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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6 01:3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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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乔治·奥威尔著 辛红娟译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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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农场

动物农场试读:

George Orwell

ANIMAL FARM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动物农场/(英)乔治·奥威尔著;辛红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蜂鸟文丛)

ISBN 978-7-02-012205-9

Ⅰ.①动…Ⅱ.①乔…②辛…Ⅲ.①中篇小说—英国—现代Ⅳ.①I561.45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6)第282325号

责任编辑 马爱农

装帧设计 刘静

责任印制 徐冉

出版发行 人民文学出版社

社  址 北京市朝内大街166号

邮政编码 100705

网  址 http://www.rw-cn.com

印  刷 三河市西华印务有限公司

经  销 全国新华书店等

字  数 71千字

开  本 787毫米×1092毫米 1/32

印  张 5.25 插页 4

印  数 1—6000

版  次 2018年10月北京第1版

印  次 2018年10月第1次印刷

书  号 978-7-02-012205-9

定  价 28.00元

如有印装质量问题,请与本社图书销售中心调换。电话:010-65233595作者简介

乔治·奥威尔(1903—1950)

英国著名小说家、记者和社会评论家。奥威尔是一个以诚实的政治信念来真实写作的作者,代表作《动物农场》和《一九八四》是反极权主义的经典名著。奥威尔一生短暂,但以敏锐的洞察力和犀利的文笔审视和记录着他所生活的那个时代,做出了许多超越时代的预言,被称为“一代人的冷峻良知”。《动物农场》是奥威尔著名的反乌托邦寓言小说,自1945年出版以后引起很大反响,被翻译成多国文字。书中讲述了“动物主义”革命酝酿、兴起和最终蛻变的故事:农场中的一群动物不堪人类压迫,奋起反抗并建立自己的家园,然而这场革命由于领导者猪的独裁和动物们的愚昧盲从而变质,农场升级成为一个更不平等、更残酷的专制社会。作品寓意深刻,发人深省。作者借助寓言的叙述方式,通过简单易懂的故事辛辣而深刻地掲示政治和社会现实。文前插图出版说明

二十世纪,世界文坛流派纷呈,大师辈出。为将百年间的重要外国作家进行梳理,使读者了解其作品,人民文学出版社决定出版“蜂鸟文丛———二十世纪外国文学大家小藏本” 系列图书。

以“蜂鸟”命名,意在说明“文丛”中每本书犹如美丽的蜂鸟,身形虽小,羽翼却鲜艳夺目;篇幅虽短,文学价值却不逊鸿篇巨制。在时间乃至个人阅读体验“碎片化”之今日,这一只只迎面而来的“小鸟”,定能给读者带来一缕清风,一丝甘甜。

这里既有国内读者耳熟能详的大师,也有曾在世界文坛上留下深刻烙印、在我国译介较少的名家。书中附有作者生平简历和主要作品表。期冀读者能择其所爱ꎬ找到相关作品深度阅读。“丛书”将分辑陆续推出,“蜂鸟”将一只只飞来。愿读者诸君,在外国文学的花海中,与“蜂鸟”相伴,共同采集滋养我们生命的花蜜。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部二〇一六年一月译者前言

乔治·奥威尔(George Orwell),原名埃里克·亚瑟·布莱尔,一九〇三年出生于英属印度孟加拉邦莫蒂哈里,英国著名小说家、散文家和政治讽刺评论家。在近二十年的写作生涯中,奥威尔创作了大量的散文、评论、随笔、杂文和长篇小说。奥威尔以敏锐的洞察力和犀利的文笔审视和记录着其所生活的时代,做出了许多超越时代的预言,被称为“一代人的冷峻良知”,代表作《动物农场》和《一九八四》为他赢得了世界性盛誉。出版于一九四五年的《动物农场:一个童话故事》(Animal Farm: A Fairy Story),被广泛认为是英国二十世纪最重要的政治讽喻小说,以隐喻的形式描写农场里的一群动物带着对未来美好社会的憧憬,在两头猪的带领下打破旧秩序、冲出人类钳制的牢笼,却又落入一个更加暴苛的陷阱,依然遭受欺骗、奴役和残暴统治。该书以童话的外表,承载了深重的社会关切,夏志清教授认为,“西方文学自伊索寓言以来,历代都有以动物为主的童话和寓言,但对二十世纪后期的读者来说,此类作品中没有一种比《动物农场》更中肯地道出当今人类的处境了。”《爱尔兰时报》曾评价奥威尔“是一位能够且应该被每一个时代重新发现的作家”,在其去世后的六十多年里,奥威尔确实被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发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以来,西方译介、研究奥威尔的著述可谓汗牛充栋,奥威尔预言过的一九八四年的现实到来,掀起了西方世界研究奥威尔的热潮,奥威尔诞生一百周年(2003)则引发西方学术界再度聚焦奥威尔。奥威尔研究学者马尔科姆·布雷德伯里在为企鹅版《动物农场》(2000)所作《序言》中分析指出,“一部好书的标志在于,它被不断重读,易言之,被不断重写。今天,《动物农场》出版五十余年了,影响依然。图书一再刊印,深深融入许多社会,改变了多种想象观念。已被翻译成六十八种不同语言。……《动物农场》可能会激发上百种现代智识解读,这部看似简单实则意味隽永的寓言故事,在二十世纪风云变幻的政治与道德迷宫中,始终能够为我们指点迷津。”《动物农场》作为著名的反乌托邦寓言小说,讲述了“动物主义”革命酝酿、兴起和最终蜕变的故事:农庄中的一群动物不堪人类压迫,奋起反抗并建立自己的家园,然而这场革命最终由于领导者猪的独裁和动物们的愚昧盲从而变质,农场升级成为一个更不平等、更残酷的专制社会。该书出版七十余年来,奥威尔和他的《动物农场》经由翻译,已经被普遍解读为批判极权统治的经典文化符号。这套经典文化符号中涉及的人物(动物)并不多:几头猪,几匹马,几只鸡,几条狗,指涉革命中的领导者及其精英力量;绵羊、奶牛、猫、鸽子和成群的鸡与鹅,等等无名无姓,代表广大勤劳而通常愚昧盲从的普通民众。奥威尔书中,分别喻指人类革命过程中众生相的是:倡导“全体人类都是敌人。全体动物都是同志!”最先煽动暴动的老公猪;带领动物发起暴动取得胜利的两头小公猪;醉心摇唇鼓舌、歌功颂德的传令猪;代表革命过程中截然不同两派群众的三匹马;有哲学头脑的驴子、略识文字的白山羊,偷懒嚼舌的乌鸦……

