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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7 10: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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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法)法布尔,金祎(译)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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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客经典文库:昆虫记

读客经典文库:昆虫记试读:

圣甲虫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我们一行五六人:他们是一群热情洋溢、无拘无束的年轻人,我是其中年纪最大的,是他们的老师,更是他们的同伴和朋友。青春的琼浆玉液满溢在我们心中,使我们迫切地渴望着去认识这个世界。我们走在一条小径上,天南地北地聊着,小径两边生长着矮接骨木和山楂树,它们散发出的苦涩香气已经把玫瑰金龟子熏醉在伞房状花序上了。我们走着,要去看一看圣甲虫是否已经出现在莱桑格莱多沙的高地上,滚动着那被古埃及人视为地球象征的粪球;我们想去探一探那些小法螺,它们长着纤细如珊瑚枝的鳃,我们想去看看它们是否游荡在山脚下的清泉中,有没有被那毛毯般的浮萍遮蔽;还有那小溪中的刺鱼,不知是不是已经戴上了它蓝紫相间的结婚领带;初来乍到的燕子是否张开剪刀似的尾翼掠过大草原,捕捉那些一边跳舞一边产卵的大蚊;那眼斑巨蜥是否趴在砂岩中的洞穴口,把自己布满蓝色斑点的臀部暴晒在太阳底下;从海上飞来的笑鸥是否成群结队地翱翔在河面上,追逐着罗讷河里溯流而上产卵的鱼群,并不时发出阵阵狂笑般的鸣叫;是否……但是我就描述到这里吧。为了简短表达,我要说,我们这群简单而天真的人,总能在与动物们的共处中得到真切的乐趣,我们要度过一个难以言喻的美妙上午,以此来庆祝春天万物的复苏。

事情正如我们所期望的那样。刺鱼已经打扮完毕,它那闪亮的鳞片足以使白银黯然失色,它的喉部还抹上了最为鲜亮的朱砂红。一旦别有用心的黑色大蚂蟥靠近它,它的背上、肋部的小刺就会像弹簧一样突然竖立起来。见到这种坚定决绝的态度,那个强盗也只能乖乖地地钻到草堆里去了。那些无忧无虑的软体动物,像卷扁螺、瓶螺和锥实螺,也都来到水面上呼吸新鲜空气。水龟虫和它那丑陋的幼虫是池塘里的海盗,它们扭着脖子招摇过市,一会儿转向这个,一会儿转向那个。而周围那群傻乎乎的虫子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不过还是让我们先撇下平原上的池塘,去攀登那阻挡在我们和高原之间的峭壁吧。高原上,绵羊在吃草,骏马在奔腾,像是在为接下来的比赛做准备,一切都在为兴高采烈的食粪虫提供天赐的佳肴。

清理土地上的污秽是鞘翅目食粪虫的崇高使命。它们配备的工具种类繁多,让人惊叹不已:有的可以用来翻动粪土,把它们捣碎、重塑,有的则用来挖很深的洞穴,可以带着战利品躲在里头。这些工具和技术博物馆里陈列着的挖掘工具一样齐全。有些工具像是模仿人类的技艺制造的,有些则完全是独具匠心的,甚至我们也能以它们为原型,重新组合出新工具来。

西班牙蜣螂前额有一个强健的角,像十字镐的长柄一样尖锐,并且向后翘起。月形蜣螂也有一个相似的角,但是胸部还有两个强壮的犁铧状尖角,两个尖角之间还有一根凸起的尖骨,充当刮刀。巨羚蜣螂和野牛蜣螂都生活在地中海沿岸地区,它们的前额有一对健壮的分叉的角,两角之间,是从前胸长出的水平犁铧。牛头怪甲虫前胸长着三根尖犁,平行排列,指向前方,两侧的稍长,中间的最短。公牛大[1]金龟子的工具像两个牛角一样又长又弯;叉形大金龟子长着一个分叉长柄叉,耸立在扁平的头上。就连最没有天赐优势的金龟子也在脑袋上或前胸长着一块凸起的硬块,而这种耐心的昆虫也总能知道如何利用好这种钝器。所有的金龟子都配备了“铲子”——它们都有个大而平的脑袋,边缘锐利;它们都会使用“耙子”——也就是它们那带有锯齿的前腿,把粪便聚拢在一起。

作为对它们这项肮脏苦差的补偿,不少金龟子都散发出浓烈的麝香气味,肚皮下面都像打磨过的金属一样闪闪发光。有的粪金龟肚皮下面泛着铜和金的光泽,有的则是紫水晶般的颜色。不过,通常情况下,它们的肚皮是黑色的。那些“穿着”光鲜亮丽的食粪虫都生长在热带地区,它们活像是有生命的珠宝。生长在上埃及(埃及南部地区)骆驼粪便下的食粪虫发出的绿色光泽可以媲美祖母绿,圭亚那、巴西、塞内加尔的蜣螂则是一身的金属红,色泽像铜一样鲜艳饱满,又像红宝石一般明艳动人。我们这里虽然没有这种粪便做成的首饰盒,但我们国家的食粪虫的生活习性也同样值得我们关注。

一堆粪便周围,是怎样一种热火朝天的场面啊!从世界各地奔赴加州淘金的冒险家也不会如此狂热。太阳才刚刚升起,成百上千只圣甲虫已经熙熙攘攘地拥挤在那儿,它们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种类齐全,都忙着从那块大蛋糕上分一杯羹。它们有的在露天工作,耙着粪便的表层;有的则在粪便深处挖掘,试图挖掘更好的资源;有的在底层开发,以便及时把战利品埋在下面的土里;其他一些小个子,则是等它们身强力壮的合作伙伴大块大块地挖掘之后,把一些滑落下来的小块粪便弄成碎屑。还有一些初来乍到的,应该也是最饥肠辘辘的,竟然当场就狼吞虎咽起来,不过大多数圣甲虫都指望着积攒一笔丰厚的资产,然后躲进一个安全的隐匿之所,过上一段衣食无忧的日子。在长满了百里香的贫瘠平原上,新鲜的牛粪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像这样的意外之财简直是上帝的恩赐,只有上帝眷顾的宠儿才有这样的运气。所以今天这样的丰收当然是要被它们小心翼翼地储藏起来的。粪便的诱人气息已经把这个欢乐的消息带到了方圆一公里的地方,于是所有的食粪虫都匆忙赶来搜集这大自然的馈赠。还有不少后来者,正飞着或跑着拼命往这儿赶呢!

这只生怕迟到而一路小跑来的是什么虫呢?它的长腿移动起来仓促又笨拙,像是被肚子里的一个机械装置驱使着一般;红棕色的触角像扇子一样张开着,透露出它焦灼不安的贪婪。它到了,在挤翻了几个共同赴宴的伙伴之后,它终于赶到了。这就是圣甲虫了,它通身漆黑,是所有食粪虫之中个头最大,也最赫赫有名的一种。现在,它终于入座了,和前来赴宴的宾客们并排而坐。它用巨大的前爪,一下下地拍打着自己的粪球,给它再裹上一层作为最后一道工序,然后它就可以退到一旁,安安静静地享用自己的劳动成果了。我们一起来看看这了不起的粪球是如何一步一步被制造出来的吧!

