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吟(三生之约全二册)(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25 08:3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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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夏雪缘

出版社:知识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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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吟(三生之约全二册)

美人吟(三生之约全二册)试读:

《美人吟-陌上花开》

引言「催眠」

那个人有着一双独特的眼睛。

它清凉幽深,仿佛装着整个世界。

黑幽幽的眼眸,沉淀着千百年的深邃与古老,似乎里面有些什么,是令人深深沉沦耽溺的;它闪动着神秘的光华,让她第一眼看到就怦然心惊。

在街的拐角处。

凤箫吟微微一抬头,就撞上了这样一双幽深冷峻的眼睛。对视的第一眼,她几乎就确定了那个少年是在等她。

虽然只是远远的一瞥,她依然忍不住在心底惊叹:诚然事实如传说中的那样,作为世界著名的催眠师,这个少年太过年轻俊美,如同暗夜般幽深的双眸中沉淀着亘古的神秘,令世俗之人望一眼随即沉沦。

他挺拔的身姿修长优雅,静静地立在那里,散发着说不出的神秘高贵的气息。在那份平静悠然的神态中分明洋溢出莫名的疏离感,冷然地和他人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而正是那一段看不见的距离赋予了他一份独特的气质。即使站在拥挤的人流中,他依然和周围一切清晰地隔绝开来,让人在第一眼就不得不把目光投向他。

少年自始至终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动。

泰然自若的模样表明他已经确定了此刻正在走近的人的身份。“你……”凤箫吟刚刚试探地开口,少年却已经优雅地转身,竟然没再看她一眼,只是径直向前面不远处的教堂走去。

凤箫吟一时有些怔忡。

他认出她是谁了吗?他怎么确定她就是来找他的那个人呢?

而他根本都没有询问她的名字……

脑中一连串的疑问让她怔在原地,良久,她定定地用那双琉璃般透彻的淡茶色眸子盯着少年的背影。

觉察到她没有跟上,少年缓缓转身,深邃的目光意味不明地再次和她对视。冷峻的唇角弯曲上扬,划出优美的弧度。

刹那间,雪融,冰消。

阳光耀眼。天地骤暖。“你……你真的是他?”

短暂的失神后,凤箫吟终于醒悟过来,笃信自己并没有认错人。

刚才那一瞬间的少年和前几天刊登在报纸上、引发维也纳全城轰动的那个侧影简直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那时的他目光专注地望着画展上的美人图,似乎是在一种连他自己都毫无察觉的情形下,不经意地倾泻出了这样谜一般的笑容。

虽然只是一个淡到不易察觉的笑,却在整个维也纳刮起了有史以来最持久不衰的飓风,余波影响欧洲和其他更多地方,引发了一场世界性的轰动。

苍梧谣,22岁,出生于法国华裔心理学研究世家,从事当今最热门、最神秘的职业——催眠师。

因为其在催眠及心理治疗方面的卓越成就,年纪轻轻就已经受到过很多国家元首的接见。最近一次更因为替西欧一个君主立宪制小国的公主治好了夜游症而令她芳心暗许,可是在国王赐婚的时候他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理由和以往每次拒绝那些如云的爱慕者一样,他早已在神的面前许下誓言,终身不娶,除非……

而那个“除非”代表的是什么,迄今没有人知道。

但越是这样,大众对他就越是好奇。

在催眠师的圈子里,他以神秘和冷峻著名。传闻从来没有人见他笑过,但在最近一季的维也纳画展上,他破了例。居然有记者拍下了他看到那三幅美人图时嘴角奇异上扬的弧度。

心里莫名地轻轻一阵抽搐,凤箫吟用力紧握了一下手里的素色纸笺。那张纸上写着三个人的名字,三个对她来说像秘密般既陌生又熟稔的名字,却被面前这个神秘的少年一一指出。

一瞬间,她隐隐对他生出难以名状的期待。她今天来找他,就是想找到一个答案。

他,对于美人图,究竟还知道多少?

就在她思绪纷飞的瞬息之间,苍梧谣已经走近了她,眼瞳里的波澜跌宕起伏。

距离已近到呼吸可闻。“跟我走。”阳光下,少年淡淡地如是说。

然而,从他嘴里吐出的这三个云淡风轻的字,瞬间深深地击中了凤箫吟!

如同宿命般的魔咒。

跟我走?

跟我走。

跟我走!

……

这字眼变换出询问的、恳求的以及命令和不容置疑的各种语气,纷乱地在她耳边重复。

在胸口骤然揪紧的一瞬间,脑中隐隐有什么东西轰轰地乱了起来。当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她恍然看见了另外一抹虚幻的身影:尊贵俊美的男子一袭玄衣,上面绣着精致的章纹,头戴王者之冠,用无上威严冷峻的声音命令她:“跟我走!”

头痛得似乎要裂开了。

在她的身体跌向地面的那一刻,一个身影抢在前面拥住了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呢喃:“相信我,我一定会治好你……”第一章疑是惊鸿照影来「美人」

时间倒回到三天前。

阳光正暖,大地回春。

在维也纳宽广的私家花园里,凤箫吟随兴拉了几支莫扎特的曲子后,有些疲惫地将小提琴放在一旁的草地上。然后她放松地让整个身体靠进身后柔软的藤椅里,闭目享受着维也纳初春明媚的阳光,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漆黑柔软的长发慢慢散落,如绸缎般覆在她的身侧,隐约露出肩膀下的银色狐裘披风。

时光安静地流走。半醒未醒间,身体周围的磁场似乎有些异样,随即一阵弥散的香薰气息钻进鼻孔,香气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药草气息。下一秒,隐约有轻微的呼吸热气靠近了脖颈……

她顿时知晓身旁出现的人是谁。

豁然睁开双眼,然后,就如预料中的那样看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孔——金发黑瞳、面如冠玉、眼如星辰、近在咫尺的正是她的好友兼私人医生彼特·令莫。

在察觉她已醒过来后,金发少年眼中上一秒还在流露的深情像一个幻觉转瞬不见,眨眼的工夫就换上了一副邪魅不羁的笑容。他略微离开她,叹息道:“唉!为什么你总这么会掐准时机醒过来呢?每次都只差一点点,一点点的距离而已!真让我扼腕不已啊。”“哈,我还奇怪这一招你怎么就百玩不厌呢?也是时候知难而退了吧?”

