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贵族(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30 12:17:02

点击下载

作者:许之行 著

出版社: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最后的贵族

最后的贵族试读:

引子(一)

“小姐,小王爷他……又出去了。”秋月无奈地看着我,一脸的失落。

我早已猜到,并已习惯,淡淡对她道:“把桌子收了吧,我困了。”“那这柠香参汤……又倒了吗?”

我点了点头。

秋月突然厉声对我说道:“小姐,你这一个月来,每天三更就起来做这道菜,可小王爷他根本就不领你的情,而你却日日坚持,你又何必呢?”

窗外的一捧雪开得正好,草色烟光衬托在残阳里,一大团一大团的白,风过,便是一地的旧时光。前几年和三思一起种下的牡丹“一捧雪”眼下已开满枝头,可这几年我和他却已沧海桑田,落红满径又如何,却无心再嗅。

秋月说近日来我变了很多,像是另外一个人,再也没有以前的活泼性子。她怎么又会懂,当最重要的人突然从生活中消失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我沉默了一会儿,对她道:“你说得对,秋月,你说,我是不是该离开了?”这些日子我突然发现,也许一个人从你的生活中消失并不算什么可怕的事。可怕的是,你没法再走进他的生活,而他在你的生活中却还是无处不在。

秋月眼睛泛红,握住我的手,声音颤抖:“不是的,小王爷他……最近肯定是公事太繁忙了,才没有时间陪你,你不要乱想,好好把病养好。”

我的确是病了,但不至于病得神志不清。我知道,三思大概永远也不会来陪我了。

一个月前,我和秋月在大剧院里看戏,听闻这近日红遍了整个上海滩的花旦周荷雨,不但是个绝色的美人,戏唱得也十分好。这已经排到第四场了,眼下这几百个位置的剧院,却依然座无虚席,后排还站满了买不起坐票的人。

灯光熄灭,绣线帷幕拉起,二胡和板子一起响了起来。观众一边鼓掌一边叫好,台下沸反盈天。俄顷,依然不见名角儿周荷雨的曼妙身影,观众们开始不耐烦。有人去问了一旁倒茶的小弟才知,是有个人物要来,那上流贵族圈子拔尖的人,不好惹。

我想,那人应该就是捧红她的公子哥吧。

只略等了一会儿,忽听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一群穿黑衣服的侍卫,围着个人径直上了楼,来到正中央的雅座,戏才正式开场。

唱的是《怕黄昏》。

周荷雨歪着头,眼睛闭着,细细的眉毛横飞入鬓,一捻细腰左右摇摆,用细颤颤的声音唱:

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销魂怎得不销魂……

果然是千呼万唤的名角,幽怨的声音如泣如诉韵味始休。

一曲终,台下的好评声不绝于耳。我起身正要离开,眼睛不经意最后一次往台上一瞥,瞧见那女子正对着楼上雅座里的人笑,那笑容明显是对心尖尖上独一无二的人才有的。我便是好奇,往上一看,却是一声惊雷从天而降。

三思也在这里?原来那个人物竟是他?这么说她却是他一手捧起来的?他和她在一起有多久了,一年半载?

我的脑袋突然嗡嗡作响,思绪犹如被炸开了似的,乱成一团,手心里不停地冒着冷汗。这炎炎夏日,我却从头到脚的冷,整个人仿佛被扔在冰冷刺骨的冰湖里似的,瞬时像被冻住了一样,不断地打着冷战。

秋月发现我的异常,连忙问我怎么了,我努力地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走。

那日或许我应怒气冲冲地跑上去,问他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懦弱突然跑出来,攻破了我久违的城池。当伤痛难以直视,便以为端起一副冷静就可以藐视它们。我没有勇气,我害怕那种嫌弃的眼神,太害怕了,害怕被抛弃。

那日起没过多久,三思便不经常回这小白宫来了,偶尔一两次不过是来拿东西,也未来看过我。一开始,我难过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后来大病了一场,三思也没有回来过,我便想通了。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我本想一走了之,但我想要他给我一个说法,好让我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时光如白驹过隙,三个月之后,我未等来段三思,却等来了他的新欢,那个在台上欲说还休,有着尖脸长眉杏目的绝色女子,周荷雨。

都说有着这样长相的人大都刻薄,她也不例外,直接把秋月端给她的一盏茶摔在地上,指着我怒骂道:“段三思不爱你了,你可知道?”未等我搭话,便又说:“这次便是他让我来的,让我带句话给你,叫你别缠着他了,让你走。”

秋月见我脸色苍白,不忍,对她道:“我才不信,这话恐怕是你编的吧?小王爷不会这么对小姐的。”

周荷雨大笑,站起来,走到我身旁,一双眼睛很是不屑地看着我:“你怎么那么傻呢,别等了,他不会回来了,我看你还是死心吧。”

我抬起头,与她对视:“他在哪儿,这些话我要他亲自来对我说。”“三思根本就不想再看见你,你还不懂吗?”

我笑了笑,笃定道:“好,只要他亲自告诉我,不爱我了,我便马上离开这里,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爱?”她翘起嘴角,一只手摸着肚子,“我有了他的孩子,他说下个月便与我结婚。那你以为,他对你可还有爱?”

轰的一声,我如被雷劈,整个人一动不动……

知道这一切早晚会来,但没想到来得会这么快。原本以为这千篇一律只会在话本上才会出现的故事,如今却戏剧性地在我身上再现。以前古代志异小说里,常有女鬼留恋人间,徘徊不肯离去,以为自己仍是生人,一样嫁人生子,直到捉鬼的术士拿出灵位,才知道自己早已非人,于是凄然倒地,灰飞烟灭。我一直以为只要时间,只要我等,那么终究有一天,段三思会回到我身旁。直到刚才,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死去很久,还在期待永远不会再发生的事情。呵呵,谢谢你们,现在才拿出灵位给我看。

我心如一潭死水,冷冷道:“你走吧,我不会再与他纠缠。”

至此,我已没有之前那么不知所措了,如果对一件事不再抱任何希望时,心会异常平静。当一切不可再挽回,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自己放弃。

但我没想到,周荷雨会死。

那天,她在回去的路上,车子行进到一半时轮胎突然爆炸,司机下车去修。没多久,紧闭门窗的车里不知为何会出现一群蜜蜂,而车门已被牢牢反锁,当司机换好轮胎,上车发现周荷雨时已经晚了。

她对蜂毒过敏,死相惨不忍睹,脸上身上全是红肿的包。

我听闻她意外死去的消息,震惊得好半天说不上话来,她还怀有身孕。

段三思,该有多难过。

秋月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问:“小姐,你又出神了。”

我从往事中缓过神来,周荷雨才故短短七日,我沉思前事,却觉大梦一场。一时惆怅,对她道:“扶我进去吧,我好困。”

真的很困,好想睡一场永远也不会再醒过来的觉,该有多好。

这几日,我的病好了许多,已经不再咳嗽,我想,或许我真的该离开了。

刚吃过早饭,我拿着水壶正在给一捧雪浇水,秋月焦急地跑进来,满头大汗拿着一张报纸对我道:“小姐……不好了……你看这上面竟写了……你是害死周荷雨的凶手!”

