂声渐渐消失。不一会儿,小虫子们的嗡嗡声消失了,鸟儿也不再歌唱,似乎连树木都停止了生长。四周变得静悄悄的。慢慢地,空中传来阵阵细微的呼啸声,没一会儿,就变成了一种奇怪的尖呼声。这时,一只巨大的鸟停在了鹰巢上空。他用力地扇动着翅膀,刮起了阵阵风。

根据他的体型,冈德觉得他应该是一只雌鸟,就是刚才看到的雏鹰的母亲。鹰妈妈没有着急着陆,而是等雏鹰都缩回巢穴深处之后,才落到平台上。鹰妈妈的爪子里抓着一只动物,因为已经被剥了皮,看不出是什么,只是模糊觉得是一只大兔子。鹰妈妈把猎物放在巢穴入口,等着自己的孩子出来。

鹰妈妈张开的翅膀,看起来足有六英尺长,她像人们折纸那样把自己的翅膀收了起来,为了不伤害到走近她的孩子,她甚至把爪子也收起来了,以免无意间刺伤雏鹰娇嫩的皮肤。看到妈妈回来,两个小家伙欢天喜地地跑出来迎接,钻到妈妈的翅膀下,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可没过多久,他们又跑了出来,大概是因为他们实在太饿了。鹰妈妈把两个小家伙带到死兔子边上,撕下一部分兔肉,剔除了骨头之后才把肉丢给他们。

山崖下和四周又开始有了动静,鸟啼虫鸣再次响起,我们也从藏身之处出来,跟着雷加往家走。经不起我的纠缠,冈德答应,等到雏鹰羽翼丰满之后,他会再带我们来看看。

冈德没有食言,一个多月后,我们又来到了这里,自然少不了花颈鸽母子。我希望花颈鸽能够再次从这里进行飞翔,这样才能确保他熟悉这里每一个村庄、每一条河流、每一处寺院,更为了解这里的各种鸟类——鹤、鹦鹉、野鹅、雀鹰、雨燕和喜马拉雅苍鹫……

还有更多的朋友或者对手需要花颈鸽去认识。

秋风拂过,火红的杜鹃花开始凋谢,光秃秃的茎干在风中簌簌作响;树叶也开始变黄,到处都是一片秋意。这一次,我们爬到距离鹰巢大概只有一百码的地方。在上午十一点,我们打开了鸽笼,两只鸽子迫不及待地冲出笼子,在蔚蓝的天空中尽情飞翔。

大约半个小时后,突然出现了一只雄隼,他朝花颈鸽母子飞去。当离鸽子越来越近时,他便开始朝他们冲刺。幸好花颈鸽母子足够警觉,敏捷地躲开了这次攻击。他们快速地朝着树林降落时,又出现了一只雌隼。他和雄隼开始联手攻击鸽子。雌隼的攻击同样凶猛,但也没能击中目标。看到猎物们飞远,雄隼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好似在和雌隼打招呼。听到丈夫的招呼,雌隼停在了空中,似乎是在盘算发起下一次攻击的时间。花颈鸽母子似乎以为已经脱离了危险,自顾扑扇着翅膀朝南边飞去。谁知,那两只隼仍旧紧紧地跟随,并从东西两个方向把他们包围起来。两只隼如同屠夫挥舞着大斧头般张大着翅膀,在天空中用力地劈过,向鸽子步步紧逼。

这时,花颈鸽的母亲突然在空中停住,只是扇动着翅膀。这个行为,让两只隼有些摸不着头脑。现在该扑向哪只鸽子呢?怎么做才最好?正当隼陷入疑惑之时,花颈鸽抓住机会改变了飞翔路线,朝着高空冲去。过了几分钟,鸽妈妈也开始冲向高空,但是已经晚了。隼自上而下朝她猛冲而来,鸽妈妈顿时被吓坏了,比起担心自己受到伤害,她更担心隼会伤害自己的儿子,于是顾不上逃跑,反而是朝着两个捕猎者飞了过去——其实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因为此时,两个捕猎者已经把他作为了目标,攻击开始之后,不停有羽毛从天空中散落……

