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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7 06:0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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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田茂平

出版社:天津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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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华似水水流东

年华似水水流东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年华似水水流东》作者:田茂平排版:skip出版社: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8-01ISBN:9787201139067本书由安徽新儒文化传媒股份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第一章 流淌的幸福(上)

风温柔地吹拂着,河堤两岸的柳枝绿了,望过去是绿茵茵一片,北面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忽然一叶轻舟从一片让风掀起的绿柳中飞快地驶出来,越驶越近了。此时,一位身材高大、英武的中年人站在船舱中央,他的脸上显得十分焦急和不安。他朝着迷茫的江心望了几眼,然后轻缓地进入宽敞明亮的船舱。一个女人蜷着身子睡在床上,睡得很沉,一张嘴张得大大的,船舱里倒是一片安静,能够清晰地听到她那轻微而均匀的鼾声。胡贤兵的心里才开始平静下来,他的妻子患了重病,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他驾着刚建不久的航船,将妻子送到新民镇上一个颇有名望的医生那里,医生给她打了几针后,她便苏醒过来了。在回家的途中,胡贤兵按照医生的嘱咐给她熬了一碗药汤,她服下后,身子却有些发软,一会儿又睡下了,他上前轻轻推了她几下,她也毫无知觉。于是胡贤兵掏出一支香烟点燃,对于他的妻子,胡贤兵的心里一直愧疚着。自从他们结婚以来,他们就没过上几天幸福日子。婚后的那段日子里,她的身子极度虚弱,时常生病,胡贤兵为此事一直烦恼,他觉得是自己害了她,并毁了她本该光明的前途。

婚姻是爱的循环,也是幸福的循环。可是有人的婚姻却并不幸福和自由,一场毫无规则的婚姻却偏偏降临在他们的身上,她不埋怨也不苦恼,多年来,她一直恪守一个做妻子的责任。

在那年月里,她面对种种压力,包括世俗观念、精神折磨,但仍然勇敢地追求她的幸福生活。

在别人眼中,她那所谓的幸福、自由生活几乎成了一种泡影,一瞬间就破灭了。

她出生在令人羡慕向往的书香门第。祖父在世时,是一位大官,可惜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她爹那辈,家里已经衰败得不成样子,她的童年生活是在北京一处小胡同里的四合院里度过的,她爹还不到她成年就在一场重病中死去,也没有给她母女俩留下任何遗产。后来,她娘带着年幼的她从北京辗转到了老家灵山县,从此,随她娘过着清贫如洗的日子。

她娘开始不习惯乡下的生活,一到吃饭时眼泪就涌了出来,刨了几口饭撂下碗,然后独自蹲在墙角发呆,是的,难怪她会发呆,一场变故改变了她们的命运,并且摧毁了她们母女俩的幸福生活。她娘告诉她,爹蹲了八年监狱,在监狱里患了重病,后来因病被释放出来,出狱不到十天就死了。那时候她还小,也不知道爹犯了什么罪,问她娘,她娘说:“你别问了,我也不知道你爹的事情。”她就不敢问了,因为她很清楚地发现娘的眼角一片潮湿。

人的一生中总有许多值得眷恋的事情……

那年夏天,天气十分炎热,太阳一出来,地上仿佛燃着一把火,一直到夜晚,热气才徐徐退尽。河堤岸边的一颗柳树下有两个人影在晃动,一会儿,便合二为一地紧紧融在一起,他们相爱了。河里的水在长生不息地流淌着,突然男青年说:“久珍,我们结婚吧!我爹说先将我们的婚事办了。”她将头扭在一边,羞怯地说:“急啥?”家里人都是这般想的,咱们不急,他们急啥。“你别倔性子,我们择个良辰吉日将婚事办了,因为不久我就要应征入伍了。”“兵哥,你要去参军,那咱咋办?若是三年五载不回来,我还要等下去吗?”

男青年笑着说:“正因为这些,咱们得先将婚事办妥。”

她与胡贤兵结婚不到一年,他果真应征入伍了,在短暂的部队生涯中,胡贤兵虽有李广之威力,但终是难封功名。在军营期间,胡贤兵的脖子上生了一颗黄疔,久治不愈,疼痛难忍,加上惦念家里的妻子,于是从部队返回家乡。

几年后,胡贤兵辛辛苦苦攒了些钱,请来当地船匠建造了一艘大船,做起了瓷器生意。那次,顺流而下去了湖南,然后辗转去武汉,一个月才回来,收购了一船的古董和东汉、唐朝的陶罐。但险些栽在公安部门手里,胡贤兵为此事叨叨不休,骂道:做这些也违法,那些贪污受贿、强暴妇女、欺民霸市就该当死罪。他有一个战友在政府部门工作,平常也是一个收藏专家,大学毕业后跟胡贤兵同时入伍,退役后成了镇派出所一名警察,他们见面时,他总是劝胡贤兵:“贤兵,你分明在贩卖国家文物,罪大得很。你一定要想清楚,别的生意不做,却偏偏做起这行买卖来。我喜欢收藏,收藏有收藏的价值,所以,两者的性质根本不同,如果有一天栽了,你别怨我没给你敲警钟。”

第二天,胡贤兵便给他送去一个唐朝的陶罐,他开始推辞,但后来还是心里乐滋滋地收下了,因为他是这一行的专家,那个唐朝陶罐的价格让一般人难以估计,简直是价值连城。

王少成主要的工作是负责维护社会秩序。镇上并不热闹,几乎一整年都十分萧条,一道道高低起伏的山峦将这片凹地包围着,南侧是一条并不宽大的河流,河水清亮而湍急,周围显得十分幽静,这个镇子,远看像个丘陵,近看倒不像了,也没什么奇特之处。

天微凉,风柔得似伊人的手,天空一片蓝色,蓝得如海水。此时,胡贤贵提着一篮豆腐进了胡贤兵的家门:“兵哥,忙吧?”胡贤兵道:“三日不见,令人刮目相看,却做起这行买卖来。”他打趣道:“你不晓得,整个雪山村的老老少少就喜欢这种‘荤菜’,老太太们牙掉光了也能吃,可是那该死的来狗就不喜欢。”

胡贤兵嘿嘿地笑了:“你就那涎口水,办起事来倒不折不扣,专挖别人的正脑门。你想让来狗成为庙里的和尚是吗?他没任何爱好,对女人也没兴趣,哪爱吃豆腐哩!”

胡贤兵接着一声叹息:“唉,洪老爹死后,洪家就此衰败下来,来狗攒些钱能娶个媳妇也该是桩美事。”

胡贤贵挤挤嘴角,皱了皱眉:“就凭那个脓包,平常除了吃饭、睡觉和嘿嘿地傻笑外,待他娘倒地,甭提迎亲嫁娶,怕是盼不到那天了。”“不能闷棍子打死吧,他是不抵洪老爹,果真是一代英雄一代衰,人就是这个样儿,别人升官捞钱,金屋藏娇,生活有滋有味呐!”