我连忙接过报纸,见上面果真如此写我,不免疑惑,是谁如此加害于我?“我一路上都听见那些人在说你的闲话……说你……”秋月突地停下来。

我看向她:“说我什么?”“说……说你蛇蝎心肠,不满周荷雨抢了你的心上人,因此杀了她。”顿了顿,又说,“还说,你不过是段三思金屋藏娇的……一个没名没分的情人而已……”

秋月看我白纸似的脸,紧紧握住我的手,用希冀的眼神询问我:“这可怎么办,这地方不能再待了,小姐,我们走好吗?”

我沉默半晌,良久,看着她,说:“好。”

秋月很是高兴,一路跑着去收拾行李。

当我们才走出院子,段三思便带着一群警察从拐角突然走过来。

秋月吓得浑身颤抖,急忙问我怎么办。

我笑着对她说:“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

段三思一身军装,罩着一件黑色的大氅披风,一张脸依旧那么好看。这是三个月来,我第一次见到他,我想,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和我僵持许久,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我看着他就站在我对面,却感觉相隔了一整个银河。

良久,他大步走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就往里走。后面的士兵正要跟来,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住。

我的手被他捏得生疼,他走得飞快,耳边除了风声还有后面秋月焦急的呼喊声。

刚进客厅,他便猛地把门关上,上了锁,把我一把扔到沙发上,单手解开脖子上的系带,把黑色的披风往地上一扔,两步走到我跟前,把我压在沙发上,一手捏住我的下巴,倾身狠狠地吻我的唇。

他的面容阴气沉沉却一如往常的英俊,我在他身下一动不敢动,睁大着双眼仔细看他的脸,他闭上的眼,他紧蹙的眉毛,我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可是我不敢,我怕一抬手,却发现这不过是个梦境。

我想要此时他就在我身边。

他看我没有反应,便更加狠狠地吻我,直到我喘不过气来,他才稍稍离开,伸手解开我的衣服,抽掉法式系带胸衣,手扣在浑圆而柔软的乳房上,掠夺、狂吮、深吸。这具身体对他而言无比熟悉,他用手抚摸我的肌肤,熟练地刺激我的敏感点,左腿顶在我双腿之间,手从裙头里面探了下去,手下毫不留情,才一下子的时间,我就觉得虚弱无比、浑身瘫软地被他赤裸地压在下面,能感到小腹间他灼热的欲望。两颗心的距离,我们离得这样近。

醒来时,已是傍晚,我浑身酸痛地起身,就看见段三思早已穿好衣服,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打量我。见我醒来,他沉默着把衣服递给我,我接过,起身在他面前自然地穿好衣服。

他坐了一会儿,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双眼睛极是冷淡,终于开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明白他今天来的意图,不过就是为了这件事罢了,也知道他也相信了报纸上我害死周荷雨的消息,不禁冷笑,涩然道:“信不信由你,不是我做的。”“既然不是你做的,那你为什么要逃?”他斜斜瞟我一眼,“你要我拿什么来信你?”

我怒极反笑:“我们从小就相识,难道你还不了解我,杀死周荷雨,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他漫不经心地说:“我当然了解你,你以为把她杀了,我就会回到你身边,不是吗?”

我心头巨震,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他不再是当年的段三思,无论我做什么都会宠着我;他现在变成了一个我完完全全不认识的陌生人,我说什么他也不会再相信我。但我不会无故承受被诬陷一罪,哑着嗓子看着他,问:“那你如何才能信我?”

他脸色铁青,转过身对着门外的人道:“进来。”

一个士兵端着一碗药推门而入,把药放在桌上便出去了。

段三思端起那碗药,面无表情地递给我,嘴唇紧抿着,前所未有地冷漠道:“这是马钱子,只要喝一口,肌肉便会极度收缩,头部上扬,脊背上拱,犹如躬身一般身亡。只要你敢喝下去,我就相信荷雨不是你杀的。”

荷雨,荷雨,他从未这般亲昵地叫过我,总是直呼我的全名。

在这世间,有些人喜欢一个人,力度很轻,充其量就是蜻蜓点水,譬如周荷雨。而我不管怎么用力,每次都是飞蛾扑火,再怎么伤害自己也得不到他。

如今,他要我死。我看着他,一双清冷的双目,依然是寒冬深夜般的凉。我敛容低首,没有说出口。如果你死了,我的故事也就结束了,但我死了,你的故事还很长吧。

过了些时日,我才顿悟,如果有什么人,在没认识之前,直觉告诉你有什么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如果出现这种莫名其妙不祥的感觉,总有一天,它会应验。那么在这之前,无论如何,也要避开那个人。

第一次看见段三思的时候,我就隐隐觉得,他会是我的劫数。

记得小时候与他第一次见面,他捡起我掉落在地上的玉簪,俊俏的脸上是那种秋水桃花似的笑,一双眼睛里像晃动着一池温暖的湖水。

还记得他和我初见惊心,再次在郊外的花田里相逢,他拨开半人高的枝丫,摇着手里的一把折扇,扬了扬眉梢对我笑道:“终于找到你了。”

也记得我和他吵架,他一把揽过我,皱起眉毛,在我耳畔喃喃道:“我只爱你一人。”

……

往事再美好,只衬得我如今有多凄惨而已,罢了,我终究不是他爱过的人。有时候,我们必须得做自己的英雄,因为那些你离不开的人,总会先离开你。

我拧起眉头,凄凉地看着他,叹息地说:“你我相识一场,便也算有缘,从今以后,你不欠我,我也不再欠你。这些天来,我一直怨上天让我认识了你,可现在我释然了,甚至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因为,我终于要忘记你了。”

天间一孤雁,嘹唳叹离群。试问知君者,而今有几人。

我从他手里接过碗,感觉到他的手猛地一震,不禁冷笑一声。要说这世间最令人绝望的事,莫过于,推你进地狱的人,曾带你上过天堂。我闭上眼睛,仰起头准备一口气喝下整碗药。

回忆过去,我不后悔,不后悔曾经爱过一个人,就觉得,以后不管在哪儿漂泊,便不那么孤独了。也许在许多年以后,有人听说我的故事,即使是那么短短一瞬间想起我,曾死心塌地地爱过一个人,那么这世间,也会留下我林戏水曾存在过的一些印迹吧。

嘴里的苦味蔓延到整个胸腔,段三思一把打掉我手中的碗,近似狂暴地怒吼:“林戏水,不许喝!”

已经晚了,我倒在地上,心如刀绞。

曾听过一段话,说心碎的时候,就跟木材裂开一样,顺着纹路自上而下完全开裂。心脏也是如此,只要找到了纹路,轻轻一扭,一个手势,一句话,就能将它击碎。

心脏碎了,那么痛苦也无法存在了吧。

只是我唯有遗愿,此生却再也无法实现了。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云阶月地依然在,细逐空香百遍行。

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

段三思,我终于可以忘记你了,真好。

引子(二)

人这一生,什么最重要?

月下把火,花上晒裤,游春重载,煞风景是专长。等有机会,焚琴煮鹤,妓筵说俗事,这类也一并做了。何况言谈举止,存心处事。活着不累,只吃饭睡觉累。

最重要的,不过是在三万日里,曾有良人的一日。

段三思倚在大都会舞池中央的一根柱子上,眼神像酿酒,漏过无数个淅淅清晨的秋日,已沉醉千年。

他抽了口烟,吐出的白色烟雾顺着嘴角滑到瘦削的下巴上,深潭似的眼睛望着空荡荡的大舞台出神。不过那么一会儿,过往如夜半的烛火,忽明忽暗,最后还是熄了去。

他想,真希望一觉醒来,在这儿揉着林戏水的头问她说:“我是不是做了好长一个梦?”

