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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9 12:4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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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元锴

出版社:天津博集新媒科技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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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见的零等星

看不见的零等星试读:

故事简介

新都某小区内发生了一起意外死亡事故,见习警察守木被派往处理。小区安保员凌林强调这只是一串不幸的巧合,但守木却在自行调查中发现一切并不简单。

新都另一角,打工青年青冶机缘巧合地装上了一个“做好事得奖励”的APP。只要完成APP发送的任务比如:捡垃圾,收餐盘,铲广告,解救共享单车,甚至随手关灯都能获得现金奖励。某天青冶习惯性打开APP,发现地图上只剩下一个任务,奖励的金额是:一亿元。

接连不断的离奇事件在新都上演。浣熊从动物园消失;兽首人游荡在深夜街头;业余游戏开发社团全员怪死,游戏却自行完成上线,警视厅内有着神秘的房间;老鼠乐园发现人肉炸弹……

一个名叫“冈格尼尔”的神秘存在渐渐浮出水面,众人的命运因此交织在了一起,怀着各自的渴望,走向最终的舞台。第1章守木 停停停我们可不想听背书“这个小区是城堡哟。”戴面具的男孩说,“就算丧尸潮爆发也不怕。”

小区中央是个小广场,周围环绕着弧形的三层观众台,男孩就站在最高的一层,守木不得不抬头看他。

是在排练儿童剧?

男孩戴着白色面具,身披深紫色斗篷,手中握着一根顶端饰有水晶球的金色短杖。他的脚边坐着一个身穿Lolita风格连衣裙的女孩,脖子里扎着一根紫色颈圈。另一边站着穿茶色制服的短发男孩,手中支着一把接近身高的灰色大剑。虽然是塑料制品,但工艺精致应该价格不菲。

三人都是小学五六年级模样,此刻一齐看着守木。

城堡么。

守木心想真是个合适的比喻。

这个名叫半岛御苑的小区位于河流急转形成的三角形湾地。东西两面是长洲河,水面宽度超过五十米,南面则是一道高逾三米的钢制安全护栏,带有尖刺的护栏上部向外翻出,顶部还装有电网。

小区由一家叫做DeepWater的高级安保公司全权维护。配有24小时电子巡更系统,联网门磁系统,温感探测器,360全覆盖电子眼,红外探测器等等商用级设施。安保人员也认真负责,仔细地确认了守木了身份。

然而此刻联系人的电话竟然无法接通,自己也无法进入目标大楼。

守木看着几个小学生灵光一闪,说不定其中就有那幢楼的住户。“大姐姐,你是丧尸吗?”小女孩忽然说。

啊?守木一时未能反应。“爸爸说,从外面进来的人全部都是丧尸。”小女孩说。

这——守木想,真是便利的安全教育。“笨蛋!”大剑男孩反驳她,“这个大姐姐怎么会是丧尸,她穿着警服呢!是警察哟警察,我们的人。”

大剑转过头向守木露出友好的微笑。

被小学生称作“我们的人”,守木不知该不该表示高兴。不过既然如此,应该是能借到门卡了。“——不过,小武,”面具男孩开口了,“如果这个大姐姐真是丧尸的话,就会是最最厉害的丧尸哦。前天你来我家玩末日的时候,不是就被武装丧尸杀了好几次吗?”“哇对噢!”大剑立即收起了笑容。

这家伙。守木盯着面具,没想到他也毫不在乎的对视过来。“大姐姐刚才在那边转了好几圈,是想进21号楼吧。”

竟然被小学生看出了意图,守木索性放弃了迂回策略。“是的。如果你们有人住在21号楼,可以借给我门卡用一下吗?”守木直觉面具还会纠缠,首先掏出了警官证。“哇,”大剑凑近脸看,“是真的警察。”“是见习警察。”面具说。“见习也是警察。”守木收起警官证。“但我们——”大剑想要说什么,但被面具打断了。“但是真的警察也可以是真的丧尸哦。”面具说,“大姐姐要怎么证明自己不是丧尸呢?”

还要继续这个游戏吗?守木皱了一下眉头。“那么,你想要我怎么证明自己不是丧尸呢?”“很简单,有智能的就不是丧尸,”面具说,“只要回答我们一个问题就好了。”

大剑和萝莉同时翘起了嘴角,交换了一个眼神。“是涉及个人隐私的问题吗?”守木问。“不是。”“是涉及国家机密的问题?”“不是。”面具说,“就是我们情景剧里的小问题。”“OK。”守木点了点头。

面具说:“如果回答不上来——”

那么就算我是丧尸好了,守木想说。“就一辈子当见习好了。”

守木的心跳停了一拍。

不过是些恶作剧的小学生,守木这样告诉自己。“可以。”

面具拍拍手,三个小学生立即在观众席上站成了一排,面对着守木。

“Zombie Test——”

“Start!”“在很大很大的世界的某个角落。”萝莉张开手臂。“有一个童话般幸福的国家。”大剑原地转了一圈。“那里没有国王。”面具说。“也没有奴隶。”大剑说。“没有小偷。”萝莉说。“也没有监狱。”面具说。“没有饥饿。”大剑说。“也没有疾病。”萝莉说。

果真是个童话,守木想。“那儿只有一个护卫长。”“守护着这幸福的一切。”“你是——”大剑向守木展开手臂。“你是——”萝莉向守木展开手臂。“护卫长的孙女。”面具用短杖指向守木。

排练过好多次吧,守木心想。

午后的薄日从看台后方用金线勾勒出云层的轮廓,守木眯着眼,在这充满形式感光线中,守木几乎真要把自己当成那个未知国度的少女了。“无忧无虑地成长。”“享受着友情。”“梦想。”“爱情和可爱的孩子。”“日子一天天过去。”“老护卫长即将离开这个世界。”“在他的床边你成为了新的护卫长。”“宣誓守护这个国家。”“他留下了一把钥匙。”“通向大图书馆的地下室。”“那里会有什么呢?”“那里会有什么呢?”“那里会有什么呢?”“在那里面是一个孩子。”“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会说。”“每天经受着极度的痛苦。”“不休不眠地嘶叫。”“但也无法死去。”“原来这个国家的一切。”“城市之美。”“所有欢乐。”“所有健康。”“所有繁荣。”“所有丰收。”“所有好运。”“所有成功。”“所有幸福。”“都由这个孩子痛苦的嘶叫得来。”“如果将这个孩子带出地下室结束了他的痛苦。”“这个国家所有的繁荣、美丽和喜悦。”“在那一刻都将毁灭。”“美丽的护卫长哟。”“聪明的护卫长哟。”“唯一的护卫长哟。”“你会怎么做?”

