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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5 17: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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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彪,海飞,赵锐勇

出版社:中华工商联合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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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袍旗袍

旗袍旗袍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旗袍旗袍作者:王彪 海飞 赵锐勇排版:Clementine出版社:中华工商联合出版社出版时间:2012-02-24ISBN:9787515801131本书由杭州蓝狮子文化创意股份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01 庐山峰顶大刺杀

富家千金梅月堇怎么也料想不到,自己竟是在那样一种场合遇见了上海大名鼎鼎的斧头帮帮主,且日后还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是1931年9月的一天,上海法租界内的一栋法式花园洋房周围失去了往日的平静。从花园假山上刻着的“爱庐”二字可以看出,这是蒋介石与宋美龄在上海的寓所。此刻,“爱庐”大门紧闭,将一群举着标语、呼喊着口号的学生阻挡在大门之外。梅月堇是这群学生中的代表,她满腔热血,与同学岱春风、孟惜之站在队伍的最前列。他们压抑不住自己对当局的不满和愤怒,向大门内呼喊着自己的心声。

岱春风带头喊道:“严惩不抵抗军人!还我河山,坚决抗日!”他喊完一句,学生们跟着呼喊一句,口号声响彻云天。但他们向前游行的队伍被两排荷枪实弹的卫兵拦住,卫兵们在门口拦成警戒线,阻挡住了他们。带头的卫队长向着人群大声喊道:“这是蒋委员长的官邸,你们不许胡闹!”“我们就是来向蒋委员长请愿的,东北危急,中华危急!我们为什么不抵抗?”梅月堇热血上涌,冲上前去,激动地驳斥道。

跟在后面的岱春风乘势大呼:“打倒卖国贼,不做亡国奴!”孟惜之也大呼:“保卫中华,誓死抗日!”学生们情绪高涨,全都高举小旗,振臂高呼起来:“打倒卖国贼,不做亡国奴!”声音响彻大街小巷,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爱庐”外人声鼎沸,“爱庐”里则静悄悄,一切都像安排好了似地有序进行。一个特工来到院子里停着的两辆黑色小车旁,打开后面那辆的车门。一个穿长衫、戴礼帽、侧影极像蒋介石的人弯腰侧身,坐进车子。那个开车门的特工坐上副驾驶座,另几个特工则坐进了前面那辆车子。车子发动起来,往正大门开去。“我们要见蒋委员长,坚决抗日,不做亡国奴!”外面震天动地的呼喊声让车内的人紧张起来。车子开到正大门前,停了下来。

卫队长看到车队出来,立即把手一举,卫兵们哗啦一声举起了枪,枪口齐刷刷对准了学生们。

学生们都被黑洞洞的枪口震慑住了,愤怒地瞪着卫兵,双方僵持在那里。

梅月堇率先打破僵局,挺身而出,她一手举着小旗,另一只手勇敢地抓住指着她的枪管,喊道:“你们的枪应该对着日本鬼子、卖国贼,不是对着爱国学生。我们都是中国人,蒋委员长卖国,我们不答应!”梅月堇说着,大义凛然地把小旗插到枪管上。小旗上“打倒卖国贼!”的几个大字分外醒目。

孟惜之等人见了,纷纷效仿,边呼喊着口号,边往前冲,将手里的小旗都插到了卫兵的枪管上。不到一分钟,卫兵们的枪管上都插上了小旗。他们齐刷刷地举着枪杆,就像也在有序地举旗参加这个请愿,令旁边的路人看得直笑。

卫队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连忙看看自己的手枪,发现枪管上也插着一面着“不做亡国奴!”的旗子。他很是尴尬,面对此情此景一时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急促刺耳的警哨声响起来了,一队巡捕冲了过来。“巡捕来了,巡捕来了!”有人在高喊。

请愿队伍一下子大乱。在纷乱的人群中,岱春风机警地一拉梅月堇,说道:“走,我们去后门!”“爱庐”的后门通往一条幽静的街道,岱春风拉着梅月堇,孟惜之也紧跟其后。他们一路狂跑,岱春风喘着粗气说道:“我们从后门进去,直接去见蒋介石。”孟惜之扶了扶眼镜,结结巴巴地说:“岱春风,后门难道就没有卫兵吗?把我们拦住了怎么办?”“亏你还是孟夫子,这么笨,我们不能翻墙进去吗?”岱春风答道。“翻墙入室,君子不为也!”孟惜之摇头晃脑迟疑道。“别酸了,孟夫子,等会儿你去做君子,我们做小人。”梅月堇忍不住了,在孟惜之的脑门上拍了一下。话音刚落,梅月堇、岱春风就已跑远了。孟惜之一愣,摸了摸脑门,连忙追上去。

梅月堇、岱春风、孟惜之刚奔过来,就见后门打开了,从里面开出两辆黑色小车。他们发现,这就是刚才正要由前门开出的那两辆。小车迅速地拐上街道。

岱春风说:“不好,蒋介石溜了。”三人立即拔腿向小车追去,可小车一加速,疾驰而去。望着小车远去,三人倍感无奈。

正当他们扭头想回到前门,告诉大家蒋介石从后门逃跑了的消息时,只听见一阵阵巨大的轰鸣声。原来,一辆大卡车从旁边的街道上突然闯出来,呼啸着撞向载着蒋介石和特工的黑色小车。两辆小车见情势不妙,忙急刹车。

大卡车也急速停下,车门打开,下来一个头戴黑色礼帽,脸上架着副大墨镜,敞着黑色衣襟的男子。只见他手举双枪,对着前面的黑色小车一阵猛射。顿时,小车的车窗玻璃破碎开来,稀里哗啦地掉到地上,摔得更加粉碎。杀手的火力迅猛,司机和副驾驶座上的人全被打死,鲜血溅得满车都是。

街上的行人看到这一幕,惊恐得尖叫起来,四处逃散。梅月堇等人奔过来,目睹了这一幕,惊愕得愣在那里。

良久,岱春风首先反应过来,惊喊道:“有人行刺蒋介石!”“快躲起来。”孟惜之拉起梅月堇就往街边躲。

梅月堇对刚刚发生和正在发生的事惊奇极了,边跑边忍不住回头往杀手那里看:“这人是谁?”

在街道中央,黑衣杀手继续对着两辆黑色轿车猛烈开枪,枪法极准,其畅快的姿态如入无人之境。车门打开了,几个特工从车上爬下来,杀手毫不犹豫,一一将其打死。

忽然,后面的黑色小车里爬出一个特工,正举枪朝杀手射击。杀手勇猛直前,举着双枪,边射击边径直朝这个特工奔去,毫不理会迎面飞来的子弹。只几秒钟,这个特工就连中几十枪,被击倒在车上。

杀手继续射击,其奔跑时带起的风把衣襟吹得飘扬,他沉着冷静,百发百中,既冷酷又潇洒。梅月堇看着这一切,连呼吸都停止了,眼里闪出奇异的光。

杀手没有停止,他奔跑到后面这辆车子前,对着后排的人影一阵射击,子弹穿过玻璃,射向里面的每一个人。那个穿长衫、戴礼帽的人也应声倒下,浑身鲜血,趴在座位上。“砰砰砰”,杀手一直射击,直到将所有的子弹打完,才若无其事地吹了声口哨,用枪管顶顶帽檐,转身往自己的卡车走去。

突然,黑色轿车旁边的地上有人在动,一个重伤倒地的特工已苏醒过来,他抓起手枪瞄准了杀手的后背。“危险——”躲在街角的梅月堇见状,情不自禁地大呼一声。

杀手听到喊声,就地翻了个滚,几乎同一时间,他手里那把射光了子弹的黑色手枪就已凌空飞出,击中那个特工持枪的手。特工的手枪被震了一下,偏了方向,“砰砰”几声,子弹射向了天空。

杀手在地上翻滚,顺手抓起一具尸体边的手枪,指向那个暗算他的特工,连连射击,这个特工的胸口被打成了马蜂窝,血喷涌出来。

街角边的梅月堇被震得目瞪口呆,她是第一次目睹了如此不可思议、风驰电掣般的射杀动作。杀手站起来,发现了街边这个姑娘,朝梅月堇看了一眼。梅月堇此时也正呆呆地看着他,手捂在胸前,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看到姑娘的这个姿态,杀手微微一笑,又用枪管洒脱地顶了顶礼帽,算是向梅月堇表示感谢。

梅月堇终于缓和了过来,舒了口气,内心也想回应杀手的致礼,就对杀手咧咧嘴笑了一下,但这笑容却很是僵硬,非常不自然。“原来是他,是他……”蹲在梅月堇身边,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扶着眼镜的孟惜之终于看清了杀手的面目,不自禁地喊了出来。

梅月堇一把抓住孟惜之的手,问道:“你认识他?他是谁?”