凤箫吟轻笑地低斥,语气中却又分明蕴含着某种亲昵。“不行!那可是我在12岁时就下定的决心。如果这辈子不能达成心愿,我会死不瞑目!不过话说我偷袭不下一百次了吧?竟然一次也没能成功地一亲芳泽。这要是传出去,可让我这Marquis大人的脸往哪儿搁啊?”(注:Marquis,侯爵。)

背对着阳光慵懒地站立在藤椅旁的少年,眼角带笑,脸上的神情却捉摸不定。他望着那个深陷在藤椅中的身影,目光中隐约夹杂着几分认真和无奈:“那个,我说凤凰儿,看在我数十年锲而不舍的份上,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偶尔装装迷糊,让我愿有所偿呢?”“令莫,你这个臭小子,少在我面前动那些歪心思!还有,跟你说了多少遍,不准这样叫我,恶心死啦!”凤箫吟顺手拿起一本书,朝他丢过去。“哎哟,侯爵夫人谋杀亲夫啦!”“你还说?哼,这次一定要画花你那张妖艳的脸!看你以后没了本钱,还怎么去外面迷倒小女生?”“不要啊!这么倾城绝艳的脸毁了就太可惜了!还有,你要是现在毁之而后快,小心明天出门连我都护不了你的周全噢!这维也纳城,甚至整个奥地利、整个欧洲,爱慕我的少女多得都可以组建好几个侯爵护卫队了。虽然屡次被你拒绝的我早已经肝肠寸断,但是为了爱着我的那些可怜人,我也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

一阵噼里啪啦的追逐声却在凤宁远的脚步踏进来后突兀地中止。“爸爸,您回来啦!”凤箫吟立即朝父亲奔过去,扑在了他宽阔的怀抱里,“怎么这次去了那么久?不是说好只离开几天就回来的吗?”“Pappa。”令莫恭敬地在原地微微鞠躬,“您有事找我们?”(注:Pappa,瑞典语,父亲。)

礼貌谦和的态度和之前调笑晏晏的模样判若两人。

凤箫吟却忍不住生气地瞪他一眼:“说了不准用这个词叫我爸爸!”抬头却在看见父亲的神情时噤了声。他的样子和以往慈爱温和的模样有些不同,眉宇间隐约有忧色。

因为母亲早逝的缘故,父亲给了她加倍的爱。加上她从出生以来就备受隐疾的折磨,父亲更是对她疼惜到有求必应。

可是现在他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很沉重。“出什么事了,爸爸?”凤箫吟轻声地询问,神态迅速变得沉静。

凭直觉,应该和这两天一直占据着报纸头版并成为舆论焦点的那个催眠师有关。他也许不该在她的画前微笑,连带着将她也卷入了旋涡中心。这几天她都不敢出门,因为家门口聚满了闻风而来的记者。

现在她连绘画的颜料都用完了,只好跟着令莫去摆弄那些药草,要不就一个人在花园里拉小提琴打发时间。“其实,我这次推迟回来是有原因的。”凤宁远深深地凝视着女儿,“那些报纸我在法国的时候也看到了。那个催眠师既然是法国华裔,我就在当地详细打探了与他有关的一切,昨晚才回到奥地利,还‘碰巧’和他在机场旁边见了一面。”“什么?你们见面了?”凤箫吟有些吃惊,“而且是在机场?爸爸,他一定是故意在那里等你的。”“这个并不重要。我关注的是——他说他可以治好你的病,” 凤宁远一面说,一面将手中拿着的素色纸笺交到女儿手里,“而这个纸条,也许你看了之后就会明白。”

凤箫吟摊开纸张,目光却霎时被吸引住。纸上俊秀有力的笔迹写着三个名字,分明是她一直在追寻的谜底……“上面写了什么?”一旁的令莫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纸张上的字,旋即露出惊讶的神情,他专注地看向凤箫吟,“你决定怎么做?”

凤箫吟轻咬了一下嘴唇,沉思一下后回答:“我要去见他。”

凤宁远点点头,说出一个地址:“他会在那个教堂等你。”接着他又轻声叹息说,“无论他能不能真的治好你,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应该去试一试。外面的记者我会想办法支开的。”“谢谢你,爸爸。”凤箫吟感激地看了父亲一眼,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令莫一直跟到她的卧室门外。

他脸上玩世不恭的神色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担忧。

记忆的片断拉回到了第一次在父亲的治疗室里遇见凤箫吟的情形……

那时的他只有10岁。

他对继承父亲的医术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在看到那个如瓷娃娃般透明脆弱的小女孩时,却忍不住起了好奇心。“爸爸,那个女孩为什么要穿那种奇怪的衣服?”“因为她得了奇怪的病,如果不穿着那件衣服,她就有可能活不下去。”父亲这样回答他。“哦。那爸爸会治好她吗?”“这个,爸爸也不知道。这个病太奇怪了。她的体质不同于常人,体温比一般人要低,必须穿上那件特制的衣服才能维持正常体温。”

当时令莫并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身为瑞典王室御医的爸爸治不好的病呢?

莫名地,他有些同情起那个只有7岁的小女孩。

于是在那天晚上,他偷偷地溜进了女孩的房间。

睡梦中的女孩如月光下的精灵,皮肤白皙纤细,睫毛长而卷翘。

当他忍不住伸手去轻轻地触摸她身上那件银色狐裘时,手却突然被抓住了,清凉的感觉旋即从皮肤上传达到心脏里。

在梦里,女孩似乎把他当成了她的父亲,忧伤地吐露出心声:“对不起,因为小吟的病,让爸爸很担忧,也很辛苦吧?都是小吟的错,但是只要有爸爸的爱,小吟就不会死。小吟要永远陪在爸爸身边,不会丢下爸爸一个人……”

10岁少年的心就在那一刻被打动了。

他定定地凝视着女孩,想起了祖父珍藏在一个玉匣子里的一张照片。那上面的人容貌依稀和面前的女孩有几分相像。祖父总是对着照片默默地沉思,时而微笑,时而落泪……

第二天,令莫作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告诉父亲他要继承他的事业。“为什么,我的儿子?”父亲显然很吃惊,“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她。”令莫坚定地指着女孩说,“我发誓要治好她的病,让她快乐地生活。”

这样说的时候,他想起了年幼时祖父经常对他说的话:“在遥远的东方,女孩就像小精灵一样美好,高贵纯洁,可惜也很易碎。”

祖父的梦已经永远地碎了,但他希望他最疼爱的孙子有一天能帮他实现他的梦。“好,有志气,不愧是我的儿子。”父亲欣喜若狂,甚至同意了儿子从此以后要跟随在病人身边这样过分的要求。

就这样,令莫的一生发生了巨大转变。

他放弃了一切的玩乐,开始日以继夜地研究那些枯燥的医术。在短短几年内,他就取得了惊人的成就,只是他愿意服务的对象永远只有一位。

在18岁的时候,他继承了父亲的爵位,成为瑞典的侯爵,却依然心甘情愿地跟随着凤箫吟四处为家,她到哪里他就到哪里。

他说过,如果不能治好她的病,他就永远都不会离开她。

而事实上,即使治好了她,他也永远都不会离开了,因为……“咔啦!”