它的头顶盖边缘宽大而扁平,六个多边形锯齿呈半月形排列。这就是它们用来挖掘和切块的工具,像耙子一样,把那些没有营养的植物纤维剔除掉,把最好的部分弄干净,然后聚拢起来。食材就这样选好了,因为对这些考究的鉴赏家来说,粪便比那些植物纤维好。要是这些食物是给它们自己储备的,那圣甲虫粗枝大叶地选一下就可以了,但是如果要制作“育婴室”——在粪球中挖一个孵卵的小洞,那就必须严格地精挑细选了。于是所有的纤维都被一丝不苟地剔除,只有最精华的粪便才被拣选来构筑育婴室的内部。这样,新生的幼虫破卵而出时,就能在住所的内壁中找到精致的食物强化肠胃,以便日后向粗糙的外层发起进攻。

对于自己的需求,圣甲虫并没有那么挑剔,只是大致挑选一下。它先用带锯齿的头顶盖破土而入,挖掘一番,然后随意地筛选几下,再把食物耙拢起来。它强壮有力的前腿对这项工作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它的前腿扁平,弯曲成拱形,表面纹理清晰地凸起,上面还排列着五颗坚固的牙齿。如果它不得不动用武力来铲除障碍,在粪便最厚的地方开辟出一条道路,它就会舞动那对长着利齿的前腿,左右并进,然后猛地横扫一把,清理出一个半圆形的地盘。清理完地盘,那对前腿就要开始另一项工作了,那就是把耙来的粪便一次次地抱拢到腹部下方的四条后腿之间。接下来,就轮到后腿干车工的工作了。圣甲虫的后腿(尤其是最后面的那对后腿)尤为纤长,略微弯曲成拱形,足端长有尖锐的利爪。看一眼就会发现,这四条后腿两两之间形成一个罗盘似的圆形,两对弧形的弯腿之间正好可以抱起一个粪球,检查并修正它的形状。它们的作用也的确就是加工粪球。

一抔一抔,粪便被聚拢在它肚子下面的四条腿之间,它们轻轻一压,粪堆便成了球状,粪球也就初步成形了。接下来,经过粗糙加工的粪球被抱在两组圆形罗盘之间,粪球在肚子下面打转,随着滚动被打磨得越来越完善。如果粪球的表层因缺乏黏合度而一片片剥落,或者某个点上纤维过多而难以旋转,前腿就会来修整这些有缺陷的部位。它会用前腿上的大巴掌轻轻拍打粪球,新添一层粪便,把那些难对付的纤维屑裹到粪球里层去。

烈日之下,工程紧迫地进行着,我们被这位车工出神入化的灵敏程度震撼了。工作进展极为迅速:刚刚还是一颗小粪丸,现在已经是核桃大小的粪球了,而且很快就会变成苹果大小的粪团。我甚至见过一些贪吃的圣甲虫把粪球做得跟拳头那么大,那足以让它们吃上好几天了。

粮食已经储备完毕。现在圣甲虫该从这场混战中抽身,并把食物运输到安全稳妥的地方了。在这个过程中,圣甲虫表现出了最令人叹为观止的习性。这只食粪虫毫不迟疑地上路了。它用两条长长的后腿环抱着粪球,足端的利爪扎入粪球,形成球体的旋转轴。它用中间的一对腿作为支柱,支撑着地面,长着锯齿的前腿作为杠杆,交替在地面上按压粪球。它就这样负荷着重物,身体倾斜,脑袋压低,屁股翘高,倒退着行走。它的后腿,是这套“机械装置”中的主要器官,它们流畅地不停运作着。它们来来回回,足端的利爪不断移动着位置来改变粪球滚动的轴线以保持平衡,并在两条前腿一左一右的交替推动下不断向前。粪球表面的各个部位会依次与地面接触,这样,由于整个球面滚压的力量均匀,不仅使它的形状更加完善,也使得表层的坚硬程度变得均匀。

加油啊!它在前进,在滚动;你一定会抵达的,尽管途中不无坎坷。说着就出现了第一个困难:这只食粪虫爬过一个陡坡,沉重的粪球顺着斜坡一路滚下;但是这个小虫,却认准了这条路,偏要从这条原始的未经修缮的道路上走,这是个大胆的计划,一颗砂砾、一个失足就会使它失去平衡,使整个计划功亏一篑。果然,它迈错了一步,粪球滚入了坡底的沟壑;这只小虫被滚下的重物的冲力推翻,摔得仰面朝天。它手舞足蹈了一阵便重新翻身站起来,奔跑着一头扎进工作,身体机能甚至运作得更好了。——但是,小心啊,冒失鬼;顺着谷底的凹地走吧,这样既省力,又不会出意外;那条路真不错,十分平坦;你可以在那儿毫不费劲地滚动你的小球。——可是,它偏不:这小虫非要重新爬上那刚刚差点要了它命的陡坡。也许它觉得还是重回高地更好。对此,我也无话可说;关于要不要站在高处,圣甲虫想必比我明智。——可你至少走那条小路吧,那条小路坡度更缓和一些,可以带你爬上高地。——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如果附近有一条更陡峭的甚至根本难以攀爬的斜坡,这个固执的家伙一定宁可走那[2]条路!就这样,圣甲虫就做起了西西弗斯式的苦工。它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始终倒退着走,把粪球这一重负推到了一定的高度。我们不禁思索起来,究竟是靠着怎么样的静力学奇迹,圣甲虫能在斜坡上抓住如此巨大的一坨重物呀!唉!一个动作没有协调好,它又要前功尽弃了,它又一次连虫带球地滚下坡去。它再次攀登,但很快又跌下去了!它又一次重新开始,这一次,面对困难,它处理得好多了——它谨慎地绕过一根该死的禾木植物的根,前几次它都是被这植物根绊倒的。只剩一小段路就爬上去了,但是,慢慢来,很慢很慢。这个斜坡危机四伏,一不小心就会满盘皆输。这不,它的一条腿踩在一块光滑的砾石上,又连虫带球一股脑儿地滚了下去。可是这家伙并不气馁,以一种百折不挠的固执又重新开始了。它只能十次、二十次地尝试那徒劳无功的攀登,不然,它就得变得识时务一些,知道自己这么是白费力气,就该改走平地。

圣甲虫搬运那珍贵的粪球时,并不总是孤军奋战的:它通常会给自己找个搭档,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它的搭档总是会主动来找它。事情通常是这样进展的:准备好粪球之后,一只圣甲虫便从抢食的混战中抽离出来,离开现场,倒退着把战利品推走。这时候,旁边一个姗姗来迟、还没怎么展开工作的小伙伴,突然扔下自己的工作,跑向那正在滚动的粪球,向那走运的粪球主人伸出援手,主人显然很乐意接受这样的帮助。于是两个小伙伴齐心协力,一起把粪球运到安全场所。难道它们在开采工地上就有过什么心照不宣的协议或者某种平分这块“蛋糕”的默契吗?是不是一只圣甲虫在揉制粪球的时候,另一只在开挖更好的粪源,好把优质的材料提炼出来添加到共有的储备食物上呢?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合作。我之前看到的是每只圣甲虫都在开采工地上闷头忙着自己的活计,所以这个后来的援助者其实是没有获得任何权利的。

那么,这会不会是即将婚配的异性之间的一种合作呢?有段时间,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它们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怀着同样的劳动热情共同推着那只沉重的粪球,这情形甚至让我想起一首古老的手摇风琴歌曲:“我们俩,要成家,哎呀呀!怎么办?——你在前,我在后,同心协力推酒桶。”然而,解剖结果却令我不得不放弃对这种家庭牧歌的浪漫想象。圣甲虫的雄性和雌性在外表上是没有任何区别的,于是我把同运一个粪球的两只圣甲虫进行解剖。出现最多的结果是——它们都是同性。