花颈鸽显然被吓傻了,他飞到最近的悬崖上,侥幸躲过杀身之祸。花颈鸽妈妈的错误判断,不仅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而且差点让自己的儿子也陷入危机。

我们三个开始在悬崖边搜索花颈鸽的藏身之处。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喜马拉雅山环境是如此的险恶,除了老虎,还有更令人恐怖的蟒蛇出没。只是,雷加坚持要到山里去,而冈德也赞成他的想法。冈德认为,这种经历能够锻炼我们。

我们从原先的悬崖上爬下来,走进了一个堆满了动物尸骸的狭长峡谷中。那些比较新鲜的尸骸,估计应该是肉食动物昨晚进餐时剩下的。尽管这里的景象颇为恐怖,但是有冈德的带领,我们也并不感到害怕,他可是孟加拉最出色的猎人。很快,我们走到了山口和悬崖的裂缝,里面开满了紫红色兰花,我们必须从这些地方向上攀爬。这是件很费力气的事情,因为里面长满了绿苔藓,攀爬时非常不易。攀爬过程中,常常有冷杉的味道扑鼻而来,偶尔还能看到一簇还未凋谢的杜鹃花。

天气非常冷,而山却如同没有尽头般,怎么爬也爬不完。我们感到有些饿,于是吃了一把胆汁豆(把干豆子放在水中泡软后做成的食物)。下午两点左右,我们到了一处悬崖,在那里发现了花颈鸽。令我们意外的是,这里居然就是上次观察两只雏鹰的地方。那两只雏鹰现在已经长满了漂亮的羽毛,正坐在巢穴前的平台上。而花颈鸽则畏畏缩缩地躲在离他们不远的一个角落里,显得非常的害怕和无助,可怜极了。

雏鹰看到了我们,立刻向外走了一步,准备用嘴朝我们发起攻击。离他们最近的雷加,被雏鹰用嘴狠狠地啄中了手,大拇指上的皮肤顿时裂开,血流如注。由于小鹰正好挡在我和花颈鸽之间,如果想要绕开雏鹰救下花颈鸽,除了爬到更高的悬崖上就别无他法。

我们刚离开鹰巢不远,冈德便又像上次那样做出了躲避的手势,我们赶紧跟着他迅速躲到了一棵松树下面。

很快,空中传来一阵呼啸,小鹰的妈妈贴着我们藏身的松树飞过,当她滑进巢穴时,呼啸声变得异常的尖锐。刚才大鹰飞过时,尾羽几乎碰到松树的树叶。当时,我顿觉夹杂着喜悦的战栗沿着我的脊梁骨由下而上直冲后脑。

有些事情我需要向读者解释一下:大家总以为,老鹰喜欢在与世隔绝的地方或是无法攀爬的悬崖上建筑自己的巢穴,但事实并非如此。选择巢穴的时候,凶猛的飞禽从来不担心这些,对他们而言,更看重的是空间。猛禽需要巨大的空间张开或收拢翅膀,而没有这么宽阔的地方,是不可能达到的。另外,他们建造巢穴时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技巧。老鹰就喜欢寻找那种悬崖裂缝外的大岩石,特别是平整的。通常,大自然已经帮他们完成了三分之二的工程,他们自己只需要完成最后的三分之一。老鹰基本就是只用捡一些树枝、落叶和草梗之类,为自己堆成一张简易的床,一个巢就算大功告成。之后,他们便会在里面产蛋和孵蛋。

这些细节都是我躲在藏身之处仔细观察后总结得出的。我们一边爬,一边远远地观察老鹰窝。既然我们已经是第二次过来,那么这两只雏鹰和母鹰也可以算是我们的老朋友了。唯一的区别在于,两只雏鹰已经长大了。尽管如此,鹰妈妈仍旧保留了那个收拢爪子的习惯,免得伤害到她的孩子们。不过几秒钟之后,她还是伸开爪子,以便可以牢牢抓住脚下的岩石。两只小鹰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迎接妈妈。不过,这个时候再用“小鹰”称呼他们似乎已经不太恰当了。他们都已经长大,羽翼也变得丰满。和上次我们看到的一样,他们飞快地躲进妈妈张开的翅膀下面,片刻之后,又迅速跑了出来:比起与妈妈嬉戏或接受妈妈的抚爱,现在饥肠辘辘的他们更渴望食物。只是他们很快又失望了,因为他们的妈妈什么都没有带回来。失望的小鹰们从妈妈身边走开了,回到洞口迎风而坐,继续等待。