门拉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凤箫吟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也只有在正式出门的时候,她才会偶尔脱下那件银色的狐裘,但是时间不能太久。“你真的决定去找那个催眠师吗?可不可以让我跟着?”令莫跟在她身后,走下旋转楼梯,努力让脸色看起来平静正常。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事件隐约引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某种不安,好像是曾经属于他的东西马上就要飞走了,而他却束手无策。“嗯,我必须亲自去见他。”凤箫吟点头,“也许一个人去更合适。”

她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虽然还没有见到那个神秘的催眠师,但她直觉地不希望令莫也跟着卷进去。

而她,却必须去。

那些似乎从生下来就印在脑海里的美人图,或许是揭开她身上的怪病的源头之一。而那个人,似乎知道美人图里的秘密。

令莫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神色恢复了轻松,调笑着说:“可是他长得那么帅,会不会趁机勾引我的凤凰儿呢?所以一定要小心哦,即使他帮你找到谜底也绝对不能以身相许。”“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好色啊,Marquis花花大人!”丢下这句话,凤萧吟就转身出门了。

很顺利地,她在教堂前面的转角处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催眠师。

可惜她却什么都来不及了解就突然晕了过去。「冥花」

室内的气氛有些沉闷。自从那个少年抱着昏迷的凤萧吟踏进凤家的客厅以来,令莫一贯明快激扬的脸色就明显沉郁起来。“你到底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看着苍梧谣在凤萧吟的房间内四处搜索的身影,令莫控制不住心底的不悦,“虽然Pappa答应让你试一试,但是如果你敢居心不良,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别忘了,我这个专业的医生会时刻在一旁监视着你,你别想耍什么花样!”“我没有任何目的,即使有,暂时也不方便透露。”苍梧谣的表情依然冷峻,但是漆黑幽深的眼底却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复杂神色。突然,他的动作一停,目光定在了某个地方。“这是小吟很珍惜的东西。”凤宁远解释道,“这支珠钗的来历连我都说不清楚,看起来似乎有些年月了,也许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吧。”

令莫也将目光投向了那支造型别致的钗子。因为受到祖父的熏陶和影响,他从小就对中国的历史和文物很感兴趣。对于中国古代的名人和名剑,他可以随口娓娓道来,但是珠钗和饰物这方面,他却很少研究。所以有次凤萧吟问他的时候,他也不能确定这只钗是不是古董。

苍梧谣仔细地翻转着那支钗,反复观看。当他看到钗尾的花纹时,神情突然若有所动……“小吟还有不到一年就满20岁了。”凤宁远的目光转向躺在床上的身影,眼底闪过一抹忧虑,“所以,或许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你,就是她最后的希望了。”“Pappa……”令莫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

凤宁远却仿佛压抑了许久一样,自顾自说了起来:“小吟生下来的时候体温就明显不正常,她一直在保温箱里待到那种箱子已经不适合她了才出来接触外面的世界。她总是很怕冷。即使是在夏天,她的手和身体依然是冰凉的。可是,为了不让我和她妈妈担心,她总是竭力装出很好的样子。”“因为忧虑过度,她的妈妈在她4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而小吟,因为思念妈妈,很快就生了一场大病,几乎跟着她妈妈一起离开。也就是在那一年,我们遇到了一个很有名的占卜大师,我在万念俱灰的情形下请求他给小吟的命运指点迷津,他答应了……”“结果呢?”令莫的心情一下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他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十多年来,他一直专心致志地研究着世界上的各种疑难杂症,但是竟然没有一种病和凤萧吟的一样。难道那个占卜大师能有什么办法改变一切?如果有,也应该早就已经改变了,不用等到现在。

苍梧谣却始终安静地凝视着手里的珠钗,没有说话,但是他脸上郑重的神色表明他正在认真地倾听。“占卜大师给小吟占了一卦后说,这是他见过的最奇特的命格。她的病,就和她的命格有关。如果没有在20岁前遇见某个渊源极深的人,她就会生命垂危……”“可恶,他竟敢诅咒小吟!”令莫的心因为这句话猛地陷入极度的不安中。虽然自己在凤家待了多年,但是这段往事却从来没有听凤宁远提起过。

也许是他不想提,也许是时机还没有到。

凤宁远径直走过去,指着覆盖在昏睡的凤萧吟身上的那件银色狐裘披风,神色悲戚地道:“大师给了小吟这件特殊的狐裘,让我给她披在身上,吩咐我不要轻易将它取下来。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可随后我也潜心研究占卜,没想到最后得出的结论竟然和他的一样!小吟的病每年都会不定期发作一次,每次她的体温都会下降一点。她必须穿得越来越暖,才能保持体温。为了不让别的孩子看出她的异样,不让她遭受别人的嘲笑,于是我每年都会带着她四处迁移。就因为这个缘故,我的小吟,可怜的小吟,她的人生里永远都是冬天。她从来没有像别的女孩子那样穿过裙子,也不知道夏天的风吹拂过脸颊是怎样的感觉……”“Pappa,别说了……”令莫哽咽道,心底忽然涌上说不出的疼惜,心被揪得紧紧的。一层水雾浸湿了他那双星辰般明亮的眼瞳。

他自责地抬起头,神色充满懊恼:“是我不够努力,这么多年我竟然都不能治好小吟,我很没用……”“她的病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身体疾病,必须要找到病的根源才行。”苍梧谣转过身体,静静地说,声音里有某种自信。“我有种预感。”凤宁远深深地凝视了苍梧谣一眼,“你,也许就是大师说的那个和小吟渊源极深的人。”

苍梧谣的嘴角微微动了动,在目光接触到令莫情绪复杂的视线时,那双幽深的眸子骤然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旋即如火花般消逝。

仿佛是在做梦,却又仿佛是曾经过去的景物和人,凌乱地从某个空间钻出来,闪现在眼前,四周冰冷漆黑。

凤萧吟害怕地蜷缩起身体,眼皮动了动。

然后,她看见了一线亮光。

她首先看到了父亲,还有在父亲旁边、神色有些异样的令莫。“小吟,你醒了?”凤宁远露出高兴的神色,扶起女儿,接着又忍不住担忧地询问,“你怎么会突然晕倒?”“我……”凤萧吟正要回答,却发现房间里似乎还有一个陌生人。不,也许并不陌生,她很快就认出他是那个在教堂前见到的催眠师。“你怎么在这里?”她讶异地问,迅即回想起晕倒前的情形,猜测道,“难道是你带我回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家……”

苍梧谣定定地望了她一会,然后缓缓走过去,在她面前摊开了他的手掌,随即转头,礼貌地向令莫致意:“能不能麻烦你给我拿一点水来?”

凤萧吟诧异地准备开口询问原因,令莫却已经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就拿着一杯水回来了。

苍梧谣并不过多解释什么,径直将那水倒几滴在他的掌心上,然后,奇迹出现了。

房间内三个人的目光都被牢牢地吸引了过去!

只见在他掌心细密的纹理中央,赫然呈现出一朵花的图案来。

花瓣反卷如龙爪,赤红,如火、如血、如荼,像极了传说中的彼岸花。

然而最令凤萧吟震惊的不是这个。

她迅速冲到那只盛放珠钗的盒子前,拿出珍藏的那支钗,仔细地将钗上的花纹和苍梧谣掌心的花对比,结果得出了一个令她几乎不敢相信的事实:两朵花的图案,甚至大小,都是一模一样的!“现在,你愿意相信我了吗?我想我可以治好你。”苍梧谣幽然平静的目光似乎有某种深沉的穿透力,直直地望进凤萧吟的心底。

凤宁远在一旁鼓励地看着女儿,令莫没有说话,但是他的沉默也代表着某种期许。

凤箫吟想起了这十几年一直跟着父亲四处迁移的生活。因为在同一个地方总是待不了很久,她没有时间去结交朋友,身边的朋友永远只有令莫一个;也没有办法正常上学,只是由于她在绘画和音乐方面有极高的天赋,某些艺术类的进修院校才愿意给她留下一道方便之门。虽然她早已经习惯这样平静寂寞的生活,但是她不忍心继续让父亲担心……

她最后望了一眼苍梧谣的掌心,那里的水已经蒸发,那朵花也跟着淡化,最终消失了。“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真的确定那三幅美人图是你写的那三个人吗?”这也是她最初去找他时就想知道的问题。这么多年来,她的脑海里一直缠绕着这些美人图的影像。她没有学过画画,可是这些美人图却能信手拈来,画得惟妙惟肖。

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些美人图与自身的渊源。似乎曾在梦里无数次地见过,又似乎是久违的熟悉的亲人,所以每当拿起画笔,她们的影子和音容笑貌就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如果苍梧谣能洞晓美人图里的玄机,那么,自己的病源也能找到吧?

