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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4 04:4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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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林

出版社:四川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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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寨缘

九寨缘试读:

由来

我把这本集子取名为《九寨缘》。

这是为什么?

从大学毕业分配到九寨沟工作,转眼快三十年了。一直以为自己与这片叫做“童话世界”、“人间仙境”的自然山水是有着缘分的。

对生命和自然的真情流露,早在十多年前,我就萌动了写一本关于九寨沟的书的念头。主要是这方土地上二十多年的生活,赐予我的不仅是这片神奇山水所展示的经典魅力,更是在二十多年来风霜雨浸之中我把九寨沟早已当做了自己心灵的天堂。那时,我在九寨沟公安分局工作之余,经常深入到村寨和民间,进行着属于自己的心灵文化漫游,因为工作的关系,在我早期的诗歌和小说中,我不惜笔墨抒发着对这个童话世界的眷念与热爱。这不仅基于被藏族文化所展示的独特意蕴所打动和吸引,更因为在这个传统意义上的边地和日益被边缘化的地区,一个来自内地的青年初到青藏高原时的新鲜与冲动。伴随着青春的激情过后,一种由感性逐步到理性的认识过程。

当旅游开发于八十年代初在九寨沟启步时,正是在这种艰难的探索的阶段我来到了这里并亲眼目睹了之后这二十多年来九寨沟沧桑巨变,并在这沧海桑田的变幻之中,进一步加深了对这里的人文历史、地域风情、宗教文化的向往与关注,因而我对自己的精神家园越来越呵护和珍惜。

地域文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是直接表露其价值,而是通过开放和觉醒后的奋进,将其独特自然风光和人文风情的内在魅力展示在世人面前。对其进行探究并进行表达,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情。

在蔚蓝色的天空下,阳光普照着被誉为“童话世界”、“人间仙境”的九寨沟,从历史绵延到今天的藏民族生活现实,不论是在烟火气息的熏沐里,还是在坚守高原的日子中,我都目睹与体味到了一个民族由半农半牧的生产生活方式向着旅游产业方式转变的过程。也可以这么讲,九寨沟旅游发展的二十多年正是现代文明以纷繁多姿的状态进入这片土地的过程。

每个民族在自身的发展历程中,都构建了属于自己的灿烂文明和文化的传承方式及系统。每个民族都是在自己赖于生存的土地上,像一个大家庭的兄弟姐妹般和谐共处。因此,在我们这个自然和人文景观出众的偏远之地,由于当地居民的自然生态保护意识和宗教等因素潜移默化的影响,许多原始的东西得已保存下来。历史上一个叫羊峒的部落迁移到此,生息繁衍,远离战火。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随着一个崭新的社会制度的诞生,这里从此走上了一条越走越宽广的金光大道。二

在这本书里,我想不仅为读者展示自然的绚丽多彩,而且,从人与自然对话和生态保护的角度,为读者讲述一部九寨沟旅游的开发历程。当然,我自知这一美好的愿望在这本小书里也许还并未充分地展示出来。

九寨沟在我们版图的腹地,位于青藏高原东南边缘地带,介于第一至第三阶梯的过渡走廊,高山峡谷、莽莽森林和多民族生存于斯,多种文化形态并存。日月的轮回,历史的机遇与发展,使得这方山水如今又一次面临着历史的择诀,焕发着青春的朝气。在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这块神奇的西北陆地上,分布着雪山、峡谷、草原、江河;这幅亮丽的画卷中,有厚实的石头房子、有骨质的木房子、有带着嘉绒和安多藏语腔调的民风民俗,有喇嘛们的穷经皓首。智慧有时是梦幻的呓语,所有人都渴望着天堂般的幸福和美好,人们向往着朝圣的路上,获得灵魂的功德圆满,从容的眼神里透着理性的亮光。

在冰川时代,这片大地深陷于地震、泥石流以及气候变暖的融化中。逐渐,在尕尔纳和沃斯喀雄山下,形成了这片呈丫字形状的一个山谷。

在这片沟谷内整整二十多年的漫游,心灵找到了归宿般而不再是漂泊及无所适从。

山的神灵、水的神灵、人的神灵及清丽画卷中的人们,构成了“天人合一”的意境。所谓“童话世界”、“人间仙境”正是以其自身的纯净和绵旺的气息,充满着空气清新与众水色彩的诱惑。因此,从九寨沟之外来到这里旅游的人们,看到了天下最好的水和一个民族正在走向现代文明的生活。

抱着人

与自然的对话

想法,我把自己对自然和生命的热爱,倾注在自己的笔下。三

在生态与环境问题越来越成为大家关注焦点的今天。一个以纯自然风景特有的魅力展示在世人面前的地方,生态环境的保护与修复显得尤为重要。

随着旅游业的快速发展,急功近利的浮躁心态也就不可避免地染指这片土地。一时间规划失序,乱搭乱建,违法违规建筑占据着景区内外狭长而有限的土地,使政府面临着生态保护和生态修复的巨大压力。

从1999年底开始,当地政府就意识到生态危机如果不能得到有效的治理,就很可能葬送旅游,很可能使这片钟灵毓秀的自然山水成为仅供后人怀想的遗址。尤其是自1992年以来,九寨沟先后荣获“世界自然遗产名录”、“世界生物圈保护区”、“绿色环球21”三项国际桂冠之后,生态环境的保护就显得尤为迫切。

这也从另一个角度,充分说明了九寨沟不仅是中国的,更是世界的。

当世界人民都知道九寨沟的时候,昔日单一的交通形式已被打破,空中航线的开通使得更远方的人们能够以快捷的方式迅速地抵达这里。而生态环境治理和规划则通过当地政府持之以恒的不懈努力,终于在2004年9月得以全面的完成。一个显山露水、多姿多彩的九寨沟在建设者们的共同努力下展示在世人面前。四

这本集子主要收录的是我1998年、1999年和最近几年所写的部分散文与随笔。我自知对于散文并非圆熟,而我之所以把这本集子取名为《九寨缘》,也有着对随意的笔法自量的意思。

我虽一直追求所谓精神的完美和自我的完善,但在写作过程之中却每每不能做到。这固然有学识及笔力不逮的原因,但可以欣慰的是这些文字是心灵放纵于九寨沟和青藏高原自然山水时的真情流露。我想,这就足够。

从大学毕业分配到九寨沟工作至今已经二十七年了。

正好这本集子是对自己二十多年来的人生经历的一个小结,也是对我所有曾经欢乐与痛苦的日子的纪念。五

在我决定要出版这本小集子时,我首先想到的是珍惜,其次是感恩。独立的思考和思想自由,或许就是自己远离一些“圈子”的理由。

首先,我要感谢生活。

感谢九寨沟和青藏高原神奇的山水。

感谢在我成长过程中,教育我不忘感恩的母校——四川师范大学。

感谢阿来主席在繁忙之中作序和对我长期的关爱。

感谢我的好朋友、诗人龚学敏和《星星》诗刊主编梁平。

感谢所有关心、帮助、支持我出版这本集子的人们,是你们的厚爱让我至今仍有勇气捉起笔,继续书写一个与高原融为一体的人的心灵的独语。2010年6月于成都榕园与自然的对话一

从江漳那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平原,一头扎进川西北的大高原,于我已经是十五年了。一个人把自己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放在有山有水的地方,应该说还算是幸运。这不是具有布尔乔亚似色彩般的矫情与陶醉,而是几乎在一段很长的时间内自己就是面对山水自然生活。

这其间大致经历了沉默、无奈到漫游,最后到思索产生一种对话的欲望。自然山川在我的眼中不啻是无言而有情的,不论是春夏秋冬的变换,还是树木花草的四季不同。在我的心目中:自然已不仅是物化得令人一想到就心驰神往的乐园,而且是心灵和精神的寄寓所在。所谓人与自然的话题看来是具有理性而具永恒的价值的。本来在传统文人的眼中,自然就永远是歌咏不完的。或者说是明丽的自然和山水成就了一大批的文人,反过来某山某水也因为历史上大诗人大文豪的歌唱,成为了今天的人们趋之若鹜的风景名胜之地。

但在我却没有那般的幸运,所在的地方恰恰是纯自然山水的异方。在历史上既没有哪位文人骚客光临,或几乎就是没有谁留下过千古绝唱,更不用说是香火旺盛之地了。然而,我却十分地庆幸自己拥有不论是从自然景观,还是从人文关怀上所占据的神奇山水。

从纯地域的划分上来看,我所在的地方在历史上就是民族杂居区,是山高皇帝远的位于版图的腹地却又是最封闭、最落后、最复杂的地区之一。即使是在本世纪八十年代初,也是鲜为人知的边地。抱着一个年轻教师的梦想,我在八十年代初来到了这个地方。同时,还带着对文学的热情。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热情被失落取代,只剩下了日子和高原特有的蓝天,还有太阳。在数次的高山、峡谷、森林和大草原的穿越中、在思索与痛苦的挣扎里、在对生命的意识自我反省的时刻、在遭遇不算大也不算小的一次次挫折时、在一度变得消沉而颓废的日子里、在对故乡铭心刻骨的思念之中、在生命像火焰一般的白白燃烧感到时光一去就不会再来的煎熬状态下,美好的东西支撑着我的信念,我在无意之中发现了理性的光芒像一剂良药正医治着我的心灵上已经生锈的斑点。

于是,我静下心来。

为着来临的理性而把个人的伤感暂时丢在了一边,用脚步和灵魂开始了文化的苦旅,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与自然对话的行动。我一直就不太喜欢或不大习惯对自然山水进行过于呻吟的吟诵,这倒不是对风花雪月的拒绝,也不是对生活烦恼的逃离,而是天性使然的一种放纵。

同时,渐渐地对自己过去的某种行为,对周遭的烦琐就有了些背离的倾向。因而,人生这个既透出人性光芒的理想又有着生命意味的沉重字眼,在不知不觉中被一种实实在在的东西所替代。

但是,当我真正地面临着大自然这道并不轻松的命题时,却感到了什么叫无从入手。原来自然并不是你随便就可以进入的,并不是你买了张门票,就算是进入了自然。更不是你拿着一只傻瓜照相机在那里摆好姿势,叫别人来按一下快门的事情。

不是你比平日放纵一些,即使有旁人也不会觉得有多出格多兴奋的举动,而是自然山水使你不得不如此。不如此倒反让人觉得你不好理解。我相信每一个到自然山水怀抱里来的人,无不是兴高采烈,或怀着一份美好的心情,就是想浪漫一下,也没有什么过分的张狂。但是,自然给人的远远不止是这么一回事儿。三

还是先说生命。

自然是有生命的。我想这是不争的事实。生命的妙处在哪里,这也许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孔老夫子有句话: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这是因为自然在先人们的眼中是跟山水联系在一起的。而我们一方面想象力过于发达,另一方面却又是萎缩的。自然山水传统给我们留下的东西实在是车载不完。李白有两句: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但是,对于讲究意境的传统诗人,李白的生命像高天的皓月一般。凡人如我只有仰止的份儿。不说也罢,对于今天的诗人,生命是不会停歇的歌唱。

自然在诗人的心目中,始终是有分量的。但是仅有分量就够了么?诗人缺少的不是激情,不是词汇,也不是发现,而是与自己身处的自然家园所匹配的表达。

诗人是什么?

是二十世纪快要消失的一种职业或非职业,还是少数不懈地努力追求精神理想的完美主义者。诗人能够担负起诗歌之外的有关文化传播的历史重任吗?诗人是梦幻的朋友,现实的敌人吗?

诗人是使其他的人一想起就觉得与众不同的“疯子”吗?

不是。

诗人是理想主义者。但是这种理想是构建在真实的基础上,是对人文终极关怀的一种守护。

诗人生来就是发现美、表达美的,这或许是上苍赋予了诗人的权利。诗人的生命也就因此而变得美丽,变得与众不同。

在我们这个有诗歌传统的国度,诗人似乎过好日子或一生平平安安的不太多,这并非诗人是天生的“贱骨头”,也不是诗人除了会作诗,就过不来好日子,而是诗人是对生命的意识或我们常说的那个“自我”有着比一般人更早的觉悟。

于是,作为肉体的存在,他们或许人生坎坎坷坷,但是作为精神的存在却在历史的长河中像星光闪烁。

谁能说做一个诗人就一定是不幸的呢。四

自然神韵铸造了山水的灵魂。

大自然的生命演化进程就像我们人类的发展一样,也历经了生长的过程。俗语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由此可见自然与人的关系是多么的密切。虽然生活的地方并没有太多可资查阅的文字,但这并不等于就没有人文风情。并不是把自然放在与世隔绝的状态,而是从民族杂居区现存的生活习俗中,多少还能看到一种文化的融合后的痕迹。可惜的是,对于人文研究并非我的专业,而是想或试图以对话的方式,把自己的一些思考或想法讲出来而已。

我对自然的认识是从九寨沟开始的。

九寨沟的美不仅是自然山水,而且,还有人文风情。记得是在十五年前,第一次到九寨沟里旅游时,虽说对一些东西还说不上如何明白清楚,但是有一点却让我难以忘怀。我是在九寨沟知道了什么叫天人合一。那种美丽令人感动和战栗,我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不是地球上的风景,而是到了另外一个什么星球。虽然此后,我可以丝毫不夸张地说,自己不下几百次地进入了九寨沟。然而,在我的记忆中仍旧是第一次的感觉最好。由于工作关系我也不下百次地陪同各界的人士一道进入九寨沟,渐渐地我成了九寨沟的一个“导游”,不谦虚地说我对九寨沟风景的熟悉就跟了解自己的身体一样。

九寨沟的山,九寨沟的水还有九寨沟的人。

说来却好生的奇怪,在我过去的文字中,我居然并没有像样地从与自然对话的角度来写写九寨沟。正如有一年,在沟内偶遇一位来自西北的山水画家,我们就九寨沟的海子交谈了几句。这个画家说,九寨沟最难掌握的就是水的色彩变幻。我虽不敢妄言看过多少九寨沟题材的绘画,但是在我眼拙有限的范围内的确不乏大家的手笔,也不乏有意境的佳作。然而,我迄今为止仍尚未看到过一幅能够把九寨沟的水的质感和亮度表现得十分出色的作品。总之,是没能抓住九寨沟山水的神韵。