既不是家庭共同体,又不是劳动合伙人,那么它们这种貌似亲密的合作又是为了什么呢?原来那是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那位殷勤的好伙伴以助人一臂之力为幌子,其实一直处心积虑地等待时机,想把粪球据为己有。在开采地上自己制作粪球既辛苦又需要耐心,而把别人做好的粪球占为己有,或者至少强行分一杯羹,就方便多了。如果粪球主人稍不注意,它就能携着粪球逃之夭夭了;如果粪球主人寸步不离地严密监视着,至少它也能和主人一起坐下共进午餐,毕竟它也帮过忙。这招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简直是坐享其成,稳赚不赔。有些圣甲虫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假惺惺地跑去帮助一个根本不需要帮忙的伙伴,在善意援助的假象下,掩藏着卑劣的贪婪欲望。其他一些也许胆子更大,对自己的力量也更有信心,于是干脆直截了当地瞄准粪球,残酷掠夺。

通常这种掠夺总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发生——一只圣甲虫离开开采工地,平静地独自滚动着粪球,那是它辛勤劳动得来的合法财产。突然不知道从哪儿杀出一只不速之客,猛地落地,把黝黑的羽翼收到鞘翅下面,反手就用带锯齿的手臂把粪球的主人推翻在地,而粪球的主人因为负荷着重物,根本无力抵挡这样一击。当那被剥夺了财产的圣甲虫终于挣扎着重新站起来的时候,那强盗已经在粪球上站稳脚,并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把带着铠甲的双臂收拢在胸下,准备随时反击,它等待着对方的行动。被抢劫了的那只绕着粪球团团转,试图寻找有利的攻击点;而那强盗则在堡垒的圆顶上跟着转,始终和被抢者保持对峙状态。如果对方直起身子准备攀登,它就猛一挥臂,把对方打得四仰八叉。如果对方不改变战术来夺回自己的财产,那么盗贼便始终盘踞在堡垒顶上,一次又一次地挫败对手的复仇计划。为了摧毁堡垒和驻军,被抢者转而挖起了地道。粪球的根基被撼动了,摇摇晃晃地开始滚动,站在堡垒顶上的强盗也随之滚动起来,它拼命想保持自己不掉下去。它成功了,通过一连串仓促的体操动作,它克服了球的失衡状态,保持在了上面,但也岌岌可危。一旦一个动作失误,它就会掉下来,这样双方机会就平等了,斗争就变成了肉搏战。强盗和受害者肉贴着肉,胸贴着胸,时而腿钩着腿,时而分开,关节纠缠在一起,触角的铠甲互相碰撞,发出金属摩擦的尖锐噪声。在搏斗中能把对方打翻在地的一方会赶紧抽身,迅速抢占粪球的制高点。接着,一场攻城战又开始了,进攻的可能是那个强盗,也可能是受害者,这取决于肉搏战的结果。前者无疑是大胆的海盗和冒险家,往往都占据上风。所以接二连三的失败之后,被抢掠了财产的一方会开始厌倦,然后逆来顺受地回到一堆新的粪堆边。至于那强盗,它非常担心受到偷袭,推起抢来的粪球就往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走。我也见过有下一个强盗再来抢这个贼的粪球。凭良心说,我对此并不生气。[3]

我百思不得其解:是谁把蒲鲁东的“财产就是盗窃”这种大胆的违背常理的论断渗透到圣甲虫的习性上的?是哪个外交家把这种“力量胜于权利”的野蛮法则在圣甲虫之间推行开来的?由于缺乏有力的资料,我无法探究出为什么这些抢掠行为会成为习惯,也无法解析出为一块粪团而滥用武力的缘由。我唯一能肯定的就是:盗窃,对圣甲虫来说,是很普遍的一种行为。我还从没看见过别的种类的昆虫像这些滚粪工一般厚颜无耻,随意抢掠别人财产而毫无愧疚感。我还是把这个奇怪的动物心理学问题留给未来的观察者们去解决吧,我们还是回到这两个共同搬运粪球的合伙人上来吧。

但是,首先,让我们来消除书本上流行的一个错误说法。我在埃米尔·布朗夏尔先生杰出的著作《昆虫的变态、习性与本能》一书中曾读到过下面这段话:“我们的小虫子有时候会在不可逾越的障碍面前停下,小球会掉进洞里。这时它所表现出的对局势的掌控能力十分惊人,更令人震惊的是,它还有着联络同类金龟子的强大能力。它意识到自己无法带着粪球越过障碍,于是金龟子看起来是放弃了粪球,独自向远处飞去。如果您具备我们称之为‘耐心’的这个伟大而高尚的美德,那您就守在这个看似被抛弃的粪球边上:过不了多久,金龟子就会回到这个地方,并且它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它的身后跟着两三个,甚至四五个同伴,它们一起扑向粪球,齐心协力地把它抬起来。很显然,金龟子找来了援军,这就是我们经常在干旱的田地上看见好几只金龟子共同搬运一个粪球的缘故了。”我在德国昆虫学家伊利格[4]的《昆虫学杂志》上还看到过这样一段话:“一只圆裸胸金龟在制造用来产卵的粪球时,不小心让球滚到洞里去了,它花了好长时间想要独自把球弄出来。眼看着自己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它于是跑到附近的粪堆找来三个伙伴帮忙,它们与它同心协力,终于把粪球从那个洞里弄了出来,随后那些帮手又回到了各自的粪堆里,继续自己的工作。”

请尊敬的大师布朗夏尔先生原谅我的冒昧,但很明显,事实并不是他所说的那样。首先,以上这两种说法十分相似,它们很有可能是源自同一个出处。伊利格根据几乎没有任何说服力的观察,讲述了圆裸胸金龟的奇遇,同样的奇遇还被套用在了圣甲虫身上。事实上,两只同类昆虫一起滚粪球,或者合作着把粪球从困境中拖出来,是非常常见的事情,但这并不能说明圣甲虫在遇到困难时曾向它的同伴求助。很大程度上来说,我具备着布朗夏尔先生所说的耐心,可以说,我曾经和圣甲虫朝夕相处了好一段日子,并且千方百计地去了解它们的习性,也在实际生活中观察研究,却从来没有看到过它们有任何请同伴帮忙的迹象,它们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我马上就要来说说我曾经对圣甲虫所进行的一项考验,这可比粪球掉进洞里要难得多。我为它设置的障碍可比爬坡要难多了,因为爬坡对固执的西西弗斯来说才算得上真正的考验,而食粪虫似乎沉溺于在斜坡上做艰苦的体操动作,好像这并不是一件无意义的事情,因为这样能把粪球变得更结实、更有价值。我曾经使计,为它们制造了一种情境,在这种情境下,食粪虫比平常任何时候都需要同伴的帮助,可是我从没有看到它们同伴之间互相帮助的场面。我倒是看到了不少强盗和被害人,却再没有别的了。如果说有很多食粪虫围着同一个粪球的情况,那一定是因为发生了争斗。所以我得出了一个愚见:几只圣甲虫明明是为了争夺粪球才凑到一块儿的,却被不少人编写成了它在呼朋引伴寻求协助的故事。因为这些不充分的观察,人们竟然把一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说成了一个放下自己的工作去帮助别人的活雷锋。

