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彭宪章
出版社：中国中医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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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宪彰叶氏医案存真疏注试读：
前言
自古以来，以重庆为中心所辖地区称为“巴”，以成都为中心的四川地区称为“蜀”，合称“巴蜀”或“西蜀”。隋代卢思道曾云：“西蜀称天府，由来擅沃饶。”巴蜀大地，不仅山川雄险幽秀，江河蜿蜒回绕，物产丰富独特，而且文化灿烂悠久，民风淳朴安适，贤才汇聚如云。现代文学家郭沫若曾谓：“文宗自古出西蜀。”“天府”巴蜀，不仅孕育出了大批横贯古今、闪耀历史星空的大文豪，如汉之司马相如、扬雄，宋之“三苏”等，也让“一生好入名山游”的李白、杜甫等恋栈不舍。
更令人惊叹者，巴山蜀水，不仅群贤毕集，复名医辈出，代有传人。早在《山海经》中已有“神医”巫彭、巫咸，其后，汉之涪翁、郭玉，唐之昝殷、杜光庭，宋之唐慎微、史崧，清之唐宗海、张骥、曾懿等，举不胜举。尤其在近现代，名噪一时的中医学家，如沈绍九、郑钦安、萧龙友、蒲辅周、冉雪峰、熊寥笙、李重人、任应秋、杜自明、李斯炽、吴棹仙等，均出自川渝巴蜀。如此众多出类拔萃的中医前辈名宿，其医德、医术、医学著述、临床经验、学术思想及治学方法，都是生长、开放在巴蜀这块大地上的瑰丽奇葩，为我国中医药事业的发展增添了光辉篇章，是一份十分值得珍惜、借鉴和弘扬的、独具特色的宝贵民族文化遗产和精神财富。“自古巴蜀出名医”，何也？
首先，巴蜀“君王众庶”历来重视国学。巴蜀地区历史文化厚重，广汉三星堆、成都金沙遗址等，不断有考古学新发现揭示着本地文化的悠久。西汉之文翁教化为巴蜀带来了中原的儒道文化，使巴蜀文化渐渐融入了中华文化之中。而汉之司马相如、扬雄之文风，又深深体现着巴蜀文化的独特性。巴蜀人看重国学，文风颇盛，即使在清末民国之初，传统文化横遭蹂躏时，巴蜀仍能以“国学”之名将其保留。另外，蜀人喜爱易学，宋朝理学家程颐就说“易学在蜀”，体现出易学是巴蜀文化的重要特征。“医易同源”，易学在巴蜀的盛行，使巴蜀中医尤易畅晓医并发挥之。就这样，巴蜀深厚的文化底蕴为生于斯、长于斯的巴蜀中医营造了一块沃土，提供了丰厚的精神濡养。
其次，巴蜀地区中医药资源得天独厚。四川素有“中药之库”的美称。仅药用植物就有5000余种，中药材蕴藏量、道地药材种类、重点药材数量等，均居全国第一位。“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了丰富的中药材资源，巴蜀中医就有了充足的“利器”，药物信手拈来，临床疗效卓著，医名自然远扬。
最后，巴蜀名山大川众多，风光旖旎，道学兴盛，道教流派颇多，“仙气”氤氲。鲁迅先生曾谓“中国文化的根柢全在道教”，道学、道教与中华文化的形成有着密切的关系，与中医学更具“血肉联系”。于道而言，史有“十道九医”之说；于中医而言，中医“至道”中有很大部分内容直接源于道，不少名医精通道学，或身为道教中人，典型者如晋代葛洪及唐代孙思邈。巴蜀地区，道缘尤深。且不说汉成帝时，成都严君平著《老子注》和《道德真经指归》，使道家学说系统化，对道学发展影响深远。仅就道教名山而言，“蜀国多仙山”，如四川大邑县鹤鸣山为“道教祖庭”，东汉张道陵于此倡“正一盟威之道”，标志着道教的形成；青城山为道教“第五洞天”，至今前山数十座道教宫观完好保留；峨眉山为道教“第七洞天”，今仍保留有诸多道教建筑。四川这种极为浓厚的道学氛围，洵为名医成长之深厚底蕴。
自古巴蜀出名医，后人本应承继其学，发扬光大。然而，即使距今尚近的现代巴蜀名医，其学术经验的发掘整理现状堪忧。有的名医经验濒于失传；有的以前虽然发表、出版过，但如今难觅其踪；间或有一些得以整理问世，也多由名医门人弟子完成，呈散在性，难保其全面、系统、完善。如现代已故巴蜀名医中，成都李斯炽、重庆熊寥笙、达县龚益斋、大邑叶心清、内江黄济川、三台宋鹭冰等，这些医家，虽有个人专著行世，但一直缺乏一套丛书将其学验进行系统汇总与整理。
此外，现有的名医经验整理专著，多将其学术思想和临床经验分册出版，较少赅于一书，全面反映名医的学术特点。而有些名医在生前喜手录医悟、医论与医方、医案，因未得出版，遂留赠门人弟子，几经辗转，终濒临失传。如20多年前去世的名医彭宪彰，虽有《叶氏医案存真疏注》一书于1984年出版，但此书仅为几万字的注解性专著，只反映了彭老在温病学方面的学术成就。而他利用业余时间，手录的大量临床验案，至今未得到全面发掘整理，近于湮没无闻，遑论出版面世。痛夫！这些乃巴蜀杏林的巨大损失！
吾从小跟名师学中医，于20世纪60年代末参加医疗卫生工作，70年代在成都中医学院毕业留校从事医、教、研工作至今。在此期间，与许多现代巴蜀名医熟识，常受其耳提面命和谆谆教诲。几十年来，深感老前辈们理用俱佳，心法独到，临床卓有良效，遗留资料内容丰富多彩，具有颇高的学术和应用价值，若不善加搜集整理，汇总出版，则有绝薪之危。有鉴于此，我们早冀系统搜集整理出版一套现代已故巴蜀名医丛书，这也是巴蜀乃至全国中医界盼望已久的大事。适逢中国中医药出版社亦有此意愿，不谋而合，颇为相惜。此套丛书的出版幸蒙年逾九旬的巴蜀中医泰斗李克光教授垂青、担纲主审，并得到了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四川省中医药管理局、重庆市中医药管理局、四川省中医药科学院、成都中医药大学等的政策支撑，以及重庆金阳等企业的资金支持。尚得到不少名医之后或其门生弟子主动提供文献资料和相关素材之鼎力相助，更因成功申报为四川省社科课题而顺利完成了已故巴蜀现代名医存世资料的搜集、整理研究工作。对此，实感幸甚，诚拜致谢！