九寨沟水景的美举世公认。她多姿多彩、变幻无常,有流水瀑布滩;有海子和四季不同的景色;有梦幻般的水底世界和钙华沉积物质;有森林雪山和草滩沼泽台阶;有神话故事传说和磨坊;有经幡和玛呢旗;有世代耸立于斯的藏家村寨;有今天和昨天的藏族人民,更有着明天这世界级旅游胜地辉煌的未来。

九寨沟的自然山水肯定是与别处不同的。

正因为其唯一性,才显得弥足珍贵。五

感悟用在对自然山水之中,绝对是个好词。

要想与自然,尤其是像九寨沟这样级别的自然山水对话,感悟是这种对话的基础和前提。感悟有点儿像是相思,又有点儿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痴迷。这并不需要太高的智商,只要你舍得花一点儿时间,从世俗的烦恼中暂时解脱一下,比较专心一点儿罢了。有时就是抱着散散心的目的或者你也不必凡事都搞得那么考究和烦琐,就是去走一走,转一转。

夕阳在沃斯喀雄峰上正在缓缓地下沉,最后的那束阳光在海子中央连同上升的雾气一道,在四下飘开。你来到了海子边,当然,最好是独自一人,这样你的思考才不会被时时地打断,就是被打断了也不要紧,重要的是你有了个思考的环境和氛围。要的就是一种宜于思考的氛围,你可以听人家说,心不在焉地应答,或者加入到大家谈话的行列而不搞得你比众人都有智慧似的。

总之,你是在自觉和不自觉之间就感悟着你习以为常的一切。

往日的激动和感奋已经离你远去了。日子赐给你的是理性、沉默,你从自己对自然的感激入手找到或正在寻找一条与自然对话的途径。

九寨沟仿佛今生今世的梦幻。所有词汇中,你更愿意用梦幻来形容自己身处的位置。她寄托了你男人的力量和男人的勇气;寄托了你一生的追求梦想,甚至寄托了你的初恋和爱情。

九寨沟没有谁能够像你这样厮守着她,犹如守着自己的灵魂。在无数个冬夜,你坐在或躺在床上,手不释卷试图从书本上找到人生的答案,然而没有现成的答案。你也曾远足草原,目的是拉开一种地理和心理上的距离,从而更好地看清楚些什么。然而,不知是你的资质不够,还是你的心不够虔诚,你除了诗情还是没有领悟到九寨沟的真谛。

你感到再美的风景如果没有了人来欣赏和破坏,那么也就失去了意义。

莎士比亚说过:人是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六

人对自然的破坏同人从自然那里获得的报酬、获得的快乐远远比失去的要多。请不要忘记了人类的成长史正是从对自然的掠夺中开始的。也许人类失去的更多,但掠夺是人类才有的贪婪属性。

回归自然其实是人类对童年记忆的向往。这种心理的需求远远大于生理的需要。

人是什么,是长了脚的有智慧的动物。地球上没有人到达不了的角落。何止是地球,人类还拥有科学和技术这玩意儿,可以克隆,可以电脑,可以航天,人类什么不能办到?

还是不说人类的毛病。

自然不会是静止不变的,如同四季,如同风雷雨雪。与自然的对话,其实是对另一种生命形态的伤害后,要由我们来承担责任的道歉。理性教会了我们一种对人来说最有价值的东西,这就是对自然和社会的道义与责任。而文化的意义就在于使更多的人明白,什么是对自己生存家园的义务。精神家园其实也是建立在物质的基础之上。古人云:仓廪实而知礼节,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尝闻。你种下了这个因,就会得到这个果。

好比是一个顽皮的孩子,玩着一件令他十分开心的东西,玩着玩着就玩出危险了,自己却浑然不觉。而我们之后几十年或几百年、几千年甚至几万年的人类,读到或看到我们,禁不住要替我们着急起来,好比是站在外面进不了场的球员。等到好不容易可以进了场,游戏规则却又发生了变化。也许后来的现在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但是别着急,现在还轮不到你上场,说不定新的游戏规则也正在制定,等你上场时照样也只会是傻瞪着眼。

未来实在太遥远。

何不趁着现在,学会如何与自然和睦地相处。自然是我们的启蒙老师,同时也是我们的朋友,最可信赖的朋友。七

自然的情感和诱惑,都是以沉默的方式进行的。但她能够唤起我与之交流的渴望,只有孤独或习惯了孤独的人才会在这种交流中找到对话的共鸣点,只有从自然的睡眠中找到梦幻般的意境的人,才会有倾述的想法,用心语与自己无声地交谈。

用多少有点儿忧伤的眼光抚摩着自然。理性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他并不一味地拒绝忧伤,因为那是美好的一部分。用生命的痛楚在呵护自然,因为自然的可贵之处在于她能创造出各种各样的生命的形态。

自然有种神奇的愈合力。

有点儿像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与自然的对话其实也可以这么说,这是生命与生命的对话。

其实,在自然面前人是很难崇高起来的。一时的豪情,哪抵得“飞流直下三千尺”和“黄河之水天上来”,又哪抵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又哪抵得“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

啊,自然是你忠实的听众和医生。

不管你说的是废话还是脏话,也不管你说的是真话、假话,还是空话、套话、情话、诗话……

与自然的对话是你最亲切的私语。1999.8.12—13

生存的尴尬

在内地人的眼里我是高原人,在九寨沟我却又是外地人。

这种生存的两难境地,使我遭遇了许多的尴尬。就不由地想起二十年前,我从江油的一个小镇到省城去求学的情形,然而我却并不是江油人,而是随父亲由湖北入四川的一个移民后代。因此,进了位于狮子山的校园,我那一口的外省方言每每在老师抽我回答问题时,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就连坐在后面的女生都在吃吃地笑,模仿着我的腔调。

我正是少年气十足的年龄,尽管在心里咬牙切齿地腹诽着他们的可恶,心里暗自思忖:既然你们觉得可笑,那么,我又何妨不下决心学学你们的方言呢?况且,我自幼的耳熏目染对于四川话也能鹦鹉几句。于是,开始了对一种语言怀着报复似的调皮,每天在来自全省各地的同学回到寝室时,一声不吭听着他们说话。

一个月后,我就令他们几乎听不出自己的方言了。相反,倒是我以学他们的音调为乐事。譬如来自内江的一个同学,总是把“吃肉”说成“吃入”,而来自凉山州的那个小同学,当其他同学的乡党来到寝室找人时,又总爱说“搞不懂”。来自重庆的同学爱说“崽儿”,来自涪陵的同学动不动就来一句“莫名其沙(妙)”。我这才发觉原来语言并非是哪一个地方的方言就可乐。恰如中文系的同学总结的那样:四川一百零八县,县县都有方言土语。

一年后,我对四川方言土语的模仿才能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四年后,我回到江油的这个小镇,几乎把家乡的口音丢光了。长辈们又说:读了几年书连祖宗都不要了,简直就成了个四川娃儿。

正所谓入乡随俗。二十年过去了,我摆脱不了的不仅是语言,而且,还有生存的进退维谷。

让我还是从长海说起吧。

长海是九寨沟海拔最高也是最大的一个海子。在当地的藏语里,海子就是高山湖泊的意思。

有谁能够像我这般在一天的时间内三次出入长海。凡到过九寨沟的人都知道,长海岸边有一棵矗立了上百年的奇特树叫老人柏。这株树的奇特就在于其左边的树枝像是被什么神奇的力量侵袭过一样光秃秃的,而在其右手边却是枝繁叶茂的绿荫。

于是,旅游的人凡到长海无不纷纷站在这株树的前面留一个影。于是,就有了独臂老人大战黑蛟龙的故事。

但长海吸引人的还不止是这株树,还有长海的水,长海的彼岸令人向往。长海的水有多深,长海的对岸活动着什么动物,长海的原始森林中是否有传说中的仙女,长海的两岸是什么力量把岩层扭曲,面对着突兀的峰峦,又是什么使水中倒下了已被钙化百年的枯木。

现在我划着一只橡皮船在长海的水上,向对岸一个大写的“S”字母水域前行。长海的风推着我的船桨;也推着我的背脊;推着我的想法。顺风行舟,不也快哉。然而,我还没有过于浪漫,隐约感到了太阳的火热,蔚蓝色的水域像一面镜子,反射着令人眩目的光芒。这时,一只水鸟在岸上的乱石丛中单立着细腿,翅膀扑棱着露出好看的羽毛。被划动的湖水漾起一层波浪向耸峙的山壁奔去,溅出水与岩石碰撞的声音。

在岸上渴望在水里的游荡,在水上却又向往在岸上的安稳。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人类面对自然的矛盾心态。船在前行,而天空却在我的头顶旋转。从青藏高原飘来的云洁白得像羊子的毛,时而似牧犬的形状,时而似稀奇古怪的情态。我的双臂如灌了铅似的沉重,索性停了下来,任凭从老人柏那边吹来的风推着橡皮船向着彼岸漂移,我在柔软而紧贴着水面的船上小坐一会儿。

森林深处风过之处发出阵阵的喧哗,两岸的雪线以下全是针叶松和混交林。仙女池就藏在对面的深谷里,传说的美丽使人产生几分的怀疑。为什么仙女会选择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居住?或者只是这个想象力十分丰富的民族的一种带有幽默味道的传说,就像是这个民族的服饰、建筑般悦目和靓丽。

仙女在这高海拔的地方,她冷吗?

仙女长得什么样子?

这真是聪明之极的诱饵,使人在相信有仙女的前提下,在这自然山水的怀抱中,听任想象的翅膀飞翔。在心里人人都是画家,不论是用油画、素描,还是国画、白描,人人的心中都有一个仙女。在松弛的心境状态,为这个并不存在的美女倾注自己的情感。

拥有仙女的民族,一定是个心地善良的民族。

还是继续划船,暂且收起这漫无边际的遐想。

水底是什么在吸引着目光。在长达近五公里的水域,长海置身于群山的怀抱,像是一座天然的水库,蓄积着清澈见底的水。这水随着阳光的变化而显示出不同的颜色。远处的水,蔚蓝和碧绿相间,近处的水,宝石般的璀璨而透明。经年的枯木沉在水底,肯定不是人为的力量使然,而是在山坡上被大风和雷电折断的结果。想象一下,当一棵上百年的松树在断裂的瞬间发出“咔嚓”的声音时,来不及喘息就从山坡滚下坠入海子里,跟着发出树与水汇合时那巨大的“哗啦”声,那该是怎样的悲壮和轰轰烈烈,不亚于灵魂的一次惊心动魄的震荡。然而,这并没有算完,随着那声剧烈的入水声,掀起了几尺高的波浪,山谷间的岩壁还留下了对这次大风和雷电的记忆。

而地动山摇的雷声一定惊醒过水中的那条黑蛟龙,强烈的闪电一定照亮过独臂老人的脸庞。

划过一道湾,彼岸就映入眼帘。

艰难的处女航就要大功告成,一片绿色的水草在代表长海欢迎我的到来,这是我在九寨沟最后到达的一块地方。从此,我就可以骄傲地说,我到过九寨沟的每一个角落。

上岸后,回首波光粼粼的长海,我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横卧岸边的枯木丛中,我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上岸后的喜悦还来不及独享,一丝阴影就在心间掠过,我发觉自己其实并没有真正地上岸。长海原来水线的遗址,让我仍留在历史的水中。

不知多少年的沧桑变幻,原来长海的水就在现在我需要爬上一段小坡才能抵达的原始森林边。至今我都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在长海的那一边,感受最多的是它的烟波浩渺。而在此刻,我的心中涌上了历史的沉重感。

在九寨沟居住和工作的日子,我总有种纯自然的满足。对于历史却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感受强烈,一道水线的痕迹,给我带来了对九寨沟的那种自然历史的认同感。

在此后的一段时间,我才有点儿弄明白,这是自己所受教育的局限。我关于自然历史的知识几乎就是空白,而对九寨沟的历史我又了解多少呢?