奥威尔的童年生活、后来当教师和在英国广播公司工作的经历,使他一直热衷于童话故事体裁,但童话不过是奥威尔政治书写的载体。《动物农场》以童话寓言的方式,通俗却又绝对深刻地描述了“极权”的诞生、发展和最终形成。童话寓言作为一种绝对普遍的表达方式和观察世界的模式,不受时间和地域条件的限制,不同时代、不同民族、不同文化中的读者在面对寓言作品时容易产生共鸣。奥威尔借助童话寓言的叙述方式,通过简单易懂的故事体现人类的普遍理解力。作品的意义并不局限于对斯大林时期的政治极权的影射,而旨在更复杂、深远的喻指——反对一切形式的极权主义,追求民主与公正。因此,世界各国关注奥威尔现象、热爱奥威尔作品的读者和研究者,应当将文本置于更为广阔的社会政治背景中来理解,如此才不会有违作者原意。奥威尔用童话寓言告诫世人:一个革命后的政权,如果没有民主监督,没有法治,必定异化,必定走向革命的反面,甚至会建立起更强的专制。严格意义上说来,奥威尔原著是“最残酷、不适合儿童阅读的‘童话’”,但在当时的政治风云中,唯托言童话,奥威尔的政治书写才能够喷薄而出,起到政治警示的作用。他的目标读者从来都不是儿童,而是深陷于二十世纪政治旋涡的成人。《动物农场》之所以获得如此的关注和普遍的喜爱,除了作品本身寓涵的政治启示外,更主要的是由于奥威尔创作中的独特文学艺术特色。岁月荏苒,奥威尔语言大师般质朴、精练的文风在文学丛林中熠熠生辉。奥威尔在《我为什么写作》中曾详细阐述过自己写作的四大动机,其中之一就是“唯美的思想和热情”,并且还说如果所创作的作品不能同时也成为一次审美的活动自己是不会写的。无疑,《动物农场》就是奥威尔将文学作为一次审美活动的典范。陆建德教授曾经评论说,奥威尔在英国文学史上留名,更多是跟他的写作风格有关系,其最大的长处就是明晰,遣词造句恰到好处,惯常使用普通词汇,但表达意涵契合、妥帖。作为一名文体家,奥威尔在英国文学中有非常独特的位置,但他不只是拥有形式,读者喜欢他语言的时候,也必然喜欢他所论及的内容。奥威尔是一个以诚实的政治信念进行写作的作家,他在陈述政治见解和社会认识时,努力选用普通人能够阅读和理解的文字形式。对奥威尔而言,“好文章应当像一块窗玻璃。”(《我为什么写作》)与其他知识分子用看似深奥的花言巧语讨好权力的做法不同,奥威尔的文字清晰、准确、简洁,透过他的文字可以看到他所生活的真实世界和他的真诚思考。通常所谓的“奥威尔风格”就是政治与文学的完美结合,他凭生活经验和直接感受,用最简洁明快的语言说出大实话,这种语言因而十分具有穿透力。马尔科姆盛赞《动物农场》为怀疑类小说的最高形式,行文时而教条,时而板起面孔,时而神圣凛然,是奥威尔写得最棒的一部作品。作品借助动物寓言的形式,将犀利的政治讽喻与生动的神话叙事结合起来,充满道德活力,鲜少政治性敌视话语。《动物农场》文笔娴静,文脉通畅,充溢着斯威夫特式的慨然与确定。作品能够取得巨大成功,多半有赖于此。

即将结束行文之际,笔者拟借用钱锺书先生关于文学翻译的描述作结。钱先生从训诂学的角度,阐释“译”“诱”“媒”“讹”“化”的辩证关系时说,“一国文字和另一国文字之间必然有距离、译者的理解和文风跟原作品的内容和形式之间也不会没有距离,而且译者的体会和他自己的表达能力之间还时常有距离。从一种文字出发,积寸累尺地度越那许多距离,安稳到达另一种文字里,这是很艰辛的历程。一路上颠顿风尘,遭遇风险,不免有所遗失或受些损伤。”笔者借用钱先生的话非为自己翻译笔力不逮、语义拙涩之处开脱,而是希望关注奥威尔现象、热爱《动物农场》的读者,能够参与对《动物农场》热译现象的社会学思考和翻译学思考,希望未来的翻译实践者能够从中国传统译论中撷取理论精华,实践与思考并重,将文学译介事业发扬光大。辛红娟二〇一六年六月宁波大学至善楼寓所第一章

这天夜里,庄园农场的琼斯先生喝高了,锁上鸡舍却忘记关畜栏大门。他趔趄着穿过院子,手提灯的光圈随着他的身体左摇右晃。走到后门口,琼斯甩掉脚上的短靴,从厨房啤酒桶里又灌了一杯啤酒下肚。待他摇晃着摸上床时,琼斯太太早已“鼾”然熟睡。

卧室里灯光刚熄灭,农场圈栏各处立刻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白天,农场里传言说,老少校(那头得过奖的中白公猪)头天夜里做了个怪梦,想要跟大家伙说一说。动物们于是商定,一旦确定琼斯先生不会出来阻挠,就到大仓棚里集中。老少校(尽管他当年参赛名为“威灵登美猪”,大伙儿却都一直称他老少校)在农场里威望很高,大家都愿意牺牲一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听听他要说什么。

大仓棚尽头有块宛似演讲台的高地,老少校安卧在铺就的稻草铺上,头顶正上方椽梁上吊着一盏灯。老少校十二岁了,近来明显发福,虽然从没锯过獠牙,看上去却仪表不俗,睿智而不失和善。很快,其他动物陆续赶到,各自找到舒坦的姿势安顿下来。最先来的是三条狗:布鲁贝尔、杰西和品彻;接着,几头猪来到演讲台前,卧倒在草秸堆里。母鸡跳上窗槛,鸽子飞上仓棚椽条,绵羊和奶牛紧挨在几头猪后面躺下,开始将胃里的食物反到嘴里咀嚼。拉货车的波克赛和克罗弗一同走进来,步履缓慢,毛茸茸的大蹄子每一步都落得小心翼翼,生怕踩到藏在草堆里的什么小动物。克罗弗是一匹中年母马,敦实、和善,生育过四胎,身材严重走样。波克赛身形庞大,高约六英尺,块头有两匹普通马加在一起那么大。他鼻子上长了一条白斑纹,看起来有点蠢相,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也的确算不上智商一流。大家都非常敬重他,主要是因为他性格稳重,干起活来力大无穷。跟在波克赛和克罗弗后面进来的是白山羊缪丽尔和驴子本杰明。农场里就数本杰明年岁最长、脾气最臭。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怪话连篇——比如,他会说上帝让他长尾巴就是为了赶苍蝇,可他宁可不长尾巴也不愿意有苍蝇。农场所有的动物中,只有他最不苟言笑。要是问起原因,他总说自己没见着什么值得笑的。虽然不曾公开承认,但他跟波克赛私交不错。他们俩通常星期天一道去果园那边的小草场,肩并肩、默契地啃草。

两匹马刚刚躺下,一群失去妈妈的小鸭子涌入大仓棚,一边低声嘎嘎叫着,一边摇摆着四处走动,想找个不会被其他动物踩到的地方。克罗弗用壮硕的前蹄把他们圈在中间,像围起了一堵墙。小鸭子们舒舒服服地躺下,不一刻就睡熟了。白母马莫丽在最后一刻姗姗来迟。莫丽平日里替琼斯先生拉轻便座驾,模样标致,脑袋呆蠢。她嘴里嚼着一块方糖,迈着优雅的小碎步走进来,找到靠前面的地方,开始摆弄自己的白鬃毛,希望大家注意到她鬃毛上系着的红飘带。猫最后一个来,照例张望了一圈,想找个最暖和的地方。最终挤到了波克赛和克罗弗中间。老少校讲话全程,她都呼噜呼噜、心满意足地睡着,一个字也没听。