恰逢由科技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等15个部委主办的“第五届中医药现代化国际科技大会”在成都隆重召开及成都中医药大学60年华诞之际，双喜临门，盛事“重庆”，愿以是书为贺，昭显巴蜀中医名家近年来的成果，尤可贻飨同道，不亦快哉！
丛书付梓之际，抚稿窃思，前辈心法得传，于弘扬国医，不无小益，理当欣喜；然仍多名医无继，徒呼奈何！若是丛书克竟告慰先贤，启示后学之功，则多年伏案之苦，亦何如也！
纸牍有尽，余绪不绝，胪陈管见，谨作是叙！并拟小诗以纪之：
巴蜀医名千载扬，济羸获安久擅长；
川渝杏林高翥日，岐黄仁术更辉煌。丛书主编 马烈光2016年8月于成都中医药大学内容提要
彭宪彰（1917—1989），又名德锡，四川省仁寿县人。著名中医内科学家。出生于中医世家，功底深厚，学验俱丰。擅长治疗内科杂病，辨证灵活，善用经方，每于平凡之中见奇效。其用麻杏石甘汤加减治疗遗尿的经验，被誉为活用经方的典范。《叶氏医案存真》乃叶天士家传验案，其辨证之精，用方之巧，较《临证指南医案》尤多神奇之处，可谓医案中之精华，后世医者习之范本。彭老对清代温病学家叶天士学术思想的研究造诣颇深，他从《叶氏医案存真》的验案中于个人有所体会者选出一百案，引用《内》《难》仲景及汉代以下诸名家之说，以及《临证指南医案》等文，融会己见，用浅显文体，加以疏注、解释，畅发其中奥义，以资后学借鉴。其中还穿插彭老平时利用叶氏之方法治病而收效显著的典型病案，可谓相得益彰。原李克光序《叶氏医案存真》一书，乃我国清代医学大师叶天士家传验案，其辨证之精，用方之巧，较诸叶氏门人华岫云所辑之《临证指南医案》，尤多神奇之处，故是书真可称医案中之精华，业医者所不可不读也。
1937年，松江李启贤先生曾选录书中百案，详加解释发挥，编成《叶案疏证》，并由上海求恒书局发行海内，嘉惠后学，其功非浅。吾友彭君宪彰，自幼勤奋好学，精研医理，40年间，岐黄仲景之书无不通晓，而于天士之学造诣尤深。60年代初期，彭君即潜心探讨《叶医案存真》中未经李启贤氏既证之各案，逐一加以校释，至1966年已积成百案，此后又反复琢磨，几经修订，近年来已蔚然成编，命其书为《叶氏医案存真疏注》。余以工作之机，得遂先睹之愿，窃以为彭君之《叶氏医案存真疏注》与李启贤氏之《叶案疏证》各析百案，议论宏深，发皇妙理，具见卓识，真可谓珠联璧合，后先辉映。捧读再三，颇受教益，爰志数语，用申谢忱。李克光于成都中医学院1982年10月原李仲愚序
宪彰彭君，其为人也，笃实恬静；其治学也，精进勇猛。余与先生同窗共寝20余年，亲见其自强不息之毅力，二十载如一日。平时除研究中医学之经典著作以外，于叶氏学说与医案等亦深有研究。其所疏注《叶氏医案存真》一书，数年以来，夜夜挥毫，寒暑雨晴，风驰电掣，雷震霜威，无或懈焉。其了义之精湛，乃平时学习之心得，与多年临床经验之结晶。设使叶氏复生，见其所注，亦当叹斯道后继将不乏其人矣！此非有大誓愿而有大事业欤？疏注告竣，实为往圣继绝学，为后世开坦途，于“四化”之贡献，岂小也哉！李仲愚于成都中医学院1982年10月彭宪彰像（1917—1989）上 卷外感门一、表里两解，治三阳证，误下后，热不解与下利法
〔原文〕凡三阳证，热未入里归腑，尚在散漫之时，用承气汤下之，则热不解而下利，神虚，妄言见矣。拟苦清以通腑气，仍用葛根解肌开表，斯成表里两解之法耳。
葛根 黄芩 黄连 甘草
〔疏注〕《伤寒论》说：“太阳病，桂枝证，医反下之，利遂不止，脉促者，表未解也。喘而汗出者，葛根黄芩黄连汤主之。”今本案所说三阳证，用承气汤误下之，则热不解而下利、神虚、妄言见鬼等症，仍用葛根黄芩黄连汤，则知此方不仅限于治太阳病，桂枝证之误下后，利不止，脉促，喘而汗出矣。本病所以下利者，亦由于三阳之表邪，经承气汤误下，虚其肠胃，热邪内陷，而成协热下利，与《伤寒论》“太阳病，桂枝证，医反下之，利遂不止”之意相同。本病所以热不解者，亦由于热邪内陷，因表未解，表邪仍有欲出之势，与《伤寒论》“太阳病，桂枝证，医反下之”之“脉促”意相同。唐宗海说：“所以脉促者，因热内陷，而表未解，故邪欲出而不得出，是以促急也。”本案虽未言脉促，然从热不解之症分析之，知与彼之“脉促”由于“表未解”者，无所区别。本病所以妄言见鬼者，岂真见有鬼耶？因不宜下而妄下之，致神虚，热邪内陷，阳邪内扰，神识昏乱故耳。如医者误认为阳明谵语之内实证，再施以攻下，则热邪愈陷，神必更虚，岂不更使其危重乎？此所以用葛根黄芩黄连汤解肌开表，苦清以通腑气，两解其表里也。
〔按语〕原本“妄言见矣”下无“鬼”字，想必为当时手写之误。今仍从廖本之原文“妄言见鬼矣”句解释，于文义始通。
〔方解〕此乃手足阳明经之药，尤在泾《伤寒贯珠集》说：“葛根解肌于表，芩连清热于里，甘草则合表里而并和之耳。盖风邪初中，病为在表，一入于里，则变为热矣。故治表者，必以葛根之辛凉；治里者，必以芩连之苦寒也。”
尤氏解释葛根黄芩黄连汤之方义已详。叶氏借用此方以治三阳证，误下后，热不解而下利，神虚，妄言见鬼等症，可谓对证矣。二、用归芪建中汤治寒热汗出、形软食减法
〔原文〕无锡，三十一，夏月带病经营，暑湿乘虚内伏。寒露霜降，天凉收肃，暴冷引动宿邪，寒热数发，形软食减，汗出。医工治嗽，恐其胃倒，渐致劳怯变凶。
归芪建中汤
〔疏注〕《素问·生气通天论》：“因于露风，乃生寒热。”《素问·脉要精微论》：“风成为寒热。”若本案夏月带病经营，暑湿乘虚内伏，寒露霜降，天凉收肃，暴冷引动宿邪，寒热数发，乃风邪外侵无疑。因风邪外侵，阳气内拒，风阳相搏，故寒热由此而生。寒热汗出，用桂枝汤调和营卫可也，何施以归芪建中汤（桂枝、芍药、炙甘草、生姜、大枣、饴糖、黄芪、当归。《临证指南医案》附录）耶？因形软食减，乃中气已虚；汗出，乃卫气不固；寒热，乃营卫不调。桂枝汤虽能调和营卫，然不能建立中气，所以叶氏不用桂枝汤，而以归芪建中汤建中固表、调和营卫之法为务者。因中气立，卫气固，营卫调，则诸病自愈矣。