孟惜之既兴奋又战战兢兢地答道:“他是……是九哥,王九哥啊!”

此时,一阵警笛声尖利地响起,巡捕房的车子飞速地开来。显然,巡捕房听到了后门街道这边交战的枪声。

杀手见势飞快蹿上大卡车,将车发动,卡车马上轰鸣起来。巡捕房的车子已经开了过来,“砰砰砰”几个巡捕在车上向大卡车这边射击。

大卡车迅速地往前转了个弯,又猛地倒退,撞到了被打得稀巴烂的两辆黑色小车上,将方向调整之后,才轰鸣着继续往前驶去。巡捕房的车子紧追不放,紧紧咬住大卡车,车上的巡捕一刻不停地朝卡车射击。杀手一边开车,一边拉开了一枚手雷,然后从车窗里丢出来。手雷刚好落在追来的巡捕房的车子前,“轰”的一声爆炸开来。巡捕房的车子被炸坏,没法开了。

巡捕们乱纷纷跳下车,继续举枪朝大卡车射击,但大卡车已轰隆隆地扬长而去,了无踪影。

而街角那边,梅月堇痴痴地紧盯着卡车远去的方向,喃喃地轻唤:“九哥?!”

梅月堇事后从孟惜之和岱春风口中得知,刚刚那位杀手就是王九洲,江湖上人称九爷、九哥,主持劳工会馆,手下门徒众多,曾经刺杀过好几个有钱有势的大人物,在上海滩连顶顶厉害的屠先生都让他三分。于是,三人一致决定一起投奔九哥,杀蒋介石这个卖国贼,挽救垂危的中国。

夜晚的醉红楼照样灯火通明,一辆黑色小车在门口停下,王九洲和余业辉、郑国振、孙奋明,以及女扮男装的王玉英下车,朝醉红楼走去。老鸨招呼着这一群熟人。王九洲哈哈大笑着,随手搂过一个妓女,在脸上摸了一把:“走,上楼去。”

他们一行人上了楼来到春花居,立即换了一副态度,密谋起事情来。

只听王九洲说道:“蒋介石真是命大,我打死的是他的替身,妈的,又要让他多活几天了。”

余业辉说:“九哥,下次带上咱们兄弟几个,再跟蒋介石干一仗。”

王九洲笑着点点头:“好,奋明刚从南京回来,有蒋介石的消息。奋明,你说给大家听听。”“蒋介石经过这次伏击,行动更小心了,我通过总统府里面的关系打听到,他和宋美龄准备去庐山静养几天。消息可靠,只是他们去庐山的具体日期我还不知道。”孙奋明说道。

王九洲激动得摩拳擦掌,几个人开始密谋,安排奋明必须打探到蒋介石上庐山的日程,大家才可以提前行动,在蒋介石上山前进入庐山设伏。

大家为沈阳、东北没放一枪一炮就丢了感到耻辱,都义愤填膺地说要在蒋介石把中国都丢了之前,先把蒋介石解决掉!

接着,几个人为即将展开的庐山谋杀行动展开了讨论,焦点是怎么将枪带上庐山。蒋介石要上庐山,沿途的搜查必定严密,别说是枪,恐怕连刀具都带不上去。“正因为杀蒋介石不易,这次我们一定要想出办法,一举成功。”王九洲说完,举起酒杯,“来,先干了这一杯英雄酒。”举杯的时候,他看到窗外有人影晃动,内心一惊,脸色也一变。

其实,外面偷听的不是别人,正是女学生梅月堇。她听说王九洲爱来此地喝花酒,也就一路跟踪过来,没想到还真碰上了。为了能进醉红楼,她乔装改扮成男人。但这个光喝酒不玩女人的客人,平滑的喉咙、微微鼓起的胸脯,还有帽后露出的几缕长发,都让老鸨觉得她是竞争对手花满楼派来捣乱的人。正当梅月堇听得兴奋,想抬手推门而入时,突然两名汉子出现在她身后。其中一名一把捂住了梅月堇的嘴,另一人从背后拖起她,向楼下急奔。老鸨对梅月堇责问并痛骂一气之后,命令将她扔出门去。

两名汉子上去架梅月堇的时候,梅月堇突然拔出了其中一人腰间的刀子,喊道:“不要过来,谁过来我捅死谁。本小姐说得到做得到,不信我就血溅醉红楼。”但这一切丝毫不起作用,大头和五魁邪笑着,一步步逼向梅月堇。梅月堇连连后退,撞在楼梯边的蜡烛台上,她急中生智,一把抓过烛台上的蜡烛,高举起来,大叫:“惹恼了我梅老板,我把你醉红楼烧成白地。”

老鸨气急败坏地冲上来:“你敢!”

梅月堇把蜡烛慢慢凑近从二楼走廊上挂下来的幔布。幔布被点燃了,霎时火光和浓烟升腾起来。老鸨吓坏了,呼天抢地地大叫起来:“天杀的,放火啦!快,快救火啊。”

大头和五魁急忙奔去救火,两人扑打着燃烧的幔布,但幔布上的火却很快蔓延开来,大厅里面全乱了。

一群妓女和嫖客惊慌地从房间里奔出来,在二楼的栏杆处往下观望。妓女们慌乱地喊着:“啊呀,着火了!着火了!”有几个妓女和嫖客往楼梯逃奔。

混乱之中,岱春风和孟惜之冲了进来。孟惜之吓坏了:“月堇,你……你放火做什么?”

梅月堇举着蜡烛,一副刁蛮的模样,对着楼上大喊:“王九洲,你这个缩头乌龟,我把醉红楼烧了,看你出不出来!”

突然,二楼的走廊上飞出一个人影,凌空抓住从横梁上垂挂下来正在燃烧的幔布,然后刀光一闪,已割断了幔布,他整个人轻轻一荡,极其潇洒地落在地上——正是王九洲。

大头等人蜂拥上去,扑灭了掉在地上幔布上的火苗。

王九洲哈哈一笑,向梅月堇走去。梅月堇再次被王九洲的身手所震慑,定定地看着他,呆在那里。王九洲走到梅月堇跟前,突然手一伸,雪亮的匕首已抵在梅月堇的下巴上:“你骂我是缩头乌龟?”