她察觉到自己对这个神秘冷峻的催眠师有着一种发自潜意识里的信任。“如果你想知道答案的话,只要相信我就好。今晚,我就可以带你去揭开一部分的谜底。”苍梧谣眼神坚定,说出的话语也掷地有声。“好,我相信你。”凤箫吟爽快地回应。

入夜,依然是在这个房间,苍梧谣命令所有人都不能进来打扰,室内只剩下他和凤箫吟两人。“你在做什么?这个是催眠用的吗?”凤箫吟看着他拿出一个奇怪的玉匣放在床沿,然后又往里面倒了不少浅紫色的粉末,有些好奇地问道。

在电视上她也看过别人催眠,似乎并不需要这些东西。“是,又不是。因为接下来要进行的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催眠。”苍梧谣看出她的忐忑,走到她面前做了个奇怪的动作,将右手食指轻轻点在她的额头上,冷峻的声音中难得地透露出几许温软,“相信我,我绝不会伤害你。”

从最初的“跟我走”,到后来的“相信我”,这个少年身上仿佛总有着某种令人不能拒绝的魅力和神秘。

最后一次望了那双幽深宁静的眸子一眼,凤箫吟的心隐隐闪过一阵奇异的暖流,心情逐渐放松。

她按照他事先的吩咐,在床上躺好,然后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很快,房间内似麝非麝、似兰非兰的香气变得越来越浓烈了。她看不见此刻的苍梧谣在做什么,但是清晰地感觉到他就在她的身旁。

她莫名地觉得很安心,身心进入完全的松懈状态,第一次睡得很深沉……

苍梧谣半蹲在她的床前,对着那只珠钗开始念起古怪的祷文。

等他终于祷告完毕,光洁的额角已经密布汗珠,而处于深度催眠进程中的凤箫吟,已经开始做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的一切,都与她的未来密切相关……第二章梦里不觉杏花寒

你看过杏花雨吗?

丝线般的雨丝下,微风轻摇树枝。

那些原本缤纷炫目的花朵,仿佛瞬间全部被掠走了灵魂,带着一身的水珠晶莹地飘下。

粉白的花瓣交织着水滴从枝头脱落,在空中优美地翻转。

一朵接一朵,沾衣欲湿。

在空中优美而哀伤地舞着,旋转着。

很美。

不多久,满地落英,缤纷胜雪。

落到水里的,就随流水到不知名的远方;落到泥土里的,就慢慢腐败成泥,只留下一个曾经虚无的梦。

杏花过后桃花红,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褒姒」

昔自夏后氏之衰也,有二神龙止于夏帝庭而言曰:“余,褒之二君。”

夏帝卜杀之与去之与止之,莫吉。卜请其漦(chí,龙吐出来的唾液)而藏之,乃吉。于是布币而策告之,龙亡而漦在,椟而去之。

夏亡,传此器殷。殷亡,又传此器周。比三代,莫敢发之,至厉王之末,发而观之。

漦流于庭,不可除。厉王使妇人裸而噪之。漦化为玄鼋,以入王后宫。后宫之童妾既龀(chèn,换牙齿)而遭之,既笄而孕,无夫而生子,惧而弃之。

宣王之时童女谣曰:“檿(yǎn,桑树)弧(弓)箕(树名)服,实亡周国。”于是宣王闻之,有夫妇卖是器者,宣王使执而戮之。逃于道,而见乡者后宫童妾所弃妖子出于路者,闻其夜啼,哀而收之。

——《史记》

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就是我,我叫褒姒。

我出生的时候,皇宫里的杏花全部盛开。

薄粉轻红,似霓裳挂雪,美如画。

就连一株已经枯死多年的杏花也突然复活了,人人都以为是喜兆。

可是这并没有给我带来好运,我很快就被我的母亲扔弃荒野。

想来龙涎之子是没那么容易消亡的,我被一对夫妇收养。养父母本分老实,竭力帮助我隐瞒真实身份。

而我,更不屑去跟外面那些肤浅的世俗之人计较,我只想安静地过完我的人生。

这世间并没有任何值得我注视的东西。

我的眼里一片空茫。

春秋数朝暮,沧海变桑田。

庭前花开花落,天上云卷云舒,我平静地长大了。

然而,命运却不肯放过我。

我想你们大概都听说过那个故事,昏庸的君王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

一笑倾城,听起来很美,也很浪漫,是不是?

可是,真正的一笑倾城却远不如你们想象中来得美丽,反而带着些惨烈与悲哀。

当我抱着他逐渐冰凉的身躯浴火重生的时刻,我曾经想过,假若这辈子我没有碰到他,命运是否就完全不一样呢?

那样的话,我的眼底将永不会映上任何人的影子,我将一世孤独。

或许他,就是命运安排给我的对手。「幽王」“月将升,日将没,几亡周国。”

我叫姬宫涅,历史上称为幽王。

童谣从我父亲宣王时代就开始出现,可是直到现在,我依然高高地坐在寂寞的黄金宝座上。

四海臣服,举国太平。

我的王后是申侯的女儿。我后宫佳丽三千,美则美矣,但她们在我眼里全部都轻如蝼蚁。我的心始终空着一个洞,我不知道我在等谁。

直到,她出现。

那日,我正望着皇宫内那片盛开的杏花恍神。

满林的杏花都相继开了,只剩下最后一株傲然地含着花苞,不肯绽放。

究竟是什么缘故呢?

我遍寻不到答案。

外面突然有卫士急匆匆来报:“王!抓到那个亡国的妖女了!”

我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他口中的妖女应该就是那个宫女感龙涎有孕生下的女孩。

心内隐隐一动,我虽然也号称是龙之子,可是这称呼似乎更适合那个宫女的女儿。

朝廷内外很快都获知了这一信息。

不多时,我的龙庭下就被情绪激昂、面带胜利喜悦的人们围满了。“王,杀死她,以绝后患!”“应该将此妖女凌迟或炮烙。”“妖女一死,大周安康永固!”

大臣们激动的样子让我觉得有些暗暗好笑。我堂堂大周的命运,岂是一个女子所能左右的?既然你们所有人都认为她该杀,我就偏要留着她!

让她和我的大周朝一起安康永固。

我挥手示意那群聒噪的臣子们静下来,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调说出了我的决定:“不,我不杀她。而且,我要娶她。”

殿堂内一片死寂。

那些臣子们震惊得下巴几乎掉到地上,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我却释然自得地在侍卫的带领下来到了关押“妖女”的牢房。我倒是要看看,这个传闻中真正的龙之子究竟是何等模样。

她是否真的有传言中的那种力量,能够灭我的大周?