第一章梦中伊人终不归,一处相思

两年后。

早上刚下了一场磅礴的冷雨,整个世界朦朦胧胧的,雨雾还未褪尽。天色凝敛,西边有一大抹绛色的彤云,林戏水欠着身子从出租车窗探望出去,位于淌金流银的上海南京西路1025号,是一个闻名于世的法式花园别墅群“仙浮别墅”,以东是貂家宅,以西是段家宅,以南是林家宅,以北是柳家宅,四幢别墅重重叠叠,像一大群矗立不动、穿戴深紫盔甲的巨人,张牙舞爪毫不费力地顶负着硕大的苍穹,煞是耀眼。

随着雕花大门的打开,出租车开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喷泉,喷泉旁有一前一后、一大一小两座假山。车子开了一会儿还未见着主建筑,两旁全是层峦耸翠的高大的法国梧桐,远远望去,一片苍郁,如同一堵高耸云天的墙垣,让林戏水感觉在一个青翠欲滴的森林里迷路了似的。在上海这寸金寸土的地域,这地方竟大得惊人。

林戏水不免疑惑,问起司机这仙浮到底有多大?

司机不慌不忙地说,这仙浮从远处看才能看出原貌来,其实整个形状呈山形,蜿蜒而上,分了4层,最下面的是貂宅,其上面是段宅,再上面是柳宅,最上面就是林宅了。里面种满了从世界各地运来的奇花异草、灌木大树,因为从远处看犹如空中楼阁般,便取名仙浮。

林戏水愣了愣神,这四个家族还真奇怪,凑齐了一堆住山上,这一上一下,不得累死。

司机好像看清了她的想法,笑着说,有钱人嘛,总是与普通人不同的。

车子平坦地开过貂家宅,林戏水打量着眼前的洋房,从貂家2楼的窗口望进去,见着一女子正立在窗前,但她只瞥了一眼这出租车便转过身去。

林戏水见那女子模样虽不太出众,但整个人有一种强大的气场,眼角眉梢流露的神情让人不言而惧,光是这一点,就可以让无数颇有姿色的女子黯然失色了。林戏水便问起司机这不平凡的女子是谁,司机笑了笑,说:“她便是这貂家的大小姐貂新月了,你啊,先别急着知道她是谁,只要你在上海,就总会听闻她的事迹,知道她是谁,是什么样的人了。”

听见司机这么说,林戏水暗暗地想,这女子年龄和自己相差不大,如此年轻名气已那么大,不知是个怎样的人物。于是趁着车子开进拐角之前,转头再向那窗口望了一眼,却只瞧见了被风灌满的窗帘在飘飘荡荡。

与此同时,站在窗帘后的貂新月,正拿起一件又一件的华衣锦服在镜子前比试。织锦袍子、晚礼服、半正式的晚餐服……她身后站着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当貂新月不满地扔掉手中的裙子时,她们便争先恐后递上自己手中的裙子。到最后,貂新月索性便是打开了她那个有着上千双的名牌高跟鞋、上百条的时髦旗袍裙子等的超大型衣橱。

漆了白漆的木地板中,镶嵌着金叶图案,各种款式的衣服按颜色、质地和场合分门别类整理得无比整齐。那几个少女见到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衣橱两眼泛光,眼睛浑圆。

是了,这里不是奢侈品专卖店,这里是貂新月的华丽大衣橱。

车子绕过几丛高大的棕榈树,段家宅那座法式洋房便赫然出现在眼前,整座大楼,外表漆了骧红色,在阳光的照耀下,火红得如同烧着了一般。段家宅里,一大群仆人正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有忙着铺地毯的,有忙着插花的,有忙着擦嵌花柜子的,倒是那小王爷房里的丫鬟显得清闲。

段三思起了床,丫鬟忙着上前服侍着穿衣,却被段三思支了一旁,他才刚洗完澡,裸露的一大块肌肤上还一颗颗往下滴着水,一旁的丫鬟们跟了他那么多年,依旧是被那逼人的英气羞红了脸。段三思褪下身上的睡袍,拿了一旁早就熨烫好的西服套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便是下楼去了对面的柳府。

林戏水眼睛犹如过戏似的,一阵一阵应接不暇。车子正好开往柳家宅,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了她,侃侃而谈道,要说这几个人中啊,最慵懒的莫过于那柳少爷了。说完便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林戏水对那笑容感到莫名其妙,不知其时在柳府的柳少爷房里,柳放正躺在床上,两只手一边搂了个美人,正在温柔乡里浅眠。段三思一脚踹开门,不说话冷着脸靠着门边没打算进去。柳放便是惊醒了过来,皱着眉头看着段三思,睡眼蒙眬地问:“我说小王爷,您这一大早火就这么大,怕我这宅子不够你烧啊?”

段三思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眼睛里犹如深潭似的持续不断冒着冷气。柳放看着段三思的表情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揉了揉头发,嬉皮笑脸终于起了床。

车子开了那么一会儿,出租车终究是在林宅前停了下来。林戏水看了看眼前这幢气势恢宏的住宅,便是惊讶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去按门铃。

应声来开门的是个模样标致的穿着簇新蓝竹布罩褂的丫鬟,应该是新来的,显然不认识林戏水,还隔着栏杆十分怀疑地上下打量她:“你找谁呀?”

林戏水不急不慢地答:“我是林戏水。”“小姐?你……你你?快,快进来!”那丫鬟显然吃了一惊,连忙开了门。

林戏水跟着丫鬟往前走,先是走过狭长的过道,然后是花园,最后是大厅。丫鬟倒了一杯茶给她,让她坐在沙发上等着,林戏水便是细细打量眼前这个惊人的犹如皇家宫殿一般华贵惊艳的建筑,匀称整齐的柱石,撑起了大厅的巍巍骨架,内外墙面、地坪几乎全部采用意大利大理石,入门处有爱奥尼克式的大理石柱廊;大厅顶部特意以大理石砌出穹窿,地面四周也铺设了大理石,中间则以柚木拼成花纹,连楼梯的石级、扶手与栏杆都是大理石的。

这样的房子,林戏水只在家乡的露天电影里见过,她不得不惊叹林家的财力,而她也不敢相信,从今以后,这便是她的家。

一会儿丫鬟便出来了,告诉林戏水她母亲有事不在家,想让她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等她母亲回来了再说。

林戏水坐了两天的船赶到上海,洗过澡更是颓乏得不行,倒在床上便睡了。

太阳西沉,明月东升。

当她醒过来转眼便是傍晚了。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雪景色纹小台灯,影影绰绰,她借着这雾蒙蒙的光看见一张慈祥的脸。“戏水,你可回来了!”林太太激动地握住林戏水的手。

林太太一知道她失踪两年的女儿,竟在这天自己回来了的消息,便是狂喜得一颗心七上八下,怕又是捕风捉影,连忙赶了回来,见实实在在躺在床上的林戏水心才踏实了下来。林太太坐在床边打量着女儿的脸,纵是眼泪汪汪。

林戏水深深吸了一口气喊道:“妈……”