梅月堇笑吟吟地答道:“是啊,我不这样骂你,你会把头伸出来吗?嘻嘻。”

王九洲的脸上掠过一道怒气:“小子,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跟我说话。”

梅月堇仍然笑吟吟地:“我也不喜欢别人这样跟我说话,特别不喜欢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跟我说话。”

梅月堇带着笑,像个调皮而刁蛮的小孩,把手里的蜡烛移向王九洲的胳膊,火苗差点点着了王九洲的衣袖,王九洲迅即把手往上一扬,匕首挑落了梅月堇的帽子,一头长发散落下来。

这时,众人才看出梅月堇的女儿身,顿时惊呼一声。

王九洲也愣住了,定定地看着梅月茧,眼前闪过之前自己伏击蒋介石座驾的那一幕:一个重伤的特工醒过来,抓起手枪朝王九洲的后背瞄准。就在那一刻,躲在街角的梅月堇大呼“危险——”,使得自己躲过一劫,不然那一次自己一定死在那个特工手上。

王九洲激动了,一把抓住梅月堇的手,低声地问:“你就是在街头向我示警的那个姑娘?”

梅月堇也调皮地眨眨眼睛:“看来九哥的记性不坏。”

王九洲把匕首抛给站在身边的余业辉,突然哈哈一笑:“好!哈哈,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梅月堇指指岱春风与孟惜之说道:“不是我一个人找你,是我们三个人一起找你。”

王九洲扫了岱春风和孟惜之一眼,把手一挥:“走,楼上说。”

来到楼上,梅月堇、岱春风、孟惜之三人表达了强烈的抗日反蒋愿望,急切地想加入王九洲的组织。只听王九洲道:“那天的事你们都亲眼看见了,那是枪林弹雨里的营生,不是你们几个干得了的,我王九洲不想让你们去白白送死,还是回去好好读你们的书吧。”

梅月堇站起来,盯着王九洲,目光闪动:“九哥,要是我们非要参加呢?”

王九洲狡黠地笑笑:“我王九洲是江湖中人,平日最喜欢的是上这醉红楼喝杯花酒,梅小姐要是有兴趣,我欢迎。”

梅月堇脸一红,余业辉等人都哄笑起来。

梅月堇恼了,咬咬嘴唇,不依不饶地盯着王九洲:“九哥别绕弯子,我说的是庐山!”她这话一说,王九洲一凛,余业辉、郑国振变了脸色,呼地站起来,手按在腰间。

梅月堇镇定地说:“别紧张,我知道这事儿万万不可泄漏。我只是想告诉九哥,庐山我也上定了。”

王九洲也盯着梅月堇,眼里精光闪动,问道:“你想干什么?”

梅月堇却突然笑了,笑得很甜美:“九哥不是还有两件最紧要的事没解决吗?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王九洲又是一怔,不等他发问,梅月堇笑吟吟地转身就走,岱春风与孟惜之都云里雾里,连忙跟着她。

蒋介石之所以能逃出王九洲在“爱庐”大门的伏击,原因是手下有名叫梅默庵的少将事前周密安排。他估计到有人可能暗杀蒋介石,干是安排了替身坐上小轿车驶出“爱庐”,后来果真验证确有暗杀。蒋介石为此心有余悸,庆幸逃过一难,为感谢梅默庵的安排和救助,特地在纸上题词“忠义仁孝”送给梅默庵。

原来梅月堇就是梅默庵的女儿。这天梅月堇回到梅府,推门进入梅默庵书房。梅月堇一把将女儿拉过来,要她来一起欣赏蒋介石的题词。梅月堇却马马虎虎瞟了一眼,讥讽道:“呵,爸,你是不是又立功啦?老头子就赏赐你一幅破字?”

梅默庵听她这口气就很恼怒:“不许胡说,老头子是你叫的吗?不像话!”

梅月堇噘起嘴,满肚子委屈:“反正你就会骂我,一回家就看我不顺眼,我是没妈的孩子,爸也不管我了。”说着,眼里闪出了泪花。

梅默庵一下子心软了,忙过去拉住女儿的手:“对不起,月堇,不是爸不管你,爸实在是太忙了,南京上海两头跑。”

接着,梅月堇又撒娇要父亲带她出去玩,可梅默庵说没空,因为大后天他需要陪护蒋介石去庐山。梅月堇听了暗自高兴,她又通过小手段从管家老张那里得到了20块大洋。

自从听到王九洲要上庐山刺杀蒋介石的消息,梅月堇就一心想着参与此事。但没想到王九洲认为他们小,以没有经验为由拒绝了他们。为了证明自己是能给九哥带来帮助的人,梅月堇开始计谋划策,她首先想到的是从身为蒋介石亲密随从的父亲梅默庵身上下手,或许能打听到蒋介石的一些行踪。

得到消息的梅月堇兴高采烈,她叫上同学岱春风和孟惜之,将蒋介石要上庐山,九哥他们准备上庐山刺杀蒋介石的消息告诉了他俩,并且说现在可以加入九哥的组织了,因为自己可以给九哥解决两个难题。岱春风和孟惜之听了非常高兴。于是三人一起来到街上,计划买些什么东西可以掩饰枪械。最后他们选中了一种大大长长的火腿,设计将火腿挖空放进枪支,到时就带它上庐山。

三人买上火腿后直奔王九洲所在的劳工会馆。会馆内王九洲等人正为确定不了蒋介石的庐山行程和如何将枪支带上庐山而犯愁。梅月堇将火腿的功用现场演示给大家看,众人都很信服,她还告知,蒋介石将于大后天上庐山,大家更是为她能得到这一消息而惊奇。有人问到她是怎么得到这些信息的,梅月堇却笑而不答。最终,王九洲答应将梅月堇、岱春风和孟惜之一起带上庐山,参与行动。

庐山山道上,一些游客在上山。梅月堇和王玉英都是上海贵小姐的打扮,坐在滑竿上,由抬滑竿的当地山民抬着,吱吱呀呀地向山上走。岱春风和孟惜之扮成山民,每人挑着五只大火腿,还有一些行李跟在后面。

王九洲和余业辉、孙奋明、程晟等人则装扮成游客,分散在梅月堇她们前后。王九洲戴了副墨镜,穿着长衫,看上去像位教书先生。

四名军警站在路口正在逐一搜查,王九洲和程晟都被搜身,很快放行。

此时,梅月堇和王玉英坐着滑竿过来了。军警乙大喊:“下来下来,你们都下来。”

梅月堇故意叫起来:“啊呀,女的也要检查啊?”

军警乙一见是两个漂亮的贵小姐,客气地说:“对不起,小姐,这是上峰的命令。”

山民把滑竿放下,梅月堇和王玉英下了滑竿。梅月堇拎着小皮箱,一手掏出一块手帕扇着风,不满地说道:“没事找事,讨厌。”

军警甲见岱春风和孟惜之挑着火腿和行李跟在后面,一把将两人扯过来:“过来,把东西都放下。”

军警乙吃惊地喊道:“哎,怎么带这么多火腿上山?”

梅月堇反问道:“本小姐喜欢吃火腿,怎么啦?”

军警乙:“那也得检查。”

孟惜之把扛着的火腿晃了晃:“兄弟,火腿你也没见过?真是的,又不是人腿。”

军警甲对着孟惜之就是一拳:“妈的,是人腿你还在这里?老子早逮你进大牢了。”

孟惜之的眼镜被打落在地,他忙蹲下去,满地找:“我的眼镜,我的眼镜……”

军警们哄笑起来。岱春风忙息事宁人地对军警甲说:“兄弟,人家开个玩笑,玩笑。”

特工甲哼了一声,一挥手,和军警乙围过去,仔细检查那几只火腿。

王玉英的脸色微微一变,已经通过检查的王九洲停住了脚步,转身警惕地注视着军警的动静,准备随时出手。

只有梅月堇若无其事,还是拿手帕慢悠悠地扇着风。

军警甲似乎发现了问题,拿指甲在火腿边沿刮了刮,火腿的皮肉间露出一条细缝。

军警甲一凛:“怎么回事?”他飞快掏出匕首,就要伸向火腿的那道细缝。

气氛顿时紧张万分,王九洲眼见就要暴露,向程晟和还在梅月堇后面的余业辉、孙奋明使了个眼色,并随手抓起块石头。就在军警甲的匕首快要碰到火腿的时候。梅月堇突然挡在他前面,说道:“慢。”

军警甲冷冷地晚:“小姐,我这是例行公事,请你走开。”

梅月堇恼了,一把将手帕往军警甲的脸上抽去:“本小姐的东西,你也敢例行公事,谁给你的狗胆?!”