胡贤贵用手摸了摸眼角的皱纹,说道:“兵哥,你眼光独到,又多多少少熟悉些官场,你能不能预测王少成是否官运亨通?”“政府陆续换人,一批老资格、老革命的命运从此开始扭转,可是王少成最近仕途一路飘红,真有些春风得意,说不准镇长的位置非他莫属。”

胡贤贵拍了拍脑袋似乎有些开窍,最后,他茅塞顿开地说:“对呀,我怎么这般糊涂呀!王精于世事,退伍不久就笼络县里的人,还真不敢小觑那个家伙。”胡贤贵一面说着,一面从篮子里取出几块水渍渍的豆腐撂在厨柜上。

子夜,胡贤贵酒过数巡,他喝得满脸通红,脑子发胀,睁着一双细眼,嘴角流涎开始滔滔不绝谈及国家大事,末了又讲起离他们最近的人和事,预测王少成是否官运亨通,甚至揣测、怀疑他的野心来。深夜,四处的灯都熄灭了,狗吠声也停止了。已经醉了的胡贤贵真真切切感受到黑夜的恐惧。他喃喃道:“为什么会有白天黑夜之分,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存在男人和女人,为什么四季会循环?”胡贤兵摇摇头一阵憨笑:“醉了吗?”胡贤贵翻了几下白眼说:“没醉,我还能喝哩!”“伙计,不说啦!改日我请你喝酒。”胡贤贵挎着篮子,拎着火把,摇摇晃晃出了胡贤兵的家。满天星星连缀在一起,凉风涌起,天上的星星仿佛掉在地上了。腿一骨碌发软,他瘫坐在一片亮莹莹的草地上,在地上挣扎了许久,嘀咕了一阵说:“醉了,真醉了。”他自己装了一袋烟,抽完一袋才站起来伸了一阵懒腰,然后往家里赶。

一连几日,胡贤兵把船靠在亚里湾的河滩,然后同隔壁村里的几个拉纤的妇女说着话。一个妇女抹着汗说:“老板,你从湖南带来的陶罐呢?也让大伙开开眼界,怎么连瞧都没瞧见,一定送给当官的了。”“是啊!别人喜欢,我就送给了一名女作家。”“什么‘女坐家’‘男坐家’,我们家都是我当家做主。”

胡贤兵摇头不止,说:“你凶悍霸道。”一个妇女说:“弄错了,弄错了,原来他是送给一个写书的啊!原来你贪恋美色。”“不,她是我的一位朋友,是一位作家,不久前写了一部长篇小说,小说一发表,一大群青年人将她当作偶像。”  第二章 流淌的幸福(中)

一晃多年,胡贤兵逐渐喜欢和胡贤贵坐在赌坊里哈哈摇骰子,不多久,他的生意日渐萧条下来。有一天,胡贤兵回来小憩,他的脸上一副焦急不安的样子,但他心里很踏实,有一种闲逸的感觉,疲惫和烦恼一股脑儿散了。的确,那种生活给他带来很多困扰,近年时常闹水灾,公安部门又查得紧,有一次险些进了监狱。胡贤兵心灰意冷了,心一横,私下将那艘伴随他多年的货船卖了。另则,最近他身体不如以往,一天下来,头总是昏乎乎的。他推门进屋,他的妻子迎了出来:“贤兵,你回来了,总算把你盼回来了。前几天民儿病了,模样十分吓人。”“是吗?病好了不?” 他耷着眼皮头也不抬。

她略显悲怆地回答:“我都急坏了。”

那时胡贤兵的表情十分复杂,是忧伤,焦愁不安,其间又掺杂着一缕缕欣慰,因为他思念着他的儿子。自从他们夫妇将生下不久的女儿抛弃后,胡民便成了他们一生中唯一的希望。

胡贤兵走过来用嘴亲着他的脸,又用手抚摸他的脸蛋。那一瞬间,胡民才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父亲,但他明显老了,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那副模样。因为他意念中的父亲的形象应该是年轻高大,身体健壮。但他十分清瘦,几乎皮包骨了。

他掀开了被褥想再次用嘴亲亲胡民的脸,突然间却刹住了,因为发现一只蚊子盯在他那张彤红的脸上,往他脸上轻轻一拍,拍出了一摊血。那一刻,在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苦和愧疚。他的脸上一阵抽搐,挣扎一阵后,才将头慢慢地俯下来,用密匝匝的胡须又亲他一次。同时,他已经感觉到眼泪淌在他的脸上了,那是父亲的眼泪,也是他第一次看见辛酸的泪水。饭桌上,胡母说:“有一件事情我得告诉你,前几天家里来了一位中年男人,那副装束打扮像是个当官的。”胡贤兵追问道:“他说了些什么!”她望着他的脸回答:“雪山村村主任要换届了,因此他要你回来。有姓王的在县里给你撑着,说不准有一天会沾上官运。”他一阵冷笑,心想:“官运、战友,这些都是骗人的幌子而已。他青云直上,哪还念及这个战友情分!又怎么啦!以前不是从湖南带回来的唐朝陶罐一件件的送给那个姓王的,我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些稀世之物。现在升官就翻脸不认人了。”胡贤兵长叹了一声,“得了得了,人家好歹也是个官,我怎能攀龙附凤呢!”他这么想着,心里十分平静,他的女人却在一旁生气。“换届村主任是往后的事情,有件事同你商量一下。”胡贤兵说道。“啥事?你说吧。”“其实,也不是十分要紧的事情。”他轻描淡写地说,“我打算把那艘船卖掉或租赁给别人,你也知道,干那桩买卖近年来萧条、破败,并且违法。社会开放了,可是我胡家的日子却越发紧巴。怪啥!”

她接过话茬说:“怪一个人的运气,日子是不如以往!我爷曾经是官,并且还是个大官,父亲也是个官,自从父亲死后,我家就变得一无所有了。既然没赚头,卖就卖,千万别怨天尤人。”“是啊!你作为我的妻子,我一定得对你说,免得疏忽了你在胡家的地位。”“哪有什么地位!自从踏入你胡家的门,还不是由你胡贤兵管着。从前头脑发热,花了许多钱财造了一艘大船,现在又中途卖了,究竟打什么主意?!”她恼了。

他哑然无语,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朝上喷了一口,说:“一个人总不该寻着一棵树吊死,生意冷淡,我的心已凉了,一家人得过日子。”

她哭了,她哭得十分伤心,“你常年在外奔波,心里还有这个家吗?说句沮丧话,如果我和孩子在家有啥三长两短,怎么办!偌大的雪山村,大伙都穷得叮当响,谁有能力去救赈别人。”

他慢慢地俯下头坐在凳子上,朝地上吐了一口痰,用脚揉了揉,才将半截烟头仍在地上,也不揉灭它,任其熄灭。但他屁股还没坐热,就急躁不安地站起来悻悻出门了。女人叫他不应,也没有转身看她一眼,那一刹那,胡民觉得母亲可怜,是一个十分让人怜悯的女人。

原来,胡贤兵几天前将那艘大船卖给一个跟他十分熟悉的纤夫,当晚便去了赌坊摇了一夜的骰子,却碰上赌博运不济,才将身上所有的钱财都输光了,后来跪在地上给那个身上有刀疤的家伙讨回两百元。

应该是从那时起,胡民才开始憎恨他的父亲,他不是一位称职的父亲,也不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好丈夫。对他的所作所为,胡民非常反感,也同情他的怯懦。真的,作为他的儿子,是没有任何资格这样贬损,但不得不说,自始至终,他还是十分体贴、关心,让他们母子俩心里热乎乎的。

春末的一天,胡贤兵一觉睡到午时,白花花的阳光像一片细碎的金子洒在地上,他哈气连天地踱出门去上茅厕撒泡尿。一会儿,他才进屋搬张椅子坐在一片绿茵茵的葡萄架下抽烟。棚架上的葡萄还没有成熟,但果实垂挂满枝头,小时候就这样每天望着棚架上的葡萄,嘴里不断咽着口水,想吃又摘不下来,那时,他的母亲会帮他摘下一串乌澄澄的葡萄递给他,并朝他微笑。