说一种昆虫具有惊人的掌控局势和联络同伴的能力,其影响将是非常广泛的,所以我要特别强调这一点。什么?一只身陷困境的金龟子会产生求救的念头?它先飞去寻找那些围绕在粪堆旁劳作的同伴,然后用肢体动作,尤其是触角的动作对它们说:“哎呀,小伙伴们,我的粪球掉到洞里了,快帮我把它弄出来,以后你们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也会来帮你们的。”而它的同伴们竟然听懂了!于是,接下来发生了同样令人震惊的事,它们竟然立刻放下自己的工作,放下那个已经开始堆砌的粪球,同时也让自己的粪球冒着随时被别的觊觎者夺走的危险,去帮助那个求助者!我对金龟子是否拥有这种自我牺牲的精神深表怀疑,而多年以来我在金龟子的劳作工地(而不是在实验室里)所观察到的一切,都证实了我的怀疑。昆虫只会在生育期间表现出对幼虫值得钦佩的关怀,其余时间,它们总是自私自利的(除了蜜蜂、蚂蚁等这些过着群居生活的昆虫)。

虽然这番题外话解释了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但我们还是说到这儿吧。我说过,一只拥有粪球的圣甲虫倒退着推动粪球时,经常会有个合伙人出于个人利益跑来帮助它,借此伺机夺走粪球。我们就把它称为“合伙人”吧,虽然用词可能不是很恰当,因为它是强硬地加入合伙的,而粪球主人则是因为担心遭受更严重的灾祸才接受这种外来的帮助。不过它们彼此相处得还算和平。合伙人加入后,粪球主人并没有因此有一刻的懈怠;新来的那个好像也怀着一腔热血立刻投入了劳动。两个合伙人的推拉方式不同。物主占据主要位置,也是比较体面的位置:它在粪球的后面向前推,后腿朝上,脑袋朝下。合伙人的位置正相反,它在粪球的前面,仰着头,带锯齿的手臂按在粪球上,一对长长的后腿撑着地面。两只圣甲虫,第一个把粪球向前推,第二个把粪球往自己的方向拉,粪球在它俩之间滚动起来。这两个伙伴使出的力量并不总是协调的,因为那位助手倒退着走,背对着前进的路,而物主的视线又被粪球挡住了。于是,运载过程中事故频发,两个伙伴也笨拙地跌倒在地,可它们还挺欢乐:摔倒后都急忙起身,各就各位,连前后都没有颠倒。即使在平地上,这样的运输方式也是收效甚微的,因为它们的动作缺乏精准的配合;其实如果是物主独自搬运的话,会搬得更快更好。而那个合伙人,在表现了最初的一番诚意之后,便冒着打破运输机制平衡的风险,开始偷懒了。当然,它也没有抛弃那宝贵的粪球,甚至已经把粪球视为己有了。被它染指的粪球就是它的粪球。它不会这么粗心大意:它绝不会让另一只圣甲虫抛下自己的。

于是,它把所有的腿都收到肚子下面,身子贴紧在粪球上,嵌入球体,可以说是和粪球融为一体了。整个粪球(粪球加上这个紧贴在它表面的食粪虫)从这时候开始就全靠着它的合法物主来推动了。即使沉重的粪球不时从它身上轧过,它的位置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它也毫不在意,依然好好地趴在那里,一声不吭。这真是个非同一般的助手:它在别人“华丽的马车”上坐享其成,就这样都能赚得口粮!我想如果前面遇到一个陡坡,它就会大显身手的。当粪球沿着艰险的斜坡往上滚的时候,它就会变成领头羊,用带着锯齿的臂膀拉拽着沉重的粪球,后面的物主则支撑着把重物一点一点抬高。它们就这样密切配合,占据高地的那个拉拽,低一点的推进,它们就这样爬上了斜坡。这样的斜坡,如果只靠着一只圣甲虫的话,即便它有再大的毅力,也会被消磨殆尽的。但我想错了。那两只圣甲虫在如此艰难的时刻并没有表现出同样的热情:在最需要密切合作的斜坡上,那个合伙人也丝毫没有要出力克服困难的样子。当那个可怜的“西西弗斯”为摆脱困境不遗余力时,另一位却悠然自得地袖手旁观,牢牢嵌在粪球上,任凭自己和粪球一起滚落,再一起被抬起来。

我曾对两个合伙人进行了很多次实验,想知道它们在遇上大麻烦时会如何解决问题,实验是这样的:当它们在平地时,那个合伙人趴在粪球上一动不动,另一个则推着粪球前行。在不破坏它们运行结构的前提下,我用一根又长又粗的大头针,把粪球固定在地上。圣甲虫并不知道我的诡计,以为是遇到了某种障碍物,比如堵在路上的车辙、犬牙草茎或是砾石之类。于是,它加倍用力,拼尽全力,可粪球依然纹丝不动。“到底是怎么了?去看看吧。”它绕着粪球转了两三圈,没有找出粪球不动的原因,于是又绕到粪球后面,重新开始推。可粪球还是不动。“到上面看看去。”小虫爬上粪球,却只发现同伴在那儿一动不动,因为我小心翼翼地把整个针体都插入粪团里,不让针头露出来。它在球顶上搜了个遍,就又下来了,用力分别往前方和两侧推了几下,还是不行。粪球应该是从来没有遇到过“一动不动”这样的难题。

现在是真正需要帮助的时候了,但问题是可以得到解决的,因为它的合伙人就蹲坐在那粪球的圆顶上。圣甲虫会不会去摇摇它,并对它说:“你这个大懒虫!你在这儿干什么?快来看看,粪球不动了!”然而它并没有这么做,我只看到它顽强不息地推那纹丝不动的粪球,然后它这儿看看,那儿瞧瞧,上面瞅瞅,边上探探,仔细检查为什么粪球不动了。而那个助手呢,它就一直在那儿休息。不过,时间一久,这家伙也意识到发生了奇怪的事情;因为它看到它的同伴一直在焦虑地徘徊,而粪球则一动不动。于是它也爬下粪球观察起来。看来两个人搭档并不比一个人单干容易,反而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它们那小扇子似的触角,一会儿张开,一会儿闭合,一会儿又张开,又闭合,不停地颤动,暴露了它们内心的焦虑。接着,一个天才的想法结束了这种焦虑。“会不会是粪球底下有东西呢?”于是它们从粪球底部进行探索,结果没多久它们便搜寻到了大头针。它们很快就明白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如果我有发表意见的权利,那我就会对它们说:“你们得进行一番挖掘,取出钉住粪球的桩子。”——这是最基本的工序(尤其对这些专业的挖掘工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可是却没有被圣甲虫接受,它们甚至连试都没试一下。圣甲虫想的办法比我想的更好。这两个搭档分别从两侧钻进粪球的底部,随着它们的钻入,粪球被慢慢地拱了起来,顺着大头针的方向不断上升。因为粪便质地松软,圣甲虫可以在牢固不动的桩子下开辟一条通道,所以这算是一个巧妙的方法。很快,粪球被顶到了与它们的身体厚度一般高的地方。接下来,就更困难了。圣甲虫先是平趴在地面上,然后依靠腿部力量一点一点站起来,同时用背部来顶粪球。但是随着腿部可发挥的力量越来越小,站直身体是很困难的,但它们还是做到了。可接下来,它们无法用背部来顶了,因为粪球上升的高度已经到达了它们的极限。这时,只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费力的一个办法了。圣甲虫一会儿用后腿推,一会儿用前腿推,不时地变换着姿势,脑袋也随之一会儿朝下一会儿朝上。终于,由于大头针并不是很长,粪球掉落到了地上。它们把这个被桩子开了膛的粪球大致修补了一下便又上路了。