九寨沟,在县志上仅这两句:“羊峒番部,林岚倒影”。由此可见九寨沟历史上就为藏族人民所认识。在历史上,松赞干布的大军横扫了整个的高原,其中,有一支来自阿里的羊峒部落,随着东征的队伍抵达了松潘高原。此后不久,在唐王朝的和亲政策下,文成公主不远千里之遥,翻越了唐古拉山,到达红山下面的拉萨。

长海其实在整个的青藏高原中,还算不上最大的高原湖泊。比起西藏的玛旁雍错神湖,长海仿佛实在是微不足道。

来自山东的女作家马丽华在其《走过西藏》这本书中,对风有了最具诗意的解释:灵魂如风。

可不是吗?灵魂是这个民族对山、对水和自己生命内在的呵护。因此,在他们的心中山有神灵,水有神灵,树有神灵,在自己的双肩上也有神灵。于是,对神灵的崇拜就外化为一面面在风中猎猎飘扬的经幡。

我在九寨沟十几年的生活里,始终有种无法进入的感觉。我有时就在想这么一个问题:人在自然里获得的并不比从生活经历中获得的更多。

夜晚来临了,我坐在充满寒意的长海岸边,望着熊熊燃烧的篝火,背靠着裸露在地上的枯木,有几分新奇,这些枯木多年泡在水中之后居然没有朽烂,而且轻轻用手指一敲就发出干燥的响声。这多少有点儿象征的意味,我不是刻意要到长海的尽头,去寻找什么生命的价值或经历猎奇般的探险,理性告诉我在物欲的需求日益大于精神的慰藉的当今社会,一个人走在路上,或许已经没有了太多的价值。作为精神的展示可以有许多的方式,不一定硬是要拿生命作代价。当然,为了人间的正义和荣誉而献身的,为民请命的被鲁迅先生称为中国的脊梁,我从内心对他是景仰和感佩的。

在这个宁静的夜晚,我强烈地感受到了一种生存的尴尬。

仿佛从一种文化意义上,我被抛弃在了长海的彼岸。然而,文化的作用是使人对于许多来自方方面面的困惑,有一种消解和宽容。从而使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关系变得和谐。为了达到这个单纯的目的,人类已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在历史的进程中人类为了自己的生存境遇的改变,还会继续付出代价。

人类的崇高和伟大就在于会吸取教训,会从无知的领域逐步走向认知的领域。

此时,夜幕包围着长海和周遭的群山,夜风从天空源源不断地吹来,燃烧的火焰放射着橘红的光芒,使我的身躯感受到了火的温暖。我出神地盯着这野外的篝火,仿佛从一种被遗弃的感觉里,又回到了现实的世界。如果纯粹从自然的角度来认识自然,在我是不可能的事情。也许正是因为处于两难的境地,使我更深地认识了自己,更加增添了去认识自然的勇气。

如果有人问我,把十几年的大好时光用在了自然山水里,难道就没有感到不值得?我一定会这样回答,既然我的生命要跟九寨沟结缘,那么也就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这不是我自己的表白,而是像风中的一粒种子,降落的地方恰好就是九寨沟。

如果说更多的人是慕名而来,又是了却了一桩心愿似地离去。从此不会再来此地,当然,也有后来不止一次又来的人。但,我相信九寨沟给他们的一定是美好的回忆。为了这种美好的经历,我想吃再多的苦,受再大的委屈都值得。我更愿意相信带给你不快的是人,而不是自然山水。

长海的迷人之处,不仅是其那一大片神秘的水域,而且还有巍峨的雪山屹立在蓝天之下。第二天早晨,当飘散的云雾撩开了深处的面纱,一座千年的雪山,便出现在我的眼中。感受着雪山的雄奇和伟岸,你会觉得自己的一些烦恼实在是微不足道。那绵延的峰峦和高海拔的孤傲,洞穿一切似的慧眼由不得你自己想跟他对话,你甚至来不及想说些什么,就是想和他说说。

奇怪的是对生存的尴尬感此时已经无影无踪了。从雪山上吹来的风在清爽着你的大脑,浅灰色的云朵缭绕在雪峰的周围,就像是意象中的仙女在雄性的雪山面前,展示着自己迷人的魅力。我这么想着,就不觉了雪山的孤独,就不觉了日子的单调和琐碎。

这是九月中旬的一个中午,在长海的尽头。

在这里其实不需要更多的语言,只需要一点点宽松的心情,只需要一堆火和一只橡皮船,就能实现的愿望。据当地人说,去长海的对岸,还有一条山路要翻山越岭。但我更愿意走一走这条水路。

太阳高悬在正午的当空,在内地极难见到的蓝天幽远而深邃,这是高原的太阳和幽蓝的天空。强烈的紫外线刺痛了我的皮肤,然而我却感到一丝炽烈的快意。

那么,现在还为时不晚。从对九寨沟自然山水的认识开始,我感到自己对于自然知识的了解实在是太少太少。

我涌上了一种莫名的悲伤,在即将离开长海彼岸的时刻,我知道这样的机会,对于我也许此生仅此一回了。我情不自禁地哭了,眼泪有时真是好东西啊,在此时此刻我不想用语言说出那句分别的话:再见。而是只想用泪水来表达,在长海的深处,一个男人流下热泪,我并不觉得难为情和丢人。

啊,长海!

这一年的九月,我是因为工作的关系,划着橡皮船曾在一天之内,三次出入长海。原因我不愿意提及,但又无法沉默。邻县的盗猎者,翻山越岭抵达雪山的高度,猎杀着九寨沟弥足珍贵的动物。接到报告后,我和我的同事们立即出发,奔赴长海的对岸。第二天的下午,同事们将两名盗猎者抓获归案。

望着滴血的动物,我的心也在跟着流血。

自然和在自然环境中生存的动物,现在为越来越多的人所珍爱,保护生态环境,保护大自然,已成为大家的共识。

然而,保护的目的是还人类一个更好的生存环境。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那么,从现在开始,从一点一滴的小事做起,从宣传教育更多的人如何认识自然开始,让保护自然和生态环境不仅是一句口号,而且更是人们的一种自觉的行为。

橡皮船终于起航了。

我的心留在了长海的彼岸。1999年9月

色彩的诱惑

多少次在梦中我站在五彩池的旁边,被她的动人姿态而诱惑。

我相信这种色彩的魅力会叫人懂得什么是珍惜,对生命会心存着一份感激,生命只有一次,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珍贵的。

在九寨沟的日日夜夜,我有时为人自身的这样或那样的毛病而失落过,也为自己的生命而嗟叹过。尽管可以找到千百种的理由为各自的行为辩护,但是,当你面对着像五彩池这样出色的水时,却又时时为个人的那些“委屈”跟“痛苦”而浪费大好的时光,感到一种羞愧和痛惜。

自然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在一片茂盛的森林环绕的小山坳里,在长海堰塞而形成的天然堤坝的下面,从地下漫涌出来的水在这里聚积,并且随着季节的变化而水涨水落,这就是九寨沟内一处著名的海子:五彩池。

从则查洼向上方的上季节海深处上行,公路两边的坡地里生长着大片的白桦林,在沃斯喀雄峰周围的群山间,四季墨绿的松树和落叶、阔叶混交林,是海子的天然屏障,保护着长海、五彩池的水源。水,是九寨沟的灵魂。

没有水的山,好比是缺乏灵性的粗糙物。水使山变得轻盈、变得具有一种哲学的深度。山也因为水变得清秀而赋有诗情画意。

五彩池的水,我不敢说是天下最好的水,但我相信她至少是天下少有的好水之一。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水,才有了丰富的矿物质来成其美意。也许因为有了这样的水,才有了太阳的青睐和月亮的钟情。就连临公路一侧的坡里生长的赤桦也在为五彩池增色助兴,站在高处这水是液体状的宝石,走近水边却又分明是一个牵魂萦魄的梦境。

或者九寨沟本身就是一个民族的梦。

而五彩池绝对是这个梦中最精华的一部分。

我是把自然和山水当成一本书来阅读的。至少有一点儿是可以肯定的,这本书虽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读懂的,但是她远比用文字著述的书籍要有趣得多。并不是我对文字拒绝,而是与其读废话连篇、浪费纸张的大部头小说,还不如到五彩池畔去小憩一会儿,静心去认真梳理一下自己的情感世界。甚至也不妨把读书人太多的责任感,暂且丢到一边。

教育给我的不仅是知识,还有一条就是对自己老师的心存的感激。老师教给我的东西确实是很多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做人。而做人当中最重要是当数一种责任。特别是按我们传统的说法,就是当你成人走向社会的时候,你能够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到这片神奇的土地。我从来就不敢自认是知识分子,而是自认自己多少算个读书人,而读书人最大的一个特点,恐怕就是在随着所谓的阅历、经验多起来之后,一种由无意到自觉的责任问题,我以为不管这社会将来会怎样,无论如何都少不了一大批具有责任感的人。我虽不敢说这种人就是社会的栋梁,但至少是我们社会不可缺少的骨干。

教育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培养我们健康的人格。在我们面临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和问题时,能够以面对现实的勇气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和与人合作的精神力量来克服前进中的毛病。并且,能够尽量宽容别人。能够在获取知识的时候,说大点儿为社会,说小点儿为他人做些有意义的实事。能够在自己不能把握自己,要做出蠢事危害他人或社会的时候,让理性的光芒占据自己的灵魂。

当然,这或许是我自己一相情愿。是我作为一个读书人的迂腐。有时在遭受莫名其妙的伤害时,我宁可选择退却而不是桀骜和一触即跳的报复。在莫名其妙的状态下,我向谁去“报复”,我又能够向谁去倾诉?

我宁可在五彩池边走一走,宁可向自然倾吐自己心灵上的痛楚。况且,我还拥有时间,拥有在时间里思考的权利。我不想把自己的生命过早地投入到莫名其妙的“争斗”之中。这真有点儿像“是祸躲不过,躲过不是祸”的心理。既然是社会中的一分子,就不会因你的能够超脱而远离了是非恩怨,相反,矛盾无处不在。我曾把自己的人生比作“跳圈子”。你跳出了一个“圈子”。前面还有一个甚至几个既是“陷阱”,又是美丽的光环似的“圈子”在等着你“钻”进去。当你发觉时,已经是“身陷囹圄”了。你只有再次想方设法让自己再次跳出这个“圈子”。怀着一种敬畏的心理,我对于这人生的“圈子”抱着既不回避,又不自己主动去钻的态度。而是当你前行与这些“圈子”不期而遇时,以平和的心态去接受好了。

渐渐地多少有些逃避的消极不在了,在我决定读九寨沟这本书的时候,我明白不管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怀着如何崇高或卑微的动机,都是注定无法从自然山水中来回避现实,更不能把自然山水同现实对立起来。

而五彩池的永恒魅力,也不完全是水的缘故。至今我仍然相信,自然山水一旦被人所发现,那么,她就和我在人生之路的前面事先等着的那些“圈子”一样,怎么躲都是躲不掉的。总有着一批又一批的旅游者会为之着迷、为之倾倒,甚至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

到底是旅游者成就了一处风景,还是这风景本身在诱惑着旅游者。我想,五彩池的梦幻,并不是一个孤立的现象而应该是同整个九寨沟的自然山水联系起来思考。

在我看来九寨沟的山水既有传统山水美学的特性,又有现代山水美学的内涵。我想,所谓山水美学其实更多地包孕着现代人的一种精神上的寄寓。我们对自然的认识已经远远不是从科学知识的获得中,就能够得到心理和文化及美感的满足的。在现代社会里,人们对美的需求口味变得越来越高,目光也变得越来越挑剔。这是因为人们的见多识广之故,同时,也是因为人们越来越理性之故。

当然,人们从自然山水里获取美感的方式肯定远不止一种手段,这是由于现代社会人的情感变得越来越丰富而复杂,就是五彩池也不一定就能满足所有人的需要。

五彩池或许就只是一种色彩的诱惑。并没有也没有义务承载太多的思考。但是我却要把自己的这种思考放在五彩池,色彩是一种物质在太阳的作用里,给眼睛的一种刺激。或许这种说法使五彩池过于模糊而缺乏了诗意。五彩池也许并不止是一首诗,她给人带来的也不止是色彩的诱惑。

或许五彩池在她梦幻的世界,看到蜂拥而至的人们,忍不住要责怪:“我在这里沉睡千年好好的,干吗要来打扰我?”或许有人会不假思索地答道:“谁叫你这么美呢。”

五彩池越发地忍不住要多说几句:“既然你们人类认为我美,那么,为什么要砍伐我周遭的树呢?为什么要把你们的垃圾往我脸上丢呢?你们明明知道森林是我的生命之源,明明知道我的洁净是吸引你们的原因。人类只知自己的享受,把大量的垃圾丢给自然,到头来你们自己也深受其害,我有点儿搞不懂你们,你们不是有羞耻心、责任感么?”

面对着五彩池的诘问,我无言以对。我虽然没有资格来代表谁,但是我却分明听到了五彩池代表九寨沟在谴责。我感到脸红耳赤,被砍伐的树可以种植,被污染的环境可以治理,但是人啊,自己被自己污染的心灵,又靠什么来清理?

五彩池的纯净,反衬着人类心灵的污垢。五彩池的色彩,使平淡的人生更加的黯然。我知道自己有时会产生过于悲伤的情绪,也知道自己有时的脆弱。在九寨沟居住的那些日子里,我对九寨沟并没作出什么贡献,相反,倒是九寨沟给了我太多的今生今世都受用不尽的东西。记得曾经有一次,在都市朋友们请我喝酒的时候,有一个在酒桌上新结识的朋友,在随意之中问我:“你怕死吗?”

我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自己一个人面对自然的时候,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不怕。”这不是我自己就多么的勇敢,而是当自己经常是一个人在湖光山色之中,以一个读书人的良知在进行着与自然的对话时,死这个字眼从未在自己的脑中出现过。虽然,由于职业的关系,每年我都要参与由于交通事故、自然灾害,或身体不适而造成的死亡这类事情的处理,但是,我从来没有对死产生过惧怕。

生命既然幸运地赐予了我,我也就知道总会有死亡的那天。

在我的眼中,五彩池是永恒的。五彩池的色彩也是永恒的。在我的生命里能够拥有这种永恒的经历,我感到了生命对自己的厚爱我怎么会对死惧怕,怎么会让这种美丽成为永久的遗憾!

相反,我会倍加珍惜这一份对我来说不是太沉重的人生经历。如果,身处于这个童话般的旅游胜地,不能够对旅游有至少是最真切的理解,那么,这就是自己心理上最大的悲剧了。这份心情的放松,带给我的也不止是游山玩水的快乐,而是一种心灵的洗礼与灵魂的熏沐。就是比城市中的人,多呼吸这么些新鲜的空气,至少也是具有益于身心健康的功效。

五彩池的水底,表现着梦或梦幻的色彩。那是我心目中对梦找到的最好的注脚,或者是我想象中的梦就是五彩池。而我还不想从五彩池水底的图案来阐述出什么高深的道理,我想那样就过于牵强附会了。好比是一处山岩或树林之类的形状,硬是说成像个什么一样。我不愿意如此形容,像皇帝的新装一样。

仿佛你不如此,你就是愚蠢的人,因为大家都看到了。唯独你却看到一个什么也不是,而内心深处我总认为,这有点儿强加于人。其实,在自然山水中你看的是什么就是什么,你觉得那像什么就像什么。何必要搞得千篇一律的。大自然本来就是多姿多彩的,为什么人却总是要千篇一律。这真是个有趣的心理和文化现象,就是那些漂亮的导游们也是操着同一种的腔调,在进行着雷同的解说。为什么面对自然山水就那么的缺乏创意?