忽然胡贤贵摇晃晃地走进胡家前院,还没进门就吼道:“兵哥,雪山村都快闹翻天了,你却闲在家中独享清福。这日子不太平喽!一些争权夺利的家伙都在拉票竞选村主任,就像其他国家选总统一样,都希望有机会成为干部。”

胡贤兵让他进屋里,他说:“不啦!哪还坐得住,我们也得去凑凑热闹,如果你不愿意去,我陪你去村里走一趟,真是难得的机会,一生中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来年转正,名正言顺地成为国家工作人员,才真让人仰慕呢!让我这个不争气的兄弟颜面也沾光。”“真有此事?”胡贤兵一脸疑惑。“咋还骗你不成,你信不过我,但也得相信王县长,跟他打声招呼可顶过咱们千言万语,他出面主张此事,任何困难和挫折都会迎刃而解。”

她在旁边劝着:“是啊,贤贵说的话有些道理,不为别的,也该为子孙后代着想,不扯远,人家雪山村的嘉英,大字不识几个,嘴甜人俏,就凭人长得漂亮,多几分姿色,可是人家有福分,结婚后一直过着清闲的日子,去年又让村里选为妇女主任,专门负责妇女工作,如今摇身一变,官升几级,还成了政府计生办主任哩!”“呸!那女人狗眼瞧人低,分明是在轻视咱们平民百姓。”胡贤贵接过话茬。

胡贤兵却说:“从前别人唤我船长、老板呐!他下乡检查工作时,我却偏偏去巴结王少成,我把他请到家里来,将他当爷款待,还把汉、唐年间的陶罐送他,倒还害怕他不领这个情。兄弟,你瞧瞧,对于这一次我参加雪山村村主任选拔的事是否有希望!”

胡贤贵让他的想法噎住了:“这……这……兵哥,换句话说,你曾在雪山村建立强大的威信,俗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群众一定会拥护你,支持你!更何况还是一名优秀党员,党章倒背如流,绝不会有丝毫含糊。”

他恣意地笑了,胡贤贵也笑了。

近几年来,修建公路、河堤、庙殿,总共筹资四万三千元,这些事情群众也有目共睹。胡贤贵赔笑说:“这事不就上级说了算,权当皇帝的圣旨。即便是上届村主任洪老爹对某些人不服,他的话素来就是屁话,事做得太绝,却生了个脓包儿子,这也是对洪家的惩罚。”

夜一片寂静,风柔得似水,一轮清辉皓月犹如珍珠般倾泻在大地,天空几乎没有任何疙瘩云,一片湛蓝。胡贤兵正在跟一个从县城来的客人喝酒。原来,为了能够当上雪山村村主任,费了许多周折才把王少成邀请到家里来热情款待。一场酒席直喝到子夜,王少成已经醉了,摇摇晃晃地起身要去前院方便,已有醉意的胡贤贵暗笑说:“县长,行吗?您是贵人,贵人是海量的,咱乡下没什么好酒款待,请不要见怪。”王少成酣然地说:“不怪!不怪!咱怕是醉了,辨不清东西南北,可是我心里明白。”胡贤贵也不知道他心里明白什么。看着他跌跌绊绊的模样,心里发笑了。哟!一个官也会如此失态,真够狼狈。王少成或许憋得厉害,也就不跟他没完没了地胡扯了,径直钻进右侧的一处小胡同。胡贤贵嚷着:“走错啦,走错啦!那是我三叔家的卧室!”

胡贤兵在屋里等不及了,就嚷道:“成兄,你想当逃兵!难道这次害怕了。”

王少成抖抖瑟瑟地从茅厕里钻出来,粗犷地笑了几声:“我有什么好怕的,酒乃穿肠毒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你有话想对我说是吗?谈谈也不妨。”“就喜欢像你这种爽朗之人,那我就不妨直言直语。县长,有关雪山村推选村主任一事是否落实,是否安置妥当?”“作为村主任候选人员,这丁点小事并不是我们分内工作,有的人就是图交情。”他一本正经地说,“但我认为还没这么快,前几天村委会竭力向我们推荐他的妻弟作为候选人员,他太嫩了些,担子实在不轻啊,因此暂时没有答应下来。”  第三章 流淌的幸福(下)“不久前,洪家滩一农户在辣子坪附近发现了矿藏,后来来了一支地质队勘察过,确认为金矿。并且极有挖掘潜力。这一喜讯已向上级禀告了,不挑选一个德高望重,对工作负责的人来担任村主任,上级追究下来,我也着实难以交代。” 王少成继续说道。“县长,雪山村你熟悉,住着几千户人家,良田万顷,又加上出了金矿,应该有个办事能力强的人领导,让大伙发家致富,过上幸福的日子。您认为谁是最合适的人选?”胡贤兵旁敲侧击地问。

王少成哗然大笑:“据我所知,你是一个对村里做出过贡献的人。在村民心中建立了极高的威信,自然顺意民心喽!”

胡贤兵心中有些发紧,略有不安地询问道:“何出此言?这样的事情应该有充分的理由,让村民心悦诚服,否则民心难顺。”“这又不是统一天下。一个荒僻、闭塞的小村庄,村主任的职务不就是跑跑腿、蹭蹭脚,今天一大会,明天一小会,起早贪黑,每日在跟时间赛跑,谁做都一个样,只盼着有朝一日官运亨通。”

王少成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离开雪山村,离开时已是晚霞满天,夕阳如血般洒满了胡家门前那条山道,空气也慢慢地潮湿了。汽车沿着那条山路慢慢地行驶,路面坑坑洼洼,像在跳着舞。顷刻,弥漫的尘土已经将那条弯弯曲曲的山路淹没了,胡贤兵一直目送着驶远的汽车,心中莫名涌起一种对权势的强烈欲望。同时,也有一种乐极生悲的感觉占据了他的心扉,因为他担心王少成对他虚情假意,说的话仅是骗人的客套话。他脸上又不觉掠过一丝忧伤,对一个荒僻、充满浓烈粗野气息的村庄来说,能够做到让人信服并非一件易事。当时富有工作经验的国家干部紧缺,他们也没有多少文化知识,更难做的是基层工作,村里总是隔三岔五地发生暴力事件、人事纠纷等。

不久,推选村主任一事很快得出结果。由胡贤兵任雪山村村主任,胡连峰任书记,洪政军任会计,玉英任妇女主任,当夜,胡贤兵家里摆了几桌酒菜,村干部都陆续前来祝贺,他满脸笑容地给众位敬酒,酒喝了约几个小时,那位曾向他买船的纤夫姗姗来迟,一场酒席又喝至深夜才散。胡贤贵贪杯,他喝得满脸发躁,已经瘫软在门角落里,趴在一张木凳上不停地呕吐,吐了一堆难闻的秽物。但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位纤夫,因为他西装笔挺,样子变得十分阔绰了,梳得油亮的头发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几乎反射出夺目的五光十色来。“小兄弟,近来亚里湾一带生意是否兴隆?” 胡贤兵问道。

纤夫双手一揖:“托你的福,生意渐有起色,现在找我运货的人已经多了。上个月初,仅去一趟武汉,就赚了好几百。”“恭喜你,兄弟,等赚了钱,娶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快快乐乐地过日子。”胡贤兵脸上有些失落。“是啊,目前我正在跟一个姑娘谈恋爱,姑娘是城里人,我们在一家酒吧认识的。记得那晚,她喝了许多酒,醉意朦胧地说:‘我凭第一直觉就知道你是个有钱人,我能遇上你,也是我俩的缘分。作为一个年轻姑娘对一个陌生男人真诚的坦白,但你不能说我是个轻浮的女人。’她又说她已经失业很久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寞感,希望能跟我交个朋友。”