穿越过一重重守卫森严的大门,进入一所独立的庭院。

房间被厚厚的高墙包围,整个院落只设置一扇前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门可以出入。左右也没有窗户,只在每间房的屋顶上开了一个两尺见方的天窗。这里是大周最坚固、最严密的牢狱,一直以来都只用来关押十恶不赦的罪犯。

进到这个地方的人,几乎没有可以活着出去的。

还隔着一段距离,我就听见了低低的啜泣,依稀是个女子的哭声。

心下顿时不免有些失望起来。

不过很快我就分辨出那哭声属于一个老妇人。

然后,我走进那间屋子,一抬头,我就看到了她。

恍若早晨在庭院中看见的那些争先恐后地绽放的杏花。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入眼竟是那么触目惊心!

天牢的光线很暗,她一个人却占尽了所有的光芒。

屋顶唯一的那束阳光从上而下照射在她的脸上。她的眸光清冷,里面似乎空无一物,衬托得那张绝美的脸庞越发冷艳。

真像杏林里那些迟迟不肯开放的花苞!

我的心瞬间有了不一样的暗潮汹涌。

娇媚美丽的女人我见得多了,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女子有她那样的气质,有那样冷淡疏离的神态。她仿佛根本不属于这个尘世,即使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仍然保持着满身的骄傲和芳华。

牢房里,所有见到我的人早就都齐刷刷地跪下了,以最谦卑的姿态匍匐在地,膜拜他们的君王。

只有她始终一动不动。

我想她是看见了我到来的,但是她的眼底分明又没有我。

一瞬间,我更加下定了想要留着她的决心!

如果说之前我是想与命运抗争,那么现在,不如说是她眼底的虚无和傲慢已经刺激了我的雄心。

我,一个王,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我得不到的。

我想要征服这个女人。“抬起头,看着我。”天生的王者气势加上语气里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个国度没有任何人可以拒绝得了我的命令。

可是没想到她居然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嘴角甚至有了一个隐约的讽笑。“可恶的妖女,见了大王胆敢不跪?还不快点按照王说的做!”身边的卫士怒吼,拔出佩剑,恶狠狠地威胁她。

我挥挥手,示意卫士退后,脸上绽放出一个饶有兴味的笑容,然后命令来人把牢门打开。

牢房内的另外两个人看样子就是她的养父母,从我进门起就拼命跪在地上猛磕头:“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额头都磕出了鲜血。

为人子女,眼见父母如此恐惧狼狈而不去搀扶的能有几人?

我不禁暗暗佩服那个女子,莫非她的心是石头做的不成?

这样冰冷僵硬的心,大概世间只有这一颗吧?

我对她更加有了研究的欲望。

我相信我可以让她的血液为我沸腾。

于是我走进那狭窄的空间里,站在她的面前,用一个世间男子最魅惑动听的声音对她说:“跟我走。”「君面」

即使这里是皇城内最肮脏、最不见天日的地方,依然不失皇家之气。

四周青砖砌就的高高围墙团团环绕着这个小小的庭院。

庭院的中央是最牢固的堡垒。

而我是被带到这里囚禁起来的妖女,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当那抹玄色身影在卫士的簇拥下到来的时候,我淡淡地用眼睛的余光扫视了一眼,心里冷然一笑。

原来那个统治着一国的君王也不过是一个长相俊美、有几分张狂的男人而已。

我冷冷地收回目光,等待着属于我的命运。

昨天晚上,我在溪边汲水时遇见了一个骑着马的男人,他看到了我,目光欣喜若狂。我以为他会跳下马来对我做什么,令我意外的是他没有,而是策马狂奔而去。

直到今天早上养父出门时发觉屋外已被密集的卫士团团围绕,我才明了昨晚那个骑马人的身份。我不由得冷笑一声,看来我终究是逃不过妖女的命运。

我们三人被关在了全国防护最森严的牢狱中,我自然知晓接下来等着我的命运是什么。

死亡,我一点都不怕,那对我或许是种解脱。

本来,我生来就对这枯燥的人世毫无留恋。

但是——“跟我走。”

我突然听到他在我耳边这样说。

声音铿锵有力,分明含着某种不容拒绝的王者风范。

我抬起头,冷淡的视线和他接触。

他正微微低着头凝视我,漆黑双眸中那一抹隐藏的萧瑟寂静在我看他的那一个瞬间刺入我的心脏。

这种萧瑟,这种寂静,一直以来都流淌在我的骨髓里,我的眼中从来没有任何欲望。

我的孤寂是与生俱来的,因为我是那么与众不同。

可是一个至高无上的王,被所有人顶礼膜拜仰视的人,原来也会和我一样觉得寂寞吗?

养父母在一旁不停地磕头,请求他的宽恕,他们一定是担忧我这样的傲慢无礼会激怒他。大祸临头了,他们除了哀求还是哀求。

但是我绝不会那么做。

这世间没有任何人可以令我弯下我尊贵的膝盖。

他也一样。

即使他是人间的王,可我才是真正的龙诞下的孩子。

我不需要向一个人间的王卑躬屈膝。

我自始至终的冷漠显然让他有些不耐了,他开始转变策略。“来人!”他大声命令着,后面的卫士应声而到。“这两个人窝藏妖女,立刻给我拖出去处斩!”这样说的时候,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的脸。我知道他正在研究我,他想试探我的弱点在哪里。

可惜,我让他失望了。

我依然一动不动地不肯求饶,我不知道如果我对他跪下,他会不会饶恕我的养父母,但是我知道,我现在这样子他们一定必死无疑。

我想我真的是很残忍的吧?我竟然可以岿然不动地看着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死去。

他们救了我的命,养育我长大,我就是这样报答他们的。

我的血液一定很冷很冷,如同我的心。

外面很快恢复平静。

空气中隐隐传来鲜血的甜腥。

他再次走近,对我重复那三个字:“跟我走。”

我在心底暗暗冷笑: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这一刻在这个男人的眼底我分明看到了某种征服的欲望。

我可不稀罕做一个后宫哀怨地等待的女人,我宁愿他现在就杀了我。

我不再看他,这狭小的空间内挤满了太多人,我谁都不想搭理,于是干脆闭目养神。

天渐渐暗了。

有宫女来请王回殿歇息,可是那个声音却说:“我哪儿都不去,今晚就睡在这里。”

四周顿时一片吸气声。

不多久,王后亲自来请,那个声音依然淡定地回绝:“王后请回宫,容本王与这龙女周旋片刻。”

他没有叫我妖女,而称我为龙女,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算他还有几分不同于凡俗之人的眼界。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听命。如果我不愿意,没有人可以命令我做任何事。

这一夜估计是大周所有人最难熬的一夜。

他们尊贵的王居然和将要导致亡国的妖女共处一室,这样的举动太过惊世骇俗。

天刚亮,一帮忠心耿耿的臣子开始前赴后继地前来劝说:“王,您是万金之躯,这种地方不是您该待的。”“王,您跟这个妖女较什么真?杀了她一了百了。”“王……”