不妨做一个有趣的小试验。知识告诉我们水是无色无味的一种液体。从五彩池中捧起一把,除了感到了这水的清凉,就几乎看不出什么颜色。然而,当这捧水从你的手心又流回到池中时,就融入了闪烁的色彩,就有了梦一般的静谧。

而我更看重的是对梦幻的一种感觉。我是受她的色彩的诱惑,将目光专注于整个水底世界所呈展出的梦境。我在脑海中搜索着词汇,同时,只要我愿意,就能够天天来到五彩池来看这个真实的梦境。这不是影视作品的特技效果,也不是画家们笔下的想象之作。而是自然的生存状态和客观的存在。并且,更使我感到新奇和自豪的是五彩池并没有记载于故纸典册里,你就不受前人或权威观点的影响,可以随心所欲,信马由缰地把自己的聪明和愚蠢都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段时期我曾为九寨沟没有大师级的人物在历史上光临而苦恼,不说是李白、苏东坡,就连一首年代稍久远些的诗作都没有人留下,至少到今天我们总该有个去处吧,在雅兴大发的时候,有一个抒发幽情的地方吧。然而,没有。这到底是九寨沟这样一个风景地的不幸,还是她的不幸中的万幸。如果说文化的浸染使我们看不到许多类似九寨沟这样纯自然的模样,那么,九寨沟也就没有一般所谓风景地一半是神话或仙话的虚无,一半是庙宇楼台、碑石帝陵等等和被香火熏得有些变形的性灵,我倒为九寨沟没有这种文化上的负担而感到十二万分的庆幸。

而五彩池的梦境也远不止几句诗或一篇文章就能囊括得了的。正如一位当代人物对九寨沟写下的句子:此景只应天上有,人生能有几回闻。但是,九寨沟毕竟还是生在了人间。明白了这点,我就不再为九寨沟有没有人留下不朽的篇章而担忧。九寨沟正是因为有自己独特的风景,而被代表全球那个最高级别对话的组织——联合国于1992年冬天列为了《世界自然遗产名录》。它表明九寨沟从此就纳入了全人类保护的范围,正是由于九寨沟所具有的自然属性,没有一丝人为加工的痕迹,才会对于我们是如此的弥足珍贵。因而,我改变了自己从前的看法,试想如果在五彩池立个什么碑文或者一个什么香妃墓,文治武功碑,该是多么的别扭。

五彩池的梦幻就是自己水的色彩。在环境日趋恶化的今天,在许多清澈的江河、湖泊变得混浊不堪,连鱼儿都不想居住不惜以死来抗议的今天,五彩池仅此这一点儿,就足可以傲视众水。这不是要争名,而是要让众人的眼睛相信还能够看到像五彩池这样出色的水景,是他们的荣幸。

读九寨沟不可不读五彩池,读五彩池不可不读她的色彩,读她的色彩不可不读她的梦境。

小巧玲珑的五彩池,位于长海堤坡的下面。一大一小,形成强烈的对比,领略了长海的气魄,再来看一看五彩池的梦幻。这一连串的美丽使人目不暇接,美丽得令人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雨季

高原的气候变化无常。但大致上分为雨季和旱季,尽管由于海拔的缘故早晚的温差较大,但从当年的十月下旬到次年的三四月就处于少雨水的季节。近年来,由于厄尔尼诺现象和大气遭受到二氧化碳等因素的影响,旱季的时间也变得长了。

在九寨沟由于干旱的原因和周边地区生态环境的恶化,前几年海子和瀑布的水较之十年前减少了很多,究其原因既有政策的失误,也有许多人为的破坏。在旅游尚未成为大多数人的共识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传统观念,使得我们长期在“木头财政”的“恶性怪圈”里挣扎,造成了大片大片的森林被砍伐掉,大量的旅游资源白白地流失。昔日茂密群山成为了光秃的荒岭。在去年长江遭遇百年罕见的大洪水后,人们终于对于生态环境保护的意义有直观的认识,最高决策者痛下决心在长江上游实施天然林保护工程。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惠泽子孙,功德无量的举措。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叶,九寨沟那罕绝的自然风光为人们所认识,旅游成为了九寨沟人摆脱“木头财政”的羁绊和恶性循环的希望所在。随着社会改革进程的加快,经过八十年代的艰苦工作,九寨沟的旅游事业如雨后的春笋呈现出了勃勃生机。九寨沟人为旅游的发展所付出的艰辛努力并没有白流,进入九十年代后,特别是九寨沟被列为《世界自然遗产名录》后,国家加快了九寨沟能源、交通、通信等基础设施的建设,九寨沟县委、县政府审时度势根据自身面临的实际情况及时地提出了“旅游兴县”的战略目标,为吸引外资制定和出台了一系列的优惠政策,并把九寨沟隆康至塔藏沿线辟为旅游经济开发区。从此,九寨沟开始真正从“木头财政”的恶性循环里摆脱了出来,步入了良性发展的轨道。前来九寨沟旅游观光的中外游人越来越多,九寨沟成为了中外游人向往的旅游胜地。

九寨沟的保护和旅游发展是同步进行的。因为九寨沟人认识到光有开发而没有保护,这样的开发无疑是在自寻死路。同样,光有保护而没有开发,那么保护终究会为“无米之炊”所困。明白了保护与开发的这样一个简单而内涵丰富的道理,九寨沟在九十年代就呈现出了方兴未艾的强劲发展的势头。正如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说过的:发展才是硬道理。所以,雨季对于九寨沟就有了这种双重的价值和意义。

九寨沟的雨季是从四月初开始的。尽管在显得有些漫长的冬季,也会降几场不算大的雪。但是,九寨沟似乎更看重雨季,因为雪虽然使九寨沟更加的妖娆,然而,雨水却更能滋润着人们渴望的心灵,让干涸的海子丰满起来。让森林苍翠起来,让瀑布欢快起来。啊,雨水打湿了房子,打湿了土地,打湿了思想的外面和里面,打湿了我们的皮肤和眼睛,打湿了我们的自然和灵魂。在夜里雨水还打湿了我们的睡眠和梦境。我相信这已经不是形式上的雨水了,不是在海子上泛起波纹和发出动听的声响的雨水了。雨季对于九寨沟在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冬天后,有着洗涤后的清新,有着植物吐蕊发芽的新希望,有着大地回春时的一派新气象。

雨季对于旱季毕竟多了些湿淋淋的感觉。从则查洼到诺日朗、从树正、荷叶、羊峒再到日则、原始森林,每一处的山水无不承受着上天的洗浴。露珠儿挂在嫩绿的叶儿上,晶莹莹的、亮闪闪的。雨水在从天降落的过程之中,在微风护送里,划着斜逸的白线被森林、海子和大地全部的接收。空气中有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凉幽幽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时,最令人心醉的是山坡里、溪流边、公路旁,那一簇簇盛开的野桃花。使人不禁要诗意一下,吟哦那句:“人间三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不错的,在这样的诗情画意中,总有种忍不住要作诗的蠢蠢欲动。

而我却企羡着雨停之后,在林间、水面飞行的鸟儿,它们是那样的自由快乐。在春天的阳光呵护下,每一处的山水无不奇花异木。在雨水的浸泡下,泥土的松软和慵倦。河水在铁黑色的岩石上溅起雪白的浪花,像是翡翠的泡沫散发着泥土和落叶腐蚀质的气息。啊,水草的气息,松树的气息,亚麻和牛蒡的气息,野兰和秦艽、羌活的气息,羊群和牦牛、马的气息,经幡和磨坊的气息,炊烟和泉眼的气息。

啊,水的气息。

九寨沟流云在你哪一座的山峰支配着降雨,我听到了牧羊女的歌声在你的心房上婉转高亢而又悠扬嘹亮,像我回到了梦境中的家乡一样。九寨沟,我到过你每一处的村庄,到过你每一处的山间,但是我还不能抵达你众水的源头,不能抵达你最初的清纯,不能抵达你最初的忧伤。像我只是在意识之中,始终无法消除的陌生感,无根可以归属。啊,九寨沟,我寻找你,手里紧握着一粒生命的种子,无从小心地播种下。我其实是生怕辜负了你这美丽的泥土,我只需要一粒可以下种那么大小的土地。但是我还是不能够,不能轻易把这一点点泥土糟蹋。

听到了雨水。我听到了雨水的催促,听到了生命在这粒种子里的催促。我想起了九寨沟的老阿妈,在阳光下手持纺锤,蚕丝般的白发连同她的善良一道,织成一条条的羊毛线。我知道老阿妈就像我的妈妈一样,都是勤劳而朴实的女人,都是慈祥而节俭的母亲。我听到了老阿妈的呢喃,对土地的热爱,用她脸上的皱纹,用她已不再明亮的目光。我怎么能够在这圣洁的亮光下,怎么能够在这母性的温暖里,为自己那可怜的渺小而烦琐。

我在这时忽然想明白了。对九寨沟的依恋,何必非要以播种的方式呢,漂泊的灵魂即使无从生根,也大可不必徒生伤悲。因为这方的水土已经有了太多的伤悲,何必把自己的伤悲又排遣在大苦大难的土地上。我这么想着,心头顿时就释然了许多,况且,我还拥有自然,拥有九寨沟的山山水水。

雨季,带给我的实在是太多。在九寨沟雨季就像另一种梦境。在一片“沙沙”的雨水声里,所有的流水从高向低,所有植物们张开自己的嘴,所有的峰峦敞着自己的胸怀,它们以开放的姿态,以自己的雍容气度迎接着雨季的来临。并且,能够承载能够吸纳。山峰承接了,森林承接了,还有树叶,还有毛发。海子承接了,瀑布承接了,还有青草,还有脸庞。雨季就像一次盛大的节日使九寨沟的每一个人浮上发自内心的喜悦。他们迈着轻盈的步子,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呵,下雨了。

呵,下雨了。

这是来自心灵的一声期盼,这是来自生命的一次悸动。我对雨季从此没有了像在内地时,面对着的绵绵一个时期的秋雨或春雨的不耐烦,“唉,咋个老是下雨哟。”或许是内地下雨时,那灰蒙蒙的天和攒动的人头,已经让我不太习惯的缘故吧。或许是没有了放松的那一份心情吧。总之,在内地一遇上个下雨天,我的心情十之八九都会产生一种压抑感,因而,人也变得脾气格外的坏、格外的烦躁,只想早点儿办完事或早点儿结束我的假期。有时,我也为自己这种近乎病态的心理而感到奇怪。只想早日回到高原,回到自然怀抱里的九寨沟。

为什么内地的雨天总给我一种焦灼感,为什么即使是与朋友在一处风景地,一旦遇到下雨天,大家都是不约而同地想到尽快结束游玩,仿佛雨水一下子就冲淡了游玩的兴致。而在九寨沟我却是对雨水是那般的欣喜若狂。我想这不是我近乎偏执的钟情,而是环境所致的缘故。我这么说可能要得罪内地的朋友们,人家好心好意请你去游玩,而你自己呢,却是如此地不领朋友们的情。我想这不是自己的矫情和在这里故作一种姿态,也许是内地四季分明的气候,在那个季节都有似乎用不完的雨水,而在高原却只有雨季和旱季罢。

我们经历了漫长的等待才迎来了自己的雨水。等待雨水其实也是对自己耐心的一种考验。在内地人眼中平常的雨水,在高原就有了一种珍惜的意思。就有了一种把自己一年的希望也押进去的意思。正如一首藏族歌曲中唱着的:“经过漫漫长夜,才会拥抱黎明的彩霞。受过煎熬的人们,才知道太阳的温暖。”

雨季在九寨沟人的心中,其实已化为一种象征,一种与自然对话的角度。而我并不因为九寨沟的雨季,对内地的雨水就非要排斥不可。我想自己还不至于那样的偏执。

我对内地雨季的焦灼其实是一种心灵的不安,一种当你把个人的最好的青春年华就这样付诸之后,对自然山水的爱恨交织的一种情绪。就跟人在自然和人在江湖一样。有许许多多的无奈和身不由己,有情感的放纵和奔流,有一种奢侈之后的痛惜。

在这样一种复杂的心态里,我与九寨沟人一样等待着雨季的来临。这不仅仅是等待一场自然的雨水了,而是在灵魂深处期盼着对自己的一次拷问。

这样一场的雨水,这样一次的来临。在湿润的空气下,山也晶莹,水也澄净,雨水洗去了一层灰尘还了山水本来的清丽。然而我们心灵上的尘埃,指望着一场雨水,一次雨季就能洗干净么。我对此并不是太过于乐观,但是却也并没有失去信心。

我像等待雨季一样在用耐心、在用生命里的光亮,对自己是否面对着灵魂能够从容地拷问。问自己在物欲横流的年代,是否厮守着自然时就叫坚强,而离开了自然后是否还能保持着那份放松的心境?