末了,他把事情真相告诉了胡贤兵。那天清早,他在亚里湾河滩遇上一个自称从海南来的男人,那人上船就说送他去河对面的镇上办些事,相互熟悉后,那人说来咱地寻他的太太。年纪约五十开外,他说他的太太就二十来岁,又将那张照片递给我看了看,照片上的女人约二十几岁,脸蛋漂亮极了,真有点像时装模特,但嘴唇涂得红,增了几分娇艳,看来那个女人多多少少有点放荡。应该是那个男人的情人,因为他们年龄差得太多。

男人也毫不忌讳地告诉他,女人替他生了一个男孩,卷了二十万回老家了,说是回家探望家人,可是一回就是一年多,他是专程来寻她回去的。

胡贤兵一声冷笑:“还真有这回事?”

纤夫说:“不信?我骗你干吗,那个满嘴南腔的家伙称媳妇叫太太,十分文雅,一脸黝黑,高鼻梁,十足的非洲种,看来那个姑娘多半是红颜薄命,非去嫁个‘黑人’。”“兄弟,他一定在骗你,你就相信他了,唉。”“骗我有啥用,反反复复,绕来绕去,他都让我骗了。快到达镇上的码头时,趁他不注意将他推下水,抢了他那胀鼓鼓的皮包。”“你在谋财害命!”“哼,谁叫他骗我,外地人,怕啥?待他醒悟过来时,我的船已经驶到江心了。”“你……你是个骗子,真料不到你居然干起骗人的勾当来!”

纤夫反而不怒不恼地说:“你的事情我全知道了,你是雪山村的村主任,好歹也是个要颜面的角色,如果真把你的丑事抖出来,你如何面对雪山村的父老乡亲?”

胡贤兵骇然一惊:“你别咄咄逼人!”“兵哥,你知道吗?是赌坊老板亲口告诉我你的丑事的。”

夜更深了,纤夫说:“也该回去准备准备了,天一亮还要启程去趟湖南。”胡贤兵也不挽留,过了不多久,一条似幽灵的黑影在路上一闪就消失了。

他不安地回到屋里轻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不安,女人让他吵醒了:“你们鬼鬼祟祟地商量什么?”他不遮不拦地说:“不就是有关那艘船的事情!他说近来生意不景气,还拖欠些钱,请求我宽限几天。”她似乎动了恻隐之心,说:“那小伙子从小就没爹没娘,十四岁就开始当纤夫,你就宽限他几天吧。况且那艘船沉了一次,闹不准会折的。”他苦涩地笑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望了望黑洞洞的窗外,睡意全消了,一直到天际发白,他才睡下。

胡贤兵当上村主任后,找他办事的人日益多了起来,有时家里陆续不断有村里人出现。村主任的工作看起来简单,不外乎是一些人事纠纷,繁杂琐事,比如:打架斗殴、行窃偷抢、砍伐森林、破坏交通,甚至因为夫妻之间性生活不和谐而引发的纷争。

他整日忙碌奔波着,刚从村委会出来,镇政府的工作人员又下来检查计划生育,只得积极配合他们的工作,带着工作人员走乡串村,花了几个小时步行去岩沟里的几户农家。午时,他们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岩沟,那里的人都躲起来了,扑了一场空,又陪同他们一直守候了一个下午,那里的人还是没回家,他们悻悻而归。久而久之,村里憎恨他的人就多了,有时甚至用暴力报复他,但他们的行动都一次次失败了。于是又无端制造是非,造谣生事,一些在当地能解决的事情,经村委会调解,有些村民心里不服。一天,一个精瘦的矮个儿一拐一拐地进了胡家门,他留着难看的山羊胡须,头发十分凌乱,坐下后,就不停地向胡贤兵诉苦,但胡民压根不喜欢这种男人,也不知道为什么!

原来是一桩夫妻拌嘴之事,那个家伙不务正业,整日泡在麻将馆里,他的妻子十分恼火,争吵时他妻子用一把锋利的菜刀朝他大腿砍了一刀,在医院里缝了十来针,事后,矮个儿男人闹着要跟她离婚……从这些事件分析表明,引发事端的原因大致有两种:其一,不外乎是由贫穷而引发的唇舌之争;其二,性生活不协调而造成男女之间偷情。是的,男女的隐私在这一片穷乏且没有文化底蕴的土地上闹得沸沸扬扬,对于一桩桩既烦琐又严重的事情,得移交上级部门处理。

胡贤兵任村主任期间,雪山村发生了几桩荒诞、离奇的人命案。

有户姓汤的农家,在雪山村算是少有的异姓,汤家的儿子长大后,便与邻镇一位姑娘结成夫妻,男人老实憨厚,夫妻恩爱有加。一个深夜,丈夫从外面归来,突然得了一场病,久治不愈,后来有人说他是中邪了,得找法师来治治邪。家里人急了,便四处找法师驱邪,可一而再再而三地祈祷避邪,仍未奏效。从此以后,那位男人疯了,情绪时好时坏。

有一次,他睡在床上呻吟。原来,他怀疑他的媳妇跟别人有私情,不理睬他。入夜,趁她熟睡之际,竟手段残忍地将他妻子的一只手剁下,他父亲一怒之下,唤来村里人将他逮住,扔在一个黑洞洞的地窖里,地窖里堆着发臭的垃圾和瓦砾,还用一个大的盖子将地窖盖得严严的,也不供给他食物和水。他的姐姐闻讯,便偷偷给他送去饭菜和水,后来家人发现了,便制止了她的行为。从此,再也没人给他送食物和水。开始的几天,他拼命在地窖里挣扎和呐喊,一个留着两撇胡须的伙计在上面冷笑:“伙计,你想上来吗?可惜没门哩!”他乞求道:“伙计,行行好,救救我吧!”“我救不了你,不久阎王会来救你的。”翘胡须咚的一声响将盖子重新盖上。

一个礼拜后,那个家伙死了。应该是饿死的,死得很可怜,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一条青蛇蜷缩在他的尸体上,浑身红肿异常,像是让青蛇咬死的。他双目圆瞪着,嘴里衔着一片碎瓦砾,他爹的心凉了,眼泪汹涌而出,后来就把地窖填些土埋上。  第四章 遥远的陌生人(上)

胡贤兵应该是死于自杀,锁着抽屉的那把锈迹斑斑的锁被打开了,抽屉里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仅有几根女人的头发和一只银灰色的手镯,这都是些女人的东西,难道是他生前女人的东西?为什么会藏得如此谨慎。从抽屉里找到了一些皱巴巴的借条,这些都是他生前所欠的债务,所借他人财物高达三十万元。

在胡民的记忆里,他曾跟人合伙做过木材生意。合作伙伴是一个操外地口音的中年男人,那人很清瘦,一双细眼,个儿一米八左右,由于个儿太高,走路时背略有些驼,头发时常看上去很凌乱,一副颓废的模样,但人倒有些精明,否则,他的父亲也不会轻易地掉进他的陷阱里。

那年夏天似乎比以往都热,几乎没有一丝凉风,一股股热气直往人们心头冒。在村委会的楼上,他正与村书记、会计商量如何修筑河堤之事。忽然楼下来了一个男人,他满头大汗地向一个正在门口玩耍的小妹妹打探着:“小姑娘,这是雪山村吗?”姑娘瓷着眼朝着他点点头,她问他:“您从哪里来?”“我是个过路人,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或许说了你也不知道,因天气酷热想讨口水喝。”

姑娘露出一排白净的牙齿笑着说:“想喝水吗?你从这里右拐角径直往前走大概六十米,然后看见一棵大槐树,槐树的斜对面有一口井,自从我出世懂事起,这口井从未干枯过,你能喝多少就有多少!就算有十头水牛也未必能喝干。”“你这丫头也会损人哩!”姑娘笑了笑低下了头。

那人抹了一把汗,甩了甩手,像要把他手上的汗滴甩掉似的。他微笑着说:“你能告诉我有关神水的由来吗?”“行啊,其实我也不知道多少,因为我出生时,这口井已经修了许多年了。”他笑了笑说:“这还真有些意思。谢谢你!亲爱的小朋友,上天会保佑你平安无事,因为你是个好人,好人应该平安幸福啊!”