回过神时守木才意识到自己握紧了拳头。“欧麦拉。”守木说。“是哟,”面具向守木竖起大拇指,“就是欧麦拉的童话。”“你会怎么做?”大剑问。

守木要求自己冷静,自己曾在课堂中学过这个典型伦理问题,守木回忆着书本中的解答。“边沁主义提供了一种基于衡量、合并和计算幸福的方式——”“停停停我们可不想听背书,”面具打断了守木。“就说大姐姐自己会怎么做,回答不了就要当一辈子见习噢。”“十,”面具开始倒数。

守木的表情僵硬。“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守木涨红了脸,大声说,“我——”“喂!又是你们,”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观众台禁止攀爬。”

守木转过头,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年轻男性正匆匆向这边赶来。“我没爬。”大剑嚷嚷。“3003,要我去调视频给你爸妈回放?看看你们一下午都在干什么。”男人快步走来,守木发现他的五官十分英俊。“不要哇。”

没等男人走近,三个孩子就跳进广场后方的绿化带逃远了。

男人走向守木。

我的脸还红吗?守木有些担心。“守木警官,我来晚了。”男人走到守木面前。“刚才去正门接您,门卫说您已经进来了,这会儿才找到你,真不好意思。”“我叫凌林,”男人主动掏出名片,“是DeepWater的安全员,这次负责与您对接。”

守木低头查看名片:资深安全专员。

名片用料考究,漆黑的纸面上用某种反光材料印着公司名称:DeepWater World Wide,LOGO是三颗颤动的水珠,仿佛轻抖一下就会滑落。

守木伸出手指,从暗色水滴的倒影中凌林正笑着看自己。“啊哈,3D打印的,挺漂亮吧,刚才那几个小朋友也追着我要过,只能一人给了一张。”凌林苦笑。“嗯。他们是小区住户的孩子?”守木收起名片,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向21号楼方向走去。“是的。”凌林说。“资深安全专员。”守木重复凌林的头衔,“主要负责哪些事情?”“嗨,就是保安,也像管家。不,实际上是保姆,”凌林做了个无奈的表情,“那个叫欧麦拉的故事,很可怕吧,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火车司机系列,救生艇系列,全是可怕的问题,我也被他们捉弄过好几次。”“现在的小学教育真是深刻。”守木说。“不,那是小区少年活动中心的话剧兴趣班弄的。”凌林说,“他们去年排练了全本麦克贝斯,今年开始自编一些伦理性的短剧。”“这么专业的指导老师。”守木感叹。“嘿,我们小区所有兴趣d的老师都是家长,”凌林说,“话剧,钢琴,绘画,编程,击剑,高尔夫,这也是为了实践本小区互利互助的原则……”

说话间两人穿过一片绿化。

十来株巨型加拿利海枣之后是一片茂密的热带植物,精心养护错落有致。走过一个拐角,几株优雅的植物散落在偌大的草坪中央,如插花般重叠着伞状的树冠。“对节白蜡树。”守木脱口而出。

凌林报以赞许的微笑,“这几株是小区居民捐赠的。”

守木无言。

两人继续向前,踏入绿化带腹地,高贵的植物接二连三地印入眼帘。

这是要造植物园?不,不是,守木立即否定了这个比喻。

植物园用一张电影票的钱就能玩上一天,但是这里,如果不被认定拥有某种资格,即使是作为现役警察的自己也无法轻易入内。

正如小区的名字所示,这里是——“御苑”。

站在21号楼下,守木再次想起了面具少年的脸。

或许这个小区真是城堡,其中居住着许多位的国王。但你可知道,就在不久之前,这些国王中的一位,就在他三十三层的堡垒中诡异地死去了。

进入楼内,冷色的光线中温度骤降,身穿黑色制服的楼管向两人敬礼。凌林点了点头,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张卡片,表情严肃地打开了通向现场的电梯。第2章青冶 看,我们把它变成了一只昆虫

冷雨直接落进脖子。

冰与火的触感如此相似。第一颗水珠带来了强烈的灼痛,让人浑身一颤,随即麻木,雨水渗入体内,渐渐只剩自上而下的寒冷。

在倾盆而下的骤雨中,青冶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脸了。

时值三月,春天的假象维持了不到一周,前天起气温突然暴降至3度,刚才离开站点时天色晦暗,原以为只是接近了傍晚,没想到突然下起大雨。

苫布只有一块,整个儿覆盖着电动车后座的蓝色货筐,用橡皮带死死扎紧,不用担心里面的货物。

青冶担心的是放在电动车踏板上的四个纸箱。起初想用雨披的下摆挡住纸箱,但转眼就被强风掀开了,青冶赶紧脱下雨披,将纸箱们包紧。

7号楼一个,9号楼三个,先送掉这几个就能穿回雨披。青冶在门卫室签了字,冲进小区。

小区仿古设计,整个地块呈葫芦形,绕着外延铺设了一条8字形的粗宽干道,说是8,实际是收腰的0,两圆相切处由一条比主路稍窄的道路贯通,上方造着园林式的廊顶,廊外是池塘、假山、大片的绿化。

青冶冲到廊下,立即跳下车检查踏板上的包裹。雨披依然严实地裹着纸箱。青冶吁出一口气,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珠,低头推着车向前,长廊的对面就是9号楼。“出去!”

青冶猛地一震。

抬起头,首先见到一张三角形的狗脸,随即才看到声音的主人。

一个五十来岁的卷发女人穿着成套的耐迪运动服挡在路中,身边立着一只白毛灰背的大型犬。大犬的肩高恐怕接近80厘米,身体惊人庞大,头部更显窄小狭长,一对尖耳戳向脑后。

青冶看着大犬。

大犬满不在乎地侧过脸,用长圆形的眼睛瞪着青冶,微张的大口露出剪状的白牙。

青冶也瞪过去,大犬转正了脑袋,耸起肩部,青冶这才注意到它没有系绳。

看见青冶没有立即后退,女人再次呼喝。“出去出去,这里是给人走的路,出去!”“嗷——!”

伴着女人的呼喝,大犬也一声猛吠,吼声刺破了雨幕,远处什么地方传来了婴儿的啼哭。

青冶看看女人,又看看大犬,摊开手。“你说,这家伙是人?”

女人一时语塞,随即大骂起来,“这里是步道,步道你懂伐!”

之前来这个小区送快递时,青冶曾多次看见有人骑车通过长廊,保安也常常开着电动巡逻车经过,哪儿都没有禁止非机动车通行的标示。“人行道上不可以遛狗啊?”女人低声骂,“乡X。”

是因为带进的雨水会弄脏宠物的脚掌?青冶只觉莫名其妙。

沿着裤管滴落的雨水,在地面形成了一个小洼。

青冶推起车往前。“我现在是在推,没有在骑。你去问问交警,自行车可不可以在人行道上推。”“你!这里是我们的小区,就是要按我们的规定!”女人横过一步挡在车前,“今天就是不能走,你叫交警来也不能走。”

大犬“呜”地扑上,撑住车头,压向青冶。

青冶拽着车头猛退,踉跄了好几步才没有摔倒。大犬没有跟进,发出两声嗷叫,再次挡在路中。“嘿,”女人笑,“看你走呀。”

踏板上的包裹和雨披都被抓破了,青冶低下头,心中一阵悔恨。一开始就绕路多好,要是被拒收怎么办,再淋一会儿雨算什么呢,本来就已经淋透了。

——青冶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涌出。

又来了,这种感觉。

青冶咬紧了牙。

大犬看青冶站着不动,又蹿上一步。

那一瞬间,犬的视线和低着头的青冶对上了。

大犬像被子弹击中似地向后一蹦,在地上连打了两个滚,蜷到女人身后。

青冶听见那不像是自己的声音。“罗西亚猎狼犬。身高,69到79厘米;体重,35公斤到48公斤,生性敏捷,动作激烈,因在沙俄时代被贵族们用来猎狼得名。凶猛强壮,捕猎时常常咬住脖子将狼摔倒在地。”