除了驯养在后门旁栖枝上的乌鸦摩西,其他动物都到了。老少校看到大家各自就位,专注地等着,便清清嗓子,开了口:“同志们,大家想必都已经听说我昨夜做了个怪梦。但我想先跟大家说点别的事情。同志们,我恐怕没几个月活头了,我觉得有义务在临终前把一生的智慧传给各位。我活到这么一把岁数,独自躺在圈栏里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思考,可以说我对生活的认识不比这世上的其他动物差。今天召集大家来开会,就是想跟大家聊聊生活。“同志们,咱们大家这是过的什么生活?可以说,咱们的生活悲惨、劳碌而又短暂。我们来到这个世界,食物仅能勉强果腹。咱们大家,但凡有口气,都会被逼迫着劳动到最后一刻,一旦不中用了,就会被残忍地屠宰掉。英格兰的动物,满了一岁之后就不知道幸福和闲暇为何物。在英格兰,动物没有自由。动物一生境遇凄惨,饱受奴役,这是明摆着的事实。“难道仅仅因为这是大自然的安排?难道因为我们的土地太贫瘠,无法供养芸芸众生过上体面的生活?不,同志们,绝非如此!英格兰土地肥沃,气候适宜,物产富饶,足以供养远超目前数量的动物。仅我们这个农场就足以养活十二匹马、二十头奶牛和几百上千只羊,所有的动物都能过得无比安逸、体面。那么,我们为什么却一直过着悲惨的生活呢?原因是——人类窃取了我们几乎全部的劳动果实!同志们,这就是所有问题的症结。可以归咎成一个词——人类。人类是我们唯一的敌人,真正的敌人!赶走人类,才能彻底祛除饥饿与劳役。“人类是唯一只消耗、不生产的动物。人类不产牛奶,不生蛋,身板弱拉不动犁耙,跑得慢抓不了野兔。然而,人类却主宰着所有的动物,驱使动物为他干活,只发给动物们勉强果腹不至于饿死的口粮,余下的粮食全部被他据为己有。我们辛勤耕地,用粪便肥田,到头来除了这具皮囊别无所有。你们这些奶牛,过去一年挤了几千加仑奶?那些本该用来养肥小牛犊的奶哪里去了?每一滴都进了敌人的肚子!你们这些母鸡,过去一年产了多少只蛋?又有多少只蛋孵成了小鸡?剩余的鸡蛋全部被琼斯和工人卖到市集换成了钱。还有你,克罗弗,你生的四匹小马驹去哪儿了?他们本来可以为你养老、承欢膝下。不满一岁就全都被卖掉,你再也见不到他们。四次辛苦孕育,整日田间劳作,除了一点微薄的口粮和圈栏,你还得到过什么?“然而,即便是这样的悲惨生活,我们也活不到寿终正寝。我自己没什么可抱怨的,算得上幸运,活到十二岁,生育过四百多个孩子,享有了猪的自然寿命。但动物终究难逃残忍的屠刀。你们这些坐在我面前的小肉猪,不出一年,个个都会被送上案台,嚎叫着丧命。我们都难逃此劫——奶牛、猪、母鸡、绵羊,无一例外。马和狗也好不到哪里去。波克赛,等到年老力衰,琼斯就会把你卖给屠户,割断喉咙,煮熟以后喂猎狗。至于狗,当你们老得掉光牙齿,琼斯就会在你们脖子上拴块砖头,拉到最近的池塘里淹死。“同志们,你们难道还不明白?是人类的暴虐导致我们生活凄惨!只有除掉人类,劳动果实才能归我们自己所有。一夜之间,我们就可以拥有财富、获得自由。如何才能实现?当然是日夜为继、全心全意,为推翻人类的统治而奋斗!同志们,我要传达给你们大家的信息就是:暴动!我也不知道暴动什么时候会发生,也许一个星期,也许一百年,但我非常清楚地知道,正义迟早要来到。同志们,短短的有生之年,你们一定要睁大眼睛看清楚!最重要的是,请把我的信息传递给咱们的后代,号召咱们的子子孙孙投身暴动,直至取得最后胜利。“同志们,记住,决心永远不能动摇!不要被任何诡辩牵制。不要轻信人类和动物利益与共、财产均享的鬼话。一派胡言!人类只为自己谋利益。咱们动物应当团结一致,在斗争中同心同德。全体人类都是敌人。全体动物都是同志!”

这时,大仓棚里一阵骚动。老少校演讲时,四只硕大的老鼠从洞里爬出来,蹲坐着听他慷慨陈词,突然被几条狗发现。老鼠迅速窜回洞里,侥幸得以逃生。少校抬抬前蹄,示意大家安静:“同志们,”他说,“眼下有一个问题需要首先解决:野生动物,比如老鼠和野兔,他们是敌人还是朋友?我们大家投票表决。我向大会提议:老鼠是同志吗?”

投票即刻举行,压倒多数的选票认为老鼠是同志。只有四票反对——三条狗和一只猫。事后,大家发现猫既投了反对票,也投了赞成票。少校接着说:“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想再次重申:请牢记你们的责任——与人类和人类的行为势不两立。两条腿走路的都是敌人。四条腿走路,或者长翅膀的,都是朋友。大家同时还要牢记:在跟人类的斗争中,切忌效仿他们。即便最后打垮了人类,也不可沾染他们的恶习。动物不能睡在房子里、不能睡在床上、不能穿衣戴帽、不能饮酒、不能吸食烟草、不能染指金钱或经营买卖。人类的所有习惯都是罪恶。最重要的一点,任何动物都不能对同类施行暴政。无论强弱,无论愚智,我们都是兄弟。任何动物都不得杀害其他动物。所有动物一律平等。“现在,同志们,我要跟各位说说我昨天夜里的梦。我无法向你们准确描述那个梦。那是一个关于人类从地球上消失之后的梦。让我想起一些很久之前忘记的事情。记得我小时候,母亲和其他母猪常常哼唱一首老歌,她们只记得歌的曲调和歌词的前三个字。我幼时非常熟悉,后来渐渐遗忘了。然而,我梦里出现了那首歌。而且,我还梦到了完整的歌词——我相信,这首歌很久之前曾在动物中广为传唱,后来因年代久远失传。同志们,我现在就给大家唱唱这首歌。我年纪大了,嗓音嘶哑,教给你们,你们一定会唱得比我好听。歌名叫《英格兰牲畜之歌》。”

老少校清清嗓子,唱了起来。他声音确实嘶哑,不过唱得很好,令大家群情激昂。调子介乎儿歌《克莱门坦》与墨西哥民歌《拉·库卡拉查》之间。歌词如下:

英格兰、爱尔兰、

世界各地的牲畜,

快来听我把喜报,

未来世界真美妙。

幸福日子在眼前,

人类暴君要推翻,

英格兰沃野和良田,

任咱牲畜踏其间。

鼻上套环要丢掉,

背上鞍具全不要,

锈坏马刺和马嚼,

残酷毒鞭无处摇。

无尽财富难猜料,

各种麦子和干草,

苜蓿菜豆糖萝卜,

全成美味和佳肴。

沃野良田阳光照,

清澈水源田间绕,

自由之日快来到,

微风香甜伴欢笑。

为那一天早来到,

我们誓死以身报,

牛马鹅儿与火鸡,

应为自由共赴蹈。

英格兰、爱尔兰,

世界各地的牲畜,

听后快把喜报传,

黄金时代在眼前。

歌声令台下的动物激情澎湃。少校还没有唱完,大家已经开始唱起来。他们中最愚笨的动物都记住了曲调和几句歌词,猪和狗这些比较聪明的,立刻就记住了整首歌。大家练习了几次,整个农场回荡着嘹亮、整齐的《英格兰牲畜之歌》。奶牛哞哞,群狗呜呜,绵羊咩咩,马匹嘶鸣,鸭子嘎嘎。动物们非常喜欢这首歌,一连唱了五遍,要是没被打断,准会唱上一通宵。