姑娘的脸立刻涨红了,红得似血一般,然后笑了笑跑开了。他纳闷:“喂,你还没告诉我哩!”但小姑娘再也不回头看他一眼。

忽然,胡贤兵已经笑眯眯地站在那人面前。从那时起,胡民才知道父亲的为人洒脱、豪爽,算是个真正的男人。他说:“兄弟,口渴吗?若不嫌弃的话,先随我去楼上小憩一阵,喝杯凉茶解解热。”“谢谢!”那人跟随他上了楼,刚坐定,那人给在座的每人发了一根烟,烟是很名贵的那种,从而表明他的身份特殊,然后才把皮包撂在桌子上。经介绍,那人是位经营木材生意的老板,江苏无锡人,因此对这里的情况也略知一二,媳妇也是在这里谈上的,算起来也是半个这里人。“还在我们这里生活吗?”有人问道。他回答说五年前他带着家人回到了江苏无锡,毕竟那里是他出生的地方,很熟悉,也非常热爱,甚至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一会儿,胡贤兵已经给他端来一杯水:“喝吧!”这就是所谓的“神水”,刚从井里灌满了一瓶,喝后有种甘甜、清爽、透彻心扉的感觉,真让人心旷神怡。

他接过那杯水,感激地说:“谢谢你!”然后仰头猛啜了一口,心里顿觉有股凉意,沁透了全身,疲劳和酷热全都散了,他不禁感慨:“真是好水啊!”

在一旁的村书记说:“好山好水好人喝!”“你们可以告诉我有关这口井的来历吗?”“当然可以。”胡贤兵一本正经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故事简单而平凡,但很值得回味。”他侃侃而谈起来: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整天赤着脚,拖着鼻涕四处乞讨。因为到处都在闹饥荒,在那青黄不接的季节里,咱们这里闹了一场百年难遇的旱灾。长达半年时间滴雨不下,地上寸草不生,种下的庄稼冒不起芽便枯干死在地里,连河堤里的水也枯干见底,鱼儿蹦跳上了岸,白花花一片死在炙热的沙滩上,于是村民们的饮水成了生活中的一大难题。

水乃生命之源,离开它,人们就无法生存和生活,人们便四处掘水,可都一无所获,在那段时间里,村民们几乎都在痛苦和绝望中苦苦挣扎着。

不久后,村里有噩耗传出,几位老人和小孩在这场灾难中相继死去,他们不是病死的,应该都是渴死的,因为他们死的时候都趴在地上吸着一丝潮气,嘴张得很大,嘴唇失色,人形大变,完全不同于他们生前的模样了。但在我们这代人的身上,几乎没有多少人遇上如此残酷无情的旱灾,多是经历过无情的水灾,他们劳碌奔波一辈子,没有吃顿好饭,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不是饱死的,却是在旱灾中渴死的,真的不值啊!

政府也慌了,立即下达有关掘水的重要文件,甚至不惜任何代价。

灵山县虽然地域不太大,但人口稠密,四处都在闹着旱灾,还有由这场旱灾所引发的各种传染疾病。

在那些日子里,人们几乎绝望了,他们的目光里充满焦灼和恐怖,一双枯瘦、发黄的双眼在四处贪婪地搜索着。

他们的生活要求很低,仅仅是为了维持生命某种状态生存下来,于是村民们在村里设祭向天祈祷,接连好些日子,根本没有下雨的迹象。天依旧晴朗着,骄阳似火,难熬的热气在肆无忌惮地舔着整片大地,四处呈现一片荒芜的景象。但是,村民们还是拼命挣扎着,寻找着,就不相信找不到水源,最后,一个村民在一处低洼地里偶然发现一处水源,并且水势极大,村民们高兴得跳了起来。

村民们有救了,于是村里一片喧闹,锣鼓齐鸣,大伙都认为这是苍天所赐,拯救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于是村民们共同集资修了这口井,并在井的石碑上雕刻几行字:

苍天所赐,拯救万民。

饮水思源,造福子孙。

从此,人们称它为“神水”,并在民间久远流传开了。

不知不觉,胡贤兵和那人相互熟悉了,他们之间没有隔阂,没有区域差异,像一位久别的朋友再次相逢。

他们相互感慨和激动,由于他热情好客,胡贤兵把他请到家里去,并要胡民唤他叔叔,他甜甜地叫了几声叔叔,那人满脸笑容地从衣袋里掏出水果糖塞给他,又用有着余温的双手抚摸着他的脸蛋。酒一直在喝着,从傍晚一直喝到子夜,胡贤兵跟他都没有醉,胡民才知道大人们的酒量大得十分惊人。那人对他父亲说,一生中难得有几位“臭味相投”的朋友。朋友之间应该是没有压力和距离的,他说,他正在经营一笔大生意,订单已经接下来了,只愁人手紧缺,叫他不如同他合伙做生意,等赚了钱再平分。

他又说,虽然暂时在资金上不存在困难,但作为一个合伙人,也就是一个小老板,手边总得预备着一定数额的备用金。

胡贤兵说他以前也做过生意,曾经贩卖东汉年间的陶瓷、陶罐,是一桩违法生意,害怕有一天蹲监狱就洗手上岸了。那人收敛住脸上的微笑,说:“兄弟,做任何事情不能半途而废,否则,人生永远没有希望。”

宁静的午后,那个自称姓李的老板——李子明回到镇上一家较好的旅馆里,美美地睡了一宿。  第五章 遥远的陌生人(下)

次日清早,李子明独自一人沿着河堤散步,约一个小时后才进了镇上一家早点店,匆匆吃过早点,依旧单独沿着河堤散步,真让人纳闷费解。一个正在河堤边垂钓的老人惊讶地说:“看你挺眼熟的,刚才已经来过了,一定有什么心结吧?”