这时,冈德朝我们做了一个手势,于是我们便站起身,随着他继续悄无声息地往上爬。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我们才如蜥蜴般爬到了老鹰巢穴的顶端。爬过老鹰巢穴的时候,一股骨头和干肉发出的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我这才知道,贵为空中之王的老鹰,却不怎么爱干净。在整洁这一点上,他们可比鸽子差远了。就凭这一点,我就喜欢鸽巢多过鹰巢。

不多会,我们就爬到了花颈鸽身边,想把他放进笼子里。花颈鸽看到我们,显得很高兴,却并不愿意钻到笼子里去。看到天色已经很晚了,我便喂给他一些小扁豆。趁着他拼命地吃东西而无暇顾及四周情况时,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可是他却立刻飞走了。估计先前的遭遇已经把花颈鸽吓得够呛,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不过,花颈鸽飞起时发出的声响,引起了母鹰的注意,她从巢穴里飞出来,仔细地观察四周,嘴巴翕动,翅膀微张,一副随时准备发起攻击的模样。须臾,丛林顿时变得寂静无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母鹰朝着花颈鸽飞了过去,我的心里一沉,以为小家伙这回真的死定了。眼看一团黑影就要落在花颈鸽的身上,不过很快又离开了。再次逃过一劫的花颈鸽,更加害怕,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我们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我的花颈鸽了。可冈德却很坚定地告诉我,过不了一两天,我就能再次见到他。因此,我们决定在原地等待,等上几天。

黑夜很快就来临,我们找到一棵松树作为蔽身之处。第二天早上,冈德告诉我们,今天小鹰会学习飞行。他还说:“老鹰并不像鸽子一样会教自己的孩子如何飞翔,但是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什么时候可以飞翔。到了那一天,鹰爸爸鹰妈妈就会离开自己的孩子,再也不会回来。”

果然,整整一天,我们都没有看到母鹰再飞回巢穴。夜幕降临时,小鹰们似乎也知道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于是缩回了巢里。对我们而言,这是一个难忘的夜晚。

为了避免受到野兽的攻击,我们爬上了高处。老虎和豹子只会出没在山脚附近,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怕高,而是因为他们要尾随自己的猎物。实际上,所有的动物都这样。羚羊、鹿、水牛、野猪等都在丛林和峡谷中生活,那里水草丰美、枝叶鲜嫩,他们可以在河边找到大量的食物。而那些以他们作为食物的动物,自然也要跟随他们活动。这就是为什么在高处,只能见到鸟类、野猫、蟒蛇及雪豹等较少的猛兽。牦牛的生活习性虽然和奶牛相似,但一般也不会爬到那么高的地方,而且也不会成群结队地出现。当然,偶尔还是会看到一两只野生白山羊路过。但除此之外,几乎看不到更大的动物了。

整个夜晚都很平静,毫无异常。但是到了凌晨时分,刺骨的寒冷打破了这种平静。清晨时,刺骨的寒风将我们吹醒了,冷得实在无法入睡的我只好坐了起来,用毛毯将自己全身裹好,打量着四周。此时的四周一片寂静,就如紧绷着的鼓,仿佛只要轻吹一口气就能将他捶响。我感觉自己就像被可怕的沉寂包围。一只野猫从不远处的树枝上轻轻跳下来,落在深秋时节最常见的满地枯叶上,沙沙作响,这些细微的声音在寂静中却如同炮弹爆炸般震撼,也像石头落入大海,激起了层层波浪。那种声音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消失。星星渐渐隐去之时,山谷却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薄纱。

突然,我听到鹰巢中传出一阵瑟瑟声,就像舞动长矛时带起的风声。天色慢慢变亮,那阵瑟瑟声又传来了。原来那是雏鹰在梳理羽毛,如同人们睡醒之后会伸懒腰。接着,又传来了一阵沙沙声,我猜,肯定是小鹰走到了巢穴前的岩石上。又过了一会儿,空中陆续传来了各种声音,一些鸟儿从我们头顶飞过。有独自飞行的鹮,有三三两两并肩飞行的鹤……附近的牦牛低沉的叫声,如同牛角捶鼓时发出的声音,彻底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远处的山下,鸟儿们开始用清脆鸣唱来呼朋唤友。