这就是她母亲了吧?林戏水暗暗地想,看了看眼前的贵妇,已经上了年纪,脸上的皮肤白腻中略透青苍,穿着一身黑,披着一件玄狐披风,显得无比庄重贵气。

林太太嘴里呜咽着:“孩子……妈妈没做梦……果真是你……你可回来了!”林太太便是再也忍不住,颤抖着抱住林戏水,呜呜哭了起来。

沪西静安寺旁有一家豪华酒店名叫大都会,是上海道署下设的洋务局迁至沪西静安寺路,并在西侧戈登路口建造的西式花园旅馆。主建筑为一座假3层的欧洲古典主义建筑,底层为大型宴会厅及舞池,周围是大片草坪,并开设了露天电影放映场。开张不久大都会就因豪华的建筑、精美的布置而受到上流社会的追捧,盈利节节高升。后来被柳放的父亲柳占熊收购,大都会更是成为上海滩最顶尖的交际场所,是不折不扣的高消费场所。

有些家底的纨绔子弟们,游手好闲地能在大都会的电影放映场里泡上一天,一边吃着茶果,一边搂着美人把古今中外的故事传奇给点评个遍。久之,这地方也成了透风的墙,凡是大事小事都从这里流传开来。

这不,那林戏水才回来那么一会儿,便传得尽人皆知了。

最新的话题是:这繁华如梦、醉生梦死的十里洋场什么都缺,英雄人物辈出就看今朝,就是不缺那般传奇的角儿。可这人世间凡事习惯品论高低,就在这非同一般的角儿里吧,那曾经把这上流圈子里,搅得翻天覆地、风声鹤唳的四个混世魔王,真的是拔尖了,谁都超越不了……

知道些底细的贵公子们绘声绘色地讲:“这几个人可是从小一块儿长大,自从那林戏水离开后,好不容易安生了两年,这不,四个人又聚集到一块儿了,哎哟,以后的日子恐怕又不那么好过了,就连睡觉啊,也得悬颗心。”“都说防火防盗防家贼,我们啊生不逢时,偏偏与那四个魔王投了一个时间段的胎,这不,做什么事情都还得防着他们,得瞧他们的颜色,一不留神,整个家底都能给你掀起来,以后别想再混……”

有刚发家的公子不屑地取笑:“至于吗你们,这四个人什么来头,让你们这数一数二嚣张的人物怕成这样?”

有人把手中的一盏凉茶搁置在一旁,神采飞扬犹如讲故事般开始侃侃而谈:“貂新月,四人帮之首,父亲是上海军阀貂焰时,此女子擅巧思,谙韬略,聪明狡猾,人缘奇广,各种类别的人物她都有结交,只要是她想要的,就没有什么不能得到,你要是敢伤她一根毫毛,她就敢废你整片天堂。段三思,传说中极为冷漠、严厉,是个几乎不近人情的冷血暴君,晚清小王爷,姓爱新觉罗的,清政府破灭,权势虽大不如前,他爹也病死了……但人家偏偏有运气也有实力,段大雨是奉关大军阀,膝下无子,便是带着他打下一块又一块地,想传他衣钵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后来这爱新觉罗·三思便隐了姓名改姓段了。林戏水,古今中外少有的大美人,怎么个美法,啧啧啧,能把站在她身旁的号称绝色的女子们瞬间变成绿叶。她母亲陈圆圆是当年的交际花,嫁了四次,真不夸张,她母亲每一次离婚拿到手的钱都够普通人吃上好几辈子了。柳放,风月花花公子,人如此名长得英俊倜傥,但好坏都在这个放字上,纨绔子弟的典型,吃喝嫖赌样样是拿手好戏,玩女人的手段那是顶尖了,惹出一堆风流债。他父亲柳占熊是上海滩的大商人,黑白两道通吃。现在,可是清楚了?”

那公子依然不屑,鄙视说:“都靠家财万贯撑腰的吧,卸了那千金便什么都不是。”“你可别不承认,这社会啊,可不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而是留给有背景有关系的人的。我可劝你,千万别逞自个儿胆子大,惹谁都不要去招惹他们,那可是有前车之鉴活生生的下场摆在那儿的。他们是谁,哥哥不怕夸张搁狠话煞你威风,这四巨头啊,联起手来怕是整个上海滩都不是对手。”

听得这话,那公子脸顿时煞白,不免颤抖着问:“那这上海滩最不该惹的人还有谁……”

还有谁?

不就是那貂新月、段三思、林戏水、柳放。

上海的灯红酒绿,熟悉它的人,都知道要到了晚上世界才真正开始运转,只有在黑暗中,才有刺激,也只有在黑暗中,才有骄傲、虚荣、嫉妒、真相和报复。

鼎鼎大名的大都会里面盛宴华筵。

大厅里聚集着一群贵人名媛、各行各业的老板、当地的军阀、许多银行界的经理、纱厂的老板及小开、电影明星以及一些新贵。名媛们穿着紫貂,围着火狸,翻领束腰的银狐大氅,说说笑笑,无不透着上海大千世界荣华的麝香。

一瞬间,风花雪月,歌舞升平。“小姐……小姐……小……”

丫鬟冒失地闯进来的时候,坐在倚檐花罩雕花朱漆梳妆台前的女子正在描眉。她端端正正地坐着,只见得其纤瘦的背影,身穿一件无袖长摆黑色镶珠小礼裙,领口两三排葱白线镶滚着珍珠。从镜子中倒映过来一张精致逼人的脸,皮肤白皙,尖下巴,张扬的眉毛下一双皎洁的大眼睛,恶狠狠瞪了过去,整个人带着种肃杀之美。

嘴唇上涂抹的紫红色胭脂,是这一季巴黎最新款的“桑子红”。娇艳欲滴的红唇动了动,便是一句:“慌什么,你赶着来申请殉葬的吧?”“对不起……小姐……可是……可……”丫鬟低着头吞吞吐吐。“干什么,跟着我待了那么多年,还是话都说不清楚了,平时教你的怕是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女子站起来,拿着桌上一顶镶嵌着白色羽毛的法式帽子,戴在头上照着镜子调整合适的角度,漫不经心地一挑眉,瞥了丫鬟一眼,“还杵着干什么,说!”

丫鬟咬了咬嘴唇,脸色铁青,依旧是吱吱呜呜:“林……林小姐她,回来了!”

貂新月本拿起了眉笔,还没来得及画呢,只一愣,那笔就从手中掉下去了,在地上微微跳了一下,摔断了笔芯。

她不急不慢地推开包厢的门,朝着楼下的舞池走去,一张脸面无表情,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跟先前的惊慌失措判若两人。也是,她是谁,她是貂新月,天塌下来,恐怕也不能让她乱了阵脚。

只是才刚踏过拐角,就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拦住。

貂新月一抬头,只见那人有双醉豹似的眼睛,便是柳放了。

他整个人站在逆光里,浓黑的眉毛宛如峡谷般,眼睛深邃,高鼻梁与尖下巴的线条如刀削斧砍雕刻般,微黄的灯光像在他身体的轮廓上勾了个毛茸茸的金边,衬得像是在发光。此刻他一只手插在剪裁有致的西服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端着一杯红酒,一边喝一边打量貂新月,浓眉下的眼睛浮着笑意,仿佛很是高兴,一脸的不怀好意。

貂新月盯着英气逼人的柳放,这混蛋英俊得像那些洋人拍的画册上的皇室贵族似的,不免怒着问:“你早知道她回来了?”“她?谁?”柳放笑着挑了挑眉,装作不知道。“柳大少爷,我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会不知道?怪不得看你这几天有点不对劲,平时那烟花巷子也不去了,整日在我面前晃悠,我说为什么呢?还以为你花心大少怕是着了我的道,爱上我了,寻着给我求婚呢。”貂新月靠近柳放,微微噘起小嘴,戏谑地说,“我还寻思着该如何劝你,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可不能在我这棵树上吊死,该多找几个,五树分尸。原来竟是我想多了,你是等着林戏水回来闹我场,看好戏是吧?”