不幸的是,喧闹声吵醒了睡梦中的琼斯先生。他腾地翻身下床,去看看院子里是否进了狐狸。琼斯先生一把抄起卧室墙角放着的猎枪,对着黑暗中射出一匣六号子弹。子弹射进大仓棚山墙,集会仓皇结束。动物们各自逃回住处,小鸟飞上栖木,牲畜躺进草堆。不一会儿,整个农场就进入了梦乡。第二章

三天后的夜里,老少校在睡梦中平静地死去。他的尸体被埋在果园下面。

时值早春。接下来的三个月中,农场里秘密活动十分频繁。老少校的讲话让农场里那些智力较高的动物对生活有了全新的期待。他们并不知道少校预言的暴动什么时候会发生,也没有理由认定准会在他们的有生之年发生,但他们十分清楚自己有责任为那一天做好准备。大家公认猪是农场上最聪明的,教导和组织其他动物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他们肩上。猪里面最出类拔萃的是琼斯圈养出售的两头小公猪,斯诺鲍尔和拿破仑。拿破仑体形硕大,满脸凶相,是农场上唯一的巴克夏公猪,平日里话不多,但素以有主见著称。斯诺鲍尔比拿破仑外向得多,快言快语,主意也很多,但公认不如拿破仑见解深邃。农场上的其他公猪都是肉猪。其中,最出名的是只小胖猪,叫斯奎勒,一张圆鼓鼓的脸,两只眼睛闪着精光,行动灵活,嗓子尖细。斯奎勒能说会道,遇到很难辩论的观点,他就踱过来踱过去,摇着尾巴,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大家公认,斯奎勒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这三只猪把老少校的教导发展成一整套思想体系,称为“动物主义”。每周有几个晚上,一等琼斯先生上床睡觉,他们就在大仓棚里召开秘密集会,向大家宣讲动物主义的旨要。一开始,动物们全都一副呆蠢冷漠相。有些动物说要对琼斯先生忠诚,尊他为“老爷”,还有的说一些诸如“琼斯先生供我们吃喝。要是把他赶走,我们准会饿死”之类的话。也有的动物问:“我们为什么要关心死后发生什么事?”或者问:“如果暴动一定会发生,我们做不做准备又有什么区别?”三只猪大费口舌,努力让大家明白这些问题有悖动物主义思想。白母马莫丽的问题个个愚蠢透顶。她张口就问斯诺鲍尔:“暴动之后,还有方糖吃吗?”“没有,”斯诺鲍尔语气坚定,“我们农场没有办法制糖。再说,你也不需要方糖。燕麦和干草任你吃个够。”“我鬃毛上还允许系彩带吗?”莫丽接着又问。“同志,”斯诺鲍尔说,“你钟情的那些彩带是奴隶的象征。你难道不明白自由比彩带更可贵吗?”

莫丽不做声了,可似乎并不十分信服。

驯养乌鸦摩西散播的谎言,最令三只猪头疼不已。摩西最得琼斯先生宠爱,是个密探,爱打小报告,巧舌如簧。他声称知道一个叫“糖果山”的神秘地方,所有的动物死后都会去那里。摩西说,糖果山在天上,穿过云层还有一段距离。糖果山上,每周七天都是休息日,苜蓿草四季常青,树篱上长满方糖和亚麻籽蛋糕。摩西整日搬唇递舌,不干活,动物们都讨厌他。可有些动物相信糖果山的存在,三只猪只好大费口舌,说服他们那不过是个乌有乡。

两匹拉货车的马,波克赛和克罗弗,是最忠诚的信徒。他们俩几乎不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一旦认定了猪当导师,就欣然接受猪的所有教导,还不假思索地传给其他动物。他们俩一次不落地参加大仓棚里的秘密集会,每次集会结束前他们俩就带头领唱《英格兰牲畜之歌》。

突然,事况急转直下,暴动提前发生并一举获得胜利!琼斯先生从前虽说严苛,却把农场打理得井井有条,最近触了霉运。他跟人打官司赔了钱,从此一蹶不振,酗酒度日。有时候,他整日坐在厨房的温莎椅中,无聊地翻看报纸、喝酒,不时丢一块蘸泡了啤酒的面包屑给乌鸦摩西。他手下那些工人开始偷奸耍滑,地里杂草丛生,圈栏顶棚失修,树篱疏于打理,农场里的动物饥饱无定。[1]

转眼到了六月,牧草快要收割了。施洗约翰节前一天,适逢星期六,琼斯先生在威灵登红狮酒馆喝得酩酊大醉,直到星期天中午才返回农场。工人们一大早挤完牛奶就出去打野兔了,留下一群动物无人饲喂。琼斯先生回到农场径直倒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脸上蒙着《世界新闻报》。动物们一直等到深夜也没吃上东西。最后,大家终于忍无可忍。一头奶牛率先用犄角撞开饲料棚大门,所有的动物一拥而入,大嚼大吃起来。就在这当口,琼斯先生突然醒了。他立刻带上四名工人冲进饲料棚,挥舞鞭子一顿猛抽。如此一来更加激怒了这群饥肠辘辘的动物。虽然没有事先筹划,动物们却商量好了似的冲向这群挥鞭抽打他们的人类。琼斯和手下的工人顿时遭到来自各个方向的冲撞、踢打。场面完全失控。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动物如此疯狂,一贯任由他们抽打、虐待的牲口突然造反,把这几个人吓得魂飞魄散,很快就放弃防卫,仓皇撤逃。不一刻,五个人沿着通往大路的马车道逃窜,动物们乘胜而上,穷追不舍。

琼斯太太透过卧室窗户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匆忙把几件值钱的东西塞进毛毡旅行袋,从另外一条路逃出农场。乌鸦摩西飞下树枝,扇动着翅膀跟在她身后,嘎嘎叫个不停。这会儿,农场里的动物把琼斯跟四名工人赶到外面大路上,砰砰地关上五道栅栏门。动物们还没有回过神,暴动就胜利结束了。赶走了琼斯,庄园农场从此归他们了。

一时之间,动物们几乎不敢相信突降的好运。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绕着农场边界集体巡走了一圈,确定人类没有潜伏在什么地方。接着,大家飞奔回到农场里各自的棚圈中,彻底清除万恶的琼斯政权遗留下来的痕迹。大伙儿撞开马厩尽头的马具房,把里面的马嚼子、鼻环、拴狗链,以及琼斯阉猪、阉羊用的血腥阉割刀,统统丢到水井里。缰绳、马笼头、马眼罩,和令动物倍感屈辱的马粮袋,全部被当作垃圾,丢进院子里熊熊燃起的火堆里烧掉。鞭子也被烧了。看着皮鞭化成火焰,动物们个个欢呼雀跃。斯诺鲍尔把集市日装饰马鬃、马尾巴的飘带也投进了大火。

他说:“飘带可视同服装,是人类的标志。动物就应该寸丝不挂。”