晨曦洒满了肯钦真加山。而在一片巨大的乳白色光晕的笼罩下,麦卡鲁山也显露出来。这时,珠穆朗玛峰也露了出来,他仿佛穿了一件亮晶晶的奶白色的衣服。此刻,山石林木的形状和颜色不断跳入眼帘,缀满了晨露的兰花轻轻摇摆。太阳像一头凶猛的雄狮,蹿到了天空的肩膀,在雪线之上喷出炽热的火焰。

冈德和雷加早早地也就醒了,他们站了起来。雷加是一位修养极高的僧侣,他开始用梵语唱起了僧侣们的圣歌:

啊!

东方沉默世界的花朵,

愿你选择最古老的方式远离尘世,

沿着神秘的无尘之路前行,

抵达梵天的金色宝座,

面对天神的沉默和慈悲,

你是我们最后的依赖。

雷加的祈祷声惊动了两只小鹰,显然,他们并不习惯听到人类的声音。不过,还没等激怒他们,我们便结束了祷告仪式,又藏到了松树后面。这两只被鹰妈妈遗弃的小鹰,看起来早饭也还没有着落。他们探出头,在天空中寻找着自己父母的踪迹,一无所获之后又低下了头。下面的丛林中,鹦鹉这些鸟群纷纷飞过,远远望去,就好似蜂鸟那么大。休息了一晚之后,大雁继续自己的南迁之旅,不一会儿,他们便飞过了白雪皑皑的山顶,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渐渐消失在天际。

时间一点点消逝,两只小鹰依然没有发现自己父母的身影。饥肠辘辘的小鹰,开始变得烦躁,开始争吵甚至演变为打斗。一只愤怒的小鹰开始离家出走,沿着悬崖往上爬,越爬越高。看来他似乎还不会使用自己的翅膀,只能用脚往上爬。这时已经到了中午,感觉到饿的我们吃掉了带来的午餐。直到此时,小鹰的父母依然没有出现。

因为待在巢中的小鹰比离家出走的那只个头要小一些,所以我们猜测他应该是妹妹。鹰妹妹迎风坐在岩石上,凝视着远方的天空。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他渐渐变得垂头丧气。

我总说鹰在迎风而坐,这听起来是不是有些奇怪?可实际上,我所见过的喜马拉雅山鹰,从出生到学会飞翔,都会迎风而坐。可能就像水手在学会航行之前,总会坐在海边观察大海一样。

到了下午两点,鹰妹妹再也坐不住了,他决定去寻找自己的哥哥。而他的哥哥正迎着风,站在高高的崖顶。看到妹妹的出现,鹰哥哥有些喜出望外,他终于有伴了,不必为自己独自去寻找食物而发愁了。

小鹰只有饿到受不了时,才会展翅飞翔,这也许就是成年鹰从不教孩子飞翔的缘故吧。他们的父母非常了解这一点,所以到了该走的时候,总是毫不犹豫。

体型较小的鹰妹妹也沿着悬崖往上爬,费了许多力气后,终于来到哥哥的身边。只是那个地方太小,容不下他们两个,鹰妹妹站上去的时候差点就把哥哥挤下去。鹰哥哥立刻张开翅膀。风把他卷起来了,鹰哥哥伸出爪子,似乎想要抓住岩石,但已经飞起来两英尺多的他就没办法碰到岩石。鹰哥哥扇动着翅膀,不断向上飞,还会用尾翼调整自己飞行的方向,时而向东,时而向南,时而又转头向东……

他扇动着翅膀,裹挟着微风,从我们的头顶飞过。

为了迎接这位新的空中之王,四周都陷入了庄严的肃静:昆虫们停止了吵闹,树叶也不再抖动,都在聆听他扇动翅膀的声音。原本就是偶尔出现的野兔,现在更躲进洞里不出来。雄鹰只有飞到高空才能发现自己的猎物,因此他必须不断高飞。一只老鹰,可以在三千英尺的高空看到在地面蹦跳的兔子,然后收起翅膀,疾如闪电般从天上俯冲而下。可怜的兔子听到那种巨大的响声,常常会被吓得手足无措,呆立不动,任凭如迅雷般靠近的老鹰用利爪把自己穿透。