他笑了笑说:“镇上太冷清。”“这么说,你是刚从外地来的。”“不错,我来自江苏,媳妇是这里人,她家住在县南柳堤巷34号。”“34号?”老人有点惊讶地问道。“对呀!没错的,是34号。”“因为编号就在一进门的上方,我媳妇家正对面是一个卖性保健品的风骚女人,听说那个女人刚离婚不久,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落和寂寞,她呀!我比你更清楚她的经历。她丈夫在交警队工作,一年前认识了一个漂亮女人,男人的天性就是喜新厌旧,好像一双鞋穿久了就将它扔了,更何况她已经是半老徐娘了。”“我不明白乡下条件环境差,还卖什么性保健,许多人看见那些玩意就反胃。”

老人傲慢地说:“哟,也是个城里人。”“不,也谈不上啥城里人,咱那地方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老人皱皱鼻头,额前即刻现出许多皱纹来,平原!难怪总遭洪水、台风袭击,洪水一来,又将闹得许多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咱这里就算黄河决堤也平安无事。

李子明每次来到胡家,手里总是拎着许多好吃的东西,又总是抚摸着胡民的头,不停地往他手里塞糖果,可他贪吃,有时吃地舌头起水泡,他的母亲就狠狠地训斥他一顿,他躲在门角落委屈地哭了,哭得很伤心。胡母也不来拉他,劝他,他的父亲却伸出双手替他揩去脸上的泪水,还劝着说,民儿是不会哭的,一个男人又怎么随随便便地掉泪水呢?胡民心里有些羞愧了,果真不哭了,但他站在那里发呆,母亲只得将他拉进屋里去。

过了一段日子,胡贤兵开始变了,他心里总有一股挡不住的冲动,他确确实实让李子明的一番肺腑之言感动了。那种感动是一种诱惑,是一种丧失理智的诱惑,几乎财迷心窍了。他曾经贩卖陶罐,但后来失败了,因为那是一桩违法生意。如今,有一条路让他选择,他却犹豫为难了,就像人生的三岔口一样,路人总会有迷失方向的可能,未来是否是一条康庄大道,谁也说不明白。但是,做事情畏畏缩缩,又将一事无成。

那次,李子明又来到胡家,腋下夹着胀鼓鼓的皮包,里面装着一沓一沓的人民币。那天,胡家围了许多村里人,有大人、小孩,还有牙齿都快掉光的老太太,他们都是得知喜讯后,来瞧这位从城里来的贵人的。胡贤兵显然也很高兴,掏出香烟给众人发了一圈,又给孩子们抓糖果。雪山村的村民们这下彻底相信了,连胡贤贵也眼红心妒并怂恿他大干一番。是的,要征服一个人,得先征服他(她)的心。一个村民说:“李老板带如此多的钱来,难道不怕遭抢劫吗?”

他笑了笑说:“收购木材,中途许多关口会卡壳,一定得用票子打发打发。”

在李子明的鼓励下,胡贤兵便四处托人凑钱,他的想法是做正当的木材生意,该是有利可盈,自己出资经营,也称得上堂堂正正的老板。何况李子明在江苏有个大型木材市场,一切都由他操纵。

对于这桩事情,胡贤兵的妻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劝他,一定要慎重行事,他不但不高兴,反而睁大眼吼道:“你们女人就知道整天骂骂咧咧,吵吵闹闹!”为此事,他足有十天左右不理睬她,整日阴沉着一张脸,她却不以为然,认为夫妻间拌嘴是常有的事,吵过闹过一阵风似的过去,谁也没有憎恨谁,总之,他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想。

事情进展非常顺利,几乎没有任何阻力和挫折。不出一个礼拜,他跟李子明在雪山村附近一带所收购的木材足足装满了一大货车,直至子夜时分,他们浩浩荡荡出发了。胡贤兵也随李子明去了一趟江苏,但是,在路途中遇上了一些麻烦,每一道检查站都由李子明交涉应酬,但每道检查站的工作人员似乎对他都非常熟悉。胡贤兵不得不佩服李子明的交际手腕。他们一路兼程到达无锡,李子明安排他住在一家上档次的宾馆,跟他说:“你先在宾馆里住着,我出去办些事就回来。”可他一去半日不见踪影,胡贤兵心头发慌了,又忐忑不安地住了一宿。

次日清早,依旧不见李子明的影子,他又拨通李子明的电话,电话嘟嘟响着却没人接听,他才明白已经让那个家伙骗了。他心里十分懊悔,因为他千方百计凑够了五万块钱,轻易就让那个无耻的家伙骗走了,于是找到当地派出所报案,经调查,李子明是个化名,当地并无此人。

让胡贤兵想不明白的是,那个家伙为什么偏对他设下一场骗局。报复还是泄恨?他一直在脑海中回忆起许许多多的人和事。

其实,他的自杀确实跟那件事有着一定的联系,那件事对他的伤害极大,创伤极深,并一直影响着他的情绪。那段时间,他郁郁寡欢,很少出门,喜欢把一个人关在家中抽烟,一支接一支地抽,满屋子弥散着呛人的烟味。她劝他说:“你别难过,事情都过去了,一个女人能忘掉这些事情,难道一个男人还有什么撂不下吗?”他骂道:“有朝一日让我撞着,非把他碎尸万段。”她温柔地说:“如果闷得慌,就把藏在心中的烦恼抖出来,心里就不会生气了,适当出门透透气,散散心。”的确,他的消极生活应该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所以才进一步加速他的死亡。

但她认为,胡贤兵生前应该有着其他的女人,在紧锁的抽屉里留着几束女人的头发和灰色手镯,两件东西又表明什么?难道是他的母亲生前留下来的遗物,应该没有这种可能性。他的生命中是有着另外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并不爱他,后来嫁给了一个邻县的有钱人,但不到一年时间那个女人得了一场疾病便死了。  第六章 似水年华

黑夜徐徐褪尽,天已经微亮了,四处一片灰白,远处的群峰还裹在浓烈的云霭中,从一片密林的树梢上传来一阵麻雀的欢叫声,打破了这片土地的寂静,密林下端住着百来户人家,门前流淌着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与美丽的亚里湾河畔遥遥相望,鱼儿在溪中翻着筋斗,不时吐着气泡若隐若现,门前那条并不宽敞的官道,却似一条巨蟒在晨曦中蜿蜒伸向远方,一直瞧不见尽头。

官道沿着河流东去,它伴随着黑夜的寂寞渐渐地喧闹起来了。

此时,胡母已经起床了。自从胡贤兵死后,家里的一切都由她承担着,还供胡民上学。对此事,胡民深深愧疚和自责。她满脸黄瘦,眼角皱纹横生,她用手撩了撩睡乱的头发,然后轻缓地用一把黄色的木梳在头顶上梳着,似乎又在思考着什么!眨眼间,岁月在无情地穿梭。的确,她经历着人世间的变故和灾难。

片刻,她停下来用手取下挂在木梳间的几撮细碎的头发,默默地凝视了许久,她的头发在无情的岁月中无声地增白和脱落。

梳好后,她用一支看起来并不昂贵的发簪,把头发拴好,回到床前躬身将被褥折叠整齐,屋里倒是很洁净,几乎一尘不染,但摆设的东西却非常简陋,唯一能值点钱的财产是那张临窗而靠的红木桌子。桌子是由上等木料制造的,款式有些新潮,是胡贤兵花了四十块钱从湖南买回来的,也是他生前遗留下来的唯一财产。

但是,胡民漫长的四年大学生活让胡家一贫如洗,她时常为生计发愁,有时竟躲在房间里偷偷抹着眼泪,一次又一次。有时来了收破烂的小贩,她也会将家里稍值钱的书本以及破铜烂铁卖给收破烂的小贩们。

为此,胡民絮叨不断,心里有些不高兴,她为此事有些惭愧,脸上明显有了难堪和不安,后来觉得自己是愧对她,因为她确实是个很可怜的女人,更需要别人的同情与关怀。作为她的儿子,就得更需要理解她了。