〔方解〕此乃足太阳、阳明、太阴经之药。廖振宗《医案存真注》卷三“寒热咳”一案中说：“桂、芍、姜、枣、饴糖建立中气，加归、芪和血实表，俾营卫调，而寒热汗出自已。”
〔按语〕廖氏之注甚是，余再补充之。《灵枢·营卫生会》说：“人受气于谷，谷入于胃，以传与肺，五脏六腑皆以受气，其清者为营，浊者为卫。”今读本段经文，可见叶氏治本案寒热汗出、形软食减等症必以归芪建中汤者，有据也。
附：验案一例
苏某，男，56岁，西南交通大学教师。1980年12月13日初诊。
主诉：经常恶风自汗已半年。近半年来容易感冒，经常恶风自汗，嗜睡，口和，舌苔薄白、质淡，二便正常，脉缓乏力。此乃卫气虚，营卫不调之象。治宜建中固表，调和营卫之法。宗叶氏本案归芪建中汤：
桂枝10g 白芍药15g 大枣10g 炙甘草3g 生姜3g 饴糖30g（冲服） 黄芪60g 当归10g 4剂
俟后探访病人，自诉服前方4剂药后，已不恶风自汗与嗜睡，亦不易患感冒，精神健壮如常。
〔按语〕本例证见易于感冒，经常恶风自汗，乃卫气不固、营卫不调所致。其所以然者，实由于中气虚而成。因中气虚，故现嗜睡，舌苔白、质淡，脉缓乏力；因中气虚，五脏六腑无以受其气，清者无以为营，浊者无以为卫，故现营卫不调、卫气不固之恶风自汗证。用归芪建中汤建立中气，和血固表，使营卫调和，故诸症即愈。三、苦温苦寒复辛苦甘寒治漏风法
〔原文〕身热解堕，恶风，汗出如雨，喘渴不任劳事，《内经》谓：“漏风”症。此皆饮酒汗出当风，邪留腠理也。
白术 泽泻 鹿衔草 新会皮
〔疏注〕《素问·风论》说：“饮酒中风，则为漏风。”“漏风之状，或多汗，常不可单衣，食则汗出，甚则身汗，喘息，恶风，衣常濡，口干善渴，不能劳事。” 《素问·病能论》说：“有病身热解堕，汗出如浴，恶风，少气……病名曰酒风。”解与懈同。解堕者，懈怠无力也。今案中所言身热解堕，恶风，汗出如雨，喘渴不任劳事等证，与《内经》所说的“漏风”“酒风”均相符。叶氏又提出“《内经》谓漏风证，此皆饮酒汗出当风，邪留腠理”之语，然则“漏风”与“酒风”，名虽不同，其实一也。故王冰在《素问·风论》第十二注解中说：“热郁腠疏，中风汗出，多如液漏，故曰漏风，均具名曰酒风。”因酒性慓悍，其气先行于皮肤，先充于络脉，腠理时疏，故常多汗，易遭风邪外中。如中风邪，则毛窍愈开，而风仍不去，此邪之所以留于腠理也。且饮酒之后，胃中湿热蓄积，故身热；湿热伤筋，筋缓而不收持，故解堕；湿热与风邪相搏，故汗出如雨；汗泄则津液伤，是以喘渴；液伤则气亦伤，是以不能劳事。然则饮酒之人，不可不慎！
〔方解〕此乃足太阳、太阴经之药。王冰在《素问·病能论》第四十六注解中说：“术味苦温平，主治大风，止汗；鹿衔味苦寒平，主治风湿筋痿；泽泻味甘寒平，主治风湿益气。”
〔按语〕本方即《素问·病能论》治酒风之方加味。“有病身热解堕，汗出如浴，恶风少气……病名曰酒风……以泽泻、白术各3g，鹿衔草1.5g，合以三指撮为后饭。”王氏释义已详。叶氏再加新会皮之辛苦，调中利气，以助上方除湿之力，则方更灵活。用治身热，解堕，恶风，汗出如雨，喘渴不任劳事之“漏风”证，想必收效愈大。如医者，徒作风治，误用辛温，则汗愈泄而阴愈伤；误用辛凉，则湿热反留连不去，均于本病无益而有害也。四、祛风清热解毒治耳聤、环口浮肿法
〔原文〕耳聤、环口浮肿是少阳、阳明风热久而失解，邪漫经络，倏然疹现随没，当与罗谦甫既济解毒汤。
枯芩 大黄 防风 银花 葛根 升麻 川连 荆芥 甘草
陈酒浸半日，阴干煎。
〔疏注〕手少阳三焦经与足少阳胆经之脉，《灵枢·经脉》：“其支者，从耳后入耳中。”手阳明大肠经之脉，“其支者，从缺盆上颈，贯颊，入下齿中，还出夹口，交人中”。足阳明胃经之脉，“夹口环唇”。今少阳阳明两经之风热久而失解，邪气散漫于少阳经络，故耳聤、耳中痛、脓血流而不止；邪气散漫于阳明经络、故环口浮肿、忽然疹现又随之而没。采罗谦甫之“既济解毒汤”加减，使少阳之风热清，则耳聤、耳中痛、出脓血自愈；阳明之热毒解，则环口浮肿与疹出必消。此治病所以必求其因也。《卫生宝鉴》卷二十三“上热下寒治验”中说：“既济解毒汤治上热，头目赤肿而痛，胸膈烦闷不得安卧，身半以下皆寒，足胻尤甚，大便微秘。大黄酒蒸，大便和勿用。黄连酒制炒、甘草炙、桔梗各9g，柴胡、升麻、连翘、当归身各30g，上咀，作一服，水二盏，煎至一盏，去滓，食后温服。”
〔方解〕此乃手足少阳、阳明经之药。枯芩苦寒，泻少阳之热；川连苦寒，清上焦之火。银花甘寒以解毒；大黄苦寒以泻热。升麻甘辛微苦，葛根辛甘而平，二者同入阳明以发汗；荆芥辛苦芳香，防风辛甘微温，二者同入上焦以散风。甘草甘平，泻火解毒，兼能调协其诸药；陈酒辛甘，和血行气，引药于至高之分。夫辛者散而香者流通，苦者降而甘者和缓。《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气味辛甘发散为阳，酸苦涌泄为阴。”邹润安《本经疏证》“防风注解”有“非辛无以至天，非苦无以至地”之语。方中诸药具辛、香、甘、苦，升中有降，降中有升，上行极而下，下行极而上，则阴阳交，而耳聤、环口浮肿诸症方愈后而无余患，此“既济解毒”之义也。五、轻扬肃上治风热上搏，清窍为蒙，湿热蒸为脓水法
〔原文〕五旬外不得安闲，凡恼怒烦动，多主五志之阳上举，而肝胆心火为甚。几年前制壮水之剂，加磁石、龟甲之沉潜，乃乙酉同治之义。今年暴暖多风，风热相搏，清窍为蒙，湿热蒸为脓水，此为客邪乘本体之虚。治标宜轻扬以清上，静坐宅中可以向安。
连翘 赤芍药 草决明 羚羊角 薄荷梗 黄芩 山栀皮 荷叶梗
饭后服。
〔疏注〕本案宜分为三段。从首句“五旬外不得安闲”起，至“乃乙酉同治之义”止为第一段，言本体之所以虚。从“今年暴暖多风”旬起，至“此为客邪乘本体之虚”止为第二段，言客邪之所以乘本体之虚。自此以下句为第三段，乃言治法与休养。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眩晕”附论：“头为诸阳之首，耳、目、口、鼻皆系清空之窍。”因耳为清空之窍，故曰清窍。《灵枢·经脉》曰：“胆足少阳之脉，起于目锐眦，上抵头角，下耳后。”今因恼怒烦动，五志（五种情志之变动）之阳上举，肝、胆、心火必上逆，此时清窍已孕受蒙之机。加之是年暴暖多风，风热上搏，内应外合，如之何其不清窍为蒙，湿热蒸为脓水耶？治标宜轻扬以清上者，即唐宗海《医经精义》下卷“七方十剂”中“轻可去实”之意。嘱静坐宅中者，恐烦劳则阳气必张也。《素问·生气通天论》：“阳气者，烦劳则张，精绝，辟积于夏，使人煎厥。”