军警甲大怒,哗啦一声举起了枪,对准梅月堇。与此同时,另外几个军警也举枪对准了岱春风、孟惜之。气氛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

军警甲喊道:“他奶奶的,你是什么东西?今天老子是奉命行事,非查你不可!”

梅月堇冷笑道:“哼,你奉谁的令?别拿鸡毛当令箭。过来,你看看这是什么?”梅月堇打开小皮箱,从里面取出卷起来的照片,走到一边,军警甲跟过去,两人单独说话。

梅月堇把卷起来的照片递给军警甲。军警甲犹豫了一下,接过来打开,随即愣住,脸上是匪夷所思的表情。这张照片上,蒋介石、宋美龄和梅默庵赫然在目。

军警甲惊疑地问:“你是梅主任的什么人?”

梅月堇说道:“什么人你别管,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去报告梅主任。”

军警甲立刻萎缩起来:“不敢……不敢。”

梅月堇一把将照片抢了回来:“我谅你也不敢,梅主任要是知道你故意刁难我,哼!你身上的这身皮恐怕要脱下来了。”

军警甲害怕了,连忙点头哈腰地说:“哪里哪里,小姐误会了。不好意思,在下冒犯了,小姐请。”

梅月堇又哼了一声,拎着小皮箱,大模大样坐回到滑竿上:“上山!”

王九洲和王玉英等人都远远看着梅月堇,见她神奇地化险为夷,终于松了口气。王九洲甚至轻松地吹了声口哨,但瞟向梅月堇的目光有点疑惑——他不知道梅月堇使了什么手腕,拿出什么尚方宝剑,戏剧性地将这场危机化解。

王玉英也坐回到滑竿上,岱春风、孟惜之见状,忙挑起火腿和行李,跟着梅月堇和王玉英离开。

一行人来到太乙村旅店时已经是晚上,大家聚集在王九洲的房间,从火腿里掏出了枪支。王九洲安排着下一天的行动计划:“明天开始,我们分几路人马,装扮成游客,从各处路口密切注意动向,发现蒋介石上山,立即向我报告。”众人点点火。

王九洲接着说:“蒋介石商量庐山,必定住在‘美庐’。那是他和宋美龄当年度蜜月的地方。我先往‘美庐’侦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埋伏地点。蒋介石上了庐山,必定要住几天,具体的伏击方案,等我们侦查完地形后再确定。”

王九洲说着,起身来到窗边,撩开窗帘看了眼外面,然后转身又对大家说道:“我们一群人集中在太乙村这个旅店,很容易让人怀疑。从明天起,大家分散开来住,有情况到这儿向我报告。明白了吗?”众人纷纷点头。

王九洲又安排余业辉和程晟把火腿装进麻袋,埋到僻静的地方去,之后,众人才散去。王九洲默默地抽着烟斗,他的目光忽然闪动起来,落在起身离开的梅月堇的背影上,带着欣赏,又带着几丝疑虑。这姑娘聪明勇敢,此次庐山之行她帮了很多大忙。但自己每每问起,她总是三缄其口。这姑娘是什么来头呢?王九洲陷入了沉思。

王九洲坐在竹椅上,手里提着一把酒壶。他正哼着京戏《逼上梁山》的唱词:

只听得谯楼晨更敲,

不由得我心中似火烧。

这时,从外面侦探消息的余业辉、岱春风和孟惜之回来了,报告蒋介石和宋美龄上山了,去了牯岭方向,估计会住进“美庐”。

王九洲听到消息,立即站起来说道:“好啊,终于把他给盼来了,我这就去‘美庐’侦察一番。”

站在一旁的梅月堇却叫道:“九哥,你带我一块去好不好?你不是说‘美庐’是蒋介石跟宋美龄度蜜月的地方吗?”

余业辉则不满地说:“梅小姐,别闹了,这不是真的游山玩水。”

梅月堇拉住王九洲的手,娇嗔道:“九哥,我就想看一眼不成吗?”

王九洲拗不过,笑笑说:“到底是女孩子,喜欢看这种地方。也成,我跟梅小姐一块去,不容易让人怀疑。”

梅月堇立即笑靥如花,开心地说:“嘻嘻,九哥,你真好!”

傍晚,王九洲和梅月堇来到“美庐”附近的山林,躲在树林里朝远处的“美庐”窥望。“美庐”很安静,后面是山,前面是开阔的平地,几个便衣特工在站岗,还有几个便衣围着空地边缘游弋。

王九洲注视着那些特工,皱起了眉头。他知道“美庐”前后的树林中布有很多看不见的暗哨,平时藏在树林里,一有响动,他们就会冲出来。“美庐”保卫很严密,在这里根本动不了手。

王九洲和梅月堇在神仙洞旅店召集众人商议。王九洲说道:“从今天大家侦查的情况来看,庐山各个旅店都有便衣特务活动,说明他们的防备很严密,所以,今天晚上我们转移到这个神仙洞旅店来碰头。下次,我们还要换地方,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王九洲接着说:“我们不能急躁,要先摸清蒋介石的行踪,既然他是跟宋美龄一起上庐山,就不会一直待在‘美庐’不出来。从明天开始,我们分成三个小组,化装成游客游山玩水,先摸清蒋介石到哪些地方去玩,他的卫队怎么进行保护,不要急于动手。”

梅月堇定定地看着王九洲的脸,目光越来越炽热。通过一系列事件,梅月堇越来越喜欢眼前这位九哥。

东林寺这座千年古刹耸立在树木掩映的山谷中。

蒋介石和宋美龄来到东林寺前。一些便衣特工散在四周,戒备森严。梅默庵跟在蒋氏夫妇身边。

树林边的小道上,冷铁峰手里牵着一条狼犬,带着几个便衣特务巡查过来。这几个特务都拿着双枪,行动迅疾。狼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动静,突然狂吠起来。冷铁峰脸色一变,挥手示意特务们停下:“有情况!”特务们停住脚步,屏住呼吸,警觉地东张西望。

东林寺附近的树林里,梅月堇还在哈哈大笑,突然,树上倒挂金钩似地挂下一个人,一把捂住了梅月堇的嘴。孟惜之和余业辉都吓了一跳。树上挂下来的那个人竟然是王九洲。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噤声。

梅月堇被王九洲捂得满脸通红,使劲摇着头,余业辉和孟惜之这才感觉到危险,忙躲在树缝间向外面窥视。

冷铁峰举起手枪,对着树林厉声吆喝:“什么人?出来!我们已经看见了!”

狼犬一阵狂吠,很是恐怖。树林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众人的表情都很紧张。

王九洲已经松开了梅月堇的嘴,梅月堇听见狼犬的吠叫声,又吓得张了张嘴,差点叫出声来。王九洲仍然倒挂在树上,把一根手指头送到梅月堇的嘴边,轻轻地嘘了一声。梅月堇回过神来,死死咬住嘴唇,她的脸与王九洲挨得很近,两人的眼睛对在一起。梅月堇一下子红了脸。王九洲悄无声息地从树上滑下来,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鸟。

树林里静悄悄的,静得怕人,像是藏着许多危险的秘密。

冷铁峰做了个手势,牵着狼犬,领着便衣特务就要往树林里搜查。突然,一只鸟从树丛中蹿出,哗啦啦扇翅飞向天空。

一个特务说道:“是鸟!”