是否只是把这段日子作为人生唯一的东西。我至少是在目前会的。未来在前面等着我的是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我会把这段日子教给我的或自己对人生感悟作为美好的回忆加以珍惜。雨水,在你支配季节的时候我为你在用心灵滋养着这一方的水土扎根的正在生长降临的正在到来而我却要找寻时间把自己种植把自己安待如同我希望着你沐浴着山水之外 所有行走的灵魂……

阿依的葬礼

新年过后一个雪花纷飞的下午,树正寨一位藏族阿依去世了。阿依在当地的藏语中就是祖母的意思。头一天阿依还在自己家的门口,站在树正寨的坡地,盼着她的儿子的归来。阿依煮好了自己亲手酿造的青稞酒,熬好了大茶。一股酒和茶的清香在寨子窗外的寒风中弥漫,嗅到这甘醇味道的人都说:阿依的娃娃要回来了。

阿依脸上带着全寨人熟悉的笑容,她听到了这个寨子家家户户开启酒瓶和玻璃杯子碰出的清脆声,阿依心里吸进了一口高原的冷风,在她最疼爱的小孙子的搀扶下,又回到了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老房子。当天夜里,阿依在火塘边搂着心爱的小孙子,闭上眼睛,在阿依的睡梦中,她想到自己的儿子,就回到了五十多年前的那个阳光明媚的夏天,在一片青稞地泛出金黄色的穗粒时,怀着这个儿子,心里却感到一种无法言语的悲伤。

这个孩子的父亲病卧在床上,眼中流着泪看着自己身材窈窕而美丽的女人。这时节正是苹果还没有成熟的时候,阿依望着自己被病魔弄憔悴但仍然精气闪亮的男人,一行热泪像地层下面涌上的岩浆,这让阿依的心房像针扎似的痛楚。那时,阿依的心脏就留下了病根。

现在阿依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二

我第一次认识阿依是在十五年前的一个秋天,那时的阿依身板挺直,穿着一件宽大的藏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步态不紧不慢走在雨中泥泞的路上,就像一位慈祥的老阿妈。

十五年后,当我在短短的两个月之内,失去了两个长辈之后,我想到了在九寨沟参加阿依的葬礼的情形。据当天前来抢救,但还是迟到了一步的医生说,阿依走得很安详。从阿依的脸部表情来看她没有丝毫的痛苦。

我想这是上辈人最令我们汗颜的高贵处。因为在我的心目里,阿依就像我自己的祖母一样,给我问寒问暖的关心和呵护。我那时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在九寨沟藏族人家做客时,对酒有了一种发泄般的狂饮。每每在我脸红脖子粗的时候,就在树正寨看到了阿依,她老人家用那种心疼的目光,仿佛是在看着她的儿子穿着同样制服时的样子,由不得自己要流露出一种祖母的关切,阿依小声地对我说:“小刘,你喝酒太老实啦。”

也就是每每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我冲着阿依憨厚地一笑。就又回到酒桌上,继续狂饮着属于自己的酒,连我的藏族妻子,每每在我酒醉的时候,一边数落着我,一边又为我削着从内地运来的高价的水果。并用很生气的口吻对我说,你喝不得就少喝些嘛,我们藏族虽然热情好客,但从没有让人跟酒过不去嘛。

阿依在路上,看着我的妻子,扶着踉踉跄跄前脚打后脚的我,从心里发出了一串咯咯的笑声。我抬头一看,原来是阿依。越发地觉得脸烧得很,心想反正生就了一副关公的脸,这多少使得我脸皮也厚了起来。阿依牵着自己刚会蹒跚走路的小孙子,就听到我冒出一句鲁莽的:“阿姆。”我的话音刚落就又听到阿依咯咯的笑声。

其实,我至今都为没能好生地学好藏语而遗憾。听到阿依的笑声,我明白自己又在胡说八道了。然而,阿依却用不太流利的汉话在纠正着我的错误。她喊我叫:“阿依。”“阿一?”“阿依。”

哦,原来阿依就是祖母的意思。三

此后的日子,阿依就回到了九寨沟里让她老人家魂牵梦绕的树正寨。我也因为工作的需要从县城调到了九寨沟,与我那一帮弟兄们开始了保一方平安的事业。在九寨沟工作的日子,我几次到了树正寨,远远地就看见阿依正和几位老祖母一样的老人,在亲热地交谈着什么,我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去打扰阿依们。而是站在树正寨明媚的阳光下,聆听着山坡下的群海在自己的怀抱里轰鸣。

我环视着位于一处山坳里的树正寨,感到旅游的步伐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来临,不禁就想到了在长征途中,面对着国民党几十万大军的围追堵截,伟人毛泽东用他诗人的豪情写下的那首名词《忆秦娥,娄山关》: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而在此时,一轮夕阳正从树正寨山坡上,像一只燃烧的火球般徐徐地降落。四

树正在当地人的心目中,是一个长青稞的地方。

树正寨也正是因为这里长青稞,而吸引了猎人三兄弟长达千里的跋涉,他们一路上靠打猎为生,在一个春雨绵绵的傍晚,他们来到了树正。第二天,当太阳从山口那边升起来的时候,老大在自己昨夜睡眠的一处洼地发现了已长出嫩芽的青稞,他是那么的欣喜若狂,仿佛是一生的奔波终于找到安身立命之处。

于是,他决定在这里定居下来。

他坐在篝火的旁边,眼里噙着泪水,感到一股像盐巴一样咸涩的液体,顺着他的大鼻子,流入了嘴中。他跪在这片尚未命名的山坳,对着山坡下的海子和盛开的鲜花,拼命地大喊大叫。

山谷里回荡着老大发自心灵的呼喊。

这回声是初次脚踏着这块土地的厚实,是一次回归家园后,一头扑入母亲温暖的怀抱。

老大兴奋不已。

转过身把自己的两个一路跟着他,风里来雨里去,翻山越岭吃尽苦头的兄弟,从睡梦中摇醒,大声地对他们说:“青稞,青稞哪!”这两个嘴角边还挂着一丝口涎的兄弟,在这个山坳里睡得很香很香。老大的叫喊惊起了林中的一只锦鸡。它扑棱着企图飞入森林的密处,老幺还来不及拭去自己的鼻涕迅速地从火塘边抓起弓,抽箭搭弦射出一气呵成,在这只锦鸡刚张开翅膀准备飞走的瞬间,一支竹羽在跟空气的摩擦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啸,“嗖”的一下直飞锦鸡的胸部。

好箭法。小弟,你又有长进了。

老大用嘉许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弟弟。

在这天的中午,太阳把这山坳的底部全都照亮的时候,这三兄弟面对嫩绿的青稞苗儿,以神灵的名义跪拜下去。五

啊,写到这里我泪水忍不住掉了下来。《树正三兄弟》。这是我杜撰的一个关于九寨沟树正寨的故事。

然而,我宁可相信在九寨沟的最初日子曾发生过这样的故事。因为,在时光的深处,我听到了这三兄弟的脚步。从此,他们抛弃了流浪漂泊的生活,在当年的秋天收获过第一批的青稞种子,又在第二年的春天,在树正的土地上撒下了来自土地的种子。

啊,发自喉咙下面的一声感叹。

啊,是发自本能的最简单的歌唱。

我为自己对“啊”有了新的理解而感动。为自己终于能够在二十世纪末又回到了自然山水的怀抱,面对着村寨、众水,面对着我自己的肉体,能在心中聚积腹胀的气蕴,发出这一声:啊,啊,啊……而流出了泪水。六

然而,人在最悲伤的时候却又流不出泪水了。

在今年的初夏,我面对着父亲的遗像却又流不出泪水了。

我知道像传统的父子一样,见面的时候,我们仿佛无话可说,我跟父亲之间,除了在一起默默地枯坐,就再也无话可聊。安排完父亲的后事,我又默默地回到了九寨沟。

接着,妻子的父亲又住进了医院。当时妻子尚未从我父亲去世的悲伤中解脱出来,一个月后,她的父亲也告别了人世。

然而,我依然是没有了泪水。

我从自然中领略了生生死死、衰衰荣荣;一叶一草,一早一晚,死亡是一瞬间的事情。生命既然有降临的一天,就有结束的一天。没有了生,又哪来的死;没有了死,又哪来的生。我知道父亲的死,对于我意味着什么。不管我父亲是如何的沉默,但在我生命潜意识的深处,父亲不仅是一家人的精神支柱,也是我的眷恋所在。所谓家在我的心目中,是要有父有母才成其为家。特别是在离开父母亲人的日子里,最能唤起我情感的是领导或同事在工作之余会首先问到的那句话:你的家在哪里,父母身体好吗?

这漫不经意的几句问候,胜过了千言万语。

如今,父亲不在人世了。

家在我心中就仿佛坍塌了一半。

然而,自己的日子还得由自己来过。前面的人生旅途,还得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地去走。七

阿依的葬礼是我在九寨沟参加的第一个葬礼。因而,我对于已过去几年的葬礼反倒印象深些。阿依是心脏病发作而去的。我还记得阿依生前的样子,高大的身材,不紧不慢的步子,穿着陈旧但是整洁的藏族服装,一根已经花白的辫子盘在头上,满脸的皱纹就像一棵百年的老树身上特有的绵密的年轮,双眼亮亮的但却透着时光的磨难,阿依的鼻子较高因而显得颧骨也较突出,阿依嘴巴即使到了老年,也是线条匀称,一开口脸上就浮现出老人特有的笑意,使得阿依格外的慈祥。

现在阿依不在了。

最后一次见她,是阿依入土的清晨。

树正寨还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晨雾之中,几朵灰白的云在松林间轻轻地移动,寨子前面的塔林和林立的经幡在风中猎猎地飘舞,寒风让我的心情格外的沉重。

阿依就要入土了。

对死亡的认识使我从另一种角度领悟到了生命的意义。一个人活着,并不一定非得要如何与众不同,而是要用自己的生命亮光来温暖他人或努力,把自己的善良给予别人。我想这种生命就是有价值的。

九寨沟的泥土厚葬着自己的儿女。群山在晨雾里显得这样肃穆,送葬的人们面色悲戚而庄重,对生前受人敬重的老人去世,按当地风俗是满寨子的人都要来为他送行的。这样就有了一种凝聚力,以这样的方式大家一起共同怀念着阿依。

众人的手在抛撒着一把把的泥土,连同家人的哀思一道徐徐地坠入下去。这样既有着一种下沉的力量,又有把自己的什么埋进泥土的意思。是啊,埋下什么,又像是种植下什么。也许就是情感吧。种植过什么的土地,有着与别处绝对不同的意义,将来不论你会在何处,一想起你曾生活过的地方,总会自觉不自觉从内心泛起一种打动你的东西:这东西就叫感情。它会随着时光的流逝令人魂牵梦绕。

此后,每当我陪客人或独自一人来到树正寨,来到位于村旁的那块墓地时,我会告诉初来此地的朋友或自己在心里念着一句:这里是阿依的归宿安息地。由此,在不知不觉之中,我熟悉这里的山山水水就跟了解我自己一样。

在不知不觉之中,我在九寨沟度过了十几年的时间,我同九寨沟人一起经历了他们的欢乐与悲伤,经历了一块自然山水地从最初的日子,走到了今天的旅游如潮水般的汹涌发展。

啊,这一切就像是在昨天。

昨天的故事里,我既是其中的一员,又是一个述说者。

我为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感到心满意足。

诺日朗

诺日朗是九寨沟最具魅力的瀑布之一,也是九寨沟一处最为著名的自然景观。也是九寨沟内河流呈丫字形分布交汇处的地名。如果说九寨沟的旅游最初是以在此接待游客起步的话,那么,诺日朗就是九寨沟旅游发展的最初的中心,也可以说诺日朗培养了九寨沟第一批旅游经营管理的人才,在九寨沟旅游开发史上,诺日朗绝对是值得写上一篇的地方。

诺日朗翻译成汉语有雄性、雄壮的意思。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来自北京的青年诗人杨炼曾作了一首长诗,标题就叫《诺日朗》。在诗中杨炼把诺日朗比作男神,把众多的海子比作了女人。当时中国诗坛上为这组诗曾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在一些“诗评家”的眼中,《诺日朗》被误读成为宣扬“性解放”而摇旗呐喊。于是,诺日朗在自然之外,又多了一层额外的负荷。

时过境迁,光阴荏苒。陆续为诺日朗作诗绘画摄影的艺术家已不在少数,他们的目光选择了诺日朗,这既是诺日朗的幸福,也是艺术家们慧眼识珠。在宽约三百五十多公尺的地带,从原始森林、镜海流来的水,经过由高到低的过程,流经到此处就从高处岸沿的杂灌树丛中,猛地坠落下来,发出巨大的流水的轰鸣,瀑布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七色的彩虹,这就是我心目中的诺日朗。

坐在对面的凉亭里,静观着太阳从头顶的山冈上,照亮诺日朗上边的群山高处。九寨沟的太阳一般要在上午八九点钟的光景,才能从群山绿海似的森林间,慢慢地向沟底移来,就像是一盏最明亮的灯,把自然山水一点点地照亮。由高到低,像流水一样。不论是在什么季节,九寨沟的太阳在升起来的时候,就跟进行着一种庄严的仪式一般,令人在等待中升起一种神圣感。我是这样来看每天的太阳上升的:它就像是唯一的天神,在天上巡逻着并把自己的温暖慷慨地献给了大地。因此,在一片静谧之中,等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何况,太阳赐予我们的是那么多的美好。

记得曾读到有人把这里的太阳比作金光的句子。这是作家、诗人阿来的一首诗作的标题。我觉得用在诺日朗是再恰当不过了。金光从苍翠的松树林移到了瀑布顶处的边缘线上,涌来的水闪着亮光,划出一道道的抛物线在悬空的状态,向下坠落着,水碰撞在岩石上在几棵高大的松树之间,你就可以真切地看到一道道水帘在拖着洁白的丝线奔流,似乎抱定着一种信念般的决心义无反顾地冲了下去。金光在一点一点地下移,落下去的水在底下的沟内溅起大片的水雾又从下面弥漫上来,使空气里有一团一团的“雨粉”在林中纷纷扬扬地飘荡,金光射穿松树的枝丫透过茂密的绿荫,在水碰着岩石泛起白色的泡沫和大块的激流时,一道彩虹像虚拟的拱桥架在两条水柱之间,把太阳的色彩展示了出来。

而在那曲曲折折的边缘线上,大大小小的水柱从紧扎于其间的根系源源不断地涌来,流金泻银般张开巨大的翅膀,这时,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从山冈上源源不断地开始了一天的慷慨。我的高原由于有了太阳的炽烈而更加的雄壮,我的太阳更由于有了高原而更加的辉煌。

有过高原生活经历的人都知道,高原的太阳那强烈的紫外线,对于内地人过于娇嫩的皮肤,是一种严酷的考验。我记得初次上高原在野外被太阳灼伤皮肤的情形:夏天裸露着脸颊、手臂等部位,被太阳晒了整整的一天,到了晚上整个被暴晒的皮肤,就有了火烧火燎的感觉,使人浑身痛苦不堪。过不了几天,被晒过的皮肤就开始脱皮,东一块,西一块的。手臂、脸上、背部等地方,轻轻用手一搓,就会揭下一层灼伤的薄薄皮肤。正是由于高原的太阳,才使得我这个自封的高原人一回到内地,就显得皮肤比别人黝黑了许多;朋友们见面免不了要戏说一句:怎么你搞得比藏民还要黑。在九寨沟由于皮肤的缘故,经常有游人把我认作是藏族人。

在我看来这是自然对我的一种特别的关爱。对太阳的热爱,使我明白了人在自然里,不仅是春花秋月,还有日月精华。我在诺日朗体味着金光,胸中有一股气息在回荡着,过去的日子就像眼前的流水一去不再复返了。