〔按语〕原文“乙酉”二字，宜从廖本作“乙癸”。因古人将脏腑与天干相配，乙属木属肝，癸属水属肾。又因肝与肾有互相滋养之作用，故古人称“肝肾同源”。“肝肾同源”，又名“乙癸同源”。同源即可以同治，所以本案原文有“乃乙癸同治之义”一语。
〔方解〕此乃手太阴、少阴及足厥阴经之药。连翘苦寒以泻火，羚羊苦咸以泻肝。栀子皮苦寒，燥湿清热；赤芍药苦酸，泻肝敛阴。荷梗苦平以清心经，薄荷辛凉以散风热。二味用梗者，取其兼能通气；饭后服药者，取其易于行上。泻肝清心，则在内之邪火除；祛风解热，则在外之客邪去。加之患者静坐调养，而风热上搏，清窍为蒙，湿热蒸为脓水之症想必易愈。六、从上焦治脘闷欲呕、头痛寒热法
〔原文〕章 暴冷外加，热气内郁，肺窒不降，脘闷如饥，水饮欲呕，头痛寒热，当治上焦。
桔梗 象贝 橘红 兜铃 北沙参 杏仁
〔疏注〕暴冷外加，是以头痛寒热；热气内郁，肺窒不降，是以脘闷欲呕。因肺为华盖，居上焦，主治节，合皮毛，又主一身之气，今专治上焦以清肃肺气、发散寒邪，使肺之气机不窒，则在内之热气不郁，必脘闷止而呕吐愈；在外之毛窍开张，必寒热止而头痛除矣。此方轻清灵活，可法可学。
〔方解〕此乃手太阴经之药，桔梗苦辛而平，入肺泻热，开胸膈之滞气；象贝苦辛微寒，入肺解郁，清上焦之虚痰。北沙参甘苦微寒，专补肺阴；马兜铃苦辛而寒，能降肺气。杏仁苦、甘、温以解肌泻肺，橘红苦、辛、温以发表消痰。以上数味，专治其肺，使肺经之气行痰降，结散热除，郁者解，寒者散，则气机之升降自如；水道通调，皮毛之开合复旧。尚患脘闷如饥、水饮欲呕、头痛寒热之症耶？若不深知“上焦如雾”之理者，何能办此？七、轻扬肃上，治风温兼饮邪上泛，卧枕则咳甚法
〔原文〕吴风温上受，饮邪上泛，卧枕则咳甚。饮，阴类也。先以轻扬肃上，再议理饮。
桔梗 兜铃 米仁 茯苓 通草 象贝
急火煎服一次。
〔疏注〕治单纯之病较易，治兼夹之病则较难。治风温病亦较易，治风温而兼饮邪又较难。因风温为阳邪，饮为阴邪，两邪相搏，治不如法，必缠绵难愈。若徒治风温以辛凉，则饮邪更张其势；若徒理内饮以温药，则反使火助风威，此治之所以较难也。今先以轻扬肃上，再议理饮，诚为妙法。因轻扬肃上，使肺之肃降令行，且肺合皮毛，在外之风邪自解；肺主通调水道，在内饮邪不复上泛矣。纵使风温已去，饮邪尚留，再议理饮可也。所以中医治病，于缓急先后之序不可不晓。
〔方解〕此乃手太阴经之药。桔梗苦辛而平，入肺泻热，兼能宣解表邪；兜铃苦辛而寒，平肺降气，兼能肃清肺热。米仁甘淡，清肺益气，又有补脾渗湿之用；茯苓甘平，泻肺止咳，兼有益脾利窍之功。通草味淡气寒，入肺引热下降；象贝味辛兼苦，入肺散结消痰。诸药取其轻扬，药味具苦、辛、甘、淡，何患风温兼饮邪上泛，卧枕则咳甚而不愈乎？八、养阴润肺、缓肝消痰治左胁引动咳甚法
〔原文〕又案轻可去实，恰当上受风温，但左胁引动而咳甚。经言左升太过，右降不及。然非肝木之有余，雨水、春木萌动，气升上冲，皆血液之少，不主配偶之义。
甜杏仁 玉竹 甘草 桃仁 炒麻仁
〔疏注〕“轻可去实”，即前案轻扬肃上之意。前案先用轻扬肃上以治风温，再议理饮。何风温既愈，忽现左胁引动而咳甚？岂肝气之有余耶？抑由饮邪引动肝气耶？叶氏不从此两者以分析，乃以为雨水、春木萌动（汪琥《伤寒论辨证广注》卷之二“纂注伤寒例”：“四时八节、二十四气、七十二候决病法。”），气升上冲，皆血液之少，不主配偶所致。可见此病之主要病因，在乎肝之体，而不在乎肝之用。肝气本从左升，肺气本从右降，今肝血虚，肝无以养，故肝气左升太过；肺阴虚，肃降失权，故肺气右降不及。此所以雨水之节，春木萌动，气升上冲，左胁引动而咳甚也。若作肝气有余以治之，势必反伤肝气。案中虽未言治法，然既说“皆血液之少，不主配偶之义”则治在言外矣。《素问·刺禁论》第五十二：“藏有要害，不可不察。肝生于左，肺藏于右。”又张隐庵、马元台《内经素问合纂·刺禁论》第五十二“张注”：“肝主东方乙木，肺主西方辛金……左东而右西，是以肝左而肺右也。曰‘生’曰‘藏’者，谓脏体藏于内，脏气之从左右而出于外也。”又《临证指南医案》卷二“咳嗽”治某案云：“昨议上焦肺病，百日未发……肺气从右而降，肝气从左而升。”
〔方解〕此乃手太阴、足厥阴经之药。甜杏仁辛苦甘温，润肺降痰；桃仁苦平微甘，缓肝活血。玉竹甘平以润燥，麻仁甘平以养阴。甘草甘平，入润剂则能养阴；麻仁炒用，取其润燥而不泄也。夫养阴，则血液不枯，而肝得所养；缓肝，则气不上冲，胁不引动矣。况润肺，则肺之肃降令行；降痰，则肺中之痰饮自去。咳病岂不愈乎？前案再议理饮之句，虽未如其言，然今因证随季节而变，医者又随证以施治，又有何不可？九、和阳存阴，治头晕汗多心悸法
〔原文〕脉虚细无力，热止后汗多、心悸、头晕、寐多惊悸、舌红，营阴受伤。理宜和阳存阴。
生地 麦冬 淮小麦 阿胶 人参 炒麻仁
〔疏注〕本案热止之后，何以知为营阴受伤？因邪热将入营分，则舌必红；脏阴亏损，则脉必细；血虚，则脉必虚。是以知营阴受伤。夫热病伤阴，理之常也。今热虽止，然汗多则营阴愈伤。心主营，营阴伤，则心不藏神，而神无所依。心营伤，心阳必旺，肾水无以上济心火，亦不能涵养于肝，此头晕心悸与寐多惊悸等症所由来也。然则舍和阳存阴一法，孰有更愈于此？
〔方解〕此乃手足少阴经之药。此方即《伤寒论》炙甘草汤（炙甘草、生姜、人参、生地黄、桂枝、阿胶、麦门冬、麻仁、大枣、清酒）加减方也。柯韵伯于《伤寒附翼·厥阴方总论》炙甘草汤注说：“此动悸，因于脉结代，故用生地、麦冬、炙甘草，大剂以峻补真阴，开来学滋阴之一路也……人参、桂枝佐麦冬以通脉，姜、枣佐甘草以和营，胶、麦、生地黄以补血，甘草不使速下，清酒引之上行，且生地、麦冬得酒力而更优也。”