我们在这牢房内不吃不喝地僵持了一天一夜。

我开始对这男子有些刮目相看。

作为一个王,他的耐心也算是够可以的了。

只要等待他的忍耐到了尽头,也就是我永久解脱的时刻了。

人一旦没了欲望,又一心求死,就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战胜的,我连饥饿都察觉不到。

但是那班大臣却扛不住了。他们选出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臣做代表来进谏:“王,您这样用心地对待一个妖女,是会被天下人耻笑的。您应该以大局为重,为国除害,处死这个祸水。这样天下人都会为王的英明欢呼。”

这番话动情合理,不愧是经验老到的老臣。

我缓缓睁开眼睛,因为我预感到最后时刻就要到了。

我看见他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那冰凉的剑身闪耀着夺目的光华,王者的剑,当它刺穿我的身体时会是怎样的感觉呢?我傲然地迎视他的目光。

一阵凌厉的风在空气里刮过。

滚烫的热血四溅开来,我的心闪过一刹那的寒悸。

随即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说:“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杀光这里所有的人,这样,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了。”「血溅」

鲜红炙热的血,喷洒出来,溅了我一脸。

我看到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震惊地瞪视着我,而她那双美丽漠然的眼睛里也终于因这意外的一幕出现了短暂的起伏。

我杀了那个忠心耿耿的老臣。

也许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的王疯了。

可是,我没有疯。

我做这一切都是给她看的。

我一定要让她的眼睛里映出我的影子,我要她因为我而回到人间,我不喜欢看到她冰冷的、无欲无求的模样。

我是这个国家的王,没有我改变不了的事情。

四散飞溅的血迹染红了她的罗裙,寻常女子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了,但她没有。

这是我第一次亲手杀人,是为了她。

老臣因她而死。

可是我在她眼底依然看不到我想要的东西。她还是那副旁观者的姿态,冷然地站在那里。

我忽然有些泄气,这个太过独特的女人,我竟然对她束手无策!

但我还是不甘心。

我望着她,声音里带了几分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祈求,我最后一次对她说:“跟我走。”

我,作为一个国家的王,自出生以来,还从来没有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

但是这次似乎是个例外。

我在这个冷眼看世间、骄傲到极点的女人面前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梗阻。

这极大地挫伤了我作为王的骄傲。

所以我杀了她的父母,我希望她会求我,这样我就占据上风了。可是她正眼都不瞧我,仿佛我杀的是一只猫、一只羊。

我陪她在这个昏暗污浊的地方耗了一天一夜。我想她到底是一个女人,我不相信她的意志竟然会比我还坚强,可我似乎再次失算了。

最后,我一狠心杀了前来劝谏的老臣,其实也是杀鸡儆猴。她的眼里隐约闪过一抹惊讶之色,却全无惧怕。

我承认我快要精疲力尽,但,这并不表示我会放弃。

相反,事情似乎越来越有趣了。对这个女人,我志在必得!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我正在抹拭宝剑上的血痕时,一道身影突然径直越过我,在我前面走了出去。

是她!“大胆!竟然敢走在王的前面,找死吗?”立即有卫士站出来挡住她的去路。

我朝那个卫士摆摆手,嘴角浮现一个胜利的淡笑。“带她去换衣服。” 我吩咐旁边的宫女。

不管怎样,这一次交锋似乎是我赢了。

老臣的血没有白流。

明天我就会厚葬他,并且从厚抚恤他的家人。「皇宫」

那个地方有浓郁难闻的腥气。

令我呼吸不畅。

先杀养父母,再杀老臣,人间的王那些恐吓人的小把戏吓不倒我。

当我想离开的时候,也没有人可以阻拦我。

我越过所有人,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走出了那座牢房。

然后堂而皇之地向天底下最富丽堂皇的宫殿走近。

家已经回不去了,我的母亲在这个地方孕育了我,或许我应该去看看传闻中那株死而复生的杏花树。

我随意走进一间宫殿,坐下歇息,一天一夜的僵持到底还是令身体有些疲惫。

很快,就有宫女弯着腰,恭敬地来到我面前,手里捧着华贵的丝绸礼服莺声唤我:“娘娘,请更衣。”

娘娘?

我对这个陌生的称呼一怔,转而冷笑。

难道这又是他的授意?

想用这个世间女子都渴望得到的虚名来收买我?

我却偏不领情。

我转头冷冷地吩咐那宫女:“叫我褒姒。”

我的养父母身份卑贱,他们自然没有姓氏,可我是褒国祖先龙诞育的后代,以褒为姓并不为过。

那宫女似乎被我冰冷的声音吓到,手抖了一抖,几乎拿不住手里的东西。

这时,一只手扶住了她,接过她手里的衣服。

我没有料到这个时候他会进来。

我刚说完我的名字他就推门而入,让我怀疑他是否从一开始就躲在门外。

不过,我才懒得去计较这个。

无论他做什么我都坦然处之,我才没精力和他玩游戏。“血衣不祥。还是赶快换上新衣吧。”他缓缓走近,从宫女手中拿起那华贵的丝绸礼服,轻轻地放进我的手里。

他望着我的眼底分明有研究和试探。

我没有动。

心底却在冷笑,血衣不祥,或许留着我才是真正的不祥吧。「裂帛」

我在门外听到了她的名字。

这个即使荆钗布裙却依然难掩绝代风姿的女人,我承认我对她充满好奇和探究。

这时的我,并没有料到此后这个名字将和我一起名垂青史。“褒姒。”

我走近,轻轻地在她身旁念道,将丝绸新衣放进她手中。

她转过身体,对我的呼唤充耳不闻,随后将那美丽的新蚕丝织就的新衣掷于地上。

呵,竟是这样的倔强吗?

我淡笑不语,决定冷眼旁观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我不信她会就这样一直穿着那件沾染了老臣鲜血的衣裳。“嘶,嘶——”

空气里响起清晰的织物碎裂之声。

我惊讶地望过去,看到了令我终身难忘的情景。

如云的黑发倾泻而下,遮盖住她的半边脸孔。丽质天成的面容半掩半透,即使是在做着充满破坏力的事情,她弯腰和用力拉扯的动作仍然那么脱俗。转瞬之间,她就已经将身上染有血迹的布料尽数撕下。

然后,悠然自得地站了起来。

和我的视线对触,她的眉眼里隐约闪过一抹流光。在那褴褛的衣衫下,我清晰地看到了一个不屈和骄傲的灵魂。

时间,静静流淌。

一股对立的暗流在我和她之间汹涌澎湃。

她眼底的那抹流光越发明艳了。

一旁的宫女早已被屋内渐渐逼仄的气流吓得腿脚不停哆嗦。

我的心荡漾起一池涟漪,陡然想到了交锋的手段。“去,拿最上等的绸缎来!”

宫女应声而去。“我想,这个发出的声音一定比刚才的更动听。”

我轻笑着说,一挥手招来了一队宫女,让她们轮流着去撕裂那些刚刚呈上来的绸缎。

众宫女望着那些华丽至极的丝绸,一时间全都怔住了:“王,您……”

我不耐烦地一挥手:“给我撕!”