青冶抬起头。“给你一分钟,和这只畜生一起消失在我面前。”“啊?”“如果今送不完这些包裹,再被投诉一次就要失业了。”“那更加好了,”女人说,“活该。”“新都市养犬管理条例第十二条:禁止个人饲养烈性犬只。包括藏獒、意大利纽波利顿犬、法国波尔多犬、阿根廷杜高犬、英国马士提夫犬、拳狮犬、笃宾犬、卡斯罗犬、高加索犬、纽芬兰犬、可蒙多犬、罗威纳犬、灵缇犬、德国牧羊犬、阿富汗猎犬、罗西亚猎狼犬。”“啊?”“第二十二条:养犬人携带犬只外出应当遵守下列规定:第二项,为犬只束牵引带,牵引带长度不得超过两米;第三项,为大型犬只戴嘴套。”“第二十五条:养犬人不得驱使或者放任犬只恐吓、伤害他人。”“违反本条例第二十二条第二、三项规定的,由公安部门责令改正。违反本条例第二十五条第一款规定,放任犬只伤害他人的,由公安部门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并处二百元以上五百元以下罚款;吊销《养犬登记证》,收容犬只。情节严重者依法追究刑事责任。”“你放屁!”女人大叫,“这里是公共场所吗?是小区,这个就是我的小区!”“30秒。”青冶拿出手机。“30秒之后我会开始录像。”青冶说,“如果你们还有什么动作,我也会立即录像。”“做啥?”“我这样的人,有得是时间,把录像贴遍全网,让所有人看看你的所作所为,去发在每一个监管部门的推博,警务平台,让你变成网红。”“神经病!”“我真的好奇网友们会关心些什么,这种烈性犬是哪来的,买的?送的?有没有犬证,怎么办出的证。既然说这小区都是你的,那有多少财产,来源是否正当?”“神经病!”女人歇斯底里地大叫,“小瘪三你要敲诈!”“是的,我就是个小瘪三,”青冶梗着脖子,“有本事现在放狗一口把我咬死。”“只要赌上这条命,一样可以打倒你!”

银光一闪,一个落雷劈在身边,猎狼犬吓得蹦起两米,青冶耳膜发疼,咬紧下颚,屹立不动。“今朝碰着神经病了,”女人面如金纸,“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地念个不停,连连后退,一转身走了。

青冶在原地站了好久。

青冶将三个纸箱搬进了电梯,按顺序摞好。三个箱子都不轻,其中一个更是沉得离奇。

青冶看看楼层,按键时才发现左手的指节不知什么时候破了。

血水缓缓渗出,这时才感觉到微痛。

关于罗西亚猎狼犬的知识来自小学时看过的动物图册。养犬条例则是去年在宠博会上打零工时无意中记下的。

虽然弄清了知识的来源,却不明白那样的自己。

青冶扭头去看纸箱。

三个红色纸箱上都印着“女王节”专属图案和主题宣传语:女王降临,华丽绽放。

华丽……绽放么,在电梯加速中,青冶有些失神,每顺利送达一个包裹,可以拿到一块七毛钱。

楼层很高,电梯要走上一会儿,有时候也会觉得是一段喘息。

电梯里挂着某幼儿英语培训机构的广告,纸箱上方的是“猫妈”,另一侧是“虎妈”,由同一个女演员扮演。虎妈戴眼镜,猫妈不戴,如果不看广告语,还以为是眼镜广告。“左手是猫,右手是虎——”“右手是虎,左手是猫——”“教育有智慧?”

青冶念着广告词哈哈大笑。

因为纸箱一侧有擦痕,收货人要一一开箱验货。幸好其中的货物一切完好,看着全身湿透的青冶,收货人没再说什么,签收了包裹。

电梯下行时在21层打开,走进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生。

女生没带雨具,手中只拿了一个方形的薄本不停地翻着,“42,42,42……”

电梯下到17层时,女生从书中撕下一页。“师傅,给你。”女生把撕下的那页往青冶手中一塞,随手按了个楼层,开门走了。

居然叫师傅……青冶把书页转到正面。

——看,我们把它变成了一只昆虫。“昆虫”两字用了特大号字体,顶上还标着“kūn chóng”的拼音。

图上画着五个昆虫。

正中间是一个长着人脸的大甲虫,笑眯眯地看着青冶。

周围四个是蜜蜂,瓢虫,蛐蛐,蜘蛛,都一脸欢快。

青冶苦笑着摇头,变成这样竟然还高兴得起来。

左下角写着书名:《轻松小画家系列:最新儿童简笔画分步图典》。

今天尽是些莫名其妙的事。

青冶把纸一团,塞进口袋,准备一出楼道就丢垃圾桶。

走出大楼时雨还在继续。

青冶忽然提起了心。

当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时,青冶差点叫出声。

停在楼道口的电动车没了。

送了那么久快递,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

青冶绕着9号楼跑了一圈,什么也没有看到。有一个打伞的老头经过,询问后也毫无收获。

电瓶车钥匙还在手里,肯定无法骑行,推着走这会儿应该也去不了很远。

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青冶强迫自己冷静,这儿离开小区两个出口都有一段距离,到底是哪个?

青冶向近一些的北门走了几步,但又直觉西门更有可能,转身向西门跑。

口袋中发出沙沙声,青冶一边跑一边掏出纸团,向右边的垃圾桶掷去。

纸团击中垃圾桶的边缘,弹回路中央。

啧!

青冶弯腰捡起纸团,想再投出时停住手。

纸团上的图案十分熟悉。

青冶打开纸团,翻到刚才没有注意的反面。

——第八节:葫芦形。

——你们看这是什么形状,看我们怎么画,来把他变成一个动物。

纸页正中画着一个葫芦形图案,上半个圆圈中点了一笔,那代表蜜蜂的左眼?

青冶发现这个图案与小区的地形十分相似。

圆点的位置是小区游泳馆后方,青冶记得那里堆着许多大型杂物。

青冶握紧纸团,抬腿就跑。

青冶跑到杂物场时,一个穿黑雨披的大个子正抬着青冶的货篮往垃圾堆上倒。“喂!”青冶一步拽住他的胳膊,揪着雨披将大个子掀倒在地。“混蛋!”青冶举起拳头,“偷我的车?”

扯开的雨帽中露出了一张稚气未脱的脸。

青冶愣住了。

对方是这个小区的保安,大概是年龄相仿的缘故,每次看见青冶都会微笑招呼。青冶因此记住了这张脸。

青冶的拳头悬在了空中。

年轻的保安员满脸惊恐。“不,不是,我我是这个小区的保安呐。”

青冶放下拳头,仍然揪住他的领子。“是谁让你把我的车拖到这儿来的?”