〔按语〕本案因热止后，营阴受伤，有舌红、脉虚细无力，故于炙甘草汤中去生姜、桂枝、大枣、甘草、清酒之甘温，恐益伤营阴。因汗多、心悸，故加小麦之甘寒以养心，盖“汗为心液” “麦为心谷”（《本草备要》卷四）也。此方补血养阴，则营阴自足；养心润燥，则阳气自和。十、凉血养阴治邪衰正亏，舌绛烦渴法
〔原文〕脉细数，舌绛烦渴。时热病九日，邪气少衰，正气已亏，不宜再作有余治。
鲜生地 阿胶 元参 麦冬 知母 麻仁
〔疏注〕叶氏常说：“脉细而数，细为脏阴之亏，数为营阴之耗。”（《临证指南医案》卷一“中风”治沈某案）王孟英《温热经纬·外香岩外感温热篇》说：“再论其热入营，舌色必绛。绛，深红色也。”今观此案，脉细数，舌绛烦渴，其为热已入营，脏阴与营阴亏耗也明矣。夫热病九日，邪气少衰，正气已亏，此时宜以扶正为主，岂可再作有余治疗？吴鞠通《温病条辨·下焦篇》说：“邪少虚多者，不得用黄连阿胶汤。”由此观之，本案邪气少衰，正气已亏之证，如《伤寒论》黄连阿胶汤（黄连、黄芩、阿胶、白芍、鸡子黄）有芩、连苦寒，恐化燥伤阴，皆非所宜。黄连阿胶汤犹不可用，况其他方乎？此用凉血养阴法之所以合拍也。
〔方解〕此乃手足少阴经之药。生地甘寒以凉血，阿胶甘平以补阴。元参苦咸微寒，滋阴降火；麦冬甘苦微寒，强阴益精。知母辛苦气寒，能泻火补水；麻仁甘平滑利，能润燥滋阴。精足阴充，则正气自复；火平燥润，则余邪自清。本方系从炙甘草汤化裁而来，医者倘遇温病末期，见邪少虚多之证，以此为法，可免人命夭折之患矣。十一、清补治留热未清、营液已耗法
〔原文〕留热未清，营液已耗，但论清邪，恐神索气夺；腻滞阴药，防余热痈疡。议理心之用，亦清补之意。
人参 麦冬 竹心 淮小麦
〔疏注〕案首言“留热未清”，知前证之大邪已去；言“营液已耗”，知证见心烦，必舌红少苔。如见留热未清，遂用芩、连、知、膏之类以清邪，恐余热虽去，而神气反被寒凉之药所劫夺矣。如见营液已耗，便用腻滞阴药，如二地、阿胶之类以填阴，恐余热反被胶黏之药所痼蔽，必使痈疡顿起矣。《伤寒论·辨阴阳易差后劳复病脉证并治》说：“伤寒解后，虚羸少气，气逆欲吐者，竹叶石膏汤主之。”仲景此条，诚开后世医生治热病后清补之一大法门。叶氏用《伤寒论》竹叶石膏汤（竹叶、石膏、法夏、麦门冬、人参、炙甘草、粳米）加减化裁而成此方，以理心之用，治留热未清、营液已耗之证，真合拍也。
〔方解〕此乃手太阴、少阴经之药。本方即竹叶石膏汤去半夏、石膏、甘草、粳米，以竹心易竹叶，加淮小麦而成。亦即《备急千金要方》生脉散（人参、麦冬、五味子）去五味子，加竹心、淮小麦而成者。因竹叶石膏汤乃治伤寒解后，元气未复，余邪未尽，胸中留饮，是以虚羸少气、气逆欲吐之证，故用竹叶清烦热，人参、麦冬补胃中津液，半夏蠲饮降逆，石膏清胃热，甘草和中，粳米助胃气。因生脉散乃治夏月热伤元气，肺中气液俱亏，是以气短倦怠、口渴汗多、脉虚而咳之证，故用人参补肺中元气，麦冬清心泻热，五味子敛肺止汗。今本案既不同于以上两证，故不用竹叶石膏汤与生脉散全方。因留热未清，故只用竹心之苦寒泻火以清心；因营液已耗，故用人参、麦冬、淮小麦之甘寒补阴而大生津液。药虽简，然用之以治本证，或可免神索气夺、余热痈疡之患矣。十二、和中清暑治呕泄喘促、腹膨烦渴、不食不寐法
〔原文〕脾胃久虚不复，泄泻呕逆，不欲食，喘促烦渴，腹膨无寐，是虚中夹暑，最虑慢惊。宜和补中土，兼清暑热。必得呕止泻缓，寝食得宜，庶不致变。
人参 广皮 木瓜 大腹皮 川连 炮姜 乌梅 茯神
〔疏注〕治暑病不难，治虚中夹暑始难。暑者，热也，暑易伤气。今病者患脾胃久虚不复，已有泄泻呕逆、腹膨不欲食等症，尚能堪此暑热之邪以伤元气乎？当此之时，如纯用酸苦泻热，于脾胃久虚有碍；纯用甘温补中，则喘促烦渴更增。倘因循失治，呕泻不止，脾胃之阳愈败，慢惊之成自可预料。案中说：“是虚中夹暑，最虑慢惊。宜和补中土，兼清暑热。”岂非防患于未然耶？
〔方解〕此乃手足太阴、手少阴、足厥阴经之药。人参甘苦微温，大补肺中元气；炮姜辛苦大热，温散脏腑沉寒。广皮、腹皮之辛温，能和中焦；木瓜、乌梅之酸涩，能泻肝热。川连苦寒以泻火，茯神甘温以安神。夫元气足，沉寒去，中焦和，则泄泻腹膨、不欲食之证自复；心火清，肝热泻，心神安，则喘促呕逆、烦渴无寐症自愈。十三、和中清暑治呕吐懊，忽冷忽热法
〔原文〕脉弦，呕吐，心中懊，不纳水谷，倏冷忽热。虽因嗔怒七情，兼有客邪、伏气。汗多不宜表散，清暑和中为正治。
杏仁 半夏 郁金 茯苓 广皮 枳实 金斛
〔疏注〕心中懊，似栀子豉汤证，《伤寒论·辨太阳病脉证并治中》七六条：“发汗后，水药不得入口为逆。若更发汗，必吐下不止。发汗吐下后，虚烦不得眠，若剧者，必反复颠倒，心中懊，栀子豉汤主之。”然有脉弦、寒热，又非栀子豉汤证所同。倏冷忽热，似外感证，然有心中懊，又非全与外感证可比。叶氏在以上两证相同之中，辨出不同之点。知此证乃由于嗔怒七情，兼客邪、伏气所致。因嗔怒动肝，故其脉弦；胃气上逆，故现呕吐。心中懊者，乃暑邪内伏；汗多不止者，乃热欲外达；倏冷忽热者，乃外感风邪也。此时若误施辛温之药，致劫汗伤津；若误用收敛之品，反使邪不外达。然则清暑和中，诚为正治。清暑，则炎热变为清凉；和中，则胃气自然和降矣。
〔方解〕此乃足阳明及手太阴、少阴经之药。方中用《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二陈汤（法夏、陈皮、茯苓、甘草、生姜）中之半夏辛温而燥、广皮辛苦而温、茯苓甘温而淡者，以祛痰和胃。去生姜之辛温，因多不宜表散。加枳实之苦酸微寒，以利胸膈；杏仁之辛苦甘温，以解肌表。郁金辛苦气寒，凉心热而散肝郁；金斛甘淡微寒，清胃火而补脾。加入四药，共奏清暑和中之效矣。十四、芳香复辛苦甘寒治痞闷恶心、头疼烦渴法
〔原文〕秽浊不正之气扰中，痞闷恶心，头疼烦渴，形寒内热，邪不在表，未可发散。
杏仁 蒌皮 滑石 通草 白蔻 郁金 花粉 连翘