波克赛听了这话,赶紧跑回去取来他夏天戴着防苍蝇飞入耳孔的小草帽,跟其他东西一起丢进大火。

不一会儿工夫,凡是能让动物们想起琼斯的物件,全都被销毁。拿破仑带领大家回到饲料棚,给每个动物发了双份谷物,每条狗外加两块饼干。分发完毕,动物们齐唱《英格兰牲畜之歌》,从头到尾连唱七遍,才各自回去睡觉。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早上,动物们像往常一样醒来,猛然意识到前一天创下的辉煌伟业,不约而同地跑向草场。草场过去不远有个小山丘,从上面能够看到几乎整个农场。动物们冲上山丘,在清冽的晨光中,四处眺望。千真万确,农场归他们了——目力所及的一切全都属于他们!动物们大喜过望,一圈圈撒着欢儿,兴奋地向半空中跳着。他们在沾着露水的草地上打滚,尽情啃吃着甘甜的夏草,刨起黑土块,嗅着泥土的芬芳。接着,他们集体绕农场巡视了一圈,望着耕地、种秣草地、果园、池塘、灌木林,惊羡地说不出话来。他们像是头一次见到这些东西似的,仍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都归自己所有。

之后,动物们列队回到农场住宅区,在房舍前默默停住脚。房舍现在也归他们了,可大家不敢进去。过了一会儿,斯诺鲍尔和拿破仑用肩膀把门顶开,动物们排成单列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生怕惊扰了什么。大家踮着脚尖,挨个儿屋子张望,交头接耳,不敢高声说话。大家吃惊地望着铺着羽绒软垫的大床、穿衣镜、马毛沙发、布鲁塞尔地毯,和客厅壁炉架上方挂着的维多利亚女王石版画像,奢华程度简直令他们难以置信。正准备下楼时,大家发现莫丽不见了,返回去寻找,却发现她仍然滞留在那间最好的卧室里,拿着琼斯太太梳妆台上的蓝飘带,对着镜子在肩上比画,蠢相十足。大家严厉地批评过莫丽,一起走到外面。厨房里挂着的几根火腿被丢出去埋了,洗涤间的啤酒桶被波克赛一蹄子踹了个大坑。除此之外,房子里的一切东西都保持原样不动。大家当场达成一致意见,决定把房舍当作博物馆保存起来,任何动物都不准住进房舍。

动物们吃过早饭,斯诺鲍尔和拿破仑再次把大家召集起来。“同志们,”斯诺鲍尔宣布,“现在是早上六点半,咱们有一整天的时间。从今天起,开始收割秣草。但有一件事情必须先解决。”

几只猪宣布说,他们从垃圾堆里捡来琼斯家孩子用过的旧拼写本,花了三个月时间自学读书、写字。拿破仑派人取来几罐黑色和白色的颜料,带领大家来到通往大路的五道栅栏门。斯诺鲍尔(他的字写得最好)用两根蹄趾夹住一把刷子,把最高一道木栏上面写着的“庄园农场”涂掉,刷写上“动物农场”字样。从今天开始,农场正式更名。之后,大家回到圈栏区,斯诺鲍尔和拿破仑下令搬来梯子,搭靠在大仓棚尽头的山墙上。他们向大家解释说,经过三个月的学习,几只猪已把动物主义的原理成功浓缩为七条戒律。他们要把戒律刷写在山墙上,作为农场所有动物必须恪守的律法,任谁不得篡改。斯诺鲍尔费了好大的劲(猪想要在梯子上站稳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才爬上梯子,开始刷写戒律,斯奎勒站在低几个台阶的梯子上给他举着颜料罐。七条戒律用白颜料、大号字刷写在焦油山墙上,三十码之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戒律条文如下:七戒

一、凡两条腿走路者均为敌人。

二、凡四条腿走路或长翅膀者均为朋友。

三、任何动物不得穿衣服。

四、任何动物不得睡床铺。

五、任何动物不得饮酒。

六、任何动物不得杀害其他动物。

七、所有动物一律平等。

字写得很整齐,除了“朋友”写成“朋有”,外加一处笔画错误,其他地方都准确无误。斯诺鲍尔为其他动物高声诵读了一遍。大家连连点头称赞。那些聪明一点的,立刻开始背诵七戒。“同志们,”斯诺鲍尔把刷子一甩,高声叫道,“向秣草地出发!大家要用实际行动证明,我们收割的速度比琼斯和他手下工人快得多。”

三头奶牛一直躁动不安,这时高声哞叫起来。原来,她们已经二十四小时没有挤奶,乳房都快要胀爆了。几头猪思考片刻,便叫动物取来奶桶,相当娴熟地挤起奶来,猪蹄很适合干挤奶的活。很快就挤满了五大桶泛着泡沫的新鲜牛奶,众多动物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牛奶做什么用?”有的动物问。“琼斯有时在给我们吃的麦麸中拌一些。”一只母鸡说道。“同志们,别管牛奶了!”拿破仑站到牛奶桶前,大声发话,“牛奶会处理好的。当务之急是收割。斯诺鲍尔同志给大家带路,我稍后赶到。同志们,出发!秣草正等着咱们呢。”

于是,动物们排好队向秣草地进发,开始收割。晚上收工回来时,大家发现牛奶已经不在原处了。[1] 施洗约翰节(Midsummer Day),6月24日,英国四大结账日之一。第三章

动物们付出了艰辛和汗水,终于完成了秣草的收割!但是,所有的努力都得到了巨大回报——秣草收获之丰饶程度,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收割过程中,一度非常艰难。所有的收割工具都是为人类设计的,并没有考虑到动物,而最大的问题在于动物无法后腿直立使用这些农具。但是,农场上的猪很聪明,总能想到办法克服困难,而农场上的马熟悉这里的每一寸田地,割草、耙地比琼斯和工人们更在行。事实上,猪并不干活,他们负责指挥和监督其他动物。他们学识超群,自然担负起领导职责。波克赛和克罗弗自觉自愿地套上切割机和拉耙(当然,现在已用不着马嚼子和缰绳),绕着田里一圈一圈稳稳当当地干起了活。一头猪跟在他们俩身后,不时喊上一嗓子,“驾!驾!同志!”或“吁!吁!同志!”所有的牲畜,连最小不点儿的动物,都参加了翻晒和堆收秣草的工作。母鸡和鸭子整日顶着太阳奔前奔后,啄运一撮撮秣草。最后,动物们完成全部收割工作,比以往琼斯和工人用的时间还节省了两天。此外,收成之丰当真是农场上头一回。没有一丝一毫浪费,母鸡跟鸭子眼力尖,把草秆捡得一根也不剩。农场上任谁都没有偷吃一口。

整个夏天,农场里的工作像时钟一样有条不紊。动物们从没料到居然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个个兴高采烈。每一口食物都让他们感受到真切、实在的快乐——那些食物真真正正属于他们——自己生产,自己食用,不是靠吝啬的主人施舍得来。赶走好逸恶劳的人类,给大家节省下不少粮食。动物们有了更多的闲暇时间,不过大家暂时还不适应这一点。他们也遇到了很多困难——比如,农场里没有脱粒机,秋收时节,动物们只能用古老的踩踏方式脱粒,然后用嘴吹走脱下来的谷壳。然而,猪的智慧和波克赛的膂力,总能帮助大伙儿顺利渡过难关。波克赛是农场动物的楷模。他在琼斯时代就任劳任怨,眼下更是干劲十足,三匹普通马在一起也抵不过他一个。有时候,似乎农场里全部活计都落在他身上。从早到晚,他不是推就是拉,哪里活最累,哪里就有他的身影。他私下跟一只小公鸡约定,每天比其他动物提早半个小时叫醒他,这样他就能够在常规劳动开始前,抢先把当天最急需处理的活干了。他对所有问题和困难的答案只有一个——“我要更加努力!”——这句话俨然成了他的座右铭。