虽然心中已有答案,但如果对方说出来就能成为证据,“说。”“是我哟。”身后传来一个轻松的声音。

声音近在咫尺,青冶有些吃惊,完全没察觉有人站到了身后。

青冶丢下保安员转过身。

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比自己大两三岁的模样。举着一把印有DeepWater字样的黑伞,西服和皮鞋也是黑色。

乌鸦。“啊……总。”保安员瞪大了眼睛。

青冶没听清是什么总,但看样子是这儿的保安队长。

男人的手中拿着一根橡胶警棍,棍头有些不详的擦痕。“嘿,”男人笑了笑,“一拳打下去多好,害得我也不能用棍子敲你的头了呢。”

男人说得轻松,但却散发出无形的压迫感。

如果刚才自己动了手,恐怕现在已经被从脑后一棍子敲晕了。“对付野兽,果然还是这玩意儿最有用,”男人抬起警棍,“可别欺负我的部下哦。”

青冶迅速后撤了一步,死死盯着男人。“哦,哦。难怪刚才把那只猎狼犬都瞪跑了。”男人说,“不过对我可没用。”

青冶反复提醒自己不要冲动。“为什么偷我的车?”“偷?”男人摊了摊手,“我们只是把你的车,放到该放的地方而已。”“胡说!”青冶压抑着怒火,“我每次送9号楼的快递都停在那里,为什么这次就被你们拖走?”“啊哈,”男人指着从地上爬起来的保安员,“那是因为我们的小同事今天特别认真负责。至于具体条例,你要不要看看我们的《小区内道路管理条例》?”“那为什么连货篮都翻倒了?”青冶的音量难以抑制地变大。“意外事故,”男人说,“抱歉抱歉。”“喂,真是这家伙指挥你把我的车推走的吗?”青冶转向保安员,保安员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地面。“我要看9号楼前的监控。”青冶说。“为了保护小区居民的隐私权,调取监控视频要向小区所在地的派出所申请,不过嘿嘿,就算拿到了许可,”男人说,“这样的坏天气,有些摄像头说不定就失效了。”“畜生。”

青冶握紧了拳头,愤怒已经淹到了胸口。“对对,被逼到角落的畜生,唯一能够依赖的就只有这点儿可怜的暴力了。”

男人说着丢开雨伞,捡起脚前的一个包裹。

包裹和卷筒纸差不多大小,男人托在手中掂着分量。“嘿,不轻不重。”男人像打棒球似的把警棍扛在肩上,“接好了哦。”“还给我。”

青冶大喊。“还给你。”男人抛起包裹的瞬间青冶一跃而上,把包裹抢在怀中。“咚。”

棍头击中了青冶的左肩,青冶滚倒在泥水里。

钝痛狠狠扎入体内,青冶的肩头不住颤动,强迫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呜呼,”男人说,“这可是你自己撞到了棍头上。”

青冶摇晃着站起。“弄不明白,”男人说,“不就是包裹吗?送一个能赚多少钱?5元,10元?为什么那么拼命。”

青冶压制着疼痛。“这些包裹是,”麻木感从肩头扩散,“他人的信赖和——”“我的承诺。”“哇哈,不得了,”男人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为了这种无所谓的承诺,居然努力到这个地步。”“在这个世界上,”青冶说,“没有一个承诺是无所谓的。”“哈哈,那不过是因为,”男人再次举起警棍,“在你的人生中没有比这堆破烂更重要的东西而已。”

青冶架起右拳,收紧下颌。“呼呼,来来。”男人笑着,动作却毫不大意,立即向外滑了一步,“可别小瞧了DW。”

警棍加分,西服减分,青冶估算着对方的攻击距离,如果自己的左手还能动,说不定还有些胜算。“说不定能一拳打倒我呢!”男人说中了青冶的心思。

青冶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胜算那又怎样。

这一拳必须打出。青冶将力量灌入腰腿,这一拳必须打出,作为一个人!

凝固了的空间中迅速积压出骇人的势能。

青冶的血胀满胸口。“不要打!”

喊声撕破了力场。“都是我的错!”“在搬动过程中不小心弄倒了快递员的车,一切损失由我赔偿!”

青冶转过头,年轻的保安员深深弯腰,几乎就要摔倒在地了。“都是我的错,大家不要打。”

保安员的脑袋正对着青冶。

……是在对我说话。“……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所有损失由我……”

青冶浑身无力,丢下了胳膊。“哼,”男人收起警棍。“今天就放你走。”男人说,“可别漏下什么噢。”“你再也进不了这个小区了。”男人张开雨伞,留下背影,“不,是所有DW维护的小区。”

所有的包裹都湿透了。

青冶一个个地捡起包裹,查看污损,放回货篮。

保安员慢慢走近。“我也……”

青冶一把推开了他,但立刻后悔了,保安员的眼中涨满了泪水,“我就是个小保安啊……”

青冶抿紧嘴唇,默默承载着雨点。

所有包裹都收好时,天色已经暗透,雨水并没有减弱的意思。

从刚才起口袋里的手机就一直震个不停。全都是催件的,青冶没有理睬,跨上电动车。

快递公司的ID卡和身份证绑定,DW维护的小区一概禁止入内,自己的快递员生涯也就到此结束了。

小区的景观灯亮了,出门时按8字形环绕,就能看见一条无限延伸的彩虹。

这是青冶曾经十分喜欢的风景。“这个,你……”小保安不知何时脱下了雨衣,叠成一块递给青冶。青冶没接,他就塞进了车篮。

青冶不去看他。

——红白相间的道闸抬起,冲出小区的一瞬,大颗的泪珠涌出眼眶。

滚烫的泪水沿着脸颊滑下。

青冶一次又一次对自己说:

没事,没事,这是不是说明,我的身体里,还是热的。第3章守木 当守木来到两扇打开的门前

守木坐在工位上敲打键盘。

面前是一台CRT显示器,黑底绿字的屏幕上像是DOS的系统不时发来按键的指令。

P,A,R。

守木根据指示按键。

需要按哪些键,按几下,按键的顺序都简单明确。

守木一一仔细完成,这就是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工作。“守木有时觉得,这有点儿像打字练习。”上方传来一个声音。

被说中了心思,守木不由翘起嘴角。“或许有人觉得这工作枯燥至极,但守木却不这样认为。她认真对待每一个指令,作为某个巨大事业的一环,自己的每一次按键必有其特别的意义。”

声音像从天花板上传来。

是幻听?守木想。

右手边合着一份122页的报告,光是标题就有24个字。

是什么来着?守木拿起报告翻到了正面:

事故、事故、事故、事故,

事故、事故、事故、事故,

事故、事故、事故、事故。

嗯,就是这样,守木点了点头。

在她正要将文件归档时,脑海中忽然产生了一种矛盾的想法。

阅读这份报告,难道也是我的工作?

在守木犹豫之间,一声短促的蜂鸣从显示器的后方传来,这代表上一条指令等待反馈已经超过30秒了。“守木不想让系统等待超过1分钟,因为这会形成一条永久的延迟记录。”声音说。

守木丢下报告敲打键盘。

A,B,L。

最后一个字母怎么也找不到,守木将整张脸都凑近键盘,在哪里,在哪里?守木终于找到了字母“E”,又迅速按下Enter。

赶上了吗?