〔疏注〕秽浊者，多发于夏秋之间，天暑下逼，地湿上腾，暑湿交蒸，更兼秽浊之气交混于内。人受之，由口鼻而入，直犯募原而成此证也。然其证有偏暑、偏湿之不同。如偏于暑者，舌苔黄色，口渴心烦，是为暑秽也。偏于湿者，舌苔白腻，口不渴，或口渴饮少，是为湿秽也。（雷少逸《时病论》卷四“秽浊”）若本案有痞闷恶心、头疼烦渴、形寒内热等症，虽未言及舌脉，其为秽浊偏于暑者明矣。秽浊既偏于暑，则外之形寒乃由内热而生，与《素问·刺热论》所谓“肺热病者，先淅然厥，起毫毛，恶风寒”同理。则其治法，于芳香化浊之中，复以辛苦甘寒可也。倘以形寒内热误认为风寒郁于肤表，即施以辛温发散之剂，必使津液耗伤，误人不浅。故案末有“邪不在表，未可发散”语，真金针度人处也！观第六案，虽有头痛寒热，但因暴冷外加，热内郁，肺窒不降，故专治上焦。第十三案虽有倏冷忽热，但因嗔怒七情，兼客邪伏气，故治以清暑和中。第八十八案虽有形寒战栗，但因吸入冷气，中焦未醒，营卫不行，故治以调和脾胃。本案虽有头疼形寒，但因秽浊扰中，热郁于里，邪不在表，故曰“未可发散”。以上数案，证论治可谓精细，学者切宜留意。
〔方解〕此乃手太阴、少阴经之药。因肺主一身之气，气化则湿化。故用蒌皮甘寒、杏仁辛苦甘温者，以轻开肺气。秽浊中有暑湿交混，故用滑石甘寒、通草味淡性寒者，以清热利湿。并用白蔻辛热、郁金辛苦寒者，以化其秽浊。此秽浊中偏暑为多，故用连翘苦寒以泻火，花粉酸甘微苦以生津。肺气开，暑湿去，秽浊化，津液生，则痞闷恶心、头烦渴、形寒内热之症想必霍然而愈。十五、清暑利湿滋阴治中暑，烦渴多言呓语法
〔原文〕脉濡数，中暑。暑为阳邪，昼属阳分，故张其势而烦渴；夜静属阴，邪逼于内，则多言呓语。皆由体虚邪盛致此。经谓暑伤气，原属虚证，未敢以凝寒苦清，侵伐元气。
丝瓜叶3片 金石斛6g 白知母12g 飞滑石12g
水煎滤清，俟冷，冲入西瓜汁一大茶杯。
〔疏注〕暑为热病，必伤人之元气，且暑中必夹湿。今脉濡数者，则不仅湿滞气虚，且热已伤阴。昼日烦躁者，因昼日阳邪更甚，气阴亏损之故。夜则多言呓语者，因夜静则暑热内扰，故神明无以自主。《素问·生气通天论》说“因于暑、汗，烦则喘渴，静则多言”，即是此意。《素问·刺热论》说：“气虚身热，得之伤暑。”本案原文谓“暑伤气”，亦即此意。夫伤暑轻证犹属气虚，况中暑乎？所以叶氏于此体虚邪盛之证，未敢以凝寒苦清、侵伐元气者，乃遵《内经》之旨也。
〔按语〕原文“轻谓”二字，廖本作“经谓”，可从。
〔方解〕此乃手太阴、少阴经之药。丝瓜叶甘平以清暑；金石斛甘淡以强阴；滑石甘淡而寒，利湿消暑；知母微辛而苦，降火滋阴。冲入西瓜汁者，因西瓜汁甘凉无毒，凉心解暑，生津止渴也。火降湿去，渴止阴生，而多言呓语之症庶几可愈。
附：验案一例
彭某，男，18岁，成都市第五中学学生。1981年7月27日初诊。
家属代诉：头身发热已三天多。三天前，突然头身发热，心烦，口渴饮冷，量多，自汗，微咳，吐黄稠痰，舌苔白黄欠津，质红，脉洪数，小便黄，大便正常，腋下体温39℃。此系伤暑，以致阴津亏损所致，治宜清暑利湿养阴之法，宗叶氏本案方药加味。
丝瓜叶6片 金石斛15g 白知母10g 滑石10g 西瓜汁2大茶杯生甘草3g 芦根20g 三剂
俟后探访病人，据其母代诉：病人自服前方以后，已不发热心烦与汗出，咳止，唯现口微渴，嘱病人常服西瓜，现在口已不渴，各症均愈。
〔按语〕本例正当暑天，一身发热、自汗、口渴心烦、脉洪数乃伤暑以后内外俱热之象，咳吐黄色稠痰、舌苔黄白欠津乃暑热伤阴之征。用叶氏前方以清暑利湿滋阴，再加入芦根、生甘草者。因见本例一身内外皆热、脉洪数，正当邪气亢盛，损及阴津之候，故再加入芦根清热生津，加生甘草泻火而保元气，则清暑之力更强。此方既效，故不必用白虎汤矣。十六、益气保水之源治脉濡懒倦，多汗口渴法
〔原文〕脉濡懒倦，多汗口渴，体气素薄，炎暑烁火，当益气保水之源。
麦冬 人参 知母 五味子
〔疏注〕脉濡者，浮软乏力，应指虚细，主气虚。今脉濡而见懒倦、多汗口渴之症为体气素薄，炎暑烁肺明矣。《伤寒汲古·平脉法第一》：“暑气炎热，肺金则伤。”因肺主气，暑易伤气，故现汗多懒倦；暑乃热邪，暑热伤阴，故现口渴脉濡。《温热经纬·叶香岩三时伏气外感篇》说：“暑病首用辛凉，继用甘寒，再用酸泄酸敛，不必用下。”《温热经纬·薛生白湿热病篇》说：“暑月热伤元气，气短倦怠，口渴多汗，脉虚而咳者，宜人参、麦冬、五味子等味。”今叶氏治体气素薄，炎暑烁肺之证，不用辛凉与甘寒，而用生脉散加味，以益气保水之源，真与张氏治暑病末用酸敛、薛氏治暑月热伤元气用生脉散同义。
〔按语〕原文“炎暑烁火”句，廖本作“炎暑烁金”，可从。
〔方解〕此乃手太阴、少阴经之药。汪讱庵说：“人参甘温，大补肺气；麦冬止汗，润肺滋水，清心泻热；五味酸温，敛肺生津，收耗散之气。盖心主脉，肺朝百脉。补肺清心，则气充而脉复，故曰生脉也。”
〔按语〕汪氏解释生脉散方义甚当。本案用此三味，以治体气素薄，炎暑烁肺，脉濡懒倦，多汗口渴之证，未始不足以当其任。然必加一味知母者，因知母苦寒，能清肺泻火，补水润燥。若求其能清热，又 能益气保水之源者，舍知母与人参、麦冬、五味子相配合，其孰更有愈此？十七、清热宣腑阳治胸腹如闷，溺色赤溷如血法
〔原文〕淋证愈后半年，交五六月复发。虽系肝胆郁热，亦必是暑邪内蕴，六腑皆为之不利。胸腹如闷，溺色赤溷如血，宜先清热，宣腑阳，然后再调本病。卷心竹叶 寒水石 车前子 牛膝根 广陈皮 黑山栀 川郁金 滑石
〔疏注〕“淋属肝胆”，叶氏于《临证指南医案》亦尝言之。因淋属肝胆，故此病曰“系肝胆郁热”。因淋证愈后半年，交五六月正当炎热之时而复发，故知有暑邪内蕴。因暑为热气，今暑邪内蕴，是以症现胸腹如闷；肝胆郁热，是以溺色赤溷如血。今议先清热，宣腑阳，然后再调本病者，因暑邪内蕴为标，故先治。此即“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之义也。
〔方解〕此乃足太阳、厥阴及手足少阴经之药。寒水石与竹叶辛寒，黑山栀与郁金苦寒，皆清胸腹之热。唯前仁之甘寒，牛膝之苦酸，滑石之甘淡，广皮之苦温，共奏宣腑阳之功。内热清，腑阳宣，内蕴之暑邪愈，然后再调治肝胆郁热之淋证，又何难之有？十八、辛香开表治头重壮热，无汗烦渴法
〔原文〕夏月冒暑，头重壮热，无汗烦渴，伏暑新凉外束，治以辛香开表。