柳放眉头一皱,轻轻笑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你这话中有刺儿呢,新月,其实我早就盼着在你这树上吊死了,要不然,你别嫁三思那小子了,嫁给我,可好?”

柳放上前一步,紧逼貂新月,一手揽住她的细腰往怀里送,两人的身子便紧紧贴在一起。“你这手段哄那些白纸似的小姐还成,对我可不管用,难道你不怕我答应了?”貂新月看着一脸玩世不恭的柳放,故意在他怀里盈盈一笑。

柳放看着那笑容,一愣,收起一脸坏笑,目色沉重起来。稍加停顿,他站了起来,弯下腰捧起貂新月的脸蛋,正要轻轻地吻上去,却被貂新月躲了开。“本小姐忙着呢,没空拆你的招,柳大少爷你还是抓紧时间寻找猎物吧。”说完,貂新月便穿花拂柳地往楼下去了。

柳放不舍地看着她的背影,向前几步整个人靠在雕花栏杆上,看着楼下舞池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不过只那么短短一瞬,又恢复了神采,眼睛便是盯着舞池里一抹倩影不放了。身边正好经过一个穿着酒保服,端着月白釉葵口高足托盘的侍应,柳放连忙抓住他,指着舞池里一个穿着凤仙裙的漂亮女孩问:“她是谁?哪家的小姐,怎么以前没见过?”

侍应顺从地答道:“柳少爷,我也从未见过,大概是席上哪位嘉宾的亲戚吧,名字……方才我在邀请函上只见着‘惊雀’两字,不知是不是真名……”“惊雀,惊雀……”柳放嘴中念念有词,想了想有关这个名字的一切,却还是一无所获。他细细打量着那女子,只见她正独自站在一个偏僻的黑暗的角落里,对着一大簇插在花瓶里的玫瑰发神。“这么好的名字再配上这么美的人,便是再完美不过了,是不是真名又何妨?”

侍应看着柳放急忙往那女子奔去的背影,摇了摇头道:“这刚好是第100个了吧……”

第二章遇良人欲言又止,久别重逢

“司令。”

貂焰时正与人周旋,平时跟着他的亲信参谋长林豹竟来到他跟前。貂焰时见他,打断了谈话,询问他什么事。

林豹意会,凑到他耳旁轻声道:“刚接到密电,保安委会和乱党,还有边境的那些土匪合作,预备明日集体反抗,向官府发难。”

貂焰时闻言眼神巨变,但依旧笑着与那人找了个借口,便和林豹来到一个角落。

貂焰时连忙问道:“此事当真?”

林豹道:“千真万确,司令,你看此事怎么办?”

貂焰时端起一旁的酒,一饮而尽,缓缓道:“那帮乱党,在社会上还是有点影响力的,但他们手上却无兵权,充其量就是几个小丑罢了,放几枪子弹就吓跑了,只是那群土匪……”

林豹想了想,笃定地说:“那绿林大盗,司令大可放心,你忘了你还有你的老友段大雨不是,我听闻段大雨与那土匪头子是旧相识,要不你让他去周旋周旋?”

貂焰时眼睛一亮,随即目光落在舞池里正搂着一女子跳舞的段大雨身上,笑了笑:“你说得没错,明天你亲自带领军队去解决那几个乱党,至于那土匪,我先去问问大雨再作商议。”

林豹点了点头退下。

一曲舞毕,见段大雨坐在沙发上喝酒,貂焰时便来到段大雨身前,对他笑道:“段司令,怎么不去跳舞了?”

段大雨摆了摆手说:“今儿三思和你闺女订婚,我高兴!想着去跳跳舞,哎,才跳那么一会儿,我就上气不接下气的,看来老咯,你和我啊,是该退休咯……”

貂焰时打趣道:“这倒是,想当年,你和我的舞姿,不知道也迷倒多少人……”

段大雨哈哈大笑。

貂焰时突然收敛了笑容,不再说话,喝起闷酒。

见他如此,段大雨不禁问:“兄弟,怎么了?”

貂焰时哑然道:“边境上那群土匪,越来越不知好歹!我接到密电,听闻他们明日竟要攻来。”

段大雨怒喝道:“竟有此事,那群土匪是吃了豹子胆不成!那头子是谁?!”

貂焰时说了那土匪的名字,段大雨的表情顿时凝重了起来,想了想,说:“原来是他,此人结交甚广,实在不好对付。但你放心,他乃是我一个旧友,我一会儿叫人给他送信去,保管他不会再找你麻烦!”

貂焰时拱了拱手:“那就谢司令了!”

段大雨摆了摆手:“你我已经是一家人了,还说什么外人话。”又道:“从今往后,只要你我合力,谁还敢与我们对着干?这南方势力,迟早还不得是我们的!”

貂焰时接过话:“这话不假,但眼下还有个难对付的秦力在,想当初我打下那湖北,他竟然把军队开到城里来直接跟我要地。他凭什么?倒想一分力不出坐收渔翁之利,未免也太小看我了。但我念在以前我们朋友一场的分上,他要么,给他就是,没想到后来他狮子大开口,四处拉拢人心,组建军队,势要把我俩赶走。”

段大雨点了点头:“这口气不能忍,但秦力勾结日本人做卖国贼,背后有他们撑腰,你我羽翼未满,眼下便只能忍。”

貂焰时怒目,把手中的玻璃酒杯一把捏碎,道:“我倒要看那人能威风到何时。”

一个打扮成男子模样的女子,正坐在他们隔壁的位置上,佯装喝酒,在偷听到这一切后笑了笑,满足地提着一个装有一件凤仙裙,还有胭脂等饰物的包裹,往卫生间走去。

那人却是惊雀。

……

夜渐渐深了。

貂新月从旋转楼梯上下来,脚上的高跟鞋吸引舞池里无数女子的打量:那可是巴黎Alexander Bcqueen设计的黑玫瑰绑带高跟鞋,全世界只有3双,由黑色软纱编织成的4朵丝质玫瑰,缠绕在脚踝两侧开放,美得妖异。

当初貂新月为了拿到这双鞋可没少费心思,不过看众人眼中那羡慕得七魂先走了三魂牙痒痒的目光,貂新月便是一点也不谦虚,耀武扬威地踩着她那双3寸高的高跟鞋,摇摇摆摆地下楼去了,跟个女王似的。

一个少妇走过来,打量着貂新月身上的裙子,一把便将她的手捏住笑嘻嘻地对她说道:“姑娘,你怎么没穿我送给你那条裙子?”