一如往常,系统并不对反馈进行回应,但也没有再发出蜂鸣,只有那个亮绿色的“|”持续闪烁着。“守木认为自己及时发回了反馈,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自那之后守木在屏幕前坐了整整一小时,却再没有收到一条指令。”

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守木试着敲击键盘。但屏幕上却没有任何变化,在指令到来之前,键盘像是从主机上脱离了。“守木站起身,决定找人问问。”声音说。

守木站起身,整个办公层的灯都亮着,周围却异常安静,守木确定这里空无一人。“守木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感觉有些吃惊。”

守木走到隔壁的工位,这里应该坐着一个和自己关系亲密的同事,但守木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名字。

办公桌上放着一只装有咖啡的白色马克杯。

杯壁一侧写着“MORE THAN HUMA……”

守木摸摸杯壁,温度介于可被感知的边缘。可以说是泡完之后半小时,也像是已经就这样放着一年了。“守木摆脱了想要尝一口的念头。”“守木决定去会议室瞧瞧,说不定是紧急事件。”

守木穿过空旷的长廊走向会议室,浅灰色地垫覆盖着整个地面,吸入了守木的脚步声。

右转,右转,右转,右转……连续七八个急促的右转,就在守木认为自己踏入了无限走廊时,一个小厅出现在眼前。

面前的墙壁上开着两扇相同的门,门内就是转角,看不到更远的地方。“当守木来到两扇打开的门前,她走进了左边的门。”声音说。

左边的门通往会议室?守木想不起来了。

如果是这样,右边的门又通向哪儿?“守木一时有些犹豫,但她明白自己的职责,守木走进了左边的门。”

守木走向左边的门,在即将踏入门槛的一瞬,她转过身,向右手走去。

守木跨入右手边的门时,门“吱”的一下在身后合上了。“守木认为自己正在进行独立思考,但却意识不到自己这一行动到底出于思考,还是出于性格中的微小逆反?”

画外音开着玩笑,听不出焦虑。

守木抬起头。

想象中的天花板上站着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小人,正拿着全尺寸扩音器向自己说话。

——光溜溜的小人只有正面,像推理动画中的神秘犯人。

小黑人的每个动作都巧妙地遮掩着自己的后背。

背面是什么?

心中涌起一种严重的生理性不快,守木加快脚步。

右边的道路没有分叉,再次经过两个转角,守木在一个房间前停下脚步。

看起来像是杂货间的门上贴着编号:101。“守木明白这只是一间普通的办公室,自己每天都会经过数次,没有什么地方值得驻足。”

小黑人说得没错,守木确实感觉自己常常经过101房间门前,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数字,行政楼中有成百上千的房间,有110就有101,当然哪儿还有011。

守木停下脚步是因为她感觉屋内有人。

守木贴门站了几秒,敲了敲门,门内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门上除了弹子锁还挂着一把老式密码锁,看起来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

守木拾起锁头凑近看,所有的数字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磨损,说不定能依此判断出密码。

天花板上没有声音。

守木试了几次密码,但都无法打开密码锁。她无意识地按下门把,门向内滑开,隙开了5毫米宽的一条细缝。

守木将眼睛凑近门缝,室内一片漆黑,渗出了一股带着甜腻的湿气。

守木掏出手机,打开电筒功能向内照去,一切光线都消失在黑暗中。

守木打开摄像,将手机前端插入隙缝。

屏幕先是整个儿一亮,进入门内之后就完全陷入了黑暗。任守木怎样调节角度,屏幕上都只有一片细沙般的噪点。“守木做好了屏幕上会突然跳出一张怪脸的准备,但这只是个废弃的空房间而已。”

守木没有理会声音,将摄像头缓缓下移,在缝隙前蹲下。

101房间的地面铺着和走廊一样的灰色地垫,大概是很久没有打扫的原因,地垫上有一些暗色的污点,除此之外毫无特别。

守木抽出手机,翻过一面重新插入缝隙。

完全没抱任何希望,然而屏幕的右上角出现了一个东西。

守木反复点击那块模糊的白影,将摄像头尽可能向里探去,当手电的光线落上那团白影时,摄像头终于对上了焦。

那是一张皱巴巴的纸片。

纸片上粘着一些暗褐色的污点。

强光还原出了污点的质地,守木的心揪紧了,即使不是警察也能明白那是什么。

污点覆盖着一些字迹,守木用食指和拇指放大摄像头。

Meat……Locker……?

守木能看懂这两个单词,但却无法理解它们的意义,纸片的下角微微翘起,能模糊地看见一个长方形标签,Room641。“在一个标准的角色扮演游戏中,守木会找到某些工具,将纸片弄出房间,进而得到解开谜题,通往下一个场景的指引。”小黑人说。

即使没有提示,守木也准备这样做,守木抽出手机,从门前站起身,环顾着周围。

是那把绿伞吗?守木向走廊另一侧的伞架走去。“呯!”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就在守木走向绿伞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穿堂风将101房间的门从里面推上了,更不巧的是弹子锁因为撞击而锁上,守木连这条5毫米的缝隙也失去了。”

混蛋,被骗了。守木转身再次按下把手,门已经从里面锁上了。守木确定那不是风。守木将耳朵贴在门上,什么也没有听到。“如果早一点儿将绿伞拿在手中,依靠拆开的伞骨就能将纸片夹出。守木后悔没有多听听帮助语音的指导。”“‘这么说你是帮助语音?’守木说,这是她第一次和那个神奇的声音对话。”“我是你的心声,声音这样回答。”“闭嘴。”守木说。“守木并非真的想和语音做对,她只是有些——”

守木将伞掷出,金属伞尖敲在天花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小黑人消失了。

从那之后是无尽且相似的走廊,无尽切相似的房间。进入房间,离开房间,进入走廊,守木不知自己已经就这样走了多久,八分钟?八小时?

守木按着脑袋。“守木有些疲惫,确实,这么久的时间,即使只是按着W键手指都该酸痛了,她不时摸摸这个,碰碰那个,毫无头绪。”“她希望从现在的状况中脱离。如果一开始就跟着帮助语音走就好了。守木想。”

守木发现了,这家伙并不真的住在自己脑中,小黑人不知道自己发现了什么。

自己刚才的跋涉并非白费。

每个房间看似相同,门框处并没有刻着什么质数的幂。

但总有四件物品不一样,装饰画、文件柜、办公椅和显示器。刚刚经过一个房间有两张办公椅,却没有装饰画,之前还某一个房间有三个文件柜,却没有装饰画和显示器。

守木判断自己进入了一个由64个房间组成的矩阵,房间和房间之间由不规则的走廊连接,算上这一个,自己已经调查了39个房间。

守木走进入了下一个房间。

房间平淡无奇,却没有装饰画、没有文件柜、没有办公椅、没有显示器。

反复确认这一点后守木停住了脚步,感觉天花板上的家伙欲言又止。

这个四个元素都没有的房间不在64个房间的矩阵之中,那么就是“桥”。

房间中只有一张L型带转角的办公桌,另一侧堆着一些洗衣机大小的纸箱。

是储藏室么?

守木走近一个纸箱打开,全部都是密封的档案。

守木拆开一分报告。标题和自己桌上的报告完全相同:事故、事故、事故、事故……“守木明白自己只是在白费力气。”小黑人说。

守木将纸箱一一搬开。

搬开最后一个纸箱后,不一样的东西出现了。

在岩石色的墙壁内部,贴着地面镶嵌着一个正方形的金属柜。

柜子的长宽差不多一米二,在柜旁的墙壁上嵌着一个长方形的控制盘,上面只一个带有向下箭头红色的按钮。

——是,电梯?