陈香薷 新会皮 厚朴 藿香 甘草 知母
〔疏注〕夏月而见头重壮热无汗，知为冒暑，新凉外束所致。暑为热气，热伏于内，故烦渴；暑必夹湿，湿邪蒙蔽于上，故头重；新凉郁于肤表，故壮热无汗。若在外之新凉不解，则在内之伏暑更无以外达，内热愈盛，后患将不堪设想，此辛香开表法所以不可缓也。医者如见烦渴，徒治以甘寒，则不但伏暑不能清，而新感之邪反愈被寒凉之药所闭遏；不但伏暑无出路之机，而在外之邪热亦必内攻矣。如见头重壮热无汗，徒治以辛温，恐腠理愈开，反汗出不止。加以辛温之药，助火劫津，其不挫伤阴液者，吾不信也！故叶氏治此证，既不用辛温之药以发表，又不用甘寒之药以清暑，而用辛香开表之法者，以此。因味辛，则能散在外之新凉；味香，则能逐暑中之湿秽。此辛香与辛温之药所不同处。新凉解，湿秽除，伏暑之邪自然易解。此法无寒凉遏热与辛温助火之弊，倘遇伏暑新凉外束之证，可以于此取法。
〔按语〕凡暑病皆有口渴，然徒据口渴一症，即草率处方，而不从暑之证候群以仔细分析，辨证施治，则易误伤人命。故第十五案之昼日烦渴，有夜静多言呓语、脉濡数者，诊为中暑，治以清热利湿滋阴。第六案之口渴，有懒倦多汗脉濡者，诊为炎暑烁金，治以益气保水之源。本案之口渴，有头重壮热无汗者，诊为伏暑，新凉外束，治以辛香开表。此同为暑病，因证候群不同，故其诊断与治法，亦因此而异。不但暑病如此，其他诸病亦莫不皆然。可见，古人有“同病异治”“异病同治”之语，岂徒虚言哉？
〔方解〕此乃足阳明、手足太阴、手少阴经之药。本方即三物香薷饮（香薷、厚朴、扁豆）去扁豆，加新会皮、藿香、知母、甘草而成也。陈修园说：“香薷辛温香散，能入脾肺，发越阳气以散蒸热，厚朴除湿散满，扁豆清暑和脾。”（《时方歌括》卷上）
〔按语〕陈氏解释香薷饮之方义已详。今本案于三物香薷饮方中去扁豆之甘温，换以新会皮之苦温，则除湿之力更强。况加藿香之辛甘，解表逐秽，甘草甘平以清火，知母静寒以清热，而头重壮热，无汗烦渴之证，无有不愈。/ID=1>十九、辛苦甘淡治腹中胀闭溏泄法
〔原文〕今年二三月，久雨阴晦，入山行走，必有瘴气湿邪着于脾胃，腹中胀闭溏泄，夹积，溺赤不爽，目眦肌肉悉黄。夫温为阴邪，郁久必热，热自湿中而出，当以湿为本治。
生茅术 炒厚朴 猪苓 草豆蔻 新会皮
绵茵陈 茯苓皮 泽泻 木香汁磨入
〔疏注〕瘴气湿邪从口鼻触入，必先犯脾胃与募原，继乃分布三焦，此腹中胀闭溏泄、目眦肌肉悉黄之所由来。然腹中虽夹有积滞而胀闭，如药用攻伐，则脾愈陷；虽湿已化热而溺赤身黄，如药用清凉，则湿不除。叶氏独以热自湿中而出，当以湿为本治，使湿去，热无所依，其势必孤，热自易解。此乃治湿热之金针度人处，补益后学，良非浅鲜。希读者勿忽！
〔方解〕此乃足太阳、阳明、太阴经之药。生茅术甘温辛烈，辟恶燥湿；炒厚朴苦辛而温，平胃调中。新会皮苦温，导中州壅滞之气；草豆蔻辛热，治太阴独胜之寒。至于用猪苓、茯苓皮之甘淡，泽泻之甘寒、茵陈之苦寒者，取其导湿热外出。用木香汁之辛苦而温者，以行其脾气也。辛苦温与甘淡寒复用，治瘴气湿邪着于脾胃致腹中胀闭溏泄、身黄溺赤不爽等症，却能丝丝入扣。
〔按语〕取木香汁法：先将本方前八味药物用水煎毕，取此药水约半盅许，置于清洁之碗内，然后将木香于碗内磨成汁，再合前药服之。二十、苦辛劫湿治壮热哕逆，吐苦水法
〔原文〕素有浊阴上干之症，近因湿气淫蒸，新旧合而为一。壮热，吐苦水，哕上逆，舌色微白，脉小弦，水气欲升，而复为湿遏之象也。当用苦辛以劫湿邪为主，即仲景先治新后治痼之义也。
川连 炮姜 炒厚朴 半夏 块苓
即进一剂，哕少缓，可用黄连温胆汤一二盏。
〔疏注〕素有浊阴上干之症，本宜辛温之药以驱浊阴，其奈近因湿气淫蒸，新旧之邪相合何？湿气淫蒸，既与平素之浊阴相合，已郁而为热，岂专以辛温之药所可解耶？故症现壮热者，乃湿已化热；哕者，胃气上逆也；吐苦水者，乃湿热郁其肝胆之火，肝胆之火上乘于胃，胃气因而上逆，即《灵枢》所谓“邪在胆，逆在胃”是也。至于舌色微白，乃内有湿气；脉弦，乃胆经之病；脉小，知病邪不甚。叶氏谓“水气欲升而复为湿遏之象”，今从舌脉与症状分析之，真经验语也。张仲景略·脏腑经络先后病脉证》：“夫病痼疾，加以卒病，当先治其卒病，后乃治其痼疾也。”故本仲景先治新病、后治痼疾之义，用苦辛以劫湿邪为主。因湿非辛不开，热非苦不降，辛苦合用，能降能通。虽未治痼疾，然方中复有辛温之品，又何患浊阴之邪上干也哉？
〔方解〕此乃足阳明、太阴、手少阴经之药。黄连苦寒，泻火燥湿，即所谓苦以降之，炮姜辛苦，温胃祛寒，即所谓辛以开之。厚朴苦辛而温，散湿行水；半夏辛温体滑，燥湿和中。再用茯苓之甘温淡渗，甘温以益脾，淡渗以利湿。《素问·至真要大论》说：“湿淫所胜，平以苦热，佐以酸辛，以苦燥之，以淡泄之。”此方之意，即本乎此。进一剂后，哕少缓，用黄连温胆汤一二盏。黄连温胆汤中用半夏、新会皮、茯苓、甘草、专和中焦胃气，燥湿祛痰；佐以竹茹清上焦之热，枳实利胸膈之气，黄连泻火燥湿。此方继前方之后，乃清未尽之湿热也。湿热清，然后再治素有浊阴上干之症，又何患本病不愈？二十一、和中治心烦渴饮，嘈杂如饥，肛中气坠法
〔原文〕徐方鹤，脉缓，舌白，带灰黑色。心中烦热，汗多渴饮，嘈杂如饥，肛中气坠，如欲大便，平昔苦于脱肛。病虽夹湿热，寒凉清湿热之药味难投，拟方和中法。
炒麦芽 粳米 川斛 半夏 南枣
〔疏注〕脉缓，乃脾经湿郁之象；舌白、带灰黑色、心中烦热、汗多渴饮岂独脾经湿郁，且湿中尚有热在。又观夫嘈杂如饥、肛中气坠、如欲大便，平时苦于脱肛，又岂非中气素虚者耶？若此中虚夹湿热之病，清湿热虽不忌寒凉，然寒凉沉降，服后反愈伤中气，叶氏所以谓寒凉之药味难投者，以此。拟进和中之法者，和中则脾胃之气强，中虚自振。脾胃强，中气振，则湿热自然而去。
〔方解〕此乃手足太阴经之药。此方乃用仲景麦门冬汤化裁而成。因脾经湿郁，故去人参、麦冬之补阴，与甘草之守中。换以麦芽之咸温，健脾和中；川斛之甘淡，除烦解热。仍用粳米甘凉以补脾，半夏辛温以燥湿，南枣甘温以补中。此方补而不腻，燥不伤阴，有和中之妙，无碍湿之嫌，诚治中虚夹湿热之良法也！二十二、苦寒复辛香淡渗治呕痰烦躁，头痛颊赤之湿热法