但是,如果大头针足够长,长到昆虫即使站直身体也无法达到的高度,那么粪球就会仍旧牢固不动地悬挂在大头针上。在这种情况下,当圣甲虫围绕着遥不可及的桩子做了一番努力却毫无成效后,若不是我动了恻隐之心帮它们够到财宝,它们恐怕就要放弃了。其实,我是用下面这种方式帮助它们的:在地上垫一小块平板石头,使它们能站在这个平台上继续用力。可是它们看起来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帮助的用处,谁也没有马上利用这个小石块。然而,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它们最终都爬到了石块上。真是高兴呀!站在平台上,圣甲虫感觉背部略微触碰到了粪球。这一触碰给了它莫大的勇气,于是它又开始努力了。这不,圣甲虫站在那能助它一臂之力的平台上,舒展关节,弓着背,拱起粪球。如果光靠背部还不够,它就用爪子,要么伸直,要么后倾。当它再次达到极限时,它就又停下来,开始表现得烦躁不安。这时候,我悄无声息地往第一块石板上再加一块。借助这块新的台阶,圣甲虫到了更高的平台,它继续用着力。随着它的需要,我不断地增加平台的高度,当圣甲虫摇摇晃晃地站在三四根手指高的石块上继续用力时,终于成功把粪球从大头针上弄了下来。

它对我增加底座的高度究竟有没有哪怕一点模糊的意识呢?虽然圣甲虫非常灵巧地利用了我给它提供的小石块平台,我对此还是保持怀疑的。因为,如果它懂得“增加脚下的高度就能够得着高处的东西”这样简单的道理,那么它们为什么谁也没想到让一只踩着另一只的背来完成工作呢?一个帮助另一个,它们就能达到两倍身高的高度。唉!它们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个办法的。是的,每只圣甲虫都竭尽所能地推着粪球,可是它们只是自顾自地推着,根本不知道齐心协力会产生更好的效果。它们在遇到粪球被钉住的麻烦时是这样做的,那么在类似的情况下,比如粪球被某个障碍物挡住,或者被弯曲度很大的犬牙草绊住时,又或是那潮湿的粪球被某种茎秆缠住而停止滚动时,也一定是一样的做法。说到底,我人为设置的障碍和粪球在地上滚动时可能会遇到的各种障碍相比,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所以圣甲虫在我刻意制造的障碍中所表现出来的行为方式,跟它们在遇到自然条件下的各种障碍时所表现出来的行为方式是一样的。即使它能得到一个同伴的帮助,它也还是会用背部作为楔子和杠杆,用爪子来推,而不会有新的方式。

即使不得不独自面对粪球被钉住的麻烦,即使没有同伴帮忙,它克服困难的方法也是完全一样的,而且只要有人给它一点一点提供足够高的平台,它最终还是会取得成功的。但是如果它没有得到这样的帮助,那珍贵的粪球已经高不可及,圣甲虫便不会再被粪球刺激,它迟早都会灰心丧气地放弃粪球而离去。它去哪儿呢?我也不知道。而我可以确定的是,它不会带着一群同伴来帮忙。它怎么会这么做呢?毕竟,当它有一个同伴在身边,并且粪球只属于它们两个的时候,它都没有这么做。

不过,我把粪球悬挂在了圣甲虫无论如何也够不到的高度,也许对它们来说有些超出正常情况的范围了。我们再来尝试另一个实验:把圣甲虫连同粪球一起放进一个足够深邃陡峭的洞穴里,使它不能一边滚着沉重的负载物一边爬上洞壁。这也恰恰就是布朗夏尔和伊利格书中所说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它们会怎么做呢?结果是:圣甲虫经过几次三番徒劳无功的努力之后,确信自己已经无能为力,放弃粪球消失了。我等了很久,等着看它是不是会带几个同伴过来帮忙,结果我空等了一场。也有好多次,我隔几天回来看,发现被抛弃的粪球仍然原封不动地待在大头针的顶端或洞底。这证明了在我离开时,也没有任何新的状况发生。因为不可抗力被遗弃的粪球就这么永远被遗弃了,圣甲虫没有试图呼朋引伴一起来拯救它。用楔子和杠杆把固定不动的粪球顶上去,这就是我所见证到的圣甲虫最了不起的智慧之举了。由于没有经验证明它们能够呼朋引伴来帮忙,我只能把这个机械运动作为圣甲虫的最高壮举来歌颂了。

两只圣甲虫小伙伴茫然地滚着粪球穿过长有百里香的沙地,越过车辙和斜坡,粪球经过一路的滚动变得更加结实了,这正是圣甲虫想要的。粪球的合法所有者始终占据有利位置,在粪球的后面,运输的重任也几乎由它独自完成。走着走着,它们遇到一个适合贮藏粪球的地方,便停下,开始挖掘餐厅。粪球就被放在边上,那助手就牢牢地趴在上面装死。粪球主人用顶盖和带有锯齿的腿挖着沙土,然后一抔一抔地抛到身后,挖掘工程进展迅速。很快,圣甲虫就整个儿隐没在它挖掘的洞穴了。它每次出来放沙土的时候都会瞥一眼粪球,确保它依然安放在边上。它还时不时地就把粪球往洞口滚一点,轻轻拍拍粪球,似乎能从这个动作中获得莫大的力量。而另一个,那个所谓的合伙人,始终一动不动地趴在粪球上养精蓄锐。与此同时,地下洞穴越挖越宽敞、越挖越深邃;而那个挖掘的圣甲虫也因为有越来越多的活缠身而越来越少地露面。时机到了,那个睡觉的家伙苏醒了。这个奸诈的合伙人爬下了粪球,背部朝外,奋力地推粪球,像窃贼怕被当场捉住一样火速逃跑了。它这种滥用别人信任的行为让我痛恨。但是,为了弄清事实的真相,我没有阻止它:一旦结果变得和我想的一样糟糕,我总有时间为了捍卫道德而出面阻止的。

小偷已经跑出几米开外了。被抢了粪球的那只圣甲虫从洞里出来,张望了一番,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很显然,它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它依靠灵敏的嗅觉和视觉,很快就找到了小偷的踪迹。它拼命追赶,终于赶上了那贼。而那个诡计多端的家伙呢,它一看到对方追过来,就迅速改变了驾车方式,像当助手时那样,用后腿支撑着身子,用带锯齿的胳膊抱着粪球。“啊!这个无赖!我已经拆穿你的阴谋了:你想找个借口说粪球是自己滚下斜坡的,而你正努力把它抱住运回去。而我呢,我见证了整个事件,我确定粪球在洞口待得好好的,并没有自己滚下去,更何况,地面是平坦的;我分明看到是你滚着粪球跑掉的,你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是蓄意盗窃,我真是再清楚不过了。”可惜我的证词没有得到任何重视,粪球的主人宽厚地相信了对方的谎话;于是它们又和好如初,一起把粪球运回洞里了。

但是假如这个小偷已经跑得够远,或者它狡猾地采用某种迂回前进的办法遮掩行踪,那么结局将是无法挽回的。因为对那个劳动者来说,冒着酷暑积聚好食物,千辛万苦地搬运过来,大费周章地挖掘餐厅,体力的消耗会使它胃口大增,对即将到来的盛宴也会更添几分期许,而就在万事俱备的时候,它猛然发现自己被一个奸诈的合伙人抢劫了,不得不说,这真是太倒霉了,即使是坚强勇敢的人也会垂头丧气的。而圣甲虫并没有被这种厄运击倒:它拍拍双颊,伸展了触角,吸了口气就又飞去附近的斜坡上重新寻觅食物了。我钦羡这种坚毅的性格。