冷铁峰松了口气,把狼犬往回一拉:“走。”领着特工们继续往小路前面巡查过去。

夜晚,白鹿洞书院的茶室里,王九洲跟他的兄弟们继续商量着行动方案。

王九洲说道:“我们今晚转移到白鹿洞书院来继续商议,主要是避人耳目,另外,一旦行刺后,也不容易留下痕迹。”

王九洲接着说:“经过几天的侦查,我们已经摸到了蒋介石出行的规律,他去的都是东北方向,东林寺,还有附近的聪明泉和白莲寺等古迹。每次出行,随从和卫兵约有四十多人,保护非常严密,游客根本无法接近,更不用说朝蒋介石开枪了。”

接着,众人讨论起行动方案来。大伙儿发现,蒋介石虽然去的是东北方向,但行踪从不固定,今天去这儿,明天去那儿,看来都是临时决定的。而且,蒋介石这几天去的都是东北方向,还没到西南坡去过。西南坡也有许多名胜古迹。

但有人说:“西南坡都是羊肠小道,坡陡难行,路边树木丛生,便于埋伏,从安全的角度来讲,蒋介石不会轻易去那儿。”

但王九洲说:“西南坡古迹众多,有含鄱口、乌龙潭、御碑亭等,我判断,蒋介石迟早是要去的。”

接着,王九洲把庐山地图摊在桌子上说:“你们来看,这是通往西南坡的几条路,含鄱口、乌龙潭、御碑亭这几个地方,我们预先埋伏杀手在那里,两人一组,只要见到蒋介石在那里一露头,就一枪结果了他!”

岱春风和孟惜之兴奋极了,两人晃着拳头喊道:“是,九哥。”

王九洲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这里,是蒋介石的必经之路,从‘美庐’出来往西南坡,无论上哪儿,都走这条道。我决定,由我亲自在那里埋伏。”

岱春风看了看地图:“九哥,这地方我知道,是个很好的伏击点,但地势太险要,刺杀后无法撤离。”

王九洲断然道:“所以你们都别去,由我一个人执行。”

孙奋明、郑国振等人叫起来:“九哥,这太危险了……”

王九洲站起来,不容置疑地说:“你们别说了,就这么定了。”

王九洲慨然道:“能否成功,在此一举!拿酒来,我们一起立誓。”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王玉英拿出一瓶白酒,倒在一只大碗里,余业辉从腰间掏出匕首,递给王九洲。

王九洲用匕首刺破手指,把血滴在酒里,然后,是郑国振、余业辉、孙奋明、岱春风等,最后一个是孟惜之,他战战兢兢地刺破手指,吓得闭上了眼睛。

梅月堇一把抢过匕首,不由分说在手指上刺了一刀,肃然道:“我也立誓!”

王九洲赞叹地说:“梅小姐虽是女儿身,心比男儿烈!好样的!”

王玉英也刺破手指,把血滴入酒碗。

王九洲亲自端起酒碗,把血酒倒进众人面前的酒杯,然后举着大酒碗,扫视了众人一眼:“我王九洲办事,向来干脆,你们都听好了,一旦枪响,不管发生什么,迅速撤离,如不幸落入蒋某人手里,宁死坚不吐实,明白吗?”

众人齐声道:“明白。”

王九洲说:“跟我立誓: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不把蒋介石的脑袋拿下,誓不罢休!”

众人把酒杯跟王九洲的酒碗碰在一起,跟着起誓:“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不把蒋介石的脑袋拿下,誓不罢休!”

气氛一片肃然,梅月堇看向王九洲的目光泪花闪动。

夜晚,太乙村旅店异常安静,王九洲房间的桌子上搁着一把手枪,王九洲一边喝酒,一边仔细地擦着黄澄澄的子弹,几颗擦好的子弹一字排开。

这时,梅月堇拎着酒壶推门进来,喊道:“九哥。”

王九洲有点意外,只见梅月堇晃晃酒壶,笑着说:“我来陪九哥喝酒。”

王九洲将擦好的子弹压进弹夹。梅月堇在王九洲对面坐下,把酒倒在一只大杯子里,一口喝干。

王九洲大乐:“梅小姐果然是女中豪杰!”

突然,梅月堇直视着王九洲,暗沉地说道:“别叫我梅小姐,叫月堇。”

王九洲举起酒壶,大笑着说:“有美人做伴,人生一大快事啊。月堇小姐,今晚我王九洲要喝个痛快了!哈哈哈哈。”

梅月堇也豪爽地说:“好,九哥,我陪你!”

梅月堇举起酒杯,凝视着王九洲,目光闪动,动情地说道:“九哥是我眼里最了不起的男子汉大丈夫,这杯酒我先干为敬。”梅月堇又把酒喝干了。王九洲不由动容起来:“月堇小姐是为我壮行吧?这壶酒我也干了。”说着,他一口气喝干了酒壶里的酒,把空酒壶砰一声扔到一边。

王九洲接着说道:“有酒量的人就有胆量,我王九洲如能亲手击毙蒋介石,唤醒政府抗日的决心,也不枉这一世英名啊!”说完,他手击桌案,哼唱起了古曲:“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王九洲的哼唱悲凉而激越,梅月堇的手跟着拍击,眼里涌出了泪花。

王九洲说:“当年荆轲刺秦王,虽然事败被杀,功亏一篑,但他的气概光耀千秋。我王九洲明天就是第二个荆轲,死而无悔!”

梅月堇完全被震撼了,泪光闪烁,一颗芳心系在了王九洲身上,动情说道:“九哥,从今天起,我要改一个名字。从今天开始叫做:弱瑾。”她蘸着酒在桌上写起来。

梅月堇站起来,握住了王九洲的手:“九哥姓王,就让我的名字加上两个王字吧。九哥,我这名字是专门为你改的,在我心里,九哥永远跟我在一起。”

王九洲被梅月堇的情义感动了,也站起来,转身凝视着她:“月堇,谢谢你这样看重我。”

梅月堇冲动起来,不由分说:“不要说谢,我愿意跟九哥同生共死,我还愿意做九哥的女人!”

听了这句话,王九洲不由一愣。

梅月堇抓过王九洲的手,轻轻按在自己领口的纽扣上,目光迷离,充满了一种献身的激情,呢喃着,王九洲心里涌起一股热浪,手指颤抖了。

梅月堇一副豁出去的决然,她拉着王九洲的手,解开了自己领口的纽扣,胸口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

王九洲如遭雷击,身体如着火一样燃烧起来。他一把搂紧了梅月堇。

梅月堇伸着手,勾住了拉线,啪一声,电灯灭了……02 抓来的竟是自己女儿

宋美龄在东北方向游玩几天后终于决定去西南坡游玩了。在往西南坡的林间小路方向,梅默庵带着一群便衣特工,人人握着手枪巡查过来,冷铁峰牵着狼犬跟在梅默庵身边。

便衣特工们分散在树林里,仔细搜查。突然,狼犬冲着山沟边的竹林狂吠起来。冷铁峰说:“主任,好像有情况。”

梅默庵不动声色地示意冷铁峰把狼犬放出去。

冷铁峰手一松,狼犬像箭一样蹿了出去,直奔到竹林边,围着竹林里的一堆新土狂吠了几声,然后用爪子刨挖起来。

梅默庵、冷铁峰等人围了过去。突然,狼犬刨出了一块棕色的肉皮。梅默庵一凛,眼中射出两道冷光:“有东西,给我挖出来。”

特工们七手八脚挖出了几只火腿。冷铁峰说:“是火腿。”梅默庵上前,伸手扳了扳火腿皮,火腿咧开一个大嘴,露出了里面被挖空的部分。

梅默庵皱了皱眉头,用手指在挖空的地方摸了一下,再把手指放到鼻子边闻了闻,他的目光一下子冷峻了:“是有人带东西上山了:枪!”