看着雄鹰腾空而去,或许是害怕自己会落单的雌鹰,突然张开了翅膀,也飞到空中。她在空中滑翔,像哥哥一样用尾翼控制飞行方向,努力地朝哥哥飞去。不一会儿,他们两个也都消失在天际边。

我们也该离开这里,继续去寻找花颈鸽了。也许,花颈鸽已经回到丹特了吧。尽管如此,我们商量之后仍然决定,去之前到过的每个寺庙和贵族城堡里看看,因为在花颈鸽的飞行过程中,那些建筑可是他分辨方向的标志。第五章寻找失散的花颈鸽

我们从山崖上下来,进入下面荒凉的峡谷,那里似乎完全被人遗忘了。尽管这个时候才下午三点钟,可是我们却骤然发现我们已经被黑暗所包围。多数时间,我们都在高高的山峰投下的长长影子中行走。

周围的寒气逼人,让我们必须加快脚步行走,片刻不敢停留。

又往山下走了一千多英尺,大家才觉得暖和了许多。黑夜降临之后,气温再次降低了,我们只希望能够尽快找到一家寺院休息。天黑以前,幸运的我们果真找到了一家寺院,那里的喇嘛热情地招待了我们。这些僧人不善言辞,只是在给我们送饭和安排房间的时候才会开口说上几句。晚上的其他时间,他们都在打坐沉思。

我们被安排住在三间从山崖上开凿出的小石屋里,前面是一片草坪,四周围着篱笆。借着微弱的灯光,我们发现,石屋里所谓的床,其实只是在地上铺的一张草席。不过又累又困的我们,根本没有心思抱怨,一躺下就睡着了,就如同婴儿睡在母亲怀中般舒服安逸。

第二天早上四点左右,正在睡梦中的我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惊醒,于是起床观看。循着脚步声,我发现了好几盏灯笼。我沿着石阶走下去,又爬上了一段高石阶,最后来到一个山洞中。这个山洞位于一块悬垂的大岩石下面,三面开放,原来这里就是寺院的大殿。里面有八个喇嘛,他们将手中的灯轻轻放下,然后盘腿坐下,开始打坐。昏暗的灯光,映照在喇嘛褐色的脸和蓝色的长袍上,让他们显得非常安详,神情中都充满慈爱。

过了一会儿,寺院的住持开始和我交谈,他用印度斯坦语说道:“几百年来,我们一直保持着一个传统,我们会为睡眠中的人祈祷。每当黑夜的这个时候,失眠的人们就会发现自己的脑中一片空白;沉睡时的人无法拥有清醒的意识,我们希望上帝可以净化他们。这样,当他们在第二日清晨醒来时,脑海中充满着纯洁、善良和勇敢,他们会开始美好的新一天。你愿意和我们一起祈祷吗?”

我不假思索地欣然同意,静静地坐在他们的旁边,为了整个人类而向神明祈祷。即使到今天,清晨醒来时,我仍会想起那些喜马拉雅山的喇嘛。时至今日,他们依然坚持每天为睡梦中人们的纯洁而祷告着。

渐渐地,天色亮起来了,周围的一切变得越发清晰。我才发现我们所在的洞穴,原来位于一个山体裂缝中间,脚下就是险峻而荒凉的悬崖。洒满阳光的空气很清新,铃铛发出了温柔的叮当声。紧接着,钟声也响起,甜美的音乐也四处洋溢,喇嘛们开始迎接黎明的曙光。太阳出来了,阳光吹响了战斗胜利的号角,光明战胜了黑暗,生命战胜了死亡。

我从大殿里出来后就去找此冈德和雷加,和他们一起吃早饭。正在此时,一个为我们端饭的喇嘛,突然对我说:“昨天,你的鸽子来过这里休息了一会儿。”他描述了一番自己看到的那只鸽子的外貌,鼻头的特征、大小、颜色等各方面都与花颈鸽很吻合,我相信他看到的确实就是我的花颈鸽。

冈德有些疑惑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寻找鸽子?”