顿时,裂帛之声不绝于耳。

转眼间,数十匹上等的绸缎就这样被毁掉了。

我注意到她眼中的流光已有所变化,虽然极微妙,但依然被我敏锐地觉察出。

我感到了一丝浅浅的快意。

一个宫女突然“扑通”跪倒在我面前:“王,一匹绸缎等于平常百姓好几月的生活费用,何况这样最上等的丝绸,求求您……”

语毕,泪流满面。

我温柔地直视她,可怜的傻孩子,她是在担心我犯错误吗?“呵呵。”我笑起来,酣畅淋漓,“你觉得我现在的行为是在犯罪吗?可我的犯罪动机是因为她,所以,不用担心。”我用手一指对面的人影,“即使天下人要骂,也会先骂她的。”

然后大笑着离开。「杏林」

他后来拨了宫中最好的宫殿给我住。

可我不去,依然只愿意待在这个地方。

于是,开始有宫女偷偷出入我的房间。每当我从外面返回,总会在某个角落发现新添了形形色色的珠宝首饰,以及翡翠玉石。我看都不看一眼,冷冷地不发一言。

在夜晚来临的时候,我关上门,一个人在宽敞的殿内来回走动。古老的梁柱,雕花的床榻,微微褪色的桌椅,这宫内的每一处,应该都有过故事。

曾经住在这里的无数女人,日夜等待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可是直到死,或许都没能见到君王一面。

而我,自然是与她们不同的。

更多的时候,我喜欢在寂静的庭院中随意穿行,如同在旷野中一样畅通无阻。

偶尔,我的面前会及时地出现几个端茶递水的身影,打点一切琐事后就会自动消失。

我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人的安排。既要我在这里得到很好的照料,却也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我的平静。

可是,如果他以为他不杀我,现在又表现得这样体贴温柔,我就会心存感激,那他未免也太天真了。

那片杏花林是我最常去的地方。

满园一片粉白,如纱,似梦。

我就在那一片馥郁馨香的雾中寻找某种似曾相识的痕迹。

传闻我就是在一株枯死的杏花树下出生的。

我母亲生下我以后,迷蒙中突然闻到了阵阵扑鼻的清香,抬头一看,发现了头顶居然满树芳华。

可惜我一直没能找到那株死而复生的树。

也许这里的每株树下都埋葬着一个孤单哀怨的灵魂,因为我常常在夜间听见那些凄楚冗长的歌声,缭绕于耳,弥久不衰。

这天午后,阳光很暖,我信步又走到了这里。

意外地,我看见了他。

玄色的织纹衣在杏林里是那么耀眼,中间一条宽边的浅色腰带。树枝遮住那人的眉眼,但当我看到那朱色的蔽膝时,我立刻猜出了他的身份。

这种颜色的蔽膝只有天子才有资格穿。

我傲然地漠视,越过他,走向杏林深处。

如我所料,我听到了身后若有似无的脚步声。

他跟在我后面缓缓前行,直到我在一株含苞未开的树前顿住了脚步。

这株树的花苞为纯红色,如胭脂一般,浓得化不开。

我一直有点好奇为什么满园的杏花唯独这一株姗姗未开。

然后,我感觉到了有人靠近的气息。

我没有回头。“这株树见证了你最初的模样。”

我听到他近似叹息的声音在杏花林深处回荡:“而我,比它迟了整整十八年。”

我的身子一怔。

原来我在找的就是这株树吗?

我料想他定不会骗我,那么我肯定是在这株树下出生的,我忍不住多看它几眼。

这几眼发生的奇景令我一生难忘。

忽如一夜春风,满树含苞花蕾悄然怒放。

开花后,原先那胭脂似的颜色逐渐变淡,转为粉白相间,如少女之面。

我惊呆了。

这杏花,为什么选在此时此刻开放?“斜阳、芳草、杏花、疏影,真美!”正当我怔怔地望着满树杏花出神时,他不知何时已经靠近了我身边,呼吸的热气清晰地喷到我的脖颈上。

我抬头,迎接他的目光,那里面暧昧不明的情绪令我有些躲避不及。

我恼怒地转身欲走。

额上突然滴落几滴冰凉的水珠。“下雨了。”

他轻声说,然后不等我同意,已经动作迅疾地脱下天子的礼服,披在我身上,另一手牢牢抓住我的身体,挟持着我向一侧的亭子奔去。“放开我。”

一到亭内,我立即冷冷地命令。

他倒也非常规矩地即刻松开了放在我肩膀上的手。

我正要脱下衣服扔还给他,他却阻止了我的动作。用手一指刚才的杏花林,欣喜地说道:“快看,好美的杏花雨。”

杏花雨?

我本想不理他,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好奇那花瓣化成的雨,我还是抬头望了过去。

丝线般的雨丝下,粉白的花瓣交织着水滴从枝头脱落,在空中优美地翻转着跳舞。不多久,满地落英,缤纷胜雪。

的确很美。「玄铁」

一连几天,我都做着同一个梦。

杏花疏影的场景从此在我脑中根深蒂固。

我现在才明白,我以前对杏花那种莫名的喜爱,原来是为了等待这一个如杏花般美丽冷艳的女子。

我开始潜心研究起她的喜好来。

可是,她偏偏似乎永远无欲无求的样子,枉费我空有举国繁华,却无用武之地。

于是我只好每天亲自从各地进贡来的新鲜瓜果里挑选出最好的一份,然后吩咐宫女送进她的寝宫。

我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象着那些瓜果经过她花瓣般的嘴唇,再缓缓地进入她的胃,被吸收,最后融入她的身体的情景。

那些瓜果上都有我留下的气息,我笃定总有一天她终会适应我。

这样想着,顿时心情大好。

虽然已是深夜,我毅然决定去见她。

月华如练。

繁星皎皎。

微风穿过庭院。

空荡荡的大殿里悄无声息。

除了她均匀的呼吸。

这一切都是我的旨意。

我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她,这宫内没有一个人比她过得更悠闲自在。

我就是要这样无法无天地宠着她,直到她终有一天向我臣服。

她睡在我特赐的白玉床上。“美人如玉”,可在我心里,再美的玉石也比不上她。

风起,满室暗香盈动。

我的手刚刚拉开床前白纱的帘幔,她紧闭的眼睛就睁开了。

我略显尴尬地退后一步。

很可笑,我竟然一时忘了这是在我的王宫里,在这里,我想怎样就怎样,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我。

我决定今晚留宿在这里。

当然,我绝不会以武力和权势去征服一个女人。

我只是靠在她的床沿,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她说话。

她总是很冷,但这丝毫击毁不了我的意志。

越有挑战性的东西,越能激起我的兴趣。

她知道赶不走我,伸手拿过那床锦被在我和她之间筑了一道人工屏障。“如果我想要你,别说是这样一条锦被,就是隔着万丈烈焰和冰山,也阻挠不了我!”

我想这话她自然是相信的。

她的脸色恢复了冷傲。

天似乎亮得早了点。

当我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突然从阳光折射的窗户前转过身体,冷冷地对我说:“我想要一样东西。”

这是她第一次向我提出请求。

于是我刚才的不快暂时被喜悦取代。“是什么?”我问。

只要是她想要的,我一定会办到。“玄铁。”

从她的嘴里不容置疑地吐出这样两个字,与她整个人的气质冰冷地完全融化在一起。

我有些惊讶,玄铁是制作兵器的最好材料,她要这个做什么?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她的嘴角扬起一个奇异的弧度,深深地凝视着我:“是为了杀你。”“哈。”我笑了,这个女人,她难道不知道对王说这样的话会立刻招来杀身之祸吗?