如果那只圣甲虫足够走运,遇到一位忠诚的合伙人,或者情况更好一些,它没在路上遇到强行加入的家伙,那么此时可谓万事俱备了。洞穴已经准备好,这是一个在松软的土里挖出的洞,通常是在沙地,不深,拳头大小,一条短径直达外面,正好可以使粪球通过。然后,它把粪球搬进洞里,用挖洞时留存下来的废料堵住洞口,把自己关在家里。洞门关上以后,从外面根本看不出里面是个宴会厅。饕餮万岁!风景这边独好!餐桌上摆着可口的佳肴,土质天花板遮挡了太阳的炙烤,只透进一缕柔和的湿热;远离外面蟋蟀的鸣叫,静静地待在这幽暗之中,这一切都足以使它胃口大开。我像是发了梦,贴在门上似[5]是听到了桌上觥筹交错的声音,伴随着加拉太的歌剧:“啊!无所事事多美好,应有尽有周身绕。”

谁忍心去破坏这样一场美妙的宴会呢?但是为了弄清真相,我斗胆这么做了。以下就是我侵入它宅邸时所得到的结果。我看到,仅是粪球就几乎把整个餐厅都塞满了,这美味的食物从地板一直堆到了天花板。食物和洞壁之间空出一条窄窄的长廊。一般情况下,厅里只有一位食客,两个或更多的时候,它们肚子贴着桌子,后背紧贴墙壁。一旦选定座位,它们就不再挪动了,消化器官从这里吸收消化一切生命活动所需要的能源。它们不会为任何事情分心而少吃一口,更不会挑三拣四地浪费食物。它们有条不紊、专心致志地把整个粪球都吃完了。看着它们吃得如此聚精会神,你会以为它们把清洁大地视为自己的责任,所以它们尽心尽责地投身到了这项神奇的化学工作中来,把粪土转化为赏心悦目的鲜花和鞘翅,来装点春天的草坪。食粪虫要把羊、马的排泄物转化为有生命力的物质,仅有好的消化道是不够的,还必须有其他的手段和方法。的确,经过解剖,我们知道了,它们拥有让人惊叹的肠子。它的肠子是个百转千回的系统,在不停蠕动的过程中,经过多次循环,把排泄物中的所有物质消化掉,直到每一个可以利用的颗粒都被吸收为止。于是食粪虫那强大的蒸馏器从草食动物的排泄物中提取各种珍宝,稍加处理,就变成了圣甲虫的黑盔甲和其他食粪虫的金黄或赤红胸甲。

然而这种奇妙的粪土转化的工作,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这是维持生命所必需的。因此,在昆虫的世界中,圣甲虫的消化能力是独一无二的。它把食物运回住所后,就开始昼夜不停地进食,直到储备食物全部消耗完为止。证据是显而易见的。让我们打开食粪虫的秘密基地看一眼。不论什么时候,我们都能发现它们围坐在餐桌旁,身后还系着一根像缆绳一样盘着的长带子。毫无疑问,我们都能猜到这些带子是怎么回事。昆虫把偌大的粪球一口一口地吃进了体内,经过消化,吸收其中的营养物质,又在身后盘出这条长带子。这条源源不断的带子,通常只有一根,一直挂在纺丝器的口上,这一点就可以说明,它们的消化行为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当它们快吃完时,那盘起来的带子已经长得出奇。还能在哪儿找到这么神奇的胃啊,还能在哪儿找到更寒碜的食物啊,而食粪虫为了维持生命,就这样一个星期、两个星期无休无止地吃着。

它把整个粪球吃完并变成身后的带子之后,便会重新来到地面上觅食,找到粪便后,就又开始做一个新的粪球,然后又重复之前做过的工作。这样欢乐的日子会持续一到两个月,也就是从五月到六月。之后,当知了期盼已久的酷暑到来时,圣甲虫就到凉爽的地下夏令营去了。等到第一场秋雨来临,它们就又出现了,但不像春天时那么数量庞大,也不像春天时那么活跃,但这时它们要忙乎的可是至关重要的工作——繁衍。[1] 公牛大金龟子是一种金龟子科的鞘翅目昆虫,是其中体积最大的一种。——译者注(若无特别说明,本书中注释均为译者注)[2] 希腊神话中一个被惩罚的人。他受罚的方式是:必须将一块巨石推上山顶,而每次到达山顶后巨石又滚回山下,如此永无止境地重复下去。在西方语境中,形容词“西西弗斯式的”被用来形容“永无尽头而又徒劳无功的任务”。[3] 皮埃尔-约瑟夫·蒲鲁东(Pierre-Joseph Proudhon, 1809—1865),法国互惠共生论经济学家,首位自称无政府主义者的人,也就是无政府主义的奠基人。他在1840年出版的著作《什么是所有权?》一书中,提出了让他蜚声于世的论点——“财产就是盗窃”。[4] 圆裸胸金龟是一种与圣甲虫非常相似的食粪虫,也像圣甲虫那样滚动粪球,但体形较小。圆裸胸金龟分布于法国各地,甚至连北方都有,而圣甲虫则几乎只出现在地中海边。——原注[5] 19世纪法国作曲家维克多·玛塞创作的歌剧。

沙泥蜂

身体纤细,体态轻盈,腹部天生收紧,好像被一根细线系在身上,一身黑衣,肚皮上有一块装饰性的红披巾,这就是沙泥蜂的体貌特征。它们的形状和颜色与泥蜂非常相似,可是习性却天差地别。泥蜂捕捉直翅目昆虫,比如草蜢、距螽、蟋蟀,而沙泥蜂喜欢毛虫。猎物的不同也预示着它们在捕杀手段上的不同。

沙泥蜂这个词听起来不太顺耳,所以我想来探寻一番它的含义。它表示“沙子的朋友”,但听上去有点太绝对了,往往可能并不正确。沙子真正的朋友——那些干燥的、呈颗粒状的并且缓缓流动的沙子——是捕猎苍蝇的黄蜂;而我这里要介绍的毛毛虫的捕捉者却根本不喜欢流动的纯沙;相反,它们见到这种流沙就会远远地躲开,因为这种沙只要风吹草动就会坍塌。在把食物和虫卵放进蜂房之前,它们的竖井必须是畅通无阻的,所以挖掘竖井的地方必须坚硬而结实,以免时候未到就被堵住。它们需要的是一块容易挖掘、土质疏松的地方,那里的沙只需要黏土和石灰就可以牢牢黏住。阳光下长满稀疏青草的斜坡上、蜿蜒小径边才是它们最喜欢的地方。春天,一到四月初,就能看见毛刺沙泥蜂了;而九月、十月来临时,沙地沙泥蜂、银色沙泥蜂和柔丝沙泥蜂也纷纷出现了。我在这里综合叙述一下这四种泥沙蜂的情况。

这四种沙泥蜂的地洞都是像井一样垂直的洞,里面的直径最多有一根粗粗的鹅毛那么粗,洞深大约五厘米。底部就是蜂房,蜂房向来只有一间,比连通蜂房的竖井稍微大一点。总之,这个住宅再普通不过,一次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挖完;幼虫与黄翅飞蝗泥蜂幼虫一样,有一个四层壳的茧,它就是靠这个茧抵御严冬的。沙泥蜂的挖掘工程是平静而安稳地独自完成的,从来没有打了鸡血般的样子。它以前跗节为耙,以大颚充当挖掘工具。如果遇到难以拔出的沙粒,我们就会听到井底传来的尖锐的嗡嗡声,那声音来自它翅膀和整个身体的震颤,像是在拼命挣扎。它每隔一小段时间就会飞回地面,把齿间叼着的一颗沙粒扔到稍远的地方,以便工程能够顺利进行。在它挖出来的沙粒中,有些沙子的形状和体积十分引人注目,至少沙泥蜂没有把它们和其他沙子一样扔到稍远的地方去,而是用脚搬起,把它们放在井口边。原来这些是比较上乘的材料,是现场的碎石,以后可以用来封闭住所。