让我把时间往前推个二十年吧。那时的诺日朗是一家森工局林场场部的所在地。诺日朗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就停止了采伐,林场也随之搬迁出了九寨沟,留下的会议室被改为诺日朗餐厅,原来的职工宿舍、办公室成为了接待客人的旅馆。总之,在百废待兴之中,九寨沟人迎来了上自国家领导人,下自平民百姓其中也包括大量的香港人、艺术家和前来九寨沟拍电影的诸多明星……这样,在八十年代初期,诺日朗成了九寨沟最“繁华”的地方。那时,九寨沟面对着开放的世界展示着自己最迷人的山水和风土人情。那时,旅游这个词并不为大多数的人所理解。但是在诺日朗旅游却已是每年一两万人的概念,沟内老百姓还没有一家建起自己的小旅馆或小餐馆,在我的印象里当时仿佛只有一家小卖部和路边一处小茶摊。

诺日朗是当时九寨沟旅游服务最集中的地方。在这处小谷地聚积着有餐厅、青瓦平房、医疗室、小卖部和多功能会议室。白天游人出门或到长海方向,或到原始森林方向去观风景,到了晚上游人回到了诺日朗,会议室被稍作布置就成了一个临时舞厅,音响器材也没有如今那么的高档,而是一只四喇叭的录音机放在房子内的一角,是用电池作为电源。那时,整个的诺日朗只有一台柴油发电机,供电的时间一般只有三四个小时。但这并不妨碍游人兴致勃勃地在多功能会议室的木质地板上跳起欢乐的交谊舞。有时一道而来的男女自由组合跳舞,因为那时的人们还比较保守,更多的时候是男的跟男的,女的跟女的一起跳舞,更有甚者抱着凳子在独自娱乐,也有才参加工作不久的当地小青年在一边学习着模仿着舞姿;大家在由于电压不足而昏暗的灯光下面尽情地跳啊转啊,电池很快就耗费殆尽发出奇怪的声响,工作人员将早就准备好的另一组电池换上,但这些并不妨碍人们的兴致。人们坐在桌前点着蜡烛,喝着国产的红葡萄酒,心里感到美滋滋的。

诺日朗当年的“繁华”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随着人们环保意识的增强,沟内的经营活动正在逐步减少,诺日朗也由过去的经营点被保护和研究机构的建立所取代。诺日朗在经历从森工开发到旅游开发后,又将恢复或回到自己原生的状态。仿佛是历史在这里画了一个圈,但是这看似回归的轮回,却使得九寨沟在旅游的大潮中意识到了自身的价值所在。

今年春天,我又回到了诺日朗。寻觅着昨天的痕迹,我有种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觉。现在不管春天或秋天,来九寨沟的游客越来越多了。好像在过去的淡季跟旺季之间的间隔也越来越短了。还有淡与旺之间如果以游客人数作为标准,那么与往年的日最高峰相比,如今可谓是天天都是旺季。我心里一方面为之高兴,一方面却又不禁隐约有点儿担忧,九寨沟究竟能承载多少游人呢?

我们人类有许多的能力,可以创造出许多的人间奇迹。但同时还拥有着自身无法克服的弱点和毛病。人们是抱着观赏或游览的愿望而来的,动机肯定是不错的。但是,人类的活动会加剧自然资源的破坏也是显而易见的。也就是说自然资源无论如何总是有一个限度,大量的游人拥入,对发展当地经济无疑是有好处的,并且,还远不止这些好处。然而,对自然的保护却提出了一道任何人都无法回避的难题。这就是九寨沟目前所面临的保护与发展的十分突出的矛盾。

游人的大量到来,一是人们的经济能力提高了的缘故,也是国家经济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的一个有力的说明,更是人们精神需求的一种表现;同样,也是九寨沟人经过近二十年努力的结果。以能源、交通、通信、旅游宾馆等基础设施建设的逐步完善为标志,九寨沟的旅游在这近二十年的开发和保护中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而诺日朗是这段令人难以忘怀的历史的见证。因为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九寨沟旅游是从诺日朗起步的。一个富有寓意的地名,一个像时间的截面的风景,雄性和雄壮的诺日朗,你赶上了一个好时代。

而我们对于自然的认识已经从当初的感性走向了理性。从最初还不懂得旅游到知道、认识、了解旅游,从对生态平衡的忽略到开始重视生态环境、保护生态环境,从世界不知道中国版图腹地还有这样一处人间天堂到成为联合国的《世界自然遗产名录》和《人与自然生物保护圈》及《绿色环球21》。九寨沟由此走向了世界,世界也由此知道了九寨沟。

金光此时完全笼罩了诺日朗。

这一切的一切使人恍若置身于一片真实的梦境。当梦想真的成为今天的现实,我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有幸加入了这一发展的过程,或者在无意之中就成为了一名外来的见证者,并在这当中自己也对自然产生了独特的情怀。

诺日朗你就像我的身子和心灵,像这块高原我所有到过的地方一样,我用诗歌咏过这些地方,我用生命中的欢乐和泪水热爱这些地方,我是在用由情感到理性的经历对话这些地方。

诺日朗,我到过你的瀑布下面,用你秋天寒凉的水洗过自己的身子。我并没有像在离你不远的另一个地方的男子,要出家前在嫩恩桑错的池水中沐浴一次,但是我却有洗净自己身子和灵魂的想法,从此,我就不再是过去的自己。

诺日朗,我在你冬天瀑水以动感的姿态被一股上天的力量凝固,由此而演绎着一个冰雪的童话时候。爬上过你的冰层,亲近过你,我像其他的人一样被你冬天的美丽而吸引,因而不惜要有破坏的行为,目的却仅是要站在你的冰柱下面照张相片。

我们有时的行为就是这样的奇怪而卑微。而诺日朗你却用自己宽广的胸怀容纳了人类的自私,你承受着风雨和干旱的侵扰,还要承受着人们的“如此这般”的亲近,诺日朗始终沉默不语。金光向我们展示了你的无与伦比的雄姿,流水向我们展示了你无比执著的情怀,现在我只是从心灵上想要走近你,而不是想用身子占据你。

雪水源源地从原始森林涌来,从你上面女人般娴静的海子里流来,诺日朗,你是个男人,就像个男人那样大大方方地替你的姊妹们把千年的幽怨化为一股股奔泻的水丢掉,诺日朗你丢得大大气气,这一丢就丢出你的阳刚之美,丢出了你的潇洒,你的气派和豪情。

说你的水是女人的眼泪,那么这泪水就显得过于奢华和铺张了。说你的飞流是男人的酒,那么这酒会醉死多少英雄好汉。我说这是你在为我们演示着时间是如何来临和流走,或者是你把九寨沟的血管化为一股股清白的水,向我们展示九寨沟流着的是何等激情的血脉啊!

或许诺日朗你没有如此的“沉重”,也没有太多的这意义那价值。

诺日朗,你就是你自己,是九寨沟的一处带有景观标志特征的著名瀑布。

那么,多情倒是应笑我了。

诺日朗,是一个男人在感到孤独时,值得去看看的地方。

鸟在水中飞,鱼在天上游。古人云:水至清则无鱼。——题记

跟水最亲密的也许就是鱼了。我从小对鱼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敬畏感,原因可能就是在不知深浅的水中生活着这种光滑的生命。记得在江漳平原,儿时曾看过当地人称为“娃娃鱼”的两栖动物,黑不溜秋地长着短短的四肢,扁扁的嘴巴。夜里从涪江中游上岸来,趴在麻色的沙滩内发出类似婴孩般的哭声。

不远处,比九寨沟海拔更高的松潘高原有一个著名的风景区叫黄龙,在那里还有一座著名的雪山叫雪宝鼎。它正是涪江的发源地,当我初上高原沿着岷江而上,弄清楚自己将要生活的地方,居然会是涪江的源头地区时,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和急于抵达的想法。

那时,我正于情绪最低落的时期。刚从一种集体生活中解脱出来,本来有着犹如放单的小鸟似的愉快心情,但是也心存几分对未来的不可知而感到前途未卜,像我对鱼的那种感觉。从独自一人也从这一时刻起,才算是真正地独立走向了生活。然而我已经没有了年轻人的活跃和好动的天性,我已经从感觉良好的状态跌回到了不知所措的阶段。也就是说,我离开校园就立即坠入一片陌生。

一切都要自己从头开始。一

九月初的一个清晨,我像一尾鱼那样开始了去高原的行程。我从成都西门车站上了一辆开往九寨沟的长途公共汽车,过了当时的灌县后,就沿着岷江河向上游地区进发。坐在编号为1的位置上,我无心答理车内的任何一个乘客,包括就坐在身边2号位子与几个同学一道要去九寨沟旅游的一位来自香港中文大学的女孩子。

我目光放在了窗外右边的岷江河谷,感到自己的思绪被什么载着沉入了岷江里,在做着一次无边无际没有结果的漫游。当时,涪江沿河的公路尚未通车。因此,从江漳平原到川西北高原只能绕道前行。夏季虽然在内地刚刚结束不久,然而在高原却正处于雨季,到处都在塌方,车过汶川后公路变得越来越狭窄,贴着时而在左边时而在右边的山壁,在坑坑洼洼尘土飞扬的山间公路上艰难地爬行。

羌民们背着尖形的竹篓,篓内装着青海椒和酒红色的苹果,他们操着自己的方言,在烈日下边走边聊,每一处路经的村寨都是用取自河滩或山上的石头很巧妙地砌起来的,矗立在山腰最为险要的地方,远远地望去是每家每户的房顶都放着一块白色的石头。我从书本上知道那是羌民族的崇拜物。

家家的庭院内,身着青色布衣的羌族妇女正在把堆放成小山状的玉米编结在一块儿,在他们的房子前挂着往年的玉米,远远地看着宛如一幅色彩对比强烈的风俗画。也许就是在这漫不经意里,我一想到未来的不可知就发怵的心情,才稍为有了些宽松。心里诸如好男儿志在四方和哪里的黄土不埋人之类的豪迈,也已经变得有些默然。而在另一个方面,却分明感受到一种与内地有着强烈反差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暂且还顾不上想到更多的东西,只是把整个的心思全部都放在了岷江河谷沿岸的风俗人情里。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这可能会是要影响到我一生的经历。我要承认的就是在初上高原的时刻,无论是从心理,还是在精神上都没有作长期的打算。初踏这块陌生土地带来的新鲜和好奇暂时取代了我沉下去的不安与担心。二

况且,我还带着一个诗人的梦想。要在这块高原上,用我学到的知识去开启神秘的大门。我到高原是去当一名教师。尽管在几年后,我改行做了其他的工作,但在当时我是怀着一个青年人,初踏社会的热诚来实现自己的文学梦的。

出发前我从报纸上,读到了关于九寨沟的零星消息。只知道要去教书的地方,有一处新近发现的被称作童话世界的风景区叫九寨沟。

临走的前几天,我在成都的街上买了一份新出版的《大西南旅游》杂志,正好是九寨沟的专号,封面是一幅珍珠滩的彩色照片,封底是一张九寨沟景区的简单地图。我翻着这本杂志的内容,里面的关于九寨沟的插图照片印刷质量并不好,但我仍能感到将要去的地方,一定是个很奇特的风景胜地。

到了叠溪,就看到很大一片的水域。车内知情的人在说着1935年的那场地震,在说被淹没在水下的老茂县县城,又在说较场是当年杨家将的什么点兵的地方。对于这些我无从考证。我只感觉到九寨沟的路是那么漫长,那么的艰难。汽车在叠溪海子左边的山腰公路间盘旋,有时令人几乎感觉不到公路在什么地方,而是觉得汽车是在水边一样一起一伏。这时,我几乎没有了鱼的感觉,而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平时,我自诩是胆大的,然而,第一次过叠溪海子,我领略了什么叫惊心动魄。

道路的艰难使汽车只能用平均不到三十迈的时速前行。当天夜里,我们只有在镇江关住下。这里已经是松潘县管辖的地方了。三

吃过晚饭,我生平第一次领略了高原的寒凉。索性把衣服一件一件地重着摞着穿上,因为冬天的衣服和一箱子的书,由于公路塌方全部寄放在了马尔康,一时半会儿也带不到。况且,一个刚出校园大门的学生,能有多少行李呢?