动物们各尽所能。以母鸡和鸭子为例,靠他们捡拾谷穗就增加了[1]五蒲式耳收成。没有哪个动物偷窃,也没有哪个动物抱怨口粮不足,过去农场里习见的争吵、互咬互掐和猜忌基本绝迹。没有(几乎没有)哪个动物偷懒。当然,莫丽早上起不来,不能按时出工,下午也会借口蹄趾缝塞了小石子提前早退。猫的举止也有些异常。大家很快发现,一到干活的时候,猫就没了踪影。一失踪就是好几个小时,到了吃饭的钟点,或晚上收工时,她就会若无其事地回来。猫的借口总是很完美,而且她总是喵喵地叫得非常热乎,谁也不好意思怀疑她动机不良。驴子老本杰明,暴动前后没有丝毫变化。他仍跟在琼斯时代一样,干活慢条斯理,一成不变,既不偷懒,也不主动多干。对于暴动和暴动结果,他只字不提。要是有谁问他是不是因为琼斯走了不开心,他听了只会说:“驴子寿命长。你们谁也没见过死驴。”大家听过这句高深莫测的回答,只好作罢。

动物们星期天不用干活。早餐比平时晚一小时,早餐后会举行每周例行的仪式。仪式第一项是升旗。斯诺鲍尔从马具房找来琼斯太太的一块绿色旧桌布,用白颜料在上面画了一只蹄子、一只犄角,每个星期天上午这面旗子就从农场花园的旗杆上升起。斯诺鲍尔解释说,绿色代表英格兰的原野,蹄子和犄角则象征将来人类被彻底推翻后建成的动物共和国。升旗仪式结束后,动物们列队进入大仓棚出席全员大会。会上制订未来一周的工作计划,提出各种议案并就相关议案展开讨论。提议案的总是那几头猪,其他动物知道如何投票,却从来想不出什么提案。斯诺鲍尔和拿破仑在这些讨论中总是最活跃。但大家也发现他们俩永远意见相左:不管其中一位提出什么建议,另一位笃定要反对。即便在大家一致表决,同意把果园后面的小牧场建成老年动物之家(这个提议没有谁会反对)之后,不同动物退休年龄的规定问题也能在斯诺鲍尔和拿破仑之间激起一番唇枪舌剑。全员大会通常以《英格兰牲畜之歌》做结束。星期天下午是自由娱乐时间。

几头猪把马具间用做了总管理处。他们从琼斯住宅取来一些书,每天晚上都在这里研习打铁、木工和其他必需技能。斯诺鲍尔忙于将其他动物网罗进各种所谓的“动物委员会”,乐此不疲。除了教授动物阅读、写作课程,他还为母鸡成立“产蛋委员会”,为奶牛开创“尾巴清洁联盟”,创建“野生同志再教育委员会”(旨在驯养老鼠和野兔),为绵羊发起“毛皮增白运动”,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这些计划总体而言都失败了。比如,旨在驯服野生动物的计划甫一开始就流产了。老鼠和野兔禀性难改,对他们稍有宽容,就开始肆无忌惮。猫参加了“再教育委员会”,刚开始几天非常起劲。后来,有动物看到她坐在屋顶跟几只麻雀(他们都在猫抓不着的地方)聊天。猫告诉麻雀,现在所有动物都是同志,只要愿意,随便哪只麻雀都可以落到她爪子上休息。可是没有一只麻雀会靠近她。

与各种委员会的境遇相反,阅读、写作培训班大获成功。到了秋天,农场上几乎每个动物都能识字,程度各不相同。

几头猪的阅读和写作水平已经无可挑剔。狗的阅读能力相当棒,但他们除了《七戒》,对其他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白山羊缪丽尔的阅读能力比狗还要强,经常会在晚上把垃圾堆里捡来的碎报纸片上的内容读给其他动物听。本杰明的阅读能力不逊于猪,却从不读任何东西。他说,他觉得没什么东西值得读。克罗弗记住了二十六个字母,却不会拼单词。波克赛只能记住前四个字母。他会用大蹄子在地上画出“A、B、C、D”四个字母,然后久久地盯着这几个字母,耳朵垂直竖立,不时抖动一下额毛,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起下一个字母是什么。事实上,有好几次,他都学会了“E、F、G、H”这几个字母,可一旦记住了这几个字母,却又把“A、B、C、D”给忘了。最后,他决定记住“A、B、C、D”四个字母就满足了,每天都练习一两遍来巩固。莫丽只记自己名字里的那几个字母。她用几根小树枝把名字整整齐齐摆出来,在旁边装点一两朵花,自我陶醉地看来看去。

农场上的其他动物除了“A”,别的字母一个也记不住。大家还发现,那些蠢笨一点的动物,比如绵羊、母鸡和鸭子,不会背诵《七戒》。一番思考之后,斯诺鲍尔声称《七戒》实际上可以凝练为一句话,那就是:“四条腿好,两条腿坏。”他说,这句话蕴含了动物主义的基本原理。谁彻底领会了这句话,谁就能够确保不受人类影响。一开始,禽类提出反对,因为他们看上去只有两条腿,可斯诺鲍尔向他们证明事实并非如此。“同志们,禽类的翅膀,”他说,“起助推作用,不是操作性器官,因此应当视作等同于腿。人与动物的区分性标志是手,手是人类作恶的工具。”

鸡、鸭、鹅虽然听不懂斯诺鲍尔的鸿篇巨论,但接受了他的说法。所有那些憨呆的动物都开始用心记诵这条新格言。“四条腿好,两条腿坏。”这句话被用更大字号刷写到仓棚山墙《七戒》的上方。农场里的绵羊记住这条格言后,简直走火入魔,一躺到田里,就咩咩哼唱“四条腿好,两条腿坏!四条腿好,两条腿坏!”一唱几个小时,简直不知疲倦。

拿破仑对斯诺鲍尔的那些委员会丝毫不感兴趣。他说,比起为成年动物做种种筹划,对幼小动物的教育更重要。秣草收割后不久,杰西和布鲁贝尔共生下九只壮实的小狗崽。狗崽刚断奶,就被拿破仑带走了,他说要亲自负责这些小狗崽的教育。他把九只狗崽带到一间只能经由马具间爬梯子上去的阁楼里,完全与外界隔绝。因此,农场里的其他动物很快就忘记了这些狗崽的存在。

牛奶的下落很快真相大白——都被拌进猪每天吃的麦麸里。早苹果已经成熟,有不少被风吹落到果园的草地上。动物们想当然地认为这些苹果会被拿来平均分配。然而,有一天,他们接到命令,要求大家把掉落在地上的所有苹果捡拾起来送到马具间,供猪食用。一些动物对这个要求颇有微词,不过没什么用。所有的猪在这件事情上意见完全一致,斯诺鲍尔和拿破仑罕见地没有出现分歧。斯奎勒被指派去跟其他动物解释。“同志们!”斯奎勒尖起嗓子叫道,“我想,你们大家不会认为我们猪这么做是出于自私和特权吧?其实,我们很多猪都不喜欢牛奶和苹果。我自己就不喜欢。我们食用这些东西,唯一的目的就是确保身体健康。牛奶和苹果含有维持猪身体健康的必需物质(同志们,这一点早有科学证明)。猪是脑力劳动者。整个农场都要靠我们组织管理。我们日日夜夜都要为大家的福利操劳。正是为大家着想,我们才喝牛奶、吃苹果!要是我们猪没能履行好责任,你们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吗?琼斯会杀回来!肯定会这样,同志们!”斯奎勒踱来踱去,摇晃着尾巴,言辞恳切地问,“你们肯定谁也不想看到琼斯回来吧?”