它在进行外部施工时,是谨慎而勤奋的。沙泥蜂高高翘着身子,腹部挂在长长的肉茎末端,每每要转身时,它都要整个掉头,就像一条线,固定住一端,另一端则十分准确地转动起来。它必须把它认为没必要的碎屑扔到远处,所以就默默地、一小块一小块地倒退着扔。沙泥蜂的头部总是最后从竖井里出来,可能是为了避免翻转身体,以节省时间。这种动作跟机器人一样呆板,但这种腹部长着长肉茎的沙地沙泥蜂和柔丝沙泥蜂就是这样达到最佳状态的。它的腹部鼓胀得像梨子一样大,拴在一根绳子的末端,其实,控制起来是很难的,因为一旦动作过于迅猛,纤细的肉茎就会折断。所以这些沙泥蜂的动作准确无误;如果需要飞,它们就倒退着出来,以免再掉一次头。而毛刺沙泥蜂腹部的肉茎比较短,所以在挖掘时可以像大部分善于掘地的动物一样,动作灵敏。它可以自由行动,因为没有肚子的障碍。

住所已经挖好。一到晚上,甚至一到太阳照不到的时候,沙泥蜂就要到它挖掘时堆积的小砾石堆上翻找一番,想在那儿选一块满意的石子。如果它在那里没能找到令它满意的石子,它就会去附近找,总之它会很快找到的。这是一块平平的小石板,直径比井口略大一圈。它用大颚把石板搬过来,暂时盖在洞口上。第二天,当阳光又暖和起来,洒在邻近的山坡上,便于捕猎时,沙泥蜂回家一定会发现这块大门把它的住所保护得好好的,未受任何侵犯。它回来的时候会带着一条已经不能动弹的毛毛虫,用腿夹着毛毛虫脖颈上的皮肤;它掀开石板(这石板看上去跟周围的小石子别无二致,只有沙泥蜂自己可以看出它们的区别),把猎物放到井底,然后产卵,最后把井口附近的残渣碎屑扫进竖井里,把住所封起来。

不止一次,我看到沙泥蜂和银色沙泥蜂在太阳落山甚至更早的时候就把洞封起来,然后等到第二天再把食物储备到井底。膜翅目昆虫封住了洞口,我也只好第二天再来观察了,不过我事先在这里画了个记号,选好标线和基准点,插上几根树枝当标杆,以便在竖井填满后也能找到。因为如果我第二天来晚了,或者我让膜翅目昆虫有空利用白天时间,那么我总能发现地穴已经储备好食物并且封闭了起来。

沙泥蜂的记忆力好得令我震惊。每当它工作到很晚,不得不把工作延到第二天时,它不会在挖好的竖井里过夜,而是暂时离开这个家,用一块小石板将井口盖住,然后才走开。它对附近并不熟悉,并不比了解别的地方多,因为沙泥蜂跟朗格多克泥蜂一样四海为家,飞到哪儿算哪儿。膜翅目昆虫偶然间飞到一个地方,如果它喜欢那儿的土壤,就会把洞挖在那里。现在,沙泥蜂走开了。它去哪儿了?谁知道呢……也许在附近的花朵上休憩吧,在那里,沉沉的暮色中,它会从花冠深处吸吮一滴琼浆蜜液,就像矿工在漆黑的洞穴里劳碌一天后,晚上去喝一杯酒来寻求一丝慰藉。它离开了,远远近近地一站一站寻花问柳。黄昏、夜晚、清晨,时间悄然流逝。可是它必须返回它的地洞里去,完成它没有完成的工作。头天夜里,它一朵花一朵花地尽情痛饮,清晨又来回走动开始捕猎,现在它必须回到地洞。胡蜂能回到它的窝里,蜜蜂能回到它的蜂箱,这一点也不令我震惊:它们的窝和蜂箱都是固定住所,而它们也对来回的路线了如指掌。可是沙泥蜂对这地方是很陌生的,却要在离开那么久之后回到这里。它的竖井是前一天到过的地方,可能也是它第一次到的地方,可它今天必须再回到那里,它现在已经完全分不清方向了,何况还背着沉重的猎物。可它对地形记得一清二楚,有时候甚至精准得令我惊叹不已。沙泥蜂径直朝它的地洞奔去,好像这周围的小路它已经走了成千上万次一样。有时候,它会迟疑很久,寻找很多次。

如果情况不是非常乐观,猎物就成了它进行迅速探索的障碍,它就会把猎物放到高处的百里香或一束草上,以便过会儿再去找时能很快找到。放下猎物后,沙泥蜂又开始积极搜寻。我用铅笔画出了它的路线图。结果告诉我们,这是一条杂乱无章的路线,有曲线,有锐角,有凹曲的支线,也有辐射的支线,还有结和圈,交叉重复着,总之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迷宫,那复杂程度足以反映沙泥蜂的困惑迷茫。

竖井找到了,石板也掀了起来,现在它必须回去寻找毛毛虫了,可是如果沙泥蜂在找窝的时候,来来回回走出了很远,再回到毛毛虫那儿就得好一番寻找了。尽管沙泥蜂把猎物放在了容易发现的地方,可它似乎预知到当它再回来寻找猎物时,会遇到很大的麻烦。所以一旦寻找住所的时间太久,它就会回到毛毛虫那儿,摸一下,咬一下,像是在确认这还是它原先放在那里的猎物,还是它的财产。然后沙泥蜂又匆忙地奔到搜索地点,搜索一会儿,就回来看看猎物,然后再去搜索。我觉得它这样来来回回,是为了让自己记住存放猎物的地点。

它就是用这个复杂的办法寻找地洞的路线;但是通常情况下,沙泥蜂可以毫不费劲地回到它前一天挖的竖井里。然而,竖井的地点并不是它之前就熟悉的,而是它飞到哪儿就挖到哪儿的。为了靠记忆来引导行动,它牢牢记住了这个地方,我接下来就要来说说它的记忆力发挥了多么神奇的作用。如果我自己第二天要再回到这个地方,我得找一片石板来遮盖竖井,我可不敢只靠记忆:我必须用笔记下来,画个草图,标明路线,竖个路标,总之,我必须借助一整套详尽的几何学知识。

只有沙地沙泥蜂和银色沙泥蜂会用石板把地穴暂时封起来,其他两种则不会。至少我从没见过另两种沙泥蜂的住所被加盖子保护起来。而对毛刺沙泥蜂来说,这种临时的封闭根本就是多余的。根据我的观察,毛刺沙泥蜂总是先捕捉猎物,然后在捕猎地点附近挖洞,以便及时把食物储存起来,根本没有加盖的必要。至于柔丝沙泥蜂,我觉得是另有原因的。其他三种沙泥蜂在每个地穴里只放一只毛毛虫,而它则放五只,当然,都是小一些的毛毛虫。就像我们在频繁进出的时候会忘记关门一样,柔丝沙泥蜂或许也忘记了把石板盖在竖井上,因为它在短时间内至少要下五次竖井。