守木弯下腰钻进金属柜。“当、当守木来到两扇打开的门前,她走进了左边的门。”声音已经语无伦次了。“你会后悔的。”

守木探出手按下按钮。

电梯迅速下降,参考箱体的震颤速度十分惊人。

视线之内一片黑暗,所以电梯也说不定只是在原地虚张声势的抖动。

守木起初保持着蹲姿,在发现电梯一时不会停下时抱着膝盖坐在柜底。

就在十几秒前,电梯有一次轻微的停顿,守木感觉到它在平移,随后再次进入某个垂直的通道。

这条隧道比之前的都漫长,均匀的震动持续传来。

电梯终于停了下来,舱门打开,守木用手机确认了混凝土地面。

钻出电梯时以为自己来到了室外,好不容易才分辨出天花板。

守木来到了一个体育场大小的地下空间。

地面铺着LED光条,一直指向体育场中央的幕布。

一台放映机正在播放着久远的电影。

守木向幕布走去,晃动的菱形的光斑越变越大。

看到电影画面时,守木明白了这个梦的意义。

脱离梦境后一小时,守木与凌林再次站在事故现场。

现场已被收拾一新,如同样板房。

凌林还是穿着那套DW公司的黑西装,露出英俊的笑脸。“回答我一个问题行吗?”守木丢下报告。“请。”

报告的描述毫无破绽,整个事故确实只是一连串不幸的巧合,然而它们的发生方式却和守木中学时看过的那部电影一模一样。“这个人,是DeepWater杀的吧。”

守木紧盯着凌林,感觉他是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睛发笑。第4章青冶 找零九十三元六角请收好“收您一百,找零九十三元六角请收好。”

面前的顾客接过零钱走出店外。

青冶正要推上收银台时,店长从后面的小隔间走了出来。他已经换上了便服,青冶看了一眼挂钟,距离中班结束还有半个多小时。“喂,那个拿来瞧瞧。”店长伸出手。

青冶将刚收到的一百元递给店长。

店长抓过纸币瞧了几下。“这张,有点吃不准嘛。”店长说,“我拿去银行验下,你身边有零钱先垫了。”

哎哎?“店长——”青冶想说之前还有一张五十没拿回来呢。“喂,可别再偷懒!上次你半夜睡觉的事儿我都没上报,要是被公司知道了,这一期工资可要扣掉不少。”

店长说着走出店外。

一百元就这样没了?

青冶重重地推上收银台,呼出一口闷气。

刚上起夜班时确实有些熬不住,自己也会垂头坐在柜台里盯着手机提神。但被摄像头拍下来时,不知怎么看上去就像是磕在柜台上睡着了似的。店长不知怎么看到了这段视频,就总拿它说事。“叮咚——”

几个年轻男女冲进店内,直奔零食区。“欢迎光临。”青冶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几人提着篮子随手抓抓,买走了七百多的零食和酒,用微讯钱包付了钱。

青冶在柜台内侧的纸箱上坐下,这会儿赶紧休息,一会儿就坐不下来了。

青冶工作的便利店紧靠13号线4号口,左边是一家广告图文,右边是连续三家地产中介。

蓝色的“恋家”,白色的“忠原地产”,红色的“大平洋房屋”,三块店招紧挨在一块儿,第一次看见时,心中不知怎么就萌生出一种浪漫感。

青冶看看挂钟,很快就是客流高峰。

结束了第一趴活动的年轻人,搭乘末班地铁的白领,换班的出租车司机同时赶来。收银,充值,兑换,做豆浆,热饭团,装关东煮,收发点券……起初几天每到这时青冶都手忙脚乱,现在总算掌握了要领,能够勉强应对十多人的长队了。

果然,从十点半开始青冶就没能离开收银台,足足干了一个小时,人潮才渐渐散去。

零点一到,街道像被施了结界魔法,人群瞬间消失了十分之九。青冶换下汗湿的体恤衫,套回蓝色围裙。

在矿泉水纸箱上坐了两分钟,青冶强迫自己站起身。再坐下去真得睡着,熬过了这一阵就好。

夜班这才刚刚开始。

青冶看着丸子机、包子机、烤肠机叹了口气,撸起袖管,戴上手套,从洗手池底下拿出了清洁剂。

清洗这些玩意儿都是夜班的工作,光这一项就得花上两个小时。

大大小小二三十件器皿:铁盆、铁格、钢架、铁盖、铁夹,漏网……虽然哪一样都不算重,但要戴着手套一件件从泡沫水里拎起来翻来覆去地刷,绝对是个力气活。

青冶起初嫌橡胶手套笨重累赘,赤手在清洁剂里泡了两天。关节处的皮肤就都皲裂了,只能乖乖戴回手套。

橡胶手套的掌面刻有菱形网格状的防滑纹,乍一看很专业,用起来感觉就是为了多卖几块钱加上的装饰性图案。

手套大概是为女店员准备的,青冶的手指偏长,并不合适。戴上了没几分钟,指间就积起了汗,又潮又闷。青冶安慰自己就当熏蒸护手理疗。

转头看见关东煮的机器上黏着一张卷角的塑料贴纸,红底金线描了八个楷体字:机器一开,客似云来。

青冶这会儿最怕的就是顾客上门。不知对方什么时候会来收银台,只能脱了手套提前等着,等顾客结完账走人,黏糊糊的手套就很难再穿回去。

青冶以前也常在半夜去便利店买吃的,此刻回想起那些上夜班的女店员,心中一阵敬佩。

不过要是有人看到此刻的自己,也会把我当成老店员吧,青冶想。

在便利店才干了十几天,之前的日子已经像是一场梦。

十四件包裹外包装潮湿破损,三个当日件未送达。DW公司不仅将青冶列入了黑名单,还向运通快递总部发去了投诉信。

总部秉承先处理后调查的原则。投诉信立即生效,青冶当月的工资被系统全部冻结。若要拿回工资,需自行举证向人社部劳监机构申请仲裁。

青冶问老板申诉流程,老板像在看外星人。

青冶离开时,老板从抽屉里拿了一千,快递站其余六个快递员,每人又拿了一百。青冶在旁边药店买了一瓶红花油,将其余的钱都存入银行卡。

单手操作电脑的那几天,青冶在69同城网上搜到了这份便利店的工作。

每晚九点到店,正式上班时间是九点半到翌日上午七点半,每小时工资16元。

青冶掏出手机,用100除以16——六小时又十五分钟就这样被抢走了。

总有这样的事落到自己头上。就像一个没伞的哥们儿站在没遮没挡的天台,眼看着暴雨落下,却只有跳楼和淋雨两个选择。

青冶再次想起自己最后一次送快递的事。

那种教科书般的垃圾,就连电影里都没有。

但还是有个地方想不明白,昆虫简笔画。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没有那张“地图”的指引,自己恐怕连车带货全部丢光。一下遗失那么多个包裹,整个快递站都会被总部重罚。

纯属偶然?

青冶否定了这个想法。

来到电梯,查找特定页,撕下交给青冶。

女生的每个行为,其中都包含着明确的意识。

青冶努力拼凑出一种假设:

女生在阳台上看见有人推走了自己的电动车,她知道车被推到了游泳馆后方。女生想起家里某个简笔画册上有近似的图形,她知道此时车主就在电梯内,就找出画册赶来撕下了那一页给我?

不可能。

电动车停在檐下,只能从对楼的阳台看到,连第一步都不可能。况且那样的话,直接在电梯里告诉我车去哪儿了就行,万一我没猜出那个简笔画的意思呢?

青冶想了又想,把手上的钢架一连洗了三遍都没注意,不知不觉中时针已经接近2点。

要是能当面问问她就好了,可是自己已经再也无法进入那个小区了。“叮咚,叮咚。”

几个人影快步向饮料冷柜走去。“欢迎光临。”青冶没有抬头,希望赶在这批顾客结账之前洗完钢架。“——放开我!”