貂新月认得是她母亲生意场上的朋友,前些个天说是工厂出了新款拜托貂新月穿在身上出席聚会。说来也奇怪,凡是貂新月在聚会上的穿着打扮,散了会就成了这大上海众人的模仿样板。少女们都喜欢依样画葫芦照着她穿着,貂新月也就莫名其妙成了那穿衣趋势。

貂新月笑吟吟地说:“不是我挑裙子,而是裙子挑人,衣服也要讲究缘分,就跟人一样,看一眼便知道与你有没有缘了。”

忙着在人群中找林戏水的貂新月,找了个借口便搪塞了对方。

刚一转身,貂新月就看到她母亲正拨开人群往这边来,显然也是为了那裙子兴师问罪来了。

恰巧,三个女孩缓缓走到了貂新月身边。貂新月拉着她们便往外走,避开了她母亲。“我们找到林戏水了。”其中一个穿银色旗袍名叫王熙熙的少女异常兴奋地说。“她在哪儿?”貂新月听见这消息并没有很是触动,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一双沉静的眼睛瞥过王熙熙,往中间的王烟烟看去。“在百老汇旁边的绸庄,”王烟烟便是顺从地答,“和林太太一起来的……”

左边的王醉醉抢过话来:“只不过依旧不知道小王爷去哪儿了,我们找不到他。”“找不到继续找啊,只要三思到了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快去!”貂新月冷冷地骂。

三个女孩点了点头便迅速散去。

旁边站着的一个女子见着嚣张的貂新月便是吓了一跳,不屑地朝同伴递了个眼色说:“你说她也太嚣张了吧,不就是有点儿钱么得瑟成那样,我看那三个女孩衣装打扮也不算太差,怎么就任凭她貂新月差遣?”

同伴听这话连忙往她胳膊上狠狠捏了一把,那女子还没来得及低低尖叫一声,就被拉到了角落。同伴拉低了脸骂她说:“我说你也跟我混了那么久了,脑子还是那么蠢。你说谁的闲话不好,偏偏说貂新月,她是谁啊,你还不知道?”

女子懊恼道:“我知道!可是我就看不惯她那颐指气使的模样,整天就知道仗着权势欺负人。”“人家哪里欺负人了,刚刚那三姐妹是开电影公司的老板的女儿,跟貂新月念同一个女中,平时听闻了一些貂新月的事迹,对貂新月崇拜得紧,自愿缠着貂新月做了她的跟班,只要是貂新月吩咐的事她们便照着做。这三姐妹打着忠诚的幌子,实际上是仗着貂新月,在学校和这圈子里猖狂了起来。但貂新月哪里有心思管,这上海滩,有哪家的女儿不想跟她攀关系称姐妹的?”

女子撇了撇嘴唇说:“要不是她父亲是大军阀,她还能目中无人那么猖狂?还真把自己当神话了,个个都要虔诚地把她供起来……”

同伴笑了笑,嘲讽着说:“哎,你还别说,貂新月就真跟个神话似的,只要是她想要的,便没有什么不能得到。有颗那么聪明的心,还生在那么有权势的富贵人家,最关键的是,还有一个柳放和一个段三思做后盾,你说,这不是所向披靡是什么。要想把貂新月踩在脚下,你还是等下辈子投个好胎做了那大军阀的女儿吧……”

两人正说得起劲,没想到一个人竟直冲冲从两人中间走过,两人手中的红酒没端稳被那人碰洒了一身。两个女子尖叫着跳开,见着裙子上的一大片酒渍愤怒地要开骂,没想到一抬头就傻了眼。

那人正是貂新月。

貂新月头也没回地往大门口走了过去,灯红酒绿的街道似烛火摇曳,暗黑色的夜空下树影绰绰,被晚风吹得丝丝缕缕。四处的建筑更加像披了一层月光般的雕梁画栋,美轮美奂。没见到段三思的身影,貂新月的眼神不免又暗了下去,索性抱着胳膊在街边的一棵桂花树旁蹲下,微风一吹,一缕浓烈的幽香细细传来。

为了良人,枯等寒街又何妨?

来沪的不少外侨女郎中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到上海不去晏芝路做礼服,可以说是白来一趟。但流传甚广的未必最好,一件衣裳大热后十个女子同穿,反倒失了性格。位于百老汇旁的柳氏绸庄,靠专门为顾客设计制作衣服而扬名。但这绸庄甚是古怪,据说是祖上立下来的规矩,一件衣服只能一个人穿,因此价格昂贵得出奇。有多贵?一件衣服的钱能在同孚路买下一幢大宅子了。大概是揣摩到了有钱人的心理,不买最好的,只买最贵的,每季新品便只有那么独一无二一件衣服,放在橱窗内陈列,想要买到手更要煞费一般苦心。一来二往,能不能穿上柳氏绸庄最新季的衣服,便成了地位与权势的象征。

林太太在车子里乐此不疲地对林戏水讲解着。

已经是夜晚了,窗外的霓虹灯伴随着各种各样巨大的广告招牌,倏忽在林戏水的眼前闪过。林戏水想了想,既然在柳氏绸庄里定做衣服那么难,那她母亲又白费心思跑那一趟做什么。

林太太看清了林戏水的想法,不免有些得意地说:“还不是看着你的面上……你与柳放的关系那么好,柳氏绸庄虽是他爹开的,但早晚也是他的,我早就与他说好了这季的衣服得卖给我。但我从小看那小子长大,知道他忒没谱,转手又给了别人,像上一次我去店里问就碰上了貂新月那丫头,我寻思……”

林太太像想起什么突然停下来看着林戏水,表情十分愉悦:“对了,你说我这什么记性,居然忘了对你说,今晚啊,是新月和三思订婚的日子,要知道你回来了,他俩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呢,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子……”

是好日子吗?林戏水不敢确信。从一开始,柳放、段三思、貂新月,这三个人的名字就一直出现在自己耳边,而且与自己关系还非同一般。林戏水揉了揉太阳穴不禁犯难,如果等会儿见着他们,自己被拆穿了怎么办?

是的,她害怕,因为,

——她不是真正的林戏水。

——她是,冒,牌,货。

车子开到了柳氏绸庄,林太太和林戏水正要下车,外面本是静谧的街道突然变得喧哗起来。林戏水把头从车窗探出去,瞧见行人们纷纷站在两旁,数十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开过,一辆挨着一辆排列有序地停下来。林太太眼睛看着前方也不解地说:“这么大的排场,倒是什么人物?”

刚说完,排头的那辆车打开了门,只见一个身穿军装面容冷峻的男子,屈身从车里出来。

林太太恍然笑了笑:“我说是谁,原来是三思,一阵没见,这孩子倒是越发倜傥了。你们两年没见,戏水,你不会认不出来了吧?”

他就是段三思?林戏水心里一震。

只见墨绿色为主的军服,平整笔挺地紧紧贴在他颀长的身体上,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银狐大氅,脚踩黑色军靴,挺拔的身材把路灯的光线掩去一半;线条干净利落的五官,格外地棱角分明,犹如曙光破云而出,英俊倜傥的气息大雾似的弥散开来。只是他的神情异常冷漠,整个人像是被罩上一层千年的薄冰,像苍郁的森林里弥漫着的终年不化的寒气。意识到她灼灼的目光,他的视线迅速地扫过来,冷冷地。

林戏水便是慌忙地把头缩了进来。

这是林戏水第一次见段三思,也是她人生中见过最好看的男子。她想过了无数个形容词,什么“眉清目秀”“英俊倜傥”“气宇轩昂”“挺鼻薄唇”……想来想去倒觉得没一个合适,脑海里却突然冒出来一段古赞辞:身长七尺八寸,容止出众,美词气,有凤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这段精美绝伦的赞辞放在他身上最适合不过了。