我走出镇江关当时唯一的仿佛叫“工农食堂”的餐厅,回首这幢集住宿、停车,还有小卖部的两层楼房,来到了空旷的坝子内。高原九月的寒风令人恍若是在成都的冬季。这时,我发现能见度极佳,以为是灯光所致的缘故。我寻觅着光源的来处,抬起头却看到了一轮皎洁的月亮。

群山在月光下,成为了一处处做背景的剪影静谧地耸立在周围,只有这明月挂在深色的天幕,像一只发光的银质的盘子。我是第一次看到月亮居然也是如此的灿烂,就连月宫里的小山都能隐约可辨,我是那么地惊奇万分,几乎忘记了自己是在寒风中。黑夜中我用自己的眼睛找寻着,尽管双脚在院坝站了很长的时间,楼里忽明忽暗的灯光在提醒着我要熄灯了,我从衣兜内取出新装上电池的手电,对着月亮比试着谁的更亮些,事隔多年,我偶然会想起自己当时的举动,至今也感莫名其妙。只见一束强烈的光柱划向了夜空,不知是在什么高度就被月光分解。寒风令人实在难以忍耐,我回到这家旅馆,在木质的地板上踩出“咚咚”的声响。

记忆有时真是奇特,我回到旅馆的房间后发生了什么,现在一点儿也记不得了。我仿佛没有马上睡,而是躺在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酥油味儿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则是因为寒冷之故,二则又从眼前的实际中回到了对未来的浮想。总之,我在床上折腾了一夜睡不着。次日清晨,在依旧是感觉冷的困乏中继续上路。

我怎么会是一个人要去最边远的这个县,一同毕业分进州的几个同学,我们在马尔康就分了手。也许在今天我可以说,在我的心目中是为了九寨沟,而在当时,从地图上看从九寨沟回江漳平原的路最近,只要是通公路的话。也就是说,在我的潜意识深处还是为了回家在作打算。四

在九寨沟的大大小小一百零四个海子中,没有鱼的海子是极少的。而且,由于这些海子的水质洁净,鱼在水中的活动就看得清清楚楚。在无风的上午,蓝天白云、群山森林倒影在水面格外地清晰。而透明的湖水像是具有极佳透视效果的镜子,把沿岸的景物立体地表现出来。因此,就有鸟在水中飞,鱼在天上游的奇境。

九寨沟最具观赏性的鱼当数五花海木板桥下和熊猫海水中的鱼。先说说五花海里的鱼。站在人工搭成的木板桥上,望着阳光里呈宝石状晶莹闪烁的湖水,观赏着密密麻麻的鱼儿,在一泓秋水中悠然的漫游,深处的鱼长得比较大,中间的次之,浮在最表层的小些,在水中全然没有了任何的遮挡,光明正大坦荡无遗,在漾动着水的花纹和水的质感里自得其乐,这里的鱼拥有最幸福的水。

我注意到所有的鱼几乎都在桥下的右边,这是否有点儿长海老人柏的味道,或者九寨沟的生灵都有着一股子倔犟的脾气,我不得而知。在左边是一片开阔的水。嫩绿的、碧蓝的、宝石的、鹅黄的、翡翠的构成了五花海的多层次、多方位、多变幻的水景。五花海不管是它的形状,水中的景观,还是水的色彩,水的亮度都是九寨沟最精华的一处湖水。

这些鱼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松州裸鲤。它们生长在高原的湖泊中,也生长在溪流里。而五花海中的鱼像熊猫海里的一样,都是游人所喜爱的“宠物”,他们专门带来了饼干像喂自己家中养的鱼儿一样投食观鱼。近年为了保护水质而禁止向海子中投放食物,但我对竖起在这两个湖水边,关于禁止投食的木牌上的内容“投食罚款”颇不以为然。宣传教育游人爱护湖水本无可非议,但是用语实在“太硬”。

当然,这些鱼儿未必明白保护生态环境的良苦用心。忽然想到一则关于鱼或由于鱼引起的机智而禅味十足的对话:你不是鱼,怎知鱼的快乐,你不是我,怎知我哪里就不知鱼快乐。

但在我对鱼始终心存着敬畏。它生活在我们在别处看不到的水中,即使在天热它偶然跳出水面或食飞蚊,也是只有一瞬间的功夫。它在水中用嘴巴吐着水泡但是从不说话,在水中它自由而无忧无虑地生活。

沉默是鱼的天性么?五

鱼的形状,鱼的光滑,鱼的眼睛,鱼的尾鳍。九寨沟的鱼像是这人间梦境中的一件“道具”给人带来了旅游的情趣;我不知道怎么关于鱼就有了那样一种感觉。我知道鱼成为桌上的一道佳肴时其味的鲜美,但在九寨沟第一次看到了自然而不是人工喂养的鱼,仿佛多少知晓些水里的生命:我知道或许人工与自然之间就鱼而言其实没有什么太多的区别,至少,人的喂养不会有什么太多的意义。

然而,我看到了清水下的鱼。这种敬畏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加地加深了。我当然不会大谈生命对于鱼的价值和意义,那样,就未免太牵强附会了。可能是水之对于鱼的缘故吧,可能是鱼与生俱来的沉默吧。我觉得不说话的沉默才是真正的沉默,惟其如此,这种沉默才显得有力度,给人一种下沉的坠力。

我知道九寨沟的湖水下面,有许多动人的故事淹没在历史的底下。有许多美丽的传说跟水有关,有许多的愿望被载着流走。在众多的下午,我在五花海的岸丛,捕捉着阳光,捕捉着水中瞬间即逝的幻影,我也看到水草像幻想中的森林,在水下生长,看到五花海的鱼在莽莽的林中来往穿梭。我没有打扰它们,而是幻想让这片梦境中唯一活动的生灵,代替我回到进不去的天地,我没有捎去一句话。

而我的倒影和岸上所有的倒影一样。

那么,就叫鱼作为我派去的使者。

意念中的鱼,我想到半坡遗址发掘的一只陶器上,前人为我们留下的抽象的鱼,母性的鱼,双尾的鱼。恍然大悟的鱼,我找到了,在这奇特的湖水中。

原来是水把我们分隔,这样就有了一种参照,有了一种因客观而叫人理性的角度。就像我自己的人生。或许是水的隔阻,我听不到鱼在水中说些什么,而只能揣测,好比是鸟在水中的倒影。听到的鸣叫永远清脆动人。即使是老鸹的叫声,人类讨厌这种叫声,我以为如果有一天,连老鸹的叫声都听不到了,人类啊,你去讨厌谁去。

我甚至相信鱼原来是会发出叫声的。譬如前面提到的“娃娃鱼”,现在鱼不说话了。所以,我才感到如此地费力气。六

人与自然之间,应该是相互信赖和相互依存的关系。是充满和谐的彼此间的宽容,是真诚对真诚的心灵对白,是相互珍惜的情感交流,是对不同生命形态的彼此尊重。鱼是一种方式,是水的世界中生命的乐章,是梦幻的一种表达。

五花海、熊猫海的鱼,在九寨沟丰富的自然情态里,用自己的悠然,赢得了人们的喜爱,给人们带来了松弛的愉悦。在水至清的状态下,它们的存在不仅具有美学意义上的真实,而且,还表达出这样一种信息:有这样的水,才有这样的鱼。

五花海桥下,经过人工的投食喂养,那里的鱼已经有着对食物条件反射的能力。因而与其他海子里的鱼比较起来,就显得营养很好。而熊猫海这个因为曾有熊猫出没而得名的湖泊,因为人们的厚爱,鱼儿们也不拒绝奶油的味道和面包的味道。

但是,为了保护水质,现在已不允许游人往这些海子中投食。无疑人们的环保意识在增强。不知从什么时候,人与自然之间变得水火不容,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人类离开了自然,建立起了城市。但是,也许是人类得了“健忘症”,似乎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走出大自然的。人类聚集在了一起,建立了城市和发明了许多好玩的游戏。有了城市,人类离自然就越来越远了。

直到有一天,自然以江河泛滥、沙漠的方式,以缺水的方式向人类发出警告时,人类这才明白自己确实是对自然太疏远了。于是,回归自然,到自然中去,保护自然保护生态环境,成为了世纪末的一种新时尚和口号,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破坏生态破坏自然的行为仍没中止,对自然的犯罪还在继续进行。

在人类告别蛮荒走向文明的漫长历史中,自然是有恩于人类的。好在人类还拥有理性,从对自然的反思中和自然的教训中,知道了这样一个道理:在任何时候不能忽视自然,不能忘记了自然。否则,人类已经付出必还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从这种意义上来讲:九寨沟作为仅存的自然模式,就具有不可替代性的珍贵价值,是人接受自然教育的示范场所,是在接受存在的山水美学时,心灵也会受到洗礼的基地。是在紧张、压力造成的压抑时,获得心灵和精神的解脱的宽松,是自然风景与人文风情相结合的一个典范。

鱼在自己的水中,在为什么是快乐自由做着注脚。五花海的秋天,在用最艳丽的色彩与梦幻交织,熊猫海的水从高处流向了低处,在林间、在一处处溪流、叠瀑之中,在一个湖水的梦境走向下一个湖水的梦境中,脚步从容而坚定。

鱼,什么是你的梦。

在太阳升起的地方

日则的冬天,积雪构成了最初的世界。在这人迹鲜至万籁俱寂的时刻,雪给大自然带来了一份极为珍贵的宁静。森林在山冈披着一身的银装,峰峦戴着一顶白色的大毡帽,落地松和低矮的高原柳、杂灌丛用自己的枝丫把大块大块的积雪托着、举着,仿佛支撑着一个白色的梦幻。太阳从东边的山口里升了起来,犹如一盏天灯照亮了日则山谷。

雪历来就是文人墨客们歌咏不尽的对象。对雪的书写也就构成了诗歌文章中一道亮丽的风景,也就使得雪像梅花、兰草一样成为了具有象征意义的精神寄寓。我承认在九寨沟十几载的岁月中,自己没有很好地写过雪。在我看来落雪时节,伫立窗前或漫步于纷飞的雪中,都能使我获得一份极为难得的心灵平静。而雪是宜于默想和沉思的。

好比是经历了紧张而漫长的日子后,终于有了心灵上的一种宽余感,可以用来梳理沉积了好久的灰尘,可以不受外界的干扰专心于自己的事情。而九寨沟落雪时也正好是在游人稀少的时候,仿佛汹涌而来的潮水退却下去,杂乱的脚迹正等待着什么来清理,一夜醒来,满目都是皑皑白雪,在晨光的照射下透出幽幽的冰蓝,只有早起的野画眉在窗外的杂灌丛里扑棱弄出“簌簌”的声音。

积雪使四周的一切变得安静起来,谁也不忍心轻易就打破这冬日的寂静,寒风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似的从缝隙间钻入房内,在每一处的角落寻找着什么。对习惯晚睡的人来说,此刻,最温暖的就是自己的被窝了。躺在床上,望着熹微一点点从窗外照进房间,感到一丝什么在牵动着自己的思想。没有昨夜的寒风呼啸,也没有了河水像夏季时不分昼夜地轰鸣,结冰的河水在轻柔地漂流,一种静默开始在我的心房内外悄然地散开。

对心灵进行一次清洁整理,实际上更多的是把自己置身于一种信马由缰的“漫游”状态。就像是让自己的灵魂遁入浑浊的境地,试图回到迢遥的远方,从头来过一遍,人是从哪里来的,我是从何处来的,我是谁,我来到这里是来干什么的?

我是谁每每在这种时候已显得无关紧要,我是从哪里来的,我只能隐隐约约地知道自己是从南方来的。我来干什么或我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我是来完成什么吗,为什么我对快乐已经麻木;我是来漂泊的吗,那又为什么却在这里停止了流浪;我是来这里寻找我的诗情,却又为什么缺乏或无从表达;我是已经生活在他们中间,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可又为什么总面临着生存的尴尬。在我意识中知道自己的生命在一天天的消逝,我有时几乎是行尸走肉般地活着。我曾经因为什么而伤心欲绝,是什么让我如此地憔悴,如此地对生命感到绝望。当我一个人在冬天,在降雪的日子里,在每天醒来的早晨,闭着或睁开眼睛感受着雪光映射透过玻璃照进我的寝室时,我总要进行一番这样的心灵旅游。或许是三两天,或许是整整一个上午。然而,在更多的时候,我倒是更情愿独自一人在这熟悉得令人陌生的沟内漫无目地行走,或者邀请同事们驾车在沟内的雪地里,在一种速度的驱赶下体味车窗外面这个宁静的白色世界。当一种纯粹的颜色,直逼着自己的大脑促使你不得不为之转动思考时,我似乎在接近着什么,不止一次地产生破解出什么密码的感觉时,却又被袭来的另一种心境打乱了。

与自然的对话真难。

所有语言化为胸中的激情,所有期待化为眼里的向往。阳光下,积雪发出刺眼的光芒,海子上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在薄冰的下面湖水依然闪烁着梦幻般的冰蓝。瀑布以流动的状态凝固成冰,只有涓涓的溪水在冰层底下,在潺潺地流淌。悬挂的冰柱在太阳锋刃般的烘托里,像一根根透明的水晶棒闪着水的光芒。

也许正是在这一次次的暑去冬来的期盼里,也许是人在自然和季节所展示的不同变幻中,我在内心自觉或不自觉地开始了与自然的对话交流。我也早已经从最初发出“啊”的赞叹,走向了凝神聚思,走向了沉默无言。慢慢地我分明感到了,感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东西,像一股清凉的泉水注入了我心灵。

我仿佛寻找到了心灵上的一片肥沃的土地,在无言的熏沐里,我把自己当做了一粒种子,悄然地播种下去。

啊,经过了漫长的十几年,我终于找到了自己。啊,在一次次痛苦的煎熬后,依然痴心不改当初的梦想。尽管在这其间我也有过动摇,也有过徘徊,更有过为自己的青春逝去,为无所归宿的失落而叹息。但是,我终于自己走了过来,挺了过来。

落雪铺满了长海、树正、则查洼,铺满了我们的家园。在山脊线的两边,阴山里森林肃穆,阳坡内杂灌萧瑟而光秃。这时,一群寒鸦在森林上空盘旋,发出一声嘶哑的鸣叫。冬天的九寨沟,海子们懂得内敛,因而流水变得收缩,冰层在太阳的暴晒下,发出了破裂的声音,这声音在山谷回荡传到很远的地方。当然,这时也是野鸭子们在不结冰的海子上,聚集在一块儿成双成对叙说衷肠的时候,没有游人的打扰,它们终于可以清静地享受着空旷的美丽。

在早些年的冬天,降雪使得在山林中的熊猫忍耐不住饥饿的折磨,跑下山来到留守人员宿舍和单位食堂来,寻找着食物。有一年一只大熊猫来到了沟口,在饱食一顿后,在房前屋后漫无边际地溜达。九寨沟不仅是自然保护区,而且也是大熊猫的家园。

冬天对于九寨沟来说,是休养生息的时候。游人稀少,除了少量的从事绘画、摄影的人,一般的游人在冬天是不大上这地方来的。

但是,从1998年县政府推出“九寨之冬”后,九寨沟的冬景才陆陆续续吸引了很多中外游人前来观赏。就连过春节,人们也渐渐地打破了传统习俗,一家人或亲朋好友结伴出门旅游。

社会在变,人们的习以为常的东西也在变。

更多的人对自然有了真切的体味和理解,更多的人愿意把属于自己的时间放在自然山水中打发,人在自然间,获得的也远比失去的要多。我知道九寨沟的雪与北方甚至更北边的冬天比较,就算不上什么,但是,在版图的腹地纬度不算高的地方,能够看到这样的雪景,也不失为人生一桩快事。

九寨沟的雪一般是在冬春季节降临。即使在诺日朗以上的地方,在十月下旬或十一月的上旬会降点儿雪,但在次日中午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已经融化了。积雪,大都在诺日朗以上的长海、原始森林方向。因此,看雪景就成了冬天的一件乐事之一。