喇嘛似乎知道他会这么问,方正的脸庞却神色不动,只是淡淡地对我们说:“我可以读懂你们的想法。”

雷加听后更觉惊奇,急切地问道:“你怎么会看穿我们的想法呢?”

喇嘛回答说:“如果你每天花四个小时为所有生灵的快乐向神灵祈祷,那么十二年后,你也能获得读懂他人想法的神奇能力,尤其是那些来到这里的人的想法……你的鸽子来到这里歇脚时,我们不仅给他喂食,还帮助他治愈了恐惧。”“长老,你替他治愈恐惧?”我失声叫了起来。

喇嘛用肯定的语气慢慢说道:“是的,他受了严重的惊吓。我把他托在手中,轻拍着他的脑袋,告诉他不需要再害怕。然后在昨天清晨,我就将他放走了。他再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了。”“长老,请问您这样说有什么依据吗?”冈德很有礼貌地发问。

这位虔诚的喇嘛回答道:“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您肯定知道,无论动物还是人,只要不被敌人吓倒,就不会受到攻击,更不会因此丧命。假若毫无畏惧,兔子甚至都可以从猎狗和狐狸的爪下逃脱,我就曾亲眼见过这种景象。恐惧会令人丧失判断力,变得六神无主。陷入过度恐惧的人或动物,最终往往死于自己之手。”“可是,您是如何治愈一只鸟的恐惧呢,长老?”

面对雷加的疑问,虔诚的喇嘛耐心地回答道:“如果没有了恐惧,你的思想就会一直保持着纯净,睡觉时也不用担心噩梦的侵扰。那么,你所触及的一切都会变得无所畏惧。这二十年来,我已经不再会受恐惧的影响,无论是思想、行动还是做梦。我曾经把你的鸽子捧在手心,他的恐惧自然也被消除了,现在,他已经平安无事,再也不会受到伤害了。”

言谈间,喇嘛的神情平静自信,话语朴实无华,但就是这些让我坚信花颈鸽已经安然无恙。为了赶时间,我们匆匆辞别了这位虔诚的喇嘛,向南出发。我非常认同这位喇嘛的话。如果你在每天清晨都能为他人而祈祷,那么你就能让他们以纯净、爱和勇敢开始新的一天。

我们继续前往丹特。一路上,随着气温的升高,路边的景色也渐渐变得熟悉起来,鸡冠花却已经看不见了。山上,秋天把树叶染成了各种颜色,深红、金黄、樱桃色或紫铜色……而山下,秋天却姗姗来迟。樱桃树上依然果实累累,树干上长满了厚厚的苔藓。微风拂过之后,紫罗兰花粉就会洒在苔藓上。炙热的阳光照射着大地,地面上蒸发出的水汽凝结在白曼陀罗上,形成了粒粒饱满的水珠。树木变得更加高大,样子却也更古怪。挺拔的竹子像一座想要穿破天空的尖尖的高塔。蔓藤植物如巨蟒一样挡在路上,干扰我们前行。无休无止的蝉鸣,嘈杂得令人无法忍受。鸟儿也来凑热闹,一个劲儿地叽叽喳喳。偶尔还会有一群绿色的鹦鹉扑棱着翅膀飞过,如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绿宝石。硕大的黑蝴蝶挥动着柔软的翅膀,在花丛中飞舞。昆虫嗡嗡作响,引得数不清的鸟儿出来捕食。

我们不时会被有着细长毒针的蚊虫叮咬,偶尔还得停下脚步给路过的毒蛇让道。幸亏我们有经验丰富的冈德带路,他知道动物们行走的路径,否则我们都不知道已经死过多少回了。即便不被毒蛇咬死,也有可能会被水牛顶死。有时,冈德会突然让我们停下脚步,而自己把耳朵贴在地上仔细聆听。几分钟之后,他就会站起身来对我们说道:“前面有一大群水牛正向我们跑来,我们还是让他们先通过比较好!”果然,没过多久,森林中就传来了一阵水牛刺耳的踢踏声。这种吓人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死神在挥舞着巨大的镰刀,一下一下地收割我们脚下的土地。我们停在原地,花了半个小时解决了午餐。然后,我们才鼓足勇气继续出发了。