她再次把脑袋探出车窗,没想到只一会儿段三思便不见了踪影,那几辆轿车也开始缓缓开动,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林戏水吁了一口气,和林太太一起下了车,进了绸庄。“这件衣服早就做好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啊,只要一想你就会跑到这儿来看看这件衣服,想着穿在你身上是什么模样,今天我终于可以如愿了。”林太太欣喜地抹了一把眼泪,“你先等着,我去给你拿衣服。”不等林戏水搭话转身就往柜台走去。

林戏水打量着挂在四周的衣服,不免震惊于一件又一件的华衣锦服,怕是一件衣服的价钱,就可以抵她一年的伙食费了……

正懊恼着,旁边的试衣间居然自动打开了门,里面传来一声男子低沉的声线“过来”更是吓了她好大一跳。

林戏水站着没有动,里面的人便有点不耐烦,声线加重:“没听见吗?过来,给我穿衣服。”

看了看周围,只站着自己一人,里面的人应该是把她当成了店员。她想了想,便打开了试衣间的门,见着一男子正穿着熨帖有致的衬衣背对着她。林戏水取下一旁的西服,看了看那人的背影,骇人的高度,视线平行只到肩下一点。她硬是踮起脚尖够了好几次还是够不着,皱了皱眉,只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人见她半天也没动静,转过身来,两人视线相对,均是一愣。

段三思惊讶地盯着林戏水,眉目间似隔了千山万水,半晌,薄唇一动:“戏水?你……回来了?”

林戏水不敢迎上他灼灼的视线,低头吞吞吐吐:“是……我回来了。”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林戏水只知他一直在盯着她看。

对方居高临下的冷酷气息,压得她快不能呼吸。良久,她正要推门而出,却被段三思抢了先。他一把推门上了锁,林戏水还未反应过来,段三思已双手擒住她的身体,把她按到狭窄的试衣间墙上,随即双手撑着墙,弯着身子打探着低着头的林戏水,命令道:“抬起头来。”

如此近的距离,林戏水被他牢牢困住动弹不得,几乎贴在了他身上,鼻尖溢满了白檀香的味道,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手紧紧拽着裙角,林戏水忐忑地抬起了头,没想到太迅速,段三思没来得及站直身子,两人的脸竟是毫无距离,林戏水的嘴恰好擦过段三思的下巴,一阵短暂的呵痒的温度。“我……我要出去……”她再次红着脸低下了头。

只一瞬,段三思的眼睛一凛,目光便寒气逼人,狐疑地看着林戏水的脸,最终放开了她,冷冷道:“你不是林戏水。”

林戏水震惊地抬起头,有点难以置信,难道她那么快就被识破拆穿了?她偷偷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段三思,稳了稳心神,蹙眉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段三思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斜靠着墙,神色变得极淡:“我太了解她,你和她虽模样相似,但气息不同。”

林戏水看着眼前英气逼人的男子,震惊不已。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气息,气场里更是充沛着那种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的强迫感。她默默推断此人与林戏水的关系非同一般,想想看,要多亲密的关系,才能把对方的一言一行都牢牢铭记在心底?

再者,此人的城府更是高得吓人,如果没有极高的智商和洞察力,怎能一眼便将谎言戳穿?她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点发抖,哑然道:“那我可以走了吗?”

段三思依旧冰冷如霜,缓缓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打开了门,林戏水头也没回地急忙往前走着,抬起手,里面竟出了薄薄一层汗。

林戏水咬了咬嘴唇,看着前方拿着一件礼服左顾右盼的林太太,拍了拍脸,强迫自己笑着迎了上去。

段三思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林戏水的背影上,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神情显露出黄昏愁云般的落寞。良久,他穿上衣服,大步走出了绸庄。

第三章三心二意终错付,衷肠尽诉

夜色如水,朦胧的月色照耀着大都会,加上房子里夺目的灯光,在深夜里,就更显得璀璨了。

柳放在舞池里寻着一袭凤仙裙的女子的身影,找了一会儿还未寻着她,只以为她是离开舞会回家了。盯着眼前这盆开得妖异的红玫瑰,他的眼神便黯然了下来,只觉得嗓子干得难受,打算去端杯酒解渴亦解愁,没想到一转身,便被惊得不轻。

惊雀正站在他面前,嘴里含了一朵玫瑰,一双丹凤眼犹如碎了的翡翠似的有千言万语,眼角点缀的一颗泪痣,更是美得让人不敢直视。柳放看着那双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心猛地一紧,他竟忍不住转开了视线。“从一开始你就盯着我,你是谁?你找我做什么?”惊雀把嘴里的玫瑰拿下来,握在手中,一扬眉,不经意地问。

柳放笑了笑,说:“我看姑娘面目如此熟悉,赫然想起一位朋友。”“朋友?”惊雀面无表情。

柳放似笑非笑地看着惊雀:“对,朋友。我看姑娘长得很似我——下一任女朋友。”

惊雀一愣,只那么一瞬,随即眼睛弯了起来,笑意盈盈地说:“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你很像我男朋友——一定要打的登徒子。”

柳放盯着惊雀,脸上划过一丝奇特的表情,仿佛是惊讶,接着是恍然,然后笑了起来:“你有男朋友了?”“有或没有与你何干?”

柳放一张薄唇动了动:“没有男朋友你是我的;有男朋友我会把你抢过来,你还是我的。”

惊雀嘴角微挑,笑了笑,突然靠近柳放,把手中的玫瑰插在他胸口的西服口袋中,看着他说:“你喜欢我?”

柳放愣了愣,没料到对方气场十足,自己竟占了下风,但他是在风月场上混成精了的人,随即眉毛一挑,声音明显带着促狭的笑意:“有的人,你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你们之间会发生点什么,你让我,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那是什么感觉?”“你真的想要知道?”

惊雀点点头。

柳放握住她的手,竟是寒冬深夜似的凉。他皱了皱眉用力握住她的手放到他的心上,眉毛一挑,调笑的意味极浓:“感觉到了吗?”

惊雀摇了摇头,说:“你的心跳并没什么不同……”“再来。”

柳放一把揽过惊雀,把她拖进怀里,感觉到她的身子一颤时,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捧起她的脸蛋,深深吻了下去。

2楼最末的一个房间一直是柳少爷包下来的,不过是寻花问柳时图个方便,但这个酒店是他父亲柳占熊的,是他父亲的也就是他的,所以跟他一起进那个房间的漂亮女子都不太明白,那么多房间随便进一个不就好了,为什么偏偏要走那么久进最末那个房间。柳放一边笑一边搂着她们说,深深的话要浅浅地说,长长的路我们慢慢走。只这么一句话便透露出柳少爷想要细水长流的意思,怀里的女孩们便笑得花枝乱颤了。

但这一次,才刚上楼柳放就忍不住了,抱着惊雀急急踏入了第一间房。

门一关,柳放便把惊雀紧紧压在了床上,寻着她的唇吻了上去,眼睛,鼻尖儿,一路下来,吻至耳垂,便轻轻咬住惊雀的耳朵,一只手轻轻挑开了她胸口上的盘扣……惊雀的身体开始发抖,表情一凛,拉住了手正要往里探的柳放,眼里有着疑惑和忐忑:“你是认真的吗?”

柳放抬起头,一双意乱情迷的眼睛与她对视:“我说不认真,怕你也没法逃脱了,嗯?”