青冶抬起头,从凸面镜里看见饮料柜前三个男人围着一个女孩。

其中一个男人拉着女孩的包,另一个抓住她的胳膊。

站在后方穿夹克的男人从镜子中注意到了青冶的视线,“喂,我们出去说嘛。”“不!”女孩抓着包坐在了地上。“喂,”青冶摘下手套探出身子喊,“喂。”

扯着包的寸头男扭头瞪了青冶一眼。

青冶从收银台下掏出一个遥控器,走出柜台。“各位。”青冶举起遥控器,“这家店前不久刚被偷过了。”“关我啥事?”寸头男说,“是我偷的?”“所以就装上了24小时联网的监控,”青冶摇摇手中的遥控器,“我一按这个按钮,警车五分钟内就会赶到。”“吹吧。”寸头男有些动摇。“信不信由你。”“各位都没有戴口罩,模样一清二楚。”青冶指了指入口处天花板上的,“你们可不知道现在的摄像头有多高清。”“这是我们和她之间的私事。”夹克男说。“这是我的店,”青冶说,“店里的事就是我的事。”

寸头看了一眼摄像头,又看看夹克男。“数到五就按,就算警察来的时候你们已经跑了,这段监控可跑不了。”“一,二……”

数到四时,夹克男递了个眼色,三人同时转身,一言不发走出店外。

青冶扶起女孩,把她带到了柜台内部。

女孩一进柜台就失去了力气,青冶让她斜靠着坐在纸箱上。“被下药了吗?”“要不要报警?”

女孩只是发愣,以微小的幅度摇了摇头。

青冶这会儿发觉女孩有点儿眼熟,是住在附近的吧。

四月的天气还有些凉,女孩只穿了一件细肩带连衣裙,外面罩了一件刺绣夹克。在刚才的拉扯中斜挂在肩膀上,青冶可以一眼望到内衣。“嗯嗯,先休息会儿。”

青冶移开视线,抽出一只纸杯转向豆浆机。

再转回来时,女孩已经默默整理好了领口。“这个。”青冶把热豆浆递给女孩。“公司说这是用蜂蜜渍过的豆子,比一般的豆浆更甜,喝起来还有很顺滑的豆奶口感。”“会胖的啊。”女孩说着就捧起来喝了一大口。

青冶偷看女孩的表情,可别哭哦。

女孩长长的睫毛不住抖动,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但最终还是忍住了眼泪。

青冶在心里吁了口气。“嘿,你那个睫毛,是真的吗?”“当然是真的,”女孩说,“要不要给你摸一下?”“啊哈,早知道就问其它的了。”青冶笑。

女孩冲青冶翻了个白眼,但看起来又安心了不少。

青冶将遥控器放回收银台下的抽屉。“上个月被偷了?”女孩问。“骗他们的。”青冶说,“这样的小破店谁会来偷。而且现在人人都用手机支付,根本偷不到现金。”“那……联网监控?”“东西倒是有,不过从没用过,”青冶笑了,“不知道管不管用。”

……女孩露出“服了你了”的表情。“谢谢你。”笑起来的女孩很可爱,青冶看呆了。“你是麻豆吗?”青冶问。“还麻瓜么,”女孩又一次笑了,“现在的流行的是idol哦idol,知道是什么?”“知道,”青冶点头,“就是让宅男们挥挥荧光棒一张卖CD几千块那种。”“噗,真要那样就好了!”

像感觉自己已经脱离了危机,女孩放松了肩膀。

青冶对女孩笑了一下,转过头。

便利店玻璃墙上贴满了宣传单。

第2件商品6折,3件商品10元,2件商品半价,全场任意消费5元换购商品,优惠购!优惠购!买指定丝滑系列加6.6元换购原价9.9元的白百合巧克力,全场任意消费3元换购原价4.5元的500ml姜味可乐,扫二维码注册点点会员福利大升级,来店即送1000积分,邀请好友注册另送3000积分,优享兑换季扫码送刀剑RUN2重力赛跑马克杯,以下对象商品均享有第5件折扣活动,新品上市尝鲜价,新品上市活优健康水(儿童装),7元2件原价19.2依依饮用矿物质水,购买任意三明治+3.00换购全味鲜牛奶原价6.0-3.0元……

青冶之前十分痛恨这些宣传单,不仅看着眼花,还需如乘法口诀表般牢牢记诵这些每周更换的内容。刚来那几天青冶总被顾客问得头昏脑胀,干脆统一回答:电脑里扫出来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

被店长听到后又是一顿好骂。

现在青冶才发现这些宣传单的好处,要没有它们,店内就一览无余。

青冶透过宣传单之间的缝隙向外望去,路面空旷清冷。虽然不在视线中,但那些家伙一定还在附近。

青冶思考着对策。“喂,怎么不问问是怎么回事?”女孩以为青冶是在发呆。“三个男人深夜围攻美少女。还用问帮谁?”“哈哈。”女孩站起身,“看不出你还挺有正义感。”“我叫喵娜,”女孩挥舞着不存在魔法棒,摆出ACG感的可爱姿势,“梦想是成为偶像。”“我叫青冶。”青冶配合着说出中二的台词,“梦想是世界和平。”

两人爆发出一阵大笑。“那,我先走啦。”喵娜说。“等一下。”青冶看看外面,有些犹豫该怎样说。

喵娜看了看青冶的脸色,笑容顿时消散,店内的气氛瞬间沉重。“再稍微等一会儿,三点就行。”青冶看看挂钟,还有半个多小时。

青冶说:“三点就能打开任意门,到时候你想去哪儿都行。”“相信我。”“嗯,相信的。”喵娜点点头,重新在纸箱上坐下。“那我——先把这些玩意儿洗掉。”青冶重新戴回橡胶手套。

青冶干活时,喵娜玩起了手机。

青冶洗到倒数第二个铁夹时,听见了喵娜的尖叫。

“Lucky!”

青冶转过头。“居然在店里就有一个QUEST。”喵娜兴高采烈地划着屏幕,大概是某个基于位置的寻宝游戏吧。“Pokemon?”青冶问。“不是不是,不是游戏。”喵娜钻出柜台,用摄像头扫射店内。“啊,找到了,这里。”

青冶有些好奇地走过去。

手机的摄像头正对着杂物区。

杂物货架的最左边放着一个空置的四层亚克力文具格。浅蓝色背板上印着黄色宣传语:文化用品选得好,工作效率才会好。

货架最下层丢着一个纸盒,里面有一堆文具。“这个盒子里就是需要上架的文具吧?”喵娜蹲下。“嗯,对,前天送来的。”青冶说,“这一块是店长管,他说反正也没人买,就这样先堆着卖卖算了。”“果然,”喵娜说,“那我来把帮你上架吧。”“这就是QUEST?”“嗯。”喵娜说,“你快去洗碗,洗完了来看。”

青冶洗完最后几个小件后回到杂物架前。

喵哪已经快码完了,各式文具整齐地陈列在正确的文具格中。“你在全森上过班?”青冶感叹。“有任务指引呀,”喵娜示意青冶看屏幕,“像拼图游戏一样。”