她想杀我?

我却可以马上就让她死掉。“如果害怕的话,就算了。”她挑衅地用目光嘲讽我。

我越发笑得恣意酣畅:“好。我答应你。我会给你一块上等的玄铁。”

这个奇特的女人,她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待。「珠钗」

自从那天向他提出那样的要求后,我很少离开月出殿。

月出殿,这是他给我住的寝宫取的名字。

我自然听过那首广为流传的歌谣: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liú,形容妩媚的样子)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月出》是陈国的民歌,也是一首情诗。

据说写这诗的人在月下遇到一个美丽的少女,深深爱上了她,于是以月亮的美来比喻她的美,对着月亮悄然神伤。

只是我不知道,他给我的宫殿取个这样充满情意的名字,难道是对我有情吗?

转而想想,却又觉得十分可笑。

他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出现在我面前了,大概是担心我真的会杀了他吧!

原来他竟也不过是胆小如鼠的男子,我在心底嗤笑。

风带来宫墙外面的气息。

我却懒懒的,丝毫提不起兴致。

在木质的长廊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似睡未睡之间,感觉到一个高大的暗影站在了我身后,我回过头去。

然后就看到了他。

他穿着银色的铠甲,王冠束着的长发被风吹得略微凌乱,雕像般的五官染了些许尘土。面容上有难以掩饰的风霜之色,但王者的风度依然强势逼人。

发现我在看他,苍白的唇边漾着笑意,令夕阳在这一刻都暗淡了下去。“这是你要的东西。”

他说着,俯身,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塞进我手里。

我低头一看,是一块周身散发着暗黑光泽的石头,仔细观察,又隐约有深紫色的光芒。“这块是紫晶玄铁,你满意吗?”

我一愣,紫晶玄铁?

据说那是犬戎价值连城的宝贝,取自千年神龟的肚中,他是怎么得到的?

但当我看到了他肩膀上深深的箭痕时,我突然明白了这半月来他突然消失不见的原因。“你领兵去攻打了犬戎?”我问。

他点点头,脸上闪过一抹得意:“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如果他们聪明一点,我也不会这样兴师动众地让他们吃尽苦头。”

心里陡然间五味杂陈。

这个男子,他竟然为了我的一个愿望,怒而领军出击当时以骄悍著称的犬戎,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有些迷惑了。

他却突然朝我伸出手:“如果你喜欢的话,暂时先把玄铁交给我。”

我眼里迅速闪过一抹迟疑。“别误会,一块石头怎么杀人呢?”

悠长炙热的气息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王者贵气靠近,在我耳边低语:“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帮你铸一把最锋利的剑?”

我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

像是凭空卷起了大风,在我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奔涌。“要不要帮你铸一把最锋利的剑?”

他居然这样问我。

明知道我要玄铁是为了杀他,而他现在竟然还要帮我铸剑?

这个男人,他不是疯了就是太自信,难道他以为我不敢杀他吗?

我冷冷地把玄铁交还给他。要杀人,并不一定非要用剑,虽然那是最容易置人于死地的武器。

在他优雅地转身离去的瞬间,我说出了内心的打算:“铸成一支珠钗,尾端雕刻彼岸花。”

彼岸花,只开于黄泉路上。

它是冥界三途河边、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往生者都要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

念在他辛苦为我取来紫晶玄铁受伤的份上,我可以让他死得好看一点。「犬戎」

无论多么骁勇善战的部落,都无法阻止我的决心。

即使是自称为二白犬后人的犬戎也一样。

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得到紫晶玄铁。

这个部落果真如狼一般凶猛,我花了不少精力与他们周旋。就在战斗快结束的时候,一支锋利的毒箭射中了我。

我昏迷了两天两夜,一醒来就立即策马奔回见她。

当暗黑和深紫的光芒在她的眼里交相辉映时,她冷淡的神态第一次被打破。

原来她也知道紫晶玄铁的来历。

当她的视线接触到我肩膀上的伤痕时,我分明在那双冷漠的眸子中发现了一抹转瞬而逝的波澜。

不自觉地,我笑了。

那是不是对我动情的预兆呢?

我暂时还不能确定。

但是当我提出要帮她铸一把世间最锋利的剑时,她却阻止了我。“铸成一支珠钗,尾端雕刻彼岸花。”

她这样说道。

这一次,我是真正发自内心地笑了。

轻柔地捏着手中的玄铁,如同抚摸着她的心。这个女子,她不忍心用剑杀死我,她果然是开始对我动摇了。第三章浴火同归此生休「银河」

也许等不到珠钗雕刻好,不必我动手,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事情的起因源于有天晚上我正在月出殿外的台阶上看北斗七星,他突然来了。

不请自坐地在离我二尺远的台阶另一侧坐下。

晚风习习。

白色的银河在夜幕中若隐若现。

今天晚上的月光似乎太皎洁,像是期待着人间发生点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感觉很遥远是不是?”

他没有预兆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不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却自顾自说了下去:“我可以让你看见更壮观的红色的银河。而且,一点也不遥远。”

他居然说做就做。

是夜。

一行车马从王宫出发,向着东距京城30里的骊山而去。

喜宴群臣,在众人酒醉耳热之际,幽王传旨:“燃烽火。”

三个字,石破天惊。“王,不可以!”

有暂时还头脑清醒的大臣立即大声反对。“轮不到你作主。”他却执拗地命令卫士立即登上巍峨的烽火台。“王!你不要听信这个祸国妖女的谗言,烽火是外敌入侵时向远方诸侯国求援的警报,怎么可以视同儿戏?”大臣继续不知死活地试图阻拦。

我有些自嘲地冷笑,点烽火明明是他的主意,与我何干?现在我却成了替罪的羔羊。

沉闷的气氛中,他幽幽地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可惜啊,你倒是衷心一片,可是我现在更需要听我命令的人。”“大王不可……”“来人,拖下去,斩立决。”

冷酷威严的声音缭绕在陡然静寂的众人耳边,原本还稍微有些迟疑的卫士连奔带跑地爬上了烽火台。

夜空灿烂,亮如明珠。

我真的看到了红色绵延的银河,地上的银河。

这或许是我这辈子看过的最壮观的场景了,燃烧的烽火一个接一个、阶梯一样地相继升起,高入云端的红色火焰,在夜色的衬托下是那么耀眼和触目惊心。

慢慢地,仰头望去,它们似乎连成了一条红色的长龙,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黎明时分。

当率先赶来的勤王之师身披重甲、慌忙急进地抵达骊山脚下时,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切只是他们的王一时兴起的一个玩笑。

既没有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也遍地不见战争的痕迹,诸侯国的首领跪在殿外忧心如焚地请求见王一面。

他在众臣战战兢兢的注视中大步走了出去。

清亮的声音在豪华的骊山行宫前传出去很远:“各位爱卿衷心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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