我们路过锡金边界的一个小村庄时,看到村庄四周即将成熟的高粱、青橙和金黄的香蕉都闪烁着光芒。山坡上盛开着绚丽多姿的万寿菊,高处还点缀着零星的紫罗兰。

没走多远,我就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狭窄的山谷道路上,腾空而起的阵阵热浪,化成一道道变化多端的美丽彩虹。又走了没多远,一大群喜马拉雅山雉冒失地飞了起来,转眼间就飞入丛林中,在阳光的照耀下,他们的翅膀如同孔雀羽毛般灿烂多姿。我们继续往前走,几分钟后,又看到一大群野雉飞了起来,只是这些野雉的羽毛却是土褐色的。我好奇的向冈德询问缘由。

冈德说:“你没看到吗,这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装满庄稼的马车。我猜,也许是某辆马车上的麻袋破了个小洞,小麦漏了出来,这些野雉就跑过来啄食。然后,他们被突然路过这里的我们,吓得飞走了。”“可是,智慧之王,”我又接着问,“为什么雄雉的羽毛看上去那么光鲜亮丽,而雌雉却都如此昏暗无光呢?难道说造物主更加偏爱雄性吗?”

冈德又详细地解释道:“据说,造物主为了保护鸟儿不被天敌伤害,给予了他们躲避天敌的保护色。你仔细想想看,那些颜色非常绚丽的野雉,是不是连盲人都能看到他们并把他们杀死?”

雷加惊呼道:“盲人能看见吗?”

冈德回答说:“没想到小小年纪的你还如此细心。盲人当然看不到了,这只是一种夸张的说法罢了。真正的原因其实是,野雉通常生活在树上,只有天气特别热的时候,他们才会从树上飞下来。我们印度,气候是非常炎热的,只要离地面两英尺以上的地方温度就会很高,滚滚热浪形成了不同的颜色,野雉羽毛的颜色正好和这些颜色很相近,当我们低着头的时候,只会注意到五颜六色的空气,而不会发现藏身其中的野雉。几分钟之前,我们差点就踩到他们。我们就是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就在我们的脚边。”“我明白了,”雷加的脸上满是虔诚,“可是,为什么雌雉却是土褐色的呢?他们为什么不和雄雉一起飞呢?”

冈德回答道:“当遭遇到猎人的攻击时,没有什么骑士精神的雄雉,也会飞起来面对猎人的子弹。而雌雉却不善于飞翔,但雌雉的颜色跟土地颜色很相似,所以他们会伸出翅膀,把自己的宝宝遮掩起来,然后趴在地上,靠着保护色来保护自己。趁着猎人急匆匆地跑去寻找被击中的雄雉时,雌雉就会马上带着孩子们匆忙躲进树林……小野雉长大之后,就会离开自己的母亲独自生活,但雌雉仍然会习惯性地匍匐在地上,做出保护孩子的姿势。自我牺牲已经成为雌雉的一个习惯,不管身边有没有孩子需要保护,雌雉都会习惯性张开自己的翅膀。刚才与我们相遇之时,他们就是那么做的,但后来他们突然意识到并没有孩子需要保护,而且我们又越走越近,他们才赶紧用很笨拙的姿势飞走了。”

天色渐渐暗了,我们在锡金的一个贵族的宅院里安顿下来。他的儿子是我们的好朋友。在这里,我们又发现了花颈鸽来过的痕迹。在此之前,花颈鸽已经到他们家好几次。据我朋友说,他再次来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后,吃了一些麦粒,喝了些水,还洗了一个澡。梳理自己羽毛的时候,有两根小小的蓝色羽毛掉下来了,我的朋友觉得他们很漂亮,于是就收藏起来。看到这两根羽毛,我的心高兴得怦怦直跳。

那天晚上,我睡得非常的香甜。我之所以睡得如此安稳,还有一个原因:冈德嘱咐我们今天晚上一定要睡好,这样才能养足精神,明天晚上我们就得在丛林中过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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