若是有一件事情动物们完全确定,那一定就是不让琼斯回来!因此,一拿这个说事儿,大家谁也没话可说了。保持猪身体健康显然太重要了。因此,大家无须进一步讨论,一致同意牛奶和被风吹落地上的苹果(也包括成熟后采摘的当季苹果)应当归猪专享。[1] 蒲式耳(bushel),是一个计量单位。它是一种定量容器,好像我国旧时的斗、升等计量容器。1蒲式耳在英国等于8加仑,相当于36.37升(公制)。第四章

夏天快结束时,动物农场发生的事情传遍了全郡半数以上的地方。斯诺鲍尔和拿破仑每天派出几批鸽子,令他们跟临近农场的动物交往,向那些动物讲述暴动的故事,教他们唱《英格兰牲畜之歌》。

这段时间,琼斯先生大多数时间都消磨在威灵登红狮旅馆酒吧里,逢人就诉说自己遭受的天大不公,诉说自己如何被一群混账的动物赶出家园。其他的农场主虽然总体上同情琼斯的遭遇,却谁也没有想着如何去帮他,反而私下盘算自己是否能从琼斯的霉运中捞点儿好处。所幸的是,与动物农场毗邻的两个农场主素来不和。其中一个是旧式大农场,叫狐狸林,由于疏于打理,林木丛生,牧场芜杂,树篱东倒西歪。主人皮尔金顿先生是位乡绅式人物,非常懒散,一年中大部分时间不是钓鱼就是狩猎。另一家农场规模小一些,打理得比较好,叫平齐菲尔德。主人弗里德里克先生,做派强硬、为人精明,一年四季跟人闹官司,锱铢必较,人尽皆知。两家农场主彼此嫌恶,即使为了共同利益,也很难达成一致意见。

不过,皮尔金顿和弗里德里克都被动物农场的暴动吓得不轻,也都想方设法阻止自己农场上的动物了解太多。起先,他们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对动物自行管理农场的说法不屑一顾。他们说,这事用不了半个月就会过去。他们到处散播,说庄园农场(他们不能容忍“动物农场”这个名字,坚持称之为“庄园农场”)的动物正陷入无休无止的相互残杀,很快就会全部饿死。时间一天天过去了,看到动物们显然没有死于饥饿,弗里德里克和皮尔金顿于是又换了一套论调,说动物农场眼下肆虐着种种暴行,说那里的动物相互残食,用烧红的马蹄铁互施暴虐,互占雌性配偶。弗里德里克和皮尔金顿还说,这些都是违背自然律法闹暴动的恶果。

然而,谁也不会完全相信他们的这套说辞。关于动物赶跑人类,自行管理事务,建成美好农场的说法,虽然语焉不详、变形走样,却不胫而走。整个乡下地区,一整年都涌动着暴动的暗流。一向温顺的公牛突然变得桀骜不驯,羊群撞倒篱笆偷吃苜蓿草,奶牛踢翻挤奶桶,猎狐马在跨越围栏前猛然止步,把猎人从背上甩到围栏对面。更有甚者,《英格兰牲畜之歌》的曲词广为传唱。传唱速度极为惊人。人类听到这首歌,虽然佯装对歌词嗤之以鼻,心里却个个气愤不已。他们说,简直无法理解动物怎么会唱出如此卑劣不堪的歌曲。他们说,任何哼唱这首歌的动物,一经发现都该吃顿鞭子。然而,歌曲仍以不可遏止之势传唱开来。黑鹂在矮树丛中尖声歌唱,鸽子在榆树枝上咕咕鸣唱,就连铁匠铺的叮当声和教堂的钟声也透着《英格兰牲畜之歌》的韵律。人类只要听到这歌声就会暗自心惊,宛若听到末日预言一般。

十月初,谷物收割与码垛已经结束,脱粒工作尚未完成,一群鸽子疾飞而来,落在动物农场院中,情绪极度激动。琼斯和几名工人,带领着狐狸林农场、平齐菲尔德农场的五、六个人,闯入五道栅栏门,正沿着通往农场的马车道奔来。琼斯拿着一杆枪,领头走在前面,其他人个个手操棍棒。显然,他们打算要夺回农场。

动物们对此早有预料,做好了充分准备。斯诺鲍尔研究过在琼斯屋里找到的有关尤利乌斯·恺撒历次战役的旧书,负责保卫战的指挥工作。他迅即下达战斗命令,不消几分钟,所有的动物全部就位。

当进攻的人群靠近圈栏时,斯诺鲍尔发起第一轮攻击。全体鸽子(共三十五只)盘旋低回,从半空中对着这伙人的头顶抛拉粪便。趁着人群忙于应付鸽子,一群鹅从藏身的树篱后冲出来,狠狠啄咬这伙人的腿肚子。然而,这还只是一场小小的接触战,主要目的在于制造混乱。进攻的那群人没费太大力气就用棍棒把鹅群驱散了。这时,斯诺鲍尔发起第二轮攻击。他亲自率领山羊缪丽尔、驴子本杰明和一群绵羊,从各个方向发起进攻,对着人群又顶又撞。本杰明迅速转身,尥起蹶子一通猛踢。人类的棍棒和钉靴最终还是占了上风。突然,斯诺鲍尔发出长而尖厉的叫声,听到这个撤退信号,所有的动物迅速扭头,逃入大门退守院内。

人群爆发出胜利的欢呼声。他们看见动物们仓皇逃窜,信以为真,跟在后面一顿乱追。此举正中斯诺鲍尔的圈套。待人群全部进入院子,预先埋伏在牛棚里的三匹马、三头奶牛和另外几头猪,突然从后面包抄,切断人群的退路。斯诺鲍尔发出进攻信号。他亲自对付琼斯,猛扑过去。情急之下,琼斯慌忙举枪射击。子弹在斯诺鲍尔背上擦出几道血印,射中了一只绵羊。斯诺鲍尔甩动两百多磅的身躯撞向琼斯双腿。琼斯猛地跌入一堆粪便,手里的枪也飞甩出去。最令人惊心魂魄的场面要属波克赛,他后腿直立,像种马一般挥舞起两只大铁掌。第一掌就击中狐狸林农场马倌的脑袋,后者顿时毙命倒地。见此情景,好几个伙计丢下棍棒企图逃跑。伙计们惊慌失措,却又惨遭动物们的集体围追堵截,绕着院子胡乱逃窜,频遭踢撞、啃咬和踩踏。动物们各使绝招,狠狠报复。猫从屋顶俯冲向牧牛工肩头,爪子狠狠掐进对方脖子里,牧牛工发出厉声号叫。看到出口暂时没有防守,琼斯等人大喜过望,一眨眼工夫就冲出院子奔上大路。进攻不到五分钟就很极不体面地宣告失败,进攻人群沿着原路撤逃。一群鹅紧紧追在后面,一路啃啄他们的腿肚子。