所有的特工都感觉到了一阵寒意,面面相觑。

梅默庵对着被挖出来的火腿,脸色铁青:“我估计,有刺客上山了。”

冷铁峰的额头冒出了冷汗:“总共有十只火腿,那就意味着有十把枪……我的天,他们肯定是冲着委座来的。我们马上报告委座。”

梅默庵说:“委座和夫人马上就要动身了,我们不能坏了委座和夫人的游兴,让他们受到惊吓。”

冷铁峰后怕道:“可主任,万一出事,弟兄们都是要掉脑袋的!”

梅默庵极为冷静地说:“卫护委座和夫人出行的计划不变,我们的人员做出如下调整:由我亲自带一队人马贴身保护委座和夫人。冷铁峰,你带一队弟兄,散在路边的树林里,暗中搜索。这样形成一里一外,一明一暗的双重防护。”

冷铁峰佩服道:“主任高明!这张网一撒出去,如果有埋伏,我的人马可以提前发现。”

梅默庵叮嘱道:“这张网要撒得大一些,刺客人数众多,以这样的手段潜入庐山,必已处心积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们面前的每一条路都可能有危险,所以你们要像猎犬一样机警,不光保护委座与夫人的绝对安全,还要把这些刺客找出来,一网打尽!”

在小路边的一个陡坡上,王九洲埋伏在陡坡的一块巨石后面,拿着枪瞄准远处的小路。小路很寂静,没有一个行人。

王九洲满意地笑了笑,把手枪插回腰间。他的烟瘾犯了,拿出烟斗,装上烟丝,但他没有去点烟,而是举着烟斗,放在鼻子底下闻着,很是陶醉,但锐利的目光却始终盯着远处的小路,不放过任何情况。突然,一阵竹影晃动,王九洲一下子竖起了耳朵。但没等他转身,一根硬邦邦的东西顶住了他的后腰。

有人低声道:“不许动!”

王九洲慢慢举起双手,突然之间转身,飞快地将对方的枪卸下。

那枪竟是一根竹枝,而偷袭他的正是梅月堇。只听梅月堇娇笑道:“嘻嘻,九哥,是我。”原来梅月堇醒来后想要出门找九哥,但被王玉英拦住。任性的梅月堇不顾命令和阻拦,将王玉英击昏后夺了她的枪跑来了。

王九洲气坏了,他就怕梅月堇跟着过来,白白丢了两条人命。于是,声色俱厉地对梅月堇说道:“别胡闹,谁让你来的,啊?快回去!”

梅月堇从没见王九洲对她这么凶,一下子愣住了。

王九洲拧着梅月堇的手,一脸凶相,继续说道:“你太不懂事了,快给我回去。”

梅月堇被拧疼了,眼里涌出委屈的泪花:“哎哟,疼死了,你放手。”

王九洲放开梅月堇,态度缓和了一点:“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别看现在很平静,也许过不了几分钟,就是一场血战。”

梅月堇盯着王九洲,更加委屈:“我不怕血战,我就是想跟你同生共死!”

王九洲心软了,但他知道这时候不能表露出来,还是硬起了心肠说:“我说过,我不喜欢女人掺和这种事,你也不例外。”

突然,王九洲看见陡坡远处的小路上,出现了一队人马,是蒋介石过来了。

王九洲心里一凛,而此时梅月堇背对着他,没有发现小路上的情况。王九洲大急,当机立断,拿枪对向梅月堇,凶悍地说:“快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梅月堇绝望了,看看枪口,又看看王九洲,一咬牙:“好,我走!王九洲,我恨你,恨死你了!”

梅月堇一跺脚,眼泪涌了出来。她决然转身奔走,不让王九洲看见她哭了。

看着梅月堇踉踉跄跄地奔进竹林,王九洲眼眶一热,已是泪光晶莹,他已深深被梅月堇对他的情意所打动。

梅月堇奔出了竹林,有点恍惚地奔向了外面的山路。突然,她发现山路下有一队人马上来。她当即站住,将目光投向这队人马,看见了坐在滑竿上的蒋介石,还看见了走在蒋介石身边的父亲梅默庵!梅月堇如遭雷击,一阵慌乱,暗语道:“是爸爸,他就在蒋介石身边,怎么办?”

她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茫然地僵立在那里。

梅默庵身旁的冷铁峰阴冷地抬起头,一下子看见上面的山道边,梅月堇的身影一闪,随即消失了。

冷铁峰低喝一声:“上边有人,快,追上去!”特工们分散开来,潮水般往上面涌去。被逼无奈,梅月堇掏出了手枪,一边回头看,一边朝陡坡上王九洲埋伏的方向折回。

王玉英被梅月堇打昏后,被赶来的程晟救醒。王玉英叫程晟赶紧追回梅月堇,不要让这姑娘坏了整个刺杀大事。程晟也就一路追了过来。

此时,程晟已奔到竹林边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下面传来。他忙伏到一块石头后面往回张望,这一看让他顿时一凛。

蒋介石的队伍从山道上过来了。

与此同时,树林里的特工也急速搜索过来,响起了急促的狗吠声。

眼看着冷铁峰牵着狼犬扑过来,程晟大为焦急,他一咬牙,毅然瞄准蒋介石的侧脸,但刚好一个下坡,蒋介石的脸下去了,梅默庵的脸映入准星。

程晟犹豫了一下,再把准星对向蒋介石。

山路一个转弯,蒋介石的脸偏了出来。正当此时,程晟扣动了扳机。“砰一一”一声脆响,枪声打破了山间的寂静。

子弹从蒋介石头顶飞过,蒋介石大惊失色,晃了一晃。滑竿一下子倾斜,蒋介石摔倒在地上。

程晟还想朝蒋介石射击,可蒋介石身边的特工一齐涌上去,筑起人墙,把蒋介石和宋美龄护在里面。

突然,一阵子弹呼啸着朝程晟飞来,是冷铁峰带人冲了上来。

程晟急忙向冷铁峰等人开枪还击。顿时,枪声如爆竹般激烈响起。

小路边的陡坡上,王九洲埋伏在大石头后面,被突然的变故搞得异常恼火,他握着双枪,想要朝远处的蒋介石射击,但蒋介石的人马已经护着蒋氏夫妇往后撤离。

王九洲气得把枪砸在脑袋上:“混账,这是怎么回事?”

折回来的梅月堇惊慌地说道:“九哥,我暴露了,他们追上来了。赶来的程晟先开枪了。”

果然,程晟也往陡坡方向奔来,边跑边向冷铁峰等人开枪。

王九洲立刻扑了过去,挥舞双枪对着冷铁峰等人射击。

冷铁峰等人极为勇猛,冒着枪林弹雨往前冲,被王九洲撂倒了好几个。

在王九洲的掩护下,程晟连滚带爬滚到了王九洲的身边。

程晟气喘吁吁地说:“九哥,他们人马多,这样下去,我们都跑不了。你和梅小姐往山下走,我来牵住他们。要死,我们只死一个。九哥,我脚受伤了,反正走不了,你们要是再不走,我在我心口打一枪。”

王九洲愣住了,泪水夺眶而出:“兄弟。”

程晟涨红了脸:“九哥,弟兄们不能没有你,杀蒋介石不能没有你,快带梅小姐走吧。”

王九洲的眼睛红红的,几乎要喷出火来:“我不能丢下兄弟!”

程晟说:“你要拼命,梅小姐怎么办?”