天一亮,她开始在家里忙碌开了,村庄里一开始还一片宁静,接着就有各种喧闹声响起来了,远处,一只雄鸡在撕裂般地尖叫,一遍接一遍。

原来,她一直在为胡民的工作之事操劳,越是这样,胡民越发感到自己如此软弱无能。人需要坚强,特别是男人更需要这样。她告诉胡民说,周冰荡待人很热情,但他最近生意不景气,前阵子去广东购一批服装,遭人骗了。“他能言善辩,别人咋骗得了他哩!‘人失足,马失蹄’,谁都有失误之时,何况又不是圣人。”胡母明显为周冰荡遭骗之事表示担忧。在动荡不安的日子里,遭骗现象无处不在,为了给予母亲精神上的安慰,他紧紧握住母亲的手说:“这件事让我去跟冰荡哥谈谈,听欣姐说,近年来由他管辖,管得特别紧,他不沾烟酒,谁知道因小失大。可是欣姐那性子,生性豪爽,颇有男人的风范。更喜欢挥霍,赶时尚,买的满柜时尚名牌,穿一两次后就喜新厌旧了,于是送给了关系比较融洽的隔壁邻居。”娘说:“她是在超前消费,仅她身上的饰物就贵得离谱,周冰荡常为此事与她闹别扭,她也不甘示弱,就拿他遭骗的事封他的嘴,咒骂他长了一副猪脑袋,像是死了半截似的。为此,他们划清界限,分管分明对钱之事互不干涉,如此折腾下去,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会闹得不和睦,正因为这样,应该去劝劝那闺女,免得别人笑话咱们胡家养的女娃缺乏教养,不懂礼仪。”她穿了一件湖绿色的短衫,短衫已经洗涤得褪了颜色,一片灰白。启程时,这位典型的农村妇女反而变得十分忸怩了。她又回屋里徘徊许久,时而躬身弄了弄鞋,拍了拍身子,的确,心里在发慌,以前随胡贤兵去了几趟武汉,有次竟差点走失了。如今县城变化大,四处高楼林立,道路纵横交错。在一个农村妇女的眼中永远充满着迷失和仓皇。

春初,清风拂面,大地开始复苏。春天悄然无声地来了,它的脚步近了。大地一片翠绿,四处充满生机,漫山遍野的花儿将这个世界点缀得一片鲜艳。漫长的公路上人流稀疏,偶尔有几辆汽车驶过,空气中弥散着发呕的油味。太阳挂在天边,红灿灿一片。

童年的一幕再次浮现在胡民的眼前,在他的脑海中一晃而过,他为那晚的月色而忧伤,也为凡世间的爱而痛苦。那是一个皓月当空的晚上,胡家突然来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她一进门,就热忱满怀地跟他的父母招呼着。但妇人的脸上充满着一股邪气,明显带着一种企图来的,她向他的父母道明来意后,胡贤兵脸上十分不安。她说:“这事你们得考虑清楚,免得以后后悔,毕竟是你们的骨肉,流着你们的血液。”胡民顿时吓哭了,那时他年纪小,也不知道“骨肉”二字意味着什么!只发现母亲蹲在一边哭,并且泪流满面的。那个女人见胡民哭了,就不停地给他抓糖果,孩子时偏爱吃,嘴里嚼着好吃的东西就什么恐惧都没了,她还笑眯眯地从一个布包里取出一块钱塞给他,他拒绝了她的好意。她还告诉他们一家人,她年轻时在天安门见过中央领导人,跟他们亲切握过手,她说她曾经是文工团的演员,机会好时是能见到中央首脑人物的,她的话让他们一家人半信半疑。妇人接着说:“待胡民长大后,一定要带去北京玩,看广阔无垠的万里长城,在那里没有民族歧视。”她要胡民唤她婶子,他没有叫,只是用眼睛瞪着她,她脸上笑得很诡异,眼神阴森森一片,像潜伏在黑暗中的猫头鹰,但她还是走过来抚摸着他的脸说:“妹子,这孩子真乖,咱就当他干娘吧!”胡母一边抹泪水,一边痴痴地笑着:“珠姐,孩子长得单薄,怕你嫌他哩!”“哟,我的好妹子,不是在折煞我这张老脸吗?咱疼还来不及呐!”“两个孩子都还没断奶,真有些舍不得。”“怕什么,那家主人是个当官的,有权有势,闹不准往后也是白替你养着。”然后她歪着脑袋凑近胡母一阵耳语,手里在不停地比画什么。“实话告诉你们吧,如果能得到一个男娃娃,他们愿意出高价钱。”

胡母说:“多少?”“一万块。他们得要卖身契和孩子的生辰八字,免得以后后悔。可惜我命苦,几个孩子接二连三地死了,男人悲伤过度,也得了疾病死了,后来改嫁去了北方,跟那个男人生活了一年多,北方生活始终不习惯,于是趁机又溜了回来。”妇人用手揉了揉了那对奶子,“妹子,咱或许又怀上了,不知是男娃还是女娃,全凭命撞了,这段时间奶涨得厉害,像针扎一样。”她说着,竟当着他们一家人的面掀开了衣服,用手挤她的奶,果不然,奶汁如注,并无声淌落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胡民却吮吸着那个妇人的奶睡了。那一夜,他睡得很沉,一直到天空一片鱼白,隐约中听到屋里一阵抽泣声,他睁开双眼,看见母亲坐在窗前抹眼泪,父亲却不知去向。后来她走过来慢慢俯下头,在胡民的脸颊上亲了几口,他发觉脸上一阵冰凉,那是母亲掉下来的泪水,大滴大滴。她哭着告诉他:“你的妹妹让昨晚来的那个妇人抱走了,妇人原本喜欢你,可是我们舍不得……”

自始至终,妹妹还是来不及认清自己的父母,便让那个嘴滑的妇人抱走了,其实,这件事跟他的父亲有着极大的联系,正因为他的生活消极,才会闹出如此悲惨的结局。  第七章 爱如水(上)

午时,胡民径直来到五阳街二十九号的那幢楼,楼道口阴暗潮湿,堆满着发臭的垃圾,黑洞洞的看不见任何东西,远远就闻到一股股让人发呕的气味。

在这种环境中,着实会让人心理失衡,心中会莫名地增加恐惧感,担忧着突然从上面掉下一块砖头或者铁器之类的东西砸在头上。整个楼道没有任何声响,二楼亮着灯,灯光下,一只硕大的老鼠从三楼的台阶上蹿下来,叽吱叽吱锐叫着狼狈而逃。

爬上三楼站定,喘口气,右侧的一间房里突然有了响动,忽然门一开,走出一个瘦如干柴的妇人来,凄淡的灯光下闪着一张似瓜皮的脸,头发凌乱不堪,她看见来了陌生人,就瞪着一双血红小眼望着他。胡民疑惑遇上鬼了,马上惊讶地问:“你究竟是人还是鬼?”她那木讷的表情顿时蒙上一层雪霜。凶狠地说:“你娘才是鬼哩!”说毕,她猛地扭转身进屋去了。经打听,周冰荡的家早搬走了。他失望地下至二楼,在二楼又听到刚才那个妇人在不停地傻笑,紧接着一阵喃喃自语,然后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走下了那段黑暗的楼梯,他心中不是滋味。