而在诺日朗以下的地方,由于海拔较低的缘故,犀牛海、老虎海、树正群海以及卧龙海、火花海等处,降雪一般也积不起来,除了少数年生。倒是霜冻得厉害。早晨起来就感到一股寒意从四周扑面而来,脚上即使穿着厚厚的绵毛袜子,也能感到钻入进来的寒气像针扎在脚趾和脚板间。湖面上游动着一层轻纱似的白雾,仿佛在无形之中有一只纤素的手在轻轻地抖动着它们。

雪无疑给我带来了那种奇妙的感觉。在无数个冬夜,我围在炉前,沏上一杯清茶,捧着一本书,沉浸于书中所展示的世界。我现在都觉得这是人生难得的享受。在这样静谧的夜晚,雪花在窗外无声地飘落,而我的思想却在字里行间被充满智慧或有趣的东西吸引、碰撞。我充分享受着在山地河边一幢房子内读书的快乐,河的对面是生长着大片松树林的山峰,这条伴我无数个冬天不眠之夜的河,发出湍急的轰鸣,并且,四季河水清澈,就是在下暴雨的时候也不会混浊。我知道这全靠河岸生长着良好的植被。

雪后的下午,我会搬来一把椅子到自己居处的阳台,点上一支香烟坐着欣赏雪松和山峦的景观。或者把每日剩下来的快餐面或馒头捏成碎屑丢在阳台的水泥栏杆上,一会儿就能把在林间、灌丛觅食扑棱的野画眉招来,在距我仅有一米来远的地方几只野画眉在一块儿抢食戏玩。每年的冬天,这些鸟儿们就成了我的“宠物”,备受着我的关怀和呵护。自然我也就多少明白了点儿怎样跟这些小生灵们和睦相处。我每天早晨就是在飞来的鸟儿们那清脆而婉转的啼叫声中醒来,我躺在被窝里聆听着这动人的来自大自然的歌唱,心中溢满了一种喜悦和幸福的感觉。

在我和鸟儿之间渐渐就有了种默契,醒来我推开阳台的门,把“鸟食”撒在栏杆上,就回到房间内,洗脸刷牙哼着歌子,阳台内的鸟儿为我伴唱,或者拎上一只红色的塑料桶去河边打水,在林间的小路,我会碰见一群寻找食物的野画眉,我们彼此相互不惊扰而是友好地问候着。我用语言向这些已不怕人的鸟儿说,你早,鸟儿们用动听的嗓子使劲地啼叫。

一天的心情就从鸟叫当中开始。有时,我也会拿上洗脸用具来到河边,试着体味一番河水那透骨的清凉,河流中心似一根玉带在漂流,河水使浸在其间的手感觉彻骨的寒凉,把浸湿的毛巾捞起来拧一下,在脸上搓揉着顿时皮肤就产生一种刺激后的麻木,仿佛失去知觉似的,过了一会儿,才会感到清爽和寒意,一桶水还没有拎进屋,就会感到一股融融的暖意袭来。在九寨沟的冬天,我几乎天天坚持用冷水洗脸,这倒不是说自己特立独行,而是因为一则在冬天所有的自来水管由于防冻原因而停止了供水,二则居处离河又不远,每天早晨上河边打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每天早晨还有那么多的鸟儿。

高原峡谷地带太阳总是比人迟起来,从丫字形的山口到阳光能够照射到谷底,一般都在上午八九点钟以后,到了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太阳就退到山背后去了。因此,在冬天晒一晒太阳也实在是一种享受。单位在冬季也不是太忙,大家就纷纷走出家门,搬上一把椅子或小木凳,有的在谈天说地;有的在看报纸;有的则在逗小孩子玩。这个时候人们的时间是以太阳光线的移动为标准的,也就是说,太阳照在什么地方,人们的椅子木凳就移在什么地方,从这边移向对面的房檐下时,一天晒太阳的时间就算结束了。因为在这个时候太阳也就下山了。

这里冬天的气候就是如此。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气温也就随之升起来,太阳落下去的时候,温度也就随之下降。在高原有时太阳是那么的慷慨而大度,但在冬天太阳也会变得弥足珍贵。就像高原的雨季。我坐在阳光中,跟单位的人一样晒着太阳,但在更多的时候,我却更愿意捧着一本书,让强烈的光线直接照射在洁白的纸张里。我感到有股力量或别的什么在烘烤着,眼睛长时间在这种高强度的光线刺激下,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我几处提到了读书,不是刻意要自我标榜就如何有学问,也不是如何刻苦,而是在九寨沟的日子,只有整个的冬季是属于自己的,是自我感觉大好的时光不用来看点儿书,实在是太可惜了。但毕竟高原的太阳是自有其独特的味道的,坐在太阳下久了,居然这阳光会照射透厚厚的冬装,使人感到皮肤会有一种灼烫的感觉。我对单位和本地参加工作的人在太阳下的耐力是深为佩服的。对于他们的经晒能力我自叹弗如。

一天的日子就这么被我打发过去了。

在太阳落山后,还有一段较长的时间才会到天黑,索性又回到自己的屋内,围着炉子喝一会儿茶吧。风从森林、山冈、从积雪和河谷吹来,我简直搞不清楚这风是从什么方向吹来的。

但是我知道此时太阳并没有在地平线下沉没。在大草原上,此时,正是长河落日圆的时候,一轮火红的太阳像一只圆圆的气球,挂在九曲弯弯的河边和辽阔的地平线上,霞光映红了整个的大草原,牧人骑着马伫立在小丘冈上,像一幅剪影。牧人轮廓分明的脸庞,充满着憧憬的目光深情地望着脚下的土地,我每每经过大草原,看到这样的画面时,就会想起这个民族的历史。恰好在那段时间内,我对西藏及藏传佛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出差或托朋友给我购买了不少关于这方面的书籍。因为我知道要了解一个民族的今天,就要多少认识一下这个民族的昨天。

其实,人在自然并不是纯粹就待在了自然里。而是由于自然而引发了对其周围的环境,以及生活居住在这方水土上的百姓的昨天和今天一种渴望了解的念头,一种对话的渴望。“啊,昨天的太阳属于昨天,今天的日子有一个崭新的姿颜。”这是一首藏族流行歌曲中的歌词。不错的,昨天的太阳是属于了昨天,而今天的太阳又是一个新的。日则,太阳升起的地方。九寨沟的冬天,太阳最先是从日则这个地方升起来的。

西藏作家扎西达娃有一首歌词是这样写的:在每一天太阳升起的地方银色的神鹰来到了古老村庄雪域之外的人们来自四面八方仙女般的空中小姐翩翩而降祖先们一生也没有走完的路啊,神鹰啊转眼就改变了大地的模样哦,迷迷茫茫的山哦,遥遥远远的路……

酒歌

总以为少数民族都是能喝酒的。刚到高原时,第一次在藏族人家做客,主人就拿出来了一壶酒倒在一只三寸大小的瓷碗里,主人双手捧着满满的一碗酒,用本地藏语对我说:热个筒。我恭敬地从主人的手中接过了这碗酒学着从以前电影上知道的姿势,用右手的无名指蘸着酒,然后移开酒碗把拇指搭在无名指尖对着空中弹一下,又蘸了一下弹一下,再蘸了一下弹一下。主人微笑地点头赞许,伸出骨节粗大的手,很有气派地做了个手势,请。

其实,我当时并不知道弹三下是什么意思。毕业分配前得知我将去阿坝州工作,一个曾在西藏当过兵的老大哥在我临离校时,给我介绍着藏区的一些习俗,并再三叮嘱我如果到藏族人家去做客要如何如何。并特意交代一句藏族人是很能喝酒的,到时候千万不要逞能。当然,更有一些同学知道我将要去的地方时,脸上无不是钦佩有余,而更多却是莫名的担心,仿佛我将去的地方是个教化不开,饮血茹毛的蛮荒之地。倒是一位刚从阿坝州教育战线退休,到学校来接儿子的肖老师对我很是鼓励:“唔,年轻人嘛,是应该去闯一闯。阿坝不是像他们说的那么的恐惧。你不是爱好文学创作吗,阿坝州有你写不尽的题材哩。”

就这样在肖老师的热情鼓动下,我怀着对阿坝高原的神往踏上了去少数民族地区工作的路途。当然,肖老师还给我介绍了牧区县与农区县的气候差别,他建议我最好是到农区县工作,因为海拔低些,气候要好些。他还告诉我,最好就要求去南坪工作。我翻开四川省地图正好与肖老师的忠告不谋而合,从地图上来看南坪离我回家最近。

所以,至今我都可以坦露:当时,我并没有作长期的打算,想法是待上个三五年就争取调动回内地。当时,在我所有的同学中,没有一个是从阿坝州考来的。同寝室有一个从凉山州宁南县考来的同学但他本人不是彝族,他的父亲是六十年代从西南民院毕业分配到宁南去教书的老师,他的父亲是汉族,娶了个当地姑娘也是汉族。所以,他虽说不上是少数民族,但却是少数支持我的同学之一。那时,到处都在挖人,正实行所谓“三不要”的引进。即不要户口、不要粮油关系、不要档案,只要你有一张正儿八经的毕业证,就可以找到工作。

只有他对我说少数民族其实最耿直了。并还补充了一句:“不出三年,你一定会操练出好酒量。”

当然,更多的是对少数民族好奇加上谁也没去过,却要想当然地议论。或许关于藏族他们包括我在内所知道的:一是上小学时听过忆苦思甜报告,全国都宣讲过的一个叫巴桑的著名的控诉。二是看过一部反映西藏生活的电影《农奴》,感觉在封建农奴制度下,西藏的老百姓命运十分的悲惨。再就是著名的西藏歌唱家才旦卓玛唱的歌很好听。在未走进阿坝州之前,我对于藏族的了解绝对没有超出这个范围。

所以也就难怪,当我第一次放寒假回到江油钢厂的家时,左邻右舍的大妈们纷纷来家看望我,以为我是从很遥远的地方回来的。其中有位大妈拉着我的手,左右端详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对我母亲说,他长黑了。好像我还在发育一般,她不说我晒黑了,而是说我长黑了。

接着,她又十分认真地问我:“我听说你们那里,水都没的喝,都是从树叶子上接雨水喝,是吧?”

我被这位大妈认真的问题弄得简直哭笑不得,我该如何向大妈解释呢,我只好也认真地告诉大妈,我们那里不仅水好,而且,你们现在喝的水都是从我们那里发源的呢。大妈将信将疑听着我的讲述,仿佛是在听《天方夜谭》一样。大妈的好奇心还不满足,又在问我:“那你们吃么子哩。”大妈的老伴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不等我来回答就脱口而出道:吃饭哪。真是。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在不知不觉之中,就被这些善良的老工人们用你们那里,我们这里而区别开了。

你们那里,我们这里。就有了一种隔开的意识,就有了一种你不再是这方的人,我一回家就被当做了客人。我知道这是家乡对出远门的孩子,一种礼节性的呵护。正是这种家乡的习俗,使我在有点儿莫名其妙之中,失去了自己的根。何况,父辈们都远离了自己的家乡,在涪江边上扎下了根。

以后,随着去藏族人家的次数多了起来,我才知道其实藏族人并不是个个都有好酒量,也有原来喝后来不喝,戒了酒的,也有喝白酒的,也有喝啤酒的,也有喝葡萄酒的。当然,更有喝家酿的青稞酒、咂酒的。还有的喝蜂糖酒、柿子酒等等。而且,也不是凡喝必醉。只有在节日或喜庆的日子,大家才放开喝酒。少数民族大都能歌善舞,藏族也不例外,在农区大凡遇上高兴的日子,大家喝酒唱着歌,围坐在火塘旁说说笑笑,或围在室外的篝火边,手牵着手跳起欢乐的锅庄。在我一个外来者看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能够说说唱唱、快快乐乐的民族一定是性格开朗达观向上的民族。他们在恶劣的气候和自然条件下,没有悲观,没有失望而是无论男女老幼人人都会随歌起舞,音乐响起来的时候,人人大大方方离坐,加入到起舞的行列,没有扭捏和做作的姿态,而是自然而然加入进来。年轻人精力充沛可以不下场从头跳到音乐结束。老年人则坐在一起说说知心话,不时发出朗朗的笑声。更有小伙子姑娘们在为爱情忙着,幸福的生活全靠他们的双手来创造。

当然,也有酒量大得惊人的。记得在几年前,我在九寨沟认识一个藏族小伙子,那是在他儿时朋友的婚礼上,他喝着酒说着祝福新郎新娘的话。正好我们坐在一张酒桌上,小伙子说话风趣幽默,每说上一句就饮下一杯酒,还不时劝着同桌人喝酒,我暗中在他喝下一杯就替他数着,数到四十八杯时,我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但是我看见他还能喝。

此后,每年的春节初五他都要邀请我到他们家去喝一次酒,然而,不知是不胜酒力,还是主人的盛情难却,每次到他们家去喝酒我是必醉一场,特别是他们家自己酿的咂酒,这种喝起来有股回甜的清香味儿,我知道这是绝对正宗的咂酒。他家的酒在收割青稞后,就会拿出部分来开始酿制,然后在第二年的春节才开坛接待客人朋友,我第一次喝这种酒不知其厉害,居然连干了三大碗。以为就是啤酒的度数,殊不知这种酒下肚容易,口感也很舒服但是过了一会儿后劲上来了,比白酒还要醉人。事后,我向我的这个藏族朋友道不好意思,他却高兴地对我说;我们藏族人有个说法,你到我们家来喝酒喝醉了,说明你是真正在把我当做是你的朋友,因为你对我们没有戒心,才会次次喝醉酒。咂酒的喝法当然可以倒在碗里喝,但在马尔康、理县、黑水等地却又是一种喝法。主人抱来一只密封的咂酒坛子,当着客人的面开启,然后,把早就准备好的几根竹管,插入坛中,把凉开水倒入坛中,就开始含着打通竹节的竹管咂起来,大家轮流咂着,说着家常话。也有做游戏以一开水瓶盖盛满水倒入坛中,输家要把这一瓶盖的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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