王九洲愣在那里。梅月堇则大喊:“我不要你们管,我也跟他们拼了。”

程晟举枪大吼:“是个爷,你就走。”

王九洲仍愣着不动,他实在下不了这个决心。

子弹呼啸着奔来,梅月堇被击中了肩膀,惊叫一声。王九洲一把抱住了梅月堇:“月堇,月堇——”

王九洲已经没有了选择,情急之中,他拉起梅月堇,一咬牙:“走!”

王九洲拉着梅月堇往山坡后面奔去,梅月堇肩上受伤,奔得踉踉跄跄。

程晟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大腿,他跪倒在地。

程晟跪在地上,和冷铁峰的人马对射着,不久,他的肩部又中了一弹。

程晟狂笑着,突然站直了身子,反而向特工们扑去。

冷铁峰一矮身,一颗子弹打中了程晟的另一条腿。

程晟踉跄了一下,竟然没有跪倒,又一颗子弹击在他的胸前,程晟的嘴角沁出了一道道血水,但仍狂笑着一枪又一枪地击发。

冷铁峰等人围成一个包围圈,子弹全射向程晟。

程晟被一粒粒子弹击中,他双腿全跪,一会儿就完全成了一个血人。

程晟的头终于耷拉下来。冷铁峰和特工们逼近他的跟前,愣愣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个血人。

程晟的喉头翻滚着,血泡一个个吐出来,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冷铁峰对身边的特工说:“去,听听他在咕哝什么?”

特工不敢向前。冷铁峰瞪着他:“去。”

特工无奈地向前,此时,程晟手中的枪跌落在地上。

特工胆子大了,把耳朵伏在了程晟的嘴边,听到了程晟含混不清、断断续续的声音:“来生……来生我还跟你杀蒋介石……”

程晟的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冷铁峰大怒,咬牙切齿道:“神经病!我叫你没有来生。”

他举枪,对准倒在地上的程晟,连连射击。程晟的身体被打成了马蜂窝。

王九洲看见程晟被打死,痛不欲生,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程晟——,我王九洲会替你报仇的。”

梅月堇则哭了:“都是我,都是我不好……”

狼犬冲着陡坡狂吠起来。冷铁峰把枪一指:“上面还有刺客,给我一网打尽!”

特工们马上一阵乱枪,子弹呼啸而来,树枝、树叶被打得纷纷落地。

王九洲见大群特工冲了上来,一推梅月堇:“你先撤!老子今天跟他们拼了!”

王九洲挥舞着双枪和他们对峙,他枪法极准,冷铁峰身边的特工被打死了好几个。

梅月堇不肯走,也学着开枪,却有点害怕,闭着眼睛扳了下扳机,砰一声,子弹射了出去。梅月堇破涕为笑:“九哥,我会开枪了!”

王九洲大怒:“走啊,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梅月堇说:“九哥,要走一起走!我说过跟你同生共死的。”

面对这样一个任性的女孩,王九洲真是毫无办法,只得又拉起梅月堇,恨恨地说:“梅月堇,你真是我命中的克星!”

王九洲拉着梅月堇奔到悬崖边的小路上,冷铁峰等人追了过来。

王九洲不得不停下射击,对梅月堇大喊:“你快去旅店跟玉英一起走。”

就在这时,一颗子弹击中了梅月堇的小腿,梅月堇踉跄了一下,一头栽下了悬崖。

王九洲撕心裂肺地大喊:“月堇——”

王九洲边跑边开枪还击,但他的子弹终于打光了。

冷铁峰在远处狂笑:“哈哈,他没子弹了,快上,抓活的!”

特工们蜂拥而上。王九洲想往前跑,却见前面是一道峡谷,离对面的山岩足有十多米宽。

身后,传来特工们的喊叫:“抓活的,抓活的。”

王九洲一咬牙,抓起一根大树上挂下来的藤条,用力一荡,竟然飞身荡过了峡谷。

等冷铁峰带人马追上来,王九洲已经消失在对面山岩的树林里。

冷铁峰目瞪口呆,踉跄着冲着对面的山岩狂吠。

雨夜,上海劳工会馆门口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天色阴沉,不时地亮起几道闪电。

一会儿,雨水哗哗地落了下来,会馆门口亮着的红灯笼,把雨水照得一片朦胧。

一个人影出现在大街上,径直走向劳工会馆。他是王九洲,一脸的郁闷,边走边喝一口小酒壶里的酒。王九洲走到门边,敲了敲门。

原来,王九洲在庐山山门附近偷偷跳上了一辆往山门外运木头的大卡车,逃过了检查,回到了上海。在劳工会馆大厅,他见到了撤离回来的众人,总结了这次刺杀失败的教训,也为程晟的家属寄去了安抚费用。当然,最为焦虑和担心的是,没了梅月堇的下落,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早上,在劳工会馆厅堂的明亮晨光里,电唱机正放着一曲京戏,是《逼上梁山》里林冲的唱段:

只听得谯楼晨更敲,

不由得我心中似火烧。

王九洲已换上长衫,像个裁缝,手里拿着针线,嘴里咿咿呀呀跟着哼唱,灵巧地缝制一件花色鲜艳的旗袍。

这情景跟他截杀蒋介石座驾时的杀手形象迥然不同,真让人匪夷所思,感觉时空错乱。

桌子上除了布料、针线、剪刀、尺子等物,还搁着把大酒壶。

王九洲边缝旗袍边跟着唱机哼唱:“我这里实把高俅恨,狗奸贼呀!”

王玉英穿着一件旗袍,袅袅婷婷地走过来,见王九洲在缝制旗袍,苦笑了一下:“唉,九哥的手又痒了。”

王九洲:“唔,这双手整天拿枪,手艺都生疏喽,惭愧啊!”

王玉英:“想当年,你可是上海滩大名鼎鼎的裁缝大王,你做的旗袍无人可比。”

王九洲叹息道:“现在我杀人也是无人可比,可惜,这次没杀成蒋介石。”

一只苍蝇嗡嗡地绕着王九洲飞,然后停在墙上。

王九洲突然飞起手里的针,呼一声,针准确地刺中苍蝇,把它钉在了墙上。

王九洲仍暗骂道:“妈的,我就不信蒋介石命这么大!”

王玉英劝慰他:“只要九哥沉住气,总有一天叫他死在九哥枪下。”

王九洲沉吟了一下:“唔,玉英,奋明回来了吗?”

不等王玉英回答,孙奋明拿着一张《申报》进来了:“九哥,报纸上有消息,说抓住了一名刺客。”

王九洲一阵惊喜:“是吗?如果这个刺客是梅小姐,说明她还活着。”

王玉英:“九哥天天惦记梅小姐,早饭都没吃,我让人去给你热一碗粥来。”

王九洲激动地说:“不要和我说这些,我在说梅小姐的事。如果我不能救出梅小姐,我王九洲有何面目对兄弟们交代?”