难以想象,偌大的一幢楼里就住着几户人家,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往来,处事待人十分冷淡,眼神中甚至充满着敌意,刚欲走出楼梯口,忽然又从左侧的一间房间里走出一个老者来,并拦住他问道:“小伙子,身上有钱吗?那个小女人嫌我年纪大,开价可真高。”胡民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短裙的年轻姑娘靠在大门口,嘴唇涂得红艳艳一片,一双白嫩的大腿露在外面,她用手扇着嘴边的空气说:“兄弟,有空吗?进来坐坐吧!陪我聊聊天。那个该死的老家伙当我是妓女。一进门,他就动手动脚,想占我便宜,何况身上又没钱。”老者尴尬地说:“这是恶人先告状。小伙子,别上她的当,她在讹钱。”她用满口四川话骂道:“你说过锤子,哪个讹你钱了,你这老不死的家伙。”老者十分尴尬地低下头不作声,然后沮丧地走了。“姑娘,你们究竟怎么回事?”她突然跑过来将他抱住往房里推,“兄弟,先进去再告诉你吧!”胡民就这样莫名其妙让她推到了屋里,电视在响着,屏幕上现着满是雪花点的图像,剧情中的男主角的脑袋从上端扭曲到下端,极像一个小丑角色。她砰的一声将门关死,却请求道:“兄弟,你替我修修。适才那个老家伙说是维修电视的专业户,还卖关子让我给他快活快活,我就调侃着问他身上有多少钱!可他是个穷光蛋,简直是一无所有。要当婊子也得当个高级婊子,更何况我自己也是一位心理医生!”

胡民不屑道:“你是个心理医生?倒看你像个疯子,一定患有精神分裂症。因为一名合格的心理医生,他们的心态一般来说都是健康的,不会有像你这种反常的现象。”“不信就算了,你可以走了。”他站起身刚要往外走,她又将他扯住:“下次还会来看我吗?我很寂寞无助,我确实是一位心理医生,医得了别人却医不了自己,也不知上辈子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情。”胡民转身向她默默点点头,她给他个微笑,然后自己怅然地走出那幢楼,忐忑不安地走进一家电话亭给姐姐胡欣打电话。电话结束后,一出电话亭,突然发现一位姑娘站在他眼前对着他微笑。她长着一双澄澈、明亮的大眼,面似白玉,高隆的鼻梁,一张樱桃嘴,嘴唇上沾有女人特有的妩媚,她是胡民大学时期的同学,名叫吴如柔。她人跟她的名字一样温柔可爱,有着倾城之美。

那年夏天,胡民跟她一同考入西安的一所财经大学,并在异乡度过了漫长而又充满青春气息的大学生活,他们两情缱绻,相互倾慕,他们的爱就像水晶一样,坚韧又脆弱,又像穿梭在荷花里的鱼儿,当荷花败落时,鱼儿还能带给你一串清新的气息。但他们的恋爱却遭到父母的强烈反对,也不知道为什么?

虽然吴如柔心有所属,爱有所归,对一个女孩而言,她心里会莫名地产生一种恐惧感。这种恐惧多半来源她父母对她的压力。

她有事先走了,红着脸向胡民告别。她离开的时候天已近黄昏,五阳河畔上金光闪闪,像美丽的红莲一样鲜艳逼人。

按照姐姐在电话中所说的地址寻去,穿过几条街,越过刚改建的政府路,然后随着一条小巷拐进住宅小区。胡欣已经立在住宅区门口望着他微笑,不可思议的是她身体开始发胖,白皙的颈脖上还戴着含金量极高的项链。此时,从二楼的窗口正有个妇人探出头催促她,她就说你们先歇着。“欣姐,她们催你有什么事吗?”“甭管她,一帮不务正业的家伙。我担心你找不到这里,于是每隔一阵子下楼来,来来回回许多次,却总瞧不见你的人影儿。”“适才我寻到五阳街二十九号那幢楼,里面住的是一个疯子,是位可怜巴巴的女人。”

胡欣笑着说:“那个女人也够可怜,几年前随丈夫从河南来到县城开五金店,正当生意火红的时候,女人却得了一场病,久治不愈,这个时候男人却有了外遇,对她置之不理,一年后便成那副模样啦!原本那幢楼住着好几户人家,因为都对她产生一种恐惧心理,于是接二连三地搬走了!”“噢!原来她的丈夫是个负心郎,一个没人性的家伙。如此折腾下去,她迟早会折磨死去。”

胡欣说自己一家人搬进住宅区约二个月了。从前随周冰荡租了一家店面经营服装生意,赚些钱干脆买了一栋房。上了二楼,屋里聚了几个妇人,她们都等得懒洋洋的,一个个都显得高贵气派。她们在客厅里不耐烦地嚷道:“天哪,一去就是半天,生儿子也不用这么久,咱们都发急了。”

胡欣笑着斥责道:“你可积点口德,你看谁来啦!”“哟。”妇人们眯着眼笑,“你是主,咱们是客,你还未尽到地主之谊。”一个珠光宝气的妇人朝胡民打量了几眼,目光和善亲切,“稀客!稀客!随便捡个地方坐。”胡民笑了笑刚要解释,另一个坐在沙发上的妇人扑哧地笑,笑得很神秘,“我的好姐姐,他是胡欣的弟弟,刚大学毕业,一个标准的文化人。”她便问胡民是哪所大学毕业?学啥专业?她也有一个妹妹就读于复旦大学,学文秘,或许以后能成为一名女作家。胡民惊讶地说:“作家?卫慧当年也就读于上海复旦大学,属于新生代女作家,并且还号称美女作家,如今出了韩寒、郭敬明这一大批青春偶像派作家呐!”“你们文化人说文坛,咱们可不懂啊!文化人最讨厌贪赌,看来咱们还是散伙吧。”

一个人说:“你真滑头,赢了老娘的钱就撒牌不干,咋不让咱们赔上血本。”她们起身欲走,胡欣深情挽留,几个妇人说,不啦!并叮咛胡欣,有空时别闷在家里,否则会憋出病。

胡欣笑着说:“一定,一定,我还要减肥呢!”妇人们走后,胡欣从袋子里取出水果洗净,递一个给胡民。“她们都吃过了,是中午你冰荡哥买回来的,后来他有事出去了。”

胡欣问了一些家长里短,他一一应答了。对于工作之事,周冰荡可急愁不安,午时可能动身去一趟省城了,那上面有些熟人,这世道,谋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难啊!胡欣说。如今像她一样下海当一名失败的弄潮儿,比当一个成功的弄潮儿更难,当然需要时间和精力,并坦言说至于钱财方面,请他不用担忧,待事情办得有些谱儿的时候,还得由金钱铺路,咱们都是圈外人,平民百姓,不懂为官之道,但官场始终是官场,说穿了,就是权势在诱惑人们的灵魂,它像一条绳子紧紧地套住你的颈脖,让人无法动弹。

胡欣又说,人嘛,总得有所追求,否则,就像她一样一辈子过得碌碌无为。

他笑了,胡欣也笑了,她似乎有些遗憾,再也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微笑地望着窗外。胡欣曾经干过几种职业,教师、美容师、服装设计师,但对服装的热爱胜过一切,在服装行业也做出过让人认可的成绩来,并在一次国内服装展览会上获过奖,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清早,胡欣会将她的儿子伦伦送到离她家最近的金钥匙幼儿园去,然后去菜场买些菜回来,几个塑料袋里总是塞得满满的。上楼后,她便从袋里取出些新鲜的肉和鱼往厨房柜里塞,一边对胡民说道:“你一定饿了吧!”胡民告诉她,要出门找一位朋友,也许不回来吃午饭了。胡欣说,那怎么行呢?菜都准备好了,不论如何,午饭时一定得回来,否则姐姐真的生你气了。他出去约两个小时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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