〔原文〕舌白，渴不欲饮，呕有痰，口味皆变，头中空腹，两颊赤，此水谷湿热气并，郁蒸肠胃，致清浊变混，忽然烦躁、难鸣苦况。法苦寒泄热，辛香流气，淡渗利湿。无形之湿热去，有形之积滞自通。
淡黄芩 野郁金 川连 秦皮 白蔻 通草 猪苓 厚朴
〔疏注〕水谷之气清，湿热之气浊，两者气并，郁蒸肠胃，其清浊有不变混者乎？因水谷湿热气并，郁蒸肠胃，故舌白、渴不欲饮；湿热上泛，故呕痰、口味皆变。湿热干于上，故头中空痛、两颊赤；湿热郁久不解，故忽然烦躁、难鸣苦况。本病不施以黄芩滑石汤者，因黄芩滑石汤证乃在内水谷之气，与外感时令之湿并阻于气分，郁而成热，当以湿为本，故以利湿宣通气分为治，湿去则热自解。《温病条辨·湿温》说：“脉缓身痛，舌淡黄而滑，渴不多饮，或竟不渴，汗出热解，继而复热，内不能运水谷之湿，外复感时令之湿，发表攻里，两不可施……黄芩滑石汤主之。”此证乃水谷湿热气并，郁蒸肠胃，致清浊变混，当以湿热为本，故用苦寒泄热，辛香流气，淡渗利湿之法为治。湿热去，则积滞自通。倘用黄芩滑石汤，则一味黄芩之苦寒，必不能抵挡本病肠胃之湿热。是以同属湿热之病，临诊时当分湿与热孰者偏盛而异其治，始能获得良效，否则于病有何益？由此可见，中医之辨证施治岂不重欤？
〔按语〕原文“头中空腹”，廖本作“头中空痛”；又原文“法苦寒泄热”，廖本作“法当苦寒泄热”，均可从。
〔方解〕此乃足太阳、太阴、厥阴及手少阴经之药。黄芩与川连苦寒，清除湿热；通草与猪苓味淡，专主分消。秦皮苦寒，泻肝清热；郁金辛苦，行气凉心。厚朴苦温，消食而调中平胃；白蔻辛热，宣气而温暖中焦。湿热除，中焦暖，则水谷湿热气不复郁蒸肠胃；气机畅，水湿消，则诸病自然而愈。再论用郁金与川连者，因症见烦躁，故用二味以清心热。用秦皮与黄芩者，因症见两颊赤，左颊应肝，右颊应肺，肝肺之热起，故用秦皮以泻肝热，黄芩以清肺火也。《素问·刺热论》说：“肝热病者，左颊先赤。心热病者，颜先赤。脾热病者，鼻先赤。肺热病者，右颊先赤。肾热病者，颐先赤。”二十三、用温胆法合四逆散治脘闷法
〔原文〕舌微黄，口微酸苦，脘中微闷，议用温胆法合四逆散。
竹茹 生白芍 炒半夏 川连 淡芩 桔梗 枳实汁
〔疏注〕舌微黄，口微酸，乃湿热之象；口微苦，乃胆热所引起。脘中属胃，脘中微闷，乃湿热郁于中焦也。温胆法，实即本温胆汤之义立法。温胆法合四逆散，一则以清胆火，一则以和胃而除湿热。胆胃和，湿热清，以上诸症自然渐除。
〔方解〕此乃足阳明、少阳经之药。本方即温胆汤（《临证指南医案》）合四逆散（《伤寒论》）加减而成。用竹茹甘寒以清热，白芍酸苦以敛阴。黄连苦寒，泻火燥湿；半夏辛燥，和胃健脾。淡黄芩苦寒以清上焦，枳实汁苦酸以利胸膈。用桔梗之苦辛，开胸膈之滞气；去柴胡与甘草，恶升散与甘缓也。不忌半夏者，因半夏虽辛温，然能下逆气。经炒后，则辛温兼具苦味。况加川连、淡芩之苦寒，苦辛合用，能降能通。用治口酸苦、苔黄、胸闷等症，自然合拍。二十四、苦降辛泄治痞结法
〔原文〕阳明湿热，痞结心下，拟苦降辛泄，则邪自解耳。
炮干姜 半夏 桔梗 杏仁 川连 厚朴 枳实 豆豉 至宝丹
〔疏注〕痞结心下，与前案脘中微闷不同。痞结者，但满不痛之谓。《伤寒论·辨太阳病脉证并治下》149条：“伤寒五六日，呕而发热者，柴胡汤证具，而以他药下之，柴胡证仍在者，复与小柴胡汤……但满而不痛者，此为痞。柴胡不中与之，宜半夏泻心汤。”闷者，不适而已。前案乃中焦湿热与少阳相火相蒸，故症见舌微黄、口微酸苦、脘中微闷。本案乃阳明湿热郁结于胃脘，故症现心下痞结。两症相较，前者轻而后者重也。《伤寒论·辨太阳病脉证并治下》131条：“病发于阳，而反下之，热入因作结胸；病发于阴，而反下之，因作痞也。”今阳明经有湿热，亦痞结于心下者，其故何耶？因阳明湿热无形之气，痞塞于胃脘，阻其胸中之气，不能升清降浊，因而成痞。与伤寒下之早，中气伤而邪气乘之，阻其气之升降，痞塞于中者相比，其痞结虽同，而致痞之因，以及舌苔、脉象则异。案中虽未言及舌脉，然从“阳明湿热”句分析，可以推知其为苔黄、脉数也。阳明湿热与伤寒下早致病之因与舌脉既不同，故治阳明湿热宜以苦降辛泄法，而不可以泻心散痞补虚之法。
〔方解〕此乃足阳明、手厥阴经之药。炮姜辛苦大热，黄连大苦大寒，两者合用，辛开苦降；桔梗苦辛而平，杏仁苦温无毒，二者合用，能降能升。豆豉苦寒，能除胸中郁热；半夏辛燥，专祛胸膈湿痰。枳实苦寒，破气消痞；厚朴苦温，散满调中。再加入至宝丹之犀角苦酸咸寒，凉心泻肝而解毒；朱砂味甘而凉，清肝镇心而泻热。玳瑁甘寒以镇心，雄黄辛温以解毒。麝香辛温，开经络而通窍；牛黄甘凉，泻心热而0利痰。琥珀甘平，安神散瘀；龙脑辛苦，通窍祛风。安息香辛苦，行气血而安心神；金银箔辛温，舒肝气而能镇静。本案用前药八味，以治阳明湿热，亦已足矣。何于此方以外，再加至宝丹耶？因无形湿热结于心下成痞，如湿热不解，恐邪陷心包而成昏厥，故既用前方以治阳明郁热、散心下之痞，又加至宝丹以开胸中郁结，则可免邪陷心包之患矣。
附：验案一例
李某，男，28岁，成都中医学院附属医院职工。1978年11月20日初诊。
主诉：十天前，不明原因上腹部痞满不适，口微苦，不渴，纳少，二便正常，舌苔薄黄，质红，脉细缓。曾服香砂六君子汤及藿香正气散，均无效。余以为此系中焦湿热郁阻兼中气虚所致，宜辛开苦降佐以扶中之法，宗叶氏前方加减。
法夏10g 干姜12g 黄连6g 黄芩10g 生泡参30g 谷芽20g
11月24日二诊：服上方后，自觉上腹部痞满大减，饮食增加，舌苔脉象同前，原方再进二剂。
俟后探问病人，自诉服前方以后，诸症痊愈，精神健壮如常。
〔按语〕本例症见上腹部痞满不适，口微苦，舌苔薄黄、质红乃湿热郁阻中焦之象；纳少、脉细缓，又为脾胃气虚之征。用法夏、干姜与黄连、黄芩相配，辛开苦降，则中焦湿热自除；用生泡参与谷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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