这四种沙泥蜂为它们的幼虫准备的口粮都是夜蛾的幼虫。柔丝沙泥蜂通常选择体形细长的幼虫,它们通常靠身体的蠕动来行走,但这种选择也不是绝对的。这种幼虫走路时像圆规似的一张一合,被称为“尺蠖蛾”。同一个地穴里会存放颜色各异的口粮,这证明了沙泥蜂对尺蠖蛾的颜色并不在意,只要体积小就可以。因为猎手本身体积就不大,所以尽管准备了五条毛毛虫,它的幼虫应该也不会吃那么多。如果没有尺蠖蛾,柔丝沙泥蜂就捕捉其他小型毛毛虫。这五条尺蠖蛾毛毛虫被麻醉针蜇刺了,蜷缩成一团,叠放在蜂房里。食物准备好了,沙泥蜂就在蜂房里产卵。

其他三种沙泥蜂只给每只幼虫一条毛毛虫。不过,这些毛毛虫以庞大的体积弥补了数量上的不足:它们大都肥硕丰满,完全能够满足幼虫的需求。我曾经就从沙地沙泥蜂的嘴里夺过来一只比猎手重十五倍的毛毛虫;十五倍啊,如果我们想一想猎手咬着这么重的猎物脖子上的皮,克服地形的九九八十一难,把猎物拖回去要花多大的力气,就知道这是个多么了不起的数字了。把别的膜翅目昆虫和它的猎物同时放到秤上称量便会发现,捕猎者和它的猎物之间没有差距这么悬殊的。从地穴里挖出来的食物和从沙泥蜂爪下看到的食物颜色不一,这说明这三种掠夺者对猎物并没有特别的偏爱,见到毛毛虫就捕捉,只要这毛毛虫身材适中,而且属于夜蛾一类就行了。最常见的猎物是一身灰色、在浅地表啃咬植物根茎的毛毛虫。

在所有关于沙泥蜂的故事中,最主要、最令我感兴趣的就是它捕捉猎物的方式,以及它是如何为了幼虫的安全而把猎物弄到无法伤人的状态的。它所捕捉的猎物(毛毛虫),与我们至今所见到的吉丁、象虫、蝗虫、距螽等牺牲品在机体上有很大的不同。毛毛虫是由一系列相似的环或者体节相连组成的:其中前三节上长有真正的脚,这些脚就是未来夜蛾的脚;有的环上有膜状的脚,或者说假脚,这些脚只有毛毛虫才有,变成夜蛾之后就消失了;其他环则没有脚。每个环都有神经核,也叫淋巴结,是产生感觉和支配动作的中枢:这样,除了头颅里类似大脑的神经圈以外,神经分布系统中有十二个彼此分开的不同神经节。

这与象虫和吉丁的情况不同,象虫和吉丁的神经节是聚集在一处的,只要刺一下就可以造成全身麻醉;与飞蝗泥蜂刺蟋蟀的情况也不同,飞蝗泥蜂是在蟋蟀的胸部神经节上一下一下地刺,从而使它不得动弹。夜蛾的毛毛虫不是只有一个神经集中点,也不是只有三个神经中枢,而是有十二个由于环节相隔而彼此分离的神经节,这些神经节像念珠一样排列在腹部的身体中轴线上。另外,低等生物中有一个普遍规则,那就是同一器官的大量重复,因为散乱而失去力量,这些不同的神经核彼此是完全独立的,每个神经核支配着它所属的那个节段的功能,相邻节段的功能紊乱对这一节段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所以,即使毛毛虫的一个环节失去了活动能力和感觉,其他的环节也仍然是完好无损,仍然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自由的活动和灵敏的感觉。这些情况足以说明,这种膜翅目昆虫猎杀猎物的方式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

但是尽管这种方式很有研究价值,可观察起来困难也不小。沙泥蜂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所以它们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广袤的土地上,所以我们只能在十分偶然的情况下才能遇到一只。因此我们不可能像研究朗格多克泥蜂那样,提前准备好实验。必须久久地等待时机,要有绝不动摇的耐心,当已经不抱有希望而希望突然出现时,更要善加利用。我一年又一年地等待着这样的机会;有一天机会突然出现了,我很容易地观察到它的一举一动,甚至细枝末节都看得清清楚楚,这让我长年累月的苦苦等待得到了补偿。

在我研究开始的时候,我曾亲眼看到过两次沙泥蜂捕杀毛毛虫的过程,虽然它的动作非常迅捷,但我还是看到它把刺扎进了猎物的第五或第六节段上,而且一击即中。为了证实这一观察结果,我产生了一个想法,我要趁着沙泥蜂忙着把毛毛虫拖到洞里时,把毛毛虫从它手里偷来。因为我没有亲眼看到蜇刺的整个过程,我想看看它到底刺在了猎物的哪个节段上。不过我没有借助于放大镜,因为任何放大镜都发现不了受害者身上的哪怕一点点的伤痕。我采取的方法是这样的:毛毛虫已经一动不动了,我用一根细针尖挨个在毛毛虫的各个节段上试探,这样,我可以根据毛毛虫对疼痛的反应程度来测试它的敏感度。结果,当针尖刺进它的第五或第六节段,甚至整个戳穿时,毛毛虫还是一动不动。但是如果是扎在前面或者后面的节段,哪怕轻轻刺一秒钟,毛毛虫就会扭动挣扎起来,刺入的节段离第五、六节越远,挣扎得越厉害。特别是靠近后部末端的地方,只要轻轻一碰,毛毛虫就开始扭动。所以说,沙泥蜂只刺了一下,并且刺在了猎物的第五或第六节段上。

这两个节段有怎样的特殊之处,使它们变成捕猎者的目标呢?从结构上来说,没有;但是从位置上来说,就是另一回事了。我把柔丝沙泥蜂的尺蠖蛾毛毛虫放在一边,在别的沙泥蜂的猎物身上,发现了如下的身体结构:第一节段是头,第二、三、四环节是真正的三对足;四对膜状足则是排列在第七、八、九和第十环节上;最后,还有一对膜状足长在第十三环节和最后一个环节上。在八对足中,头七对分成了强大的两组,一组三对足,一组四对足。这两组之间,由两段没有脚的节段分开,而这两段分隔节段,便是第五节段和第六节段。

现在,为了防止毛毛虫逃跑,为了让它纹丝不动,沙泥蜂是否会把它的螫针刺进每一个节段呢?对于特别弱小的猎物,它会特别采取这种过度的预防措施吗?当然不会,只要刺一下就够了;但是螫针必须刺到中心点上,毒汁所产生的麻木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扩散到有脚的节段。这唯一一次注射的选点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把两组运动环节分隔开的第五或者第六节段。所以这个通过逻辑推断出来的蜇刺点,就是昆虫实际上所采用的点。

最后,我要说的是,沙泥蜂的卵总是毫不例外地产在猎物被完全麻醉的那一节段上。在这一点上,而且只有在这一点上,幼虫才能任意啃咬猎物而不引起猎物的扭动;在这个部位,毒针的蜇刺不会使猎物产生任何反应,幼虫的啃咬也不会使它产生任何反应。猎物就这样纹丝不动地待在那里,直到幼虫得到足够的滋养,有了足够的力气,它就可以攻击猎物的其他部位,而不会被猎物伤害。

我在后来的多次观察研究中产生了怀疑,不是怀疑我的观察结果,而是怀疑这种观察结果究竟有多大的普遍性。一些弱小的尺蠖蛾毛毛虫,只要被刺一下,就丧失了伤害幼虫的能力,尤其是当捕猎者的螫针刺在上面所提到的第五或第六节段上时,这当然是极有可能的,而且不论是我的直接观察结果还是用针尖对它敏感度的探测,都证明了这一点。但是沙地沙泥蜂,特别是毛刺沙泥蜂捕捉的猎物都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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