青冶凑近去看。画面中央就是亚克力文具架,文具架的图像上叠着一把半透明的红色剪刀。青冶拿起剪刀放进标记指示的文具格,红剪刀立即变为蓝色,之后跳出了黄字“CHECKED”。“哇,”青冶说,“是AR。”“嗯,”喵娜将最后三把裁纸刀放好,“这样就都好了,等着吧。”

几秒之后,屏幕上跳出了一条信息。“祝贺您完成了任务,获得1000pts。”“哈哈,这这这——”青冶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全森开发的游戏吗?”“谁开发的不知道,”喵娜嘟起嘴,“不过才不是游戏呢。”

喵娜点开商城界面:“看。”

青冶凑近一点儿。

1000pts可兑换——100元现金?“理个货架能拿这么多钱?”青冶不敢相信,这可相当于自己六小时的工资。“怎样?”“厉害!”青冶有点儿激动,“这个APP叫什么?我去下。”“叫十四噢,”喵娜说。“十四?”青冶问。“14ALL,”喵哪给青冶看拼写,“也是好朋友推荐给我的。”“应用商店搜不到。”“我分享给你。”

青冶报出手机号,很快收到了喵娜发来的分享链接。“回去就装。”青冶激动极了。

青冶抬头看看挂钟,两点五十不到,分针刚过9的位置,差不多可以行动了。“等等我。”

青冶推开半扇玻璃门,在叮咚叮咚的铃声中向外张望,空空荡荡路面上没有一个人影。

青冶从内侧锁上店门,把喵娜带进了员工用的小隔间。

狭窄的隔间堆满了杂物,喵娜向里靠了点儿,青冶走进一步,带上了门。

两人挤在小小的隔间里,喵娜轻轻贴着青冶的肩膀。

青冶深呼吸了一下,拿出手机打开地图App,在搜索栏里输入“全森”之后,地图上跳出了一大片蓝白相间的坐标点。“这些位置,全部可以直接传送过去。”青冶将手机递给喵娜。“哇。”喵娜拖着屏幕。“你想想要去哪儿,”青冶说,“三点时候,补货的货车会来。”

青冶拍了拍喵娜身侧深绿色的塑料货筐。“一会儿你就躲在这个里面,我用平板车把你推进货箱。你想在哪一站下车,和司机说下就行。”“真的是任意门。”喵娜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谢谢。”“嗯。”青冶不知该说什么。

两人面对面地呆立着,四月的夜中,渐渐开始能够感觉春天。

沉默持续了十秒,二十秒。“想给你看几张照片。”喵娜忽然说。

认真的声音让青冶微微发愣。

喵娜递来手机。

照片一瞬间让青冶红了脸。“向后。”喵娜轻声说。

青冶机械地划动手指——喂喂,非要在这样的地方贴在一起给我看这样的照片?我可是个男人呐。青冶满脸通红。

青冶想:我可是个男人。“看见这样的照片,你心里会怎么想?”喵娜问。

这样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说实话。

青冶深深吸了一口气。“马甲线很漂亮。”“啊?”喵娜抬起脸。“马甲线漂亮。”“腹部完全没有赘肉,不止是马甲线,连腹肌的轮廓都很清晰。”“肩部,大臂,小臂,腿也扎实地练过,一眼就能看见灌注其中的汗水。嗯,为了获得这样的身体,这个女孩一定付出了许多超越常人的努力。”

青冶的视线落在照片中喵娜手持的身份证上,代表年份的数字让他一阵伤心。没想到你这么小。“即使在拍这样的照片,这女孩眼睛也没有闪避。”“人生就是这样的东西,总想堂堂正正地走下去,却一不注意就下起暴雨,跌进泥潭滚得一身泥泞。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放弃,用自己的方式继续努力着。”

无论置身于怎样的境遇,人的本质不会改变,抬起头走下去,总有一天泥块会脱落,露出你的真容。

青冶控制着自己的音量。“要我说,这些照片很美。像掷铁饼者,大卫,维纳斯一样美,”青冶想说,即使被散播出去又怎样,“没有一丝一毫需要丢脸的地方。”

空中一片寂静,路面上的载重卡车呼啸而过,海涛般的声音远远传来。

喵娜的肩膀不停颤抖。

青冶抬起下巴不去看她化开的眼角。

想要放声大哭一场也没事,这样我也能偷偷擦下眼角。

喵娜一声不吭,只是侧着脸把脑袋枕在青冶略显单薄的肩膀上。

青冶努力挺起胸膛。

货车已经等在门口,和司机阿原也打好了招呼。

青冶拉上苫布时有些犹豫。“还是报警吧?”青冶蹲在货筐边,“这种诈骗一样的高利贷,本来就是违法的。”

喵娜冲青冶笑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就没有其他想要跟我说的?”

青冶想问你还会回来吗?但却说不出口。“以后早上路过便利店,尝尝五六点钟的关东煮吧。”青冶说。“嗯?”“清早五六点的关东煮最好吃,那是我们夜班新鲜煮出来的。”青冶说。

喵娜点点头。“哎呀,好像喜欢上你了。”喵娜突然说,“想不想和我约会?”“啊,”青冶说,“想。”“那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就约会吧。”

门口的货车轻按了一下喇叭。

喵娜向下缩了缩身子,吐了下舌头,在胸前比心。青冶笑着点点头,拉上了苫布。

——三点四十三分。

青冶一边哼歌一边煮丸子时,夹克男戴着棒球帽回到了店内。

刚才拉上苫布时指间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此刻更是放大了无数倍。

青冶想要继续哼下去,干涩的气氛凝住了空气的震动。

夹克男从饮料柜拿了一罐可乐,放在柜台上。“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夹克男说。“4.5元。”青冶说。“你可真够努力的,”夹克男说,“货车嘛,虽然老套了一点,但突然变了这么一出戏法,连我都被骗到了。”“4.5元。”青冶说。“不过你可没想到吧,我们的IT部在那女人的手机里装了定位程序,那叫什么来着?Find my friend?”

黑社会还有IT部?青冶想要吐槽,但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么尽力,”夹克男做了个下流的手势,“是在小房间里让你来了一发?”

青冶猛地掀起隔板,可乐弹上玻璃窗后落在地上,“夸”地裂开滋滋喷气。“别急,别急,”夹克男后退了一步,“看。”

是视频通话。

青冶瞥了一眼就强迫自己不去看屏幕。

但声音却无法阻止地传入耳中。

男人们兴奋的呼喝混杂着喵娜的哭喊交合成画面。“对不起,青冶,司机哥哥也被他们打了,对不起……”“嗯,让我算算,这段片子能卖——”夹克男。

青冶一个箭步。

夹克男猜到青冶会扑上,闪身用勾拳击中青冶的肚子,青冶没有后退,抱着大腿将他摔倒在地。

两人滚倒在喷溅可乐中。“你小子找死。”男人嘶叫。

缠斗间青冶翻到了男人正面,一拳砸向男人的脸,男人把头一别千钧一发中避开,拳头砸在地砖上,清晰地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脆声。

男人脸色煞白,一把推翻青冶要跑,青冶扯住男人的夹克,男人用力一挣,夹克从中间被撕裂,青冶的手掌被拉链割开,鲜血飞溅。

男人将剩下的半片夹克往青冶头上一甩,蹿起身子抓住货架一拽。

青冶甩开夹克,只见整个冰柜迎面砸下。“别跑!”青冶大吼一声,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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