王玉英的眼圈委屈地红了:“九哥,你急,大家心里也急,还是从长计议……”

王九洲决然道:“我不管长短,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她。”

王九洲开始四处打探梅月堇的消息。孙奋明回来带来消息说,今天上午有三辆车子去了广慈医院,好像是送一个重伤的病人。岱春风打探消息回来报告:听几个黑道的朋友说,有个重要的人犯,受了重伤,被送进广慈医院,南京有要人过来办理此案。此人极有可能是梅小姐。

躺在广慈医院二楼的病房内,梅月堇四肢无力。自从在庐山被俘后,她就被冷铁峰押到上海审问,她坚决不从,经受了严刑拷打。冷铁峰的上司梅默庵从南京赶来亲自抓此事,没想到犯人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梅月堇。他把严刑拷问梅月堇的冷铁峰大骂一顿后,策划以女儿为诱饵抓住梅月堇身后的刺杀幕后之首,地点安排在广慈医院。

梅月堇躺在病床上,一名青年女护士傅小兰照顾她。

经过医生的救治,梅月堇身上的血污已经不见了,肩上的伤口包着绷带,一条伤腿也包着绷带,但看上去精神却不错。

经过几天的接触,梅月堇与护士傅小兰逐渐熟悉起来,知道她的妹妹在日本人占领沈阳后逃难来了上海,但在路上得了急病,刚到上海就不行了,死在这家医院里。

梅月堇从傅小兰口中得知整座医院只有自己一个病人,她为此吃了一惊。不过在与傅小兰的谈话过程中,梅月堇看到了楼下的岱春风和孟惜之正乔装改扮成尸体搬运工混进了医院,估计是来探路的。

梅月堇半靠在床头,傅小兰正替她换上一瓶盐水。

这时梅默庵走进了病房,傅小兰出去,带上了门。梅默庵来到梅月堇床前,嘴唇颤动着:“月堇,你受委屈了。”

梅月堇深深地看了父亲一眼,转过脸不理他。

梅默庵把手里的小纸袋捧了上去:“这是你从小爱吃的糖炒栗子,爸爸替你买来了。”

梅月堇仍然不理父亲,梅默庵温和地笑了一笑,在梅月堇床边坐下,掏出一个栗子剥了起来:“你啊,还是这么任性,好吧,爸爸给你剥。”

梅默庵小心地剥着栗子,满面慈爱。他把剥出来的栗子塞到梅月堇的嘴边。

梅月堇闭着嘴,不领父亲的情。

梅默庵眼圈红了,叹息一声:“月堇,你就这么恨你爸爸吗?”

一语未了,梅月堇的眼圈也红了,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梅默庵柔声道:“吃吧,你再恨爸爸,爸爸都不生你的气,爸爸就你一个女儿……”

梅月堇的眼泪流下来,这一次,她没有拒绝父亲,张开嘴咬住了栗子。

梅默庵心里一阵难过,伸出了颤巍巍的手,疼爱地摸了摸梅月堇的头发:“傻孩子,你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苦,是我这个爸没当好,我对不起你妈妈啊。”

梅月董被打动了:“爸,我不怪你。我们的信仰不同,所以我们的道路也不同,但你仍然是我的父亲。”

梅默庵继续给女儿剥着糖炒栗子,放在她的手心上:“月堇,你太幼稚了,爸爸不希望你卷入政治,被人利用。”

梅月堇:“不,你错了,没有人利用我,我是自愿的。”

梅默庵摆摆手:“不要跟我说这些,我告诉你,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等你伤好了之后,我送你去美国,这里的一切都了结了。”

梅月堇一怔,随即冷笑道:“放跑了刺客,那你不怕蒋介石治你的罪吗?”

梅默庵阴冷地说:“你太小看你爸了,真正的刺客,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梅月堇大惊,一下子坐起来,扯住父亲的手:“你想干什么?”

梅默庵依然阴冷道:“我会把他们一个个捉拿归案的,当然,事成之后,我会向委员长说明,是你立了大功。”

梅月堇匪夷所思地盯着父亲,惊惧道:“原来你是要拿我当诱饵?”

梅默庵诡秘地一笑,拍拍梅月堇的手:“月堇,到那时候,委员长不光赦免你,还要嘉奖你,啊?”

梅月堇大怒,一把甩开梅默庵的手,大叫道:“梅默庵,你——卑鄙!”

梅默庵没有生气,反而笑着摇摇头:“傻孩子,你糊涂了,爸爸这是在救你。”

梅月堇愤怒极了,冲着梅默庵喊:“我不要你救,我宁愿死!梅默庵,我没有你这个爹,你应该下地狱!”

梅默庵火了,给了梅月堇一巴掌:“住嘴!”

梅月堇被打蒙了,捂着脸,眼里涌出屈辱的泪花。

梅默庵神情疯狂,痛心疾首道:“反了你!梅家出了你这个忤逆,我对得起祖宗,对得起党国和领袖吗?你给我听着,这件事唯有用这样的非常手段来了结,否则,你我都死无葬身之地!”

梅月堇无力地嘶喊着:“梅默庵,我恨你,你让我死,让我死!”

梅默庵抱住女儿:“月堇,你冷静点。”

梅月堇恨极了,挣扎着,梅默庵抱着她不放。突然,梅月堇低下头,狠狠地在梅默庵的手臂上咬了一口。梅默庵的手一下子鲜血淋漓。

但梅默庵竟然笑了一笑,伸出另一只手,无限爱恋地在女儿的头发上摸了摸:“你现在可以恨我,但以后你会明白的,爸爸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梅月堇被击垮了,一下子扑倒在床上,嚎啕大哭。

安静下来以后,梅月堇想到了岱春风和孟惜之出现在医院,知道大家都在想方设法营救她。想到这是一个陷阱,她浑身都颤抖起来:“不行,我不能让九哥他们中了圈套,我就是拼上一死,也要阻止他们来救我!”

她焦虑地抬头环视四周,目光一下子停在盐水瓶上,然后,沿着输液管,她的目光移到手臂的针头上。

梅月堇一咬牙,拔出了针头,在手指上刺了一下,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梅月堇抓过雪白的枕巾,在上面写起了血书。旁边的针头在空中晃动着,滴滴答答滴着盐水。

梅月堇的神情显得极为决绝,她很快就写完了。外面响起脚步声,梅月堇立即把枕巾团成一团,警觉地瞪着门口。

进来的是傅小兰,托着一个药盘,她关好门后,见针头凌空晃荡着,大吃一惊:“哎呀,你怎么把针给拔了?”

傅小兰急匆匆过来,抓起针头,用药棉消了一下毒,要重新给梅月堇扎针。

梅月堇猛地抓住了傅小兰的手:“兰姐,我知道你是好人,我想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吗?”

梅月堇站起来,扑通一声跪下。

梅月堇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哽咽道:“兰姐,你不是东北人吗?东北让日本人占了,有良心的中国人不答应……我也是有良心的中国人啊!兰姐,现在我有几个兄弟,他们的处境很危险,只有你能够救他们。”

傅小兰惊恐地说道:“那你要我做什么?”

梅月堇举了举写有血书的枕巾:“你把这个东西送出去,这是好几条人命。兰姐,我求你了。”

傅小兰终于点了头:“好,我试试。”

梅月堇破涕而笑,拉着傅小兰站起来:“兰姐,你真好,我来世报答你。”

梅月堇说着,摘下傅小兰的护士帽,把团成一团的枕巾塞到里面,再把帽子戴回到傅小兰头上,轻声凑着她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傅小兰点点头。梅月堇笑了,笑得很灿烂,好像自己完成了一件大事。傅小兰深深地看了梅月堇一眼,转身离开。03 勇闯虎穴救美人

护士傅小兰离开梅月堇后,来到梅默庵的房间,那团写有血书的枕巾被她从护士帽里取出来。梅默庵接过枕巾,缓缓展开,上面写着血书:“今夜身死,不必收殓。玥瑾绝笔。”原来,她不是什么护士,而是梅默庵手下的女特工。

梅默庵的脸色顿时一变,梅默庵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几乎冷漠地问道:“她让你送到哪儿?”

傅小兰回答道:“四马路上的醉红楼。”

梅默庵:“交给谁?”

傅小兰:“她没说,只是说,我到了那里,就说自己是广慈医院的,一定会有人来见我。”

梅默庵摸了摸枕巾上的血字,眼睛突然一阵潮润,神情有点恍惚,喃喃道:“长大了,长大了,真的长大了……”但梅默庵又立即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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