惊雀怔了怔,表情依旧淡淡的,想要把柳放推开,却反被他压得更紧。柳放翘起嘴角笑了笑,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只手轻易便把她双手手腕牢牢困住,抵在了她头上,嘴去吻她的锁骨,声线低沉萦绕着致命的诱惑:“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对你的感觉了。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本该属于我。你是我的。”

惊雀在那声音和吻中感到一阵酥麻,便是瘫软了下来,剧烈的抵抗不自知演变成她的手绕到他背后,轻轻地抱住他……良久,她的眼角一颗泪水缓缓滑过泪痣落到那只绣了精致花朵的枕头上,她便想到了这人生,似极了这刺绣。一针一线,不忍着点痛,如何锦上添花?

意乱情迷,恰逢天雷勾地火。

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纨绔子弟们的大好光景当然是要鲜衣怒马,夜夜笙歌的。就是那身下的女子们,图的是一晌贪欢,怕的也是一晌贪欢。惊雀也不例外。有谁知道,她在今晚押下了全部。

——当然,也是怕的。

晚风拂过庭院吹落一地碎花,淡云安慰流苏,这一片烟光疏疏,恰是淡云薄。

等到残月上了窗纱那小王爷才出现,貂新月在长街便是等得整个人都冻成了寒冰。夜色如水,凉风卷着淡月下的一股幽香鼓起男子的风衣。待花光月影消过,段三思看见站在阴影里面无表情的貂新月愣了愣,蹙了蹙眉,大步走过去,脱下身上的风衣,修长的手指捏住衣领轻轻一扬便裹住了貂新月单薄的身体。

依旧是淡淡的声线:“你在这里站了多久?”

貂新月双手紧紧捏住风衣的领子,轻描淡写地转开话题:“你是不是不想与我结婚?”

段三思的目光毫无波澜,只眉头一凛:“没有。”

貂新月笑着问:“真的?”

段三思转过身,背朝她说:“我们进去吧……”

貂新月似乎被他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激怒了,站到他对面,把他的肩膀转过来,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段三思,你和我走到这一步,已经毫无反悔的余地了,我们必须结婚,你知道我貂新月最讨厌意料之外,你今晚要敢给我整出什么意外,我保证拿刀捅你999下。”

段三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缓缓说:“我不和你结,与谁结?”

貂新月满意地笑了笑,只是这笑里藏了把锋利的尖刀,她慢条斯理地把刀子抛过去:“林戏水回来了。”

段三思如被电击,脑海里闪过空白,敛了笑意,眼神似深深的潭水透着无边凉意:“那又如何?”

貂新月暗暗一笑,拉住段三思的胳膊往大都会里走,云淡风轻地说:“算了,当初她不声不响地离开,现在不知又从哪儿冒出来,倒也符合她的风格。我也不想跟她计较了,她也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我何必跟她过不去,倒是人人都在看我和她的好戏,这一次又让他们失望了。”

段三思一怔,甚觉得此番着实太不像貂新月的作为,侧脸看着她,薄唇动了动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表情如夜空中愁浓的墨云甚是凝重,终究还是沉默着与她一起进了大都会。

花好月圆,也不及当下风雪千帐灯明。人生自是有情痴,吞下星辰,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

人声鼎沸的大都会里,貂新月的母亲周迤逦正端着酒杯与段大雨说说笑笑,看见貂新月挽着段三思的胳膊进来,便急忙朝她走了过去,怒气冲冲地说:“新月,三思,你们两个倒是去哪儿了,害得我好找!今儿你俩可是主人,要不是我和大雨,这场子看你们俩怎么办!”

貂新月笑了笑:“我和三思的戒指被下人忘别墅里了,我不放心再交给下人去拿回来,要是路上再出个什么错,耽搁了宴会就更麻烦了是不是。”

忘戒指这回事并不是她自己瞎编而来,实际上那下人已经被貂新月辞退回老家再也不许踏入上海半步了。

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她母亲本来还想说她两句,便也再说不出话来。“快去准备准备,一会儿错过良时就不好了。”段大雨看着段三思,命令道。

段三思点了点头,拉着貂新月便往礼台上走了上去。

台下的众人看着台上的两人,听着他们宣布订婚的消息,还是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自古以来才子佳人终会修成正果。”“这一对,实在是太般配了些。”“段三思那张脸,真是十分的要命,纵然是女子都把持不住,这样顶尖了的样貌太易招女人往上扑,要没有三分本事,怎能有胆量与自信去占有。貂新月可真是女中豪杰,她从此便是我的偶像了,哈哈……”“依你这么说,我倒觉得还有一人与他最相配。”“谁?”“林戏水。”“不是说有段时间段三思喜欢林戏水吗?我觉得他俩也甚是般配。话说林戏水失踪那么久,倒是生死未卜,哎,可……”“喂那……那不是……林戏水吗?”

说罢,便朝大门口望去。

林戏水穿着一袭素白色织金花长裙,胸前用丝丝白线串金缕织成大团缠枝花簇,远看又是一片白,颜色清雅,精致素淡,整个人像是从空谷幽兰中走来,带着一种美得咄咄逼人的气质,让人不敢直视。她在众人的眼光中缓缓走来,一双眼睛对着舞台上惊讶之极的两个人,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貂新月的脸被冷色的灯光照得越发面无表情,她只一动不动地看着台下的林戏水,嘴角牵了牵,对着她说:“你倒是回来了。”

常人听着这一句话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段三思听着如被针刺,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被一句“你倒是回来了”推到极致。

不等林戏水搭话,段三思翻身从台上跳下来,大步走到林戏水身边,拉着她的手,便向外面走去。

此情此景,众人更是惊叹不已。

而那台上的貂新月,一张脸依旧是面无表情。

倒是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那这婚到底是订了还是未订?

林太太只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便没见到林戏水,在大都会的宴会上,找了许久也未找着她。等到夜深人静散了宴会,林太太哭肿了双眼,对着周迤逦喃喃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怕她又一声不响地离开。周迤逦今晚见女儿的订婚宴泡了汤,也很是伤情,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彼此安慰。

直到柳占熊也走过来询问他儿子柳放的身影,两个女人才略抬起眼角摇了摇头,又一声不吭了。

最后,段大雨和貂焰时也走了过来。

段大雨对着林太太道:“你刚刚不在,其实林戏水和三思一起走了。”

林太太欣喜若狂:“当真?戏水没有走?这可太好了!”

坐在一旁的周迤逦听见林太太这么说,大声咳了一咳。林太太瞧见她的脸色,明白了是自个女儿搅和了她女儿的婚事,顿时有点难堪,也收了笑容,干笑两声,故意握住周迤逦的手,看着众人打趣道:“我们这几个孩子,从小到大哪次不是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来,让我们做父母的操心,可他们几个倒好,没过几天就好了,这一来二往的,我也懒得管了,他们自己捅出的篓子,自个儿去解决是不是?”

看到众人依旧沉默着没说话,林太太站起来,拿起酒杯举起来,叹着说:“倒是我们几个那么多年的感情,别给那几个小破孩儿给影响了,来来来,我们好久没在一块儿喝酒了吧,今晚不醉不归啊!”

其余三个人坐在沙发的角落,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许久,貂焰时站起来,笑着与林太太碰了杯:“还是林太太说得对。”一边说着一边拉起坐在沙发上的周迤逦,把酒杯放在她手上,递了递眼色。周迤逦吸了一口气,勉强笑了笑,看着段大雨与林太太说:“也是,罢了,今晚的事,可能新月与三思又吵架了吧。”“对,等他俩和好了,订婚的事,咱们改天再挑个良辰吉日也不耽搁……”段大雨语重心长道。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