除一人外,来犯者悉数逃跑。马倌脸朝下趴在泥土中,波克赛试图用蹄子把他的身体翻过来。那个男孩纹丝不动。“他死了,”波克赛难过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忘记自己的蹄子上砸了铁掌。谁会相信我不是故意想踢死他的?”“同志,没必要多愁善感!”斯诺鲍尔嚷道,他背上的伤口不停向下滴血,“战争就是战争。只有死人才不作恶。”“我并不想伤害性命,哪怕是人的性命。”波克赛不停念叨着,眼中噙满泪水。“莫丽哪里去了?”有动物惊呼。

莫丽真的不见了。大家着实惊慌起来,有的担心那伙人可能伤了她,甚或把她劫持走了。然而,当大家终于找到莫丽时,发现她躲在自己的厩里,脑袋死死埋在马槽干草里。原来,枪声一响,她就吓得躲起来。找到莫丽,大家在返回途中,发现马倌早已苏醒溜掉了,看来他刚才只是被踢晕了。

动物们聚拢起来,激动地七嘴八舌,争相扯着嗓子炫耀自己在战斗中的勋绩。大家一时兴起,决定组织庆功大会。场旗升起来,《英格兰牲畜之歌》唱起来,动物们随后为死去的绵羊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在她坟前种下一棵山楂树。斯诺鲍尔在坟前简短致辞,强调说如果需要,所有的动物都应当准备好随时为农场捐献生命。

动物们一致决定创设军功章,“动物英雄一等功”勋章被当场颁发给斯诺鲍尔和波克赛。勋章由马具间找到的几个黄铜马饰制成,每逢星期天和节假日佩戴。“动物英雄二等功”勋章追授给死去的绵羊。

为了给这次战斗起个名字,动物们争持不下。因为战斗是在牛棚打响的,最后决定命名为“牛棚之战”。大家在泥土里找到琼斯的猎枪,据说农场老宅中还囤有不少子弹。大家决定把枪摆放在旗杆下方,用作礼炮,每年鸣放两次——一次在十月十二日(纪念“牛棚之战”),另一次在施洗约翰节(纪念暴动)。第五章

冬天即将来临,莫丽越来越让大家伤脑筋。她每天早上干活迟到,而睡过头成了她的一贯说辞。她哼哼唧唧,说浑身不明疼痛,而胃口偏生好得出奇。她找各种由头躲避劳动,跑到饮水塘边,满脸蠢相地望着塘中的倒影。这时一些可怕的谣言开始流传。一天,莫丽嘴里嚼着干草,甩着长尾巴,快活地走进院子,克罗弗把她拽到一旁。“莫丽,”克罗弗说,“我有非常重要的话想要问你。今天早上,我看见你站在动物农场与狐狸林农场交界的地方,向树篱对面张望。树篱对面站着皮尔金顿先生的一个伙计。虽然说我离得很远,但我几乎可以肯定看见他在跟你说话,而你居然还让他摸你的鼻子。莫丽,这事儿你怎么解释?”“他没有!我没有!不是真的!”莫丽失声辩解,又跺蹄子又尥土。“莫丽!看着我,你敢发誓说那人不是在摸你的鼻子吗?”“不是真的!”莫丽仍然坚持,可她不敢看克罗弗的脸。话音一落,她撒开蹄子奔向远处的田野。

克罗弗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她跟谁也没说,独自去了莫丽的厩栏,用蹄子刨开草秸。下面赫然藏着一小堆方糖和几束各种颜色的飘带。

三天后,莫丽失踪了。一连几个星期,谁也不知道她的下落。后来,鸽子报信说,他们在威灵登镇的另一头看见莫丽了。莫丽驾着一辆精美的轻便双轮车,车身涂着红黑两色油漆。车子停在一家小酒馆门口。一个胖胖的红脸男人正抚摩着莫丽的鼻子,喂她吃方糖。那人穿着格子马裤,套着长筒靴,看样子是酒馆老板。莫丽的毛刚被剪理过,额发上系了一根大红飘带。鸽子说,莫丽一副非常受用的样子。从那以后,动物们再也没有提起过莫丽。

一月,天气格外寒冷。土冻得像铁板一样硬,田里什么活也干不了。农场里的动物在大仓棚召开多次会议,猪忙着安排春季工作。大家已然接受这一事实:猪宣称比其他动物更聪明,关乎农场政策的事务因此全都由猪来决定。当然,这些决定必须经过动物们的多数票赞成才能付诸实施。如果斯诺鲍尔跟拿破仑之间没有分歧,这样的安排应当非常奏效。可是他们俩逢事必起纷争。要是一个提议多种大麦,另一个肯定会要求多种燕麦,要是一个说某块地只适宜种卷心菜,另一个肯定会宣称那块地除了根茎蔬菜,其他种什么都是白瞎。他们俩各有一批追随者,二者之间的分歧因此常常升级成为两派之间的剧烈争论。斯诺鲍尔口才卓然,常在大会上赢得多数支持者,但拿破仑会后游说、争取支持的本领,更胜一筹。绵羊尤其吃拿破仑这一套。最近,绵羊不分场合、不分时间,一直哼唱着“四条腿好,两条腿坏”,经常造成大会被迫中断。大家发现,每到斯诺鲍尔演讲的关键时刻,绵羊准会高声嚷嚷“四条腿好,两条腿坏”。斯诺鲍尔认真研究了从农场屋舍里找到的几本过期《农场管理与牲畜饲养》杂志,满脑子都是创新与改革的宏愿。他非常专业地谈论农田排水、青贮饲料、碱性炉砟等问题。他提出一套周详的方案,让动物们每天到几个固定的地方排泄,直接将粪便排到田里,以节省运输劳动力。拿破仑从不制定什么具体方案,却不痛不痒地说斯诺鲍尔的计划肯定会落空。他似乎一直在等待时机出手。在他跟斯诺鲍尔的所有分歧中,关于风车问题的争论最为激烈。

农场圈栏不远处的那块狭长草场上的小山丘,是整个农场的制高点。经过一番实地勘测,斯诺鲍尔断定那里是建造风车的最佳地点,风车建成后可以带动发电机,提供农场所需要的电力。电力不仅能解决圈舍照明和冬季采暖问题,还能够带动圆锯、碎草机、甜菜切割机和挤奶机。动物们听也没听说过这些设备(他们的旧式农场只有一些最原始的机械)。斯诺鲍尔给大伙儿描绘了一幅生活美景:神奇的机器将替代动物干活,动物可以在田间悠闲地吃草,或是读书、聊天以裨益心智。大家听着惊奇不已。

斯诺鲍尔用了几个星期的时间,拿出了完备的风车设计方案。机械方面的具体细节主要来自琼斯先生的三本书——《自建屋舍一千招》《泥瓦工无师自通》和《电学入门》。斯诺鲍尔把从前的孵化棚用作书房,那里光滑的木地板很适合在上面绘图。他经常一关起来就是好几个钟头。他把书并排打开,用石头压上,蹄趾间夹住粉笔,快速地走来走去,画出一根根线条,嘴里兴奋地哼哼着。